。不过他会同意娶裴二小姐,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依本宫看,往后安王还是会恢复正常的。”裴容卿勾起唇角。
如果他没有猜错,元司灏这一出多半是为了试探她。虽然元怀瑾同意了让她临政,但心里还是不放心,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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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
太和殿内。
作为历代皇帝召见文武百官的地方,太和殿不是宫里最辉煌的宫殿,但却是最庄严肃穆的宫殿。
百官手持笏板忐忑的等待着,自从一年多以前皇上住进挽月斋以来,他们就再也没见过皇上,这一年多都是太后垂帘听政,而最近听宫里传来的消息,太后卧病在床,很是危险,他们也确实三天没看到太后了。
一个侍郎偷偷问身边的同僚:“曾大人,您看今日是不是又要无功而返了?”
被点名的人叹了一口气:“谁知道呢?听说皇后硬闯挽月斋想请皇上出来主持大局,可还是被皇上拒绝了,还差点落了罪。”
“竟有这等事?”那名侍郎遥望殿上,赞道,“皇后果然是裴家的女儿,只可惜了……”
“帝后的事,岂是你我能议论的?”曾大人慌忙制止他,用眼神点了点队伍的最前面,“咱们啊,还是循着裴大人或者沈将军的意思吧,好在裴大人和沈将军不是不顾大局的人,再怎么说,眼下出不了乱子,你就别操心了。”
“也是。”他叹了口气,低下头不再说话,但殿内的窃窃私语并未因此而停止,众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皆是担忧不已,还不时的看一眼队伍的最前方,而后又摇摇头。
裴昭如老僧入定一般站在文官的最前面,仿佛对所有的议论声视而不见。
而在他的旁边,就是武馆之首的沈随,他显然不如裴昭那般镇定,时不时恼怒的瞪裴昭一眼,但见他毫无反应,哼了一声,忽然开口:“裴大人,看样子今日太后不会出来了!”
裴昭掀了掀眼皮:“沈将军莫急,太后年纪大了,再主事自然不合适。”
沈随一愣,皱眉道:“你的意思是,皇上会来?”
他的话音刚落,殿内就像炸开锅一般!有官员激动的抓住了裴昭的袖子:“裴大人,这是真的么?陛下真的会出来吗?”
“老夫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忠心的老臣老泪纵横。
“各位大人,”裴昭的声音很冷静,“若皇上愿意临政,还需等到今天吗?”
众人不掩失望:“那裴大人的意思是……”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一阵环佩叮当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接着是衣料摩擦的的声音和轻软的脚步声,一名太监手持甩着拂尘,高声宣布:“皇后驾到!”
牝鸡司晨
仿佛晴天一个霹雳,除了裴昭,其他人皆是一副呆怔的模样,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沈随率先反应过来,他脸色沉了沉,上前一步道:“臣见过皇上娘娘!只是,太和殿是皇上召见百官的地方,可不是娘娘您可以随便出入的!”
“皇后娘娘!”刚刚那名忠心的老臣抹了抹满脸的泪水,激动道,“老臣听说皇后娘娘亲自去挽月斋中请陛下,如今陛下人呢?”
许久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众人只看到珠帘轻微晃动,裴昭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率先跪下,大声说:“臣恭迎皇后娘娘!”
百官如梦初醒般,纷纷跪下行礼,沈随见状,咬了咬牙,最终随之跪下。
大殿内静谧了一瞬,众人听到了一声轻笑,接着,一把清淡微哑的嗓音自珠帘内传来。
“众大人请起。”
“谢皇后娘娘。”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裴容卿自珠帘之中看到众人站了起来,微微一笑说:“今日本宫来迟了,各位大人莫怪,因为本宫先去了一趟慈宁宫看望太后,太后凤体欠安,前几日可真是凶险,好在今日终于醒了过来,只是太医嘱咐了,不可再操劳,短期内也不可能去来见各位大人了。”
隔着珠帘,众人看不到她的模样,只是这个声音不但镇定无比,而且还带着几分慵懒和漫不经心,仿佛垂帘听政这样的事,她真的没有放在心上,无端的便让人信服了几分。
“太后凤体欠安,的确该好好休息。”沈随目光锐利,“可是娘娘到太和殿来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专程来告诉我们太后的近况?”
“沈将军可真是风趣。”裴容卿笑道,“本宫既然来了这太和殿,自然是与众大人一起上朝听政的,如今太后病重,皇上不肯出挽月斋,本宫也是没有办法。”
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可是亲耳听到这些话,百官依然心中一凛!
“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啊!”那名老臣喃喃道,神色惊恐,他忽然跪在地上,痛哭道,“先帝!臣没有好好辅佐陛下,臣有罪,臣对不住你啊!百年之后,臣有何面目去面对你!”
“刘大人言重了。”裴容卿知道他是御史大夫,三公之一,前朝老臣,虽没有实权,但德高望重,在朝中有很高的影响力,因此不得不慎重对待,“本宫虽然临朝听政,但不过是为了心中有数,好对太后和皇上有个交待。真正到做决策的时候,还需听各位大人的意见。”
“牝鸡司晨,惟家之索”这句,度娘告诉我,它的意思是妇人干政是王朝将要覆灭的征兆,因此古人防的跟洪水猛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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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期望
“娘娘,从前太后临政那也罢了,当年陛下年幼时,太后垂帘听政,很有巾帼风范,朝中从来不曾出过乱子,可是眼下,皇后娘娘初初执掌凤印,如何让我等信服!”沈随抱了抱拳,神色凝重。
这时裴昭微微一笑道:“沈将军,娘娘已经说了,娘娘只是为了对皇上和太后有所交待,无意乾纲独断。至于娘娘为何要做到心中有数,好对皇上和太后有所交待,自然是因为皇上和太后对朝中的某些人还不够放心!”
沈随面色大变:“裴昭,你莫要血口喷人!”
“沈将军莫要激动。”裴容卿轻笑一声,仿佛根本没有把众人的反对放在眼里,“皇上和太后的担忧自然是有道理的,当然,若各位大人都忠心于陛下,那本宫也不过是一个摆设罢了,怎的,各位大人竟然觉得,本宫一个小小的深宫女子,还能撼动朝纲不成?”
沈随冷笑一声:“娘娘可否明确告诉我们,究竟是皇上的担忧,还是太后的担忧?皇上已经一年多不理政事,臣不明白,皇上会特意吩咐皇后!”
裴容卿心中有些惊叹,这个沈随,倒是一下子抓住关键了。
想了想,她伸手拂开珠帘,竟从珠帘中走了出来!
众人一惊,反对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珠帘后露出的清丽绝伦的面庞夺去了全部的心神!
裴昭蹙眉道:“娘娘,不可!”
“裴大人不必担心。”清淡的笑声自她的唇边溢出,一下子惊醒了众人。扫视了整个大殿,裴容卿露齿一笑,“刚才沈将军的疑虑,想必也是各位大人的疑虑,我裴家历经三朝,一直忠心耿耿,本宫亦会效仿太后,为我大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会辜负皇上的期望!”
刘大人嘴唇动了动:“皇上的期望……”
“是。”裴容卿笑的越发动人,“皇上亲自开口,让本宫帮他暂时照看着朝政,皇上虽然爱重先皇后,对本宫也有几分怜惜,他自然是相信本宫、相信裴家才会下这个旨意。”
“皇上真的这么说?”沈随丝毫不肯退让,目光炯炯的盯着她。
“当时安王也在场,皇上信任安王毋庸置疑,安王总不会随本宫一道瞒天过海,沈将军若不信,亲自问问安王便可。”裴容卿轻描淡写,含笑的眸子定在沈随身上,看起来极为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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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势所迫(红包加更)
“皇后娘娘!”一道带着颤抖的嗓音打破了裴容卿和沈随之间汹涌的暗流,“既然皇上疼惜皇后,那必然也能听的进去皇后的劝,还请皇后务必请皇上回心转意!否则老臣,死不瞑目啊!”
刘大人说着,痛哭着跪了下来。
裴容卿神色一暗,轻轻摇头:“刘大人,恕本宫无能为力,上次本宫硬闯挽月斋,皇上虽没有降罪于本宫,却下令不许本宫再接近挽月斋一步,否则……”
元怀瑾现在的行为虽然荒唐,但他从前临政时的表现太出色,这些迂腐的老臣只想着怎样让他回心转意,却从来没想过换一个皇帝,这样的想法,在他们看来,肯定是大逆不道的。
“不过刘大人也不必难过。”裴容卿话锋一转,“皇上既然吩咐本宫临朝听政,自然是因为心中还有这个天下,只是因为心中的心结还未打开,所以还需要一些时间,本宫相信假以时日,皇上一定会重新振作的!”
刘大人浑身一震,抬头直直的看向她,裴容卿含着温婉的笑容回望着他。
半晌,这个历经三朝的老臣忽然跪伏在地:“臣,谨遵娘娘的吩咐。”
声音虽不大,却字字千钧,裴容卿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他驯服了,其他人就好办了,至于沈随……
她看向始终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的沈随,微微一笑,这个人,永远不可能真正驯服,哪怕元怀瑾在这里,他也是不放在眼里的,所以她从来没想过要让这根硬骨头不和她唱对台戏。
世家的族长肯定是置身事外,年轻一辈都韬光养晦着,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头,那些望风而动的人就更不值得忧惧了。
心中一松,她伸手示意刘大人起来:“今日早朝已经耽误了许久,但政事不能耽误,还请各位大人按从前的例来吧。”
接下来,这一天的早朝才真正开始,趁着一名官员在汇报的时候,沈随冷笑着看向一旁镇定如前的裴昭:“裴大人,您这一招真是漂亮,打的老夫措手不及。”
裴昭看也没看他一眼:“沈将军,皇后临政是形势所迫,你若要怪,就怪你的女儿不是皇后吧!”
“你!”沈随恨恨的一甩袖子,撇过脸不再看他。
裴容卿用眼风扫到这一幕,心中暗笑。
她这位父亲,真真是个有趣至极的人物,她只是提了下她打算在今日上朝,不需她再嘱咐,他便知道如何与她配合默契,针对沈随,每一句都直戳他的痛处,还偏偏让他无话可说。
看来这场游戏比她想象的还要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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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家的小娘子
京城的成家巷一向以多奇人异事闻名。
名满京都的才子邵梓孺便住在这里。
傍晚,一顶精致的轿子进了这个巷子,不多时便停在了邵梓孺家的门口。
含烟掀起帘子,低声道:“娘娘,到了。”
裴容卿头上戴着帷帽,扶着她的手下轿,打量了一下附近的环境,心中暗暗赞叹,屋外,小巧的爬山虎攀附,奇松异石装点期间,颇为精巧,可见主人的玲珑心思。
穿越以来第一次出宫,裴容卿看什么都觉得有趣,走在路上便多次想掀轿帘,只是想到她们是暗地里出宫,若出了什么事只怕又是一场麻烦,便作罢了,此刻少不得要仔细看看。
此前,裴家的幕僚已经多次上门,劝邵梓孺入仕,只是他都不予理会,裴容卿干脆亲自上阵,大有三顾茅庐的架势。
虽然已经正式临朝,可是暂时她还不能发表自己的意见,多半是听众人发表看法,再请教裴昭,在得到众人一致认可的情况下拍板定论,一旦悬而不决,她便少不得去麻烦太后,如今太后的精神还算好,只是还需卧床。
这种情况下,她必须尽快在朝中培植属于自己的人脉,裴家的人脉是一个不能信亦不能用的,只是,眼下还不得不仰仗他们。
含烟前去敲门,很快大门便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谨慎的问道:“你们找我们爷什么事。”
“宫里的贵人来了,还请这位小哥通报一声。”含烟说完,迅速塞过去一个银块。
管家愣了愣,一脸恍然的模样:“贵人请吧,我们爷说了,一旦贵人来了,直接进来便是。”
言下之意,邵梓孺知道宫里会来人。
随之而来的裴容卿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中不禁对邵梓孺多了几分好奇,她微微一笑:“含烟,走吧。”
“是,主子。”
管家似乎丝毫不好奇她们的身份,径直将她们领到大堂,边走边说:“我们爷性子不羁,不论贵人看到什么,都莫要怪我们爷。”
走进大堂,裴容卿才明白管家话中的意思,忍不住轻笑一声,而含烟早已脸色通红。
大堂内,一个眉目清俊的少年穿着月牙色的寝衣,一手持胭脂盒,一手拿眉笔,正含笑为一名女子描眉,那女子也许是因为痒,止不住的笑。
“唉,挽衣,莫要乱动!”男子轻斥道,满脸的认真,仿佛给她描眉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哎哟,爷,您饶了奴婢吧!昨儿个您帮璇衣姐姐上腮红,怎的到奴婢这里就变成了描眉?奴婢快痒的受不了啦!”名为挽衣的女子咯咯的笑着。
“等会爷再给你上腮红,保准把你打扮的跟天仙似的!”邵梓孺满脸得意,顺手把胭脂盒往一旁的小桌上一放,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门口站了几个人。
他眼睛一亮:“这是哪家的小娘子,长的这般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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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眉和远山黛
邵梓孺口中的小娘子指的自然不是带着帷帽的裴容卿,而且站在裴容卿身边的含烟。
注意到邵梓孺的目光是放在她身上的,含烟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了,她揉着手里的帕子,又羞又怒,却不好发作,谁知邵梓孺已经含笑着走上前,盯着她酡红的小脸道:“小娘子,让爷给你描一描眉如何?这柳叶眉虽好,可是忒没特色了些,爷瞧着小娘子比较适合远山黛。”他说着闭上眼睛遐想了一番,极为满意的点头,“果然是远山黛最合适。”
帷帽之下,裴容卿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低笑着开口:“邵公子,含烟看起来娇小,又是鹅蛋脸,还是柳叶眉最为合适。”
邵梓孺摇头晃脑:“没试过怎么知道?来,小娘子过来坐,爷一定把你打扮的美美的,定叫旁人心服口服。”
叫挽衣的丫鬟也上前拉含烟:“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吧,咱们爷最近最爱描眉,你若不让他试上一试,他会纠缠不休的。”
含烟焦急的看了裴容卿一眼,她知道主子今日来是要说服这位邵公子入仕的,因此不能得罪了他,可是让一个陌生男子为自己描眉,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邵公子,这样恐怕不妥吧。”裴容卿再次开口,声音带了几分笑意,邵梓孺显然已经知晓她的身份,不但故作不知,还做出这番放浪形骸的模样,公然调戏她的宫女,胆子也忒大了些。
“怎的,爷说远山黛更好些,你不信,现在爷要亲自证明给你看,你还推三阻四?”他本就生的雌雄莫辩,此刻蹙眉含怒的样子,倒颇有几分妩媚,一双眼睛水意十足,朦胧而妖娆,但眼底却是一片清明。
他虽行事不羁,却是坦荡之人。
“我可没打算推拒,只是邵公子你的手艺实在是……”裴容卿看了挽衣一眼,语气遗憾,果然让邵梓孺变了脸色。
“你是爷的手艺不行?”
裴容卿径直接过邵梓孺手里的眉笔,两步走到挽衣的面前,托起她的脸,细细的描绘了几笔,挽衣轻轻的咦了一声:“竟然不痒!”
邵梓孺瞪大了眼睛,忽然拍手道:“果然妙极!挽衣,你今日得皇后娘娘亲自为你描眉,三日内可别洗脸了!”
裴容卿轻嗤一声:“邵公子早知本宫身份,怎的还装作不知?”
“娘娘未表露身份,草民只好配合娘娘,只是劳烦娘娘亲自动手,梓孺怎么承受的起?”他含笑说道,挥了挥手示意丫鬟们退下,挽衣傻傻的盯着裴容卿,直到被另一个丫鬟扯了一把才如梦初醒般的离开。
野心
“邵公子好雅兴。”裴容卿轻笑着摘下头上所戴的帷帽,毫不避讳的对上他满含兴味的眼睛。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娘娘果然国色天香……不知给娘娘上妆的宫女是哪位?手艺果然不凡!”
裴容卿挑了挑眉:“便是本宫自己……邵公子似乎对此很有兴趣。”
他闻言轻轻的“啊”了一声:“若是娘娘自己……草民可不敢麻烦娘娘。”
“你若答应本宫一件事,本宫教你又何妨?”裴容卿含笑抛出诱饵。
他仔细想了一番:“如此我不是吃亏了?不妥,不妥。”
“你知道本宫要提什么要求?”
“娘娘如此睿智的人,哪里还用得着草民。娘娘太抬举草民了。”
“本宫抬举你,自然有本宫的理由。”裴容卿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邵公子以为能瞒的过旁人?若不是对宫中的情况了如指掌,怎么知道本宫会亲自上门请你出山?”
“裴家已经三番两次派人来请邵某,这不是什么很难猜的事。”他摇头笑道。
“那本宫也未必会亲自来请。”裴容卿上前一步,看着他笑吟吟的说道,“人人都说裴三小姐胆小懦弱,但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本宫进宫后性格大变之事,邵公子便是其中之一,正因为如此,所以你知道本宫会亲自上门,但从前的裴容卿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
他神色不变,只是抱了抱拳笑道:“娘娘观察入微,邵某好生佩服,但是邵某闲云野鹤已久,实在无心入仕。”
“邵公子,本宫亲自来请,便表达了本宫的诚意,你若一味拿乔,就委实不识趣了些。”裴容卿漫不经心的说道。
“除非娘娘告诉邵某,娘娘以后的打算。”他想了想,仿佛十分不经意的说出这句话。
裴容卿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极为锐利。
邵梓孺丝毫不觉,依然笑道:“娘娘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么?若皇上始终不愿出挽月斋,娘娘便要以这样的身份为皇上操劳一辈子么?”
裴容卿不禁笑了:“本宫听着,邵公子似乎是在怂恿本宫?”
“不敢。”邵梓孺勾起唇角,“皇上为了一名女子罔顾朝政,实在不是明君所为,邵某只是不忍心看着娘娘为了政事操劳的同时,还始终受制于皇上,这对娘娘实在不公。”
不公么?
有一瞬间的静谧,裴容卿看着他,神情颇为意外:“本宫知道邵公子有野心,却不知邵公子的野心比本宫想象的更甚。”
他不以为意的摇头:“邵某能有什么野心?只是不齿于皇上的所为,毕竟,这样的局面不可能永远继续下去,若不自己打破,便只能等着旁人来打破!”
“那么,”裴容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本宫可以向你保证,这样的局面不会持续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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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有事要禀
邵梓孺虽然性格狷介,却并非迂腐之辈,至少,他对皇帝的评价让裴容卿觉得浑身舒畅。何况,他的提议和担忧都是有道理的。
若不自己打破,便只能等着旁人来打破。
这个旁人还能有谁?无非是燕齐二国,无论是齐国的太子齐珩还是燕国的厉擎天,都是野心勃勃之人,一旦元国式微,他们绝不会放过攻击元国的机会。
如今无论燕还是齐都在蒸蒸日上中,唯有大元因为皇帝的怠政而开始走下坡路,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时半会燕国和齐国还不会轻举妄动。
在其位谋其政,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就不能坐视不管,毕竟如今她是元国的皇后,一旦燕国和齐国来犯,她便很难全身而退。
果然像元怀瑾所说,哪怕两人在某些问题上是对立的,可是根本上,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被迫跟他绑在一起,真是让人忧伤。
她坐于珠帘之后,漫无目的的出神,眼神也是飘忽的,好在百官看不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刚刚那名大臣已经回报结束了。
似乎是工部的事?她托着腮,懒洋洋的道:“裴大人,您看如何?”
裴昭上前,恭敬道:“回娘娘的话,太平道年久失修,这个银子可以拨。”
“众大人以为如何?”裴容卿再次发问。
“但凭娘娘做主。”百官口径一致的答道。
“沈将军没有不同意见?”裴容卿好奇问道。
“回娘娘的话,臣以为此举很是适宜。”裴容卿这话显然是指责他平时为反对而反对,他不由的咬牙。
“哦?”清淡的嗓音上扬了一个调子,“本宫恍惚听说从沈将军的田庄到府上便要经过太平道,这条道基本上都是你家的运粮车在用,既然如此,不如沈将军出钱还修这个太平道吧!”
有几个定力不好的官员已经偷偷的笑出了声。娘娘这话分明是在讽刺沈随,因为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他便不再与裴昭唱对台戏。
沈随一张脸涨的通红,他眼底闪过一丝恼恨,却还不得不耐着性子道:“回娘娘的话,太平道是官道,怎可能只有臣一家在走,娘娘此话未免有失公道。”
“如今国库吃紧……”裴容卿略一停顿,笑道,“反正沈将军家底雄厚,不如出个二十万两放在这笔修路银子里,反正对你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嗯,而且以后你们家再运粮时,想到这路是你家自己出钱修的,也会珍惜点。”
“娘娘,这……”
“就这样办吧,沈将军何时变得这般扭捏了?”裴容卿不耐烦的声音自珠帘后传来,沈随气的脸上青筋直跳,最终只得咽下这口气。
“还有谁有本启奏?”珠帘后,裴容卿托着腮,“若没有,今日便到这里吧!”
“娘娘,臣有事要禀。”开口说话的是裴昭,他一脸欣喜的笑容,看起来极为欣慰。
英雄出少年
“哦?裴大人且说吧。”珠帘后的声音显然兴趣缺缺。
裴昭不以为意,大声说:“娘娘,今科状元邵梓孺昨日来拜访老夫,言其原意为大元效力。邵梓孺乃天纵奇才,有他在朝中,实乃我大元一大幸事!”
裴容卿心中暗笑,这老匹夫,说的好像除了邵梓孺之外朝中其他人都是废物一样,人还没来呢,就先给他树了整朝的敌人,让邵梓孺除了依附他们裴家外别无选择。
果然是老狐狸!
“竟然是邵公子?本宫亦仰慕他许久,如今他愿意入仕,本宫极为欣慰。不知他人在何处?”裴容卿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
“他便在殿外,娘娘,可要宣他进来?”
“快宣!”裴容卿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期待。
众人的反应就不一了,自邵梓孺十岁那年以一篇《十策》轰动大元以来,有多少人上门请他,他都不为所动,也从来不畏权贵,而且脾气古怪,如今怎么主动去找裴昭?他通过裴昭进入仕途,是不是意味着他以后都会站在裴家这一边?
邵梓孺的入仕,究竟会对朝中的局势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所有人都在猜,所有人都在期待。
一身白袍的少年一如八年前第一次出现在众人视野时那般的淡定和从容,如女子一般漂亮的外貌曾引来很多人的嘲笑和不屑,可是跟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这个看起来孱弱的少年有多么可怕。
“草民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各位大人。”邵梓孺抱一抱拳,嘴角含笑,极为恭敬。
“邵公子乃今科状元,怎的还自称草民?”裴容卿轻笑,“裴大人,您看给邵公子安排个什么职位比较合适?”
裴昭略一思索:“参知政事一职已经空了很多年,臣以为邵公子可堪此任。”
参知政事等同于副宰相,掌管军政,直接对沈随的太尉一职产生威胁。
“臣以为不妥!”果然沈随反应最激烈,“邵梓孺虽然才华盖世,但毕竟是文官,武将的事,还是不要掺和比较好!”
“沈将军此言差矣。”裴昭不为所动,“虽然参知政事掌管军政,但又不是上战场打仗,并非一定要用武将,何况据臣所知,邵公子同样熟读兵书,对军政丝毫不陌生,让邵状元出任这一职位,很是适宜!”
“裴昭,你什么意思?他一个未及弱冠的小儿,如何能掌军政要务?”沈随怒道。
邵梓孺虽然出名已久,但年龄的确不大,不过才将将十八岁,但众人常常会忘了他的年龄。
“沈将军此言差矣,老夫记得沈将军初次上战场时才十七岁吧?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相信梓孺定会以沈将军为榜样,为国效忠的。”裴昭不动声色的将了他一军。
沈随脸色一变,最终哼了一声扭过了头,算是同意了。
“邵公子,你怎么看?对裴大人这个安排,你可还满意?”裴昭和沈随二人在争执的时候,邵梓孺始终一言不发,好像这些事都与他无关,裴容卿忍不住想让他开口。
邵梓孺微微一笑:“臣但凭娘娘做主。”
“那各位大人可还有意见?”裴容卿例行问道。
沈随已经同意,其他人当然更没什么可说的,邵梓孺任参知政事一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沈随看了身边神情淡然的少年一眼,眼神晦涩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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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心
裴容卿漫不经心的翻看着含烟费心定下的礼单,脑海中依然在想今日早朝的事。
邵梓孺的入仕,她早已和裴昭打过招呼,这样一个人物能为裴家所用,她的父亲自然是十分乐意的,只是让邵梓孺任参知政事一职,却是他父亲定下的。
“娘娘,邵梓孺虽然答应了您,但他心机深沉,不可不防,不如先他让与沈随共事一段时间,一来可以看出他对娘娘的忠心,二来可以考验他的能力,沈随岂是好相与的?若他在沈随手下处处吃亏,那说明此人也不过如此,不值得娘娘为他如此费心。”
想起裴昭那时候说的话,裴容卿不得不再一次赞叹,裴昭的顾虑也是她的顾虑,可是,她可想不到用参知政事一职来考验他。
不过,她要的可不是邵梓孺忠于裴家,她需要的是他只忠于她一人!
“娘娘,您看这份单子可还行?”见裴容卿一脸深思,含烟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裴容卿这才把注意力放回手中的礼单:“就这么办吧!”
“是,娘娘。”看得出裴容卿不欲在此事上心,含烟手脚麻利的将单子收走。此次安王的大婚,她按照宫中旧例来,虽不出色,但至少不会出错,反正对二小姐,她实在没什么好感。
“对了,安王大婚是什么时候?”
“回娘娘的话,下个月初五,还有二十多天。”
“母亲可曾递交帖子?”裴容卿阖上眼睛。
含烟脸色一变,低声说:“许是为了二小姐的事情,夫人最近并未递帖子。”
“母亲上一次进宫,还是安王和二姐的婚事定下来的时候,她进宫来请本宫为二姐主持婚事,好给二姐足够的体面。”裴容卿慵懒道,“二姐怎么说也是本宫的至亲,给她这份体面也是应该的。”
含烟面色不愉,轻叹道:“夫人从前不是这样的。”
裴容卿笑了:“她何曾做过对不起本宫的事呢?无非是把二姐看的更重一些罢了。”
其实她自己倒没什么感觉,只是为从前的裴三小姐不值,为了成全姐姐主动要求进宫,还为自己能帮到姐姐高兴不已,谁知旁人只等着她往里跳呢。
“安王大婚,你去告知苏姑姑一声,请她派几个有经验的老人来帮你,至于本宫……政事繁忙,在这些事上疏忽一些也没什么。”
含烟笑着应了声是,转身走了出去,只是没多久她又折了回来。
“娘娘,贤妃娘娘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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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
有多久没见这一号人物了?裴容卿揉了揉太阳,道了声“让她进来”。
如今皇帝根本不踏足后宫,所以宫中的妃子都很安分,反正身为皇后的裴容卿从来不曾短过她们的日常用度,她们也不会那么不长眼的来找事,就连贤妃也极少给她使绊子。
所以她今天的拜访,多半是为了她的父亲吧?因为这个猜想,裴容卿还愿意耐着性子与她周旋。
尽管恩宠不在,沈茉涵依然打扮的极有气势,任何时候,这个女子都不允许别人疏忽她的身份。
“贤妃久不曾来访了,今日所为何事?”裴容卿语调慵懒,但并无不耐。
沈茉涵怔怔的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的女子。
若不是父亲的嘱咐,她一点也不想来这未央宫,因为每一次和这个女人的会面,于她而言都是一种难言的羞辱。她恨的不是她的皇后之位,她只是恨,同样身为这宫中的女人,同样不得君王的宠爱,为何她就可以活的这般恣意潇洒,而她沈茉涵只能在深宫的角落里、在无穷的绝望中寂寂老去?难道仅仅因为她是皇后吗?
不。因为这个女人根本不在乎皇上的恩宠,而她为了让皇上的眼神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一会无所不用其极,同样是家世出众,有足够骄傲的资本,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如此痛苦的沉沦?
如果当初她不曾期待过君王的倾心,如果她一心只为家族效力,那么今天是不是就可以像她这样潇洒自如?
可是,她偏偏爱上了这个世界上最不该爱的人。
恍惚间再次听到对面的女子发问:“贤妃妹妹?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皇后娘娘……”她这才回神,沉下脸色说,“臣妾知道您如今执掌大权,可是您为什么处处针对我的父亲?”
“贤妃妹妹,后宫不得干政。”裴容卿平静的提醒她。
“皇后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太可笑了,您都已经临朝听政了,臣妾问几句家父的事都不行?”
“本宫可以,并不代表你也可以。”裴容卿睨了她一眼,“更何况,本宫何时与沈将军作对了?倒是沈将军处处与本宫为难!”
“你……”沈茉涵哑然,忽然哼了一声说,“臣妾只是来提醒娘娘一句,尽管娘娘已经名正言顺的干政了,可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认可,首先齐国和燕国就未必会认可!如果有一天燕国或齐国派使者前来,娘娘身为女子,难道要亲自面见他们不成?”
来访
燕国和齐国的使者前来?裴容卿敏锐的感觉到,也许这并非只是一种假设!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她是燕国或者齐国的皇帝,得知元国垂帘听政的太后病重,而年纪尚轻、入主中宫才不过两个月的皇后开始临政,也会想办法派人来一探虚实的,派遣使者只是其中的一个方法罢了。
想到这里,裴容卿看向沈茉涵的目光不由的多了几分深思。
“贤妃妹妹,有沈将军和裴大人在,这些事哪里需要本宫操心?”裴容卿一笑,仿佛丝毫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这么说,皇后娘娘您还需仰仗家父,那么臣妾希望皇后能给家父几分体面,家父的脾气可一直不太好,若被皇后娘娘您气病了,可没人能帮到皇后娘娘您了!”沈茉涵瞪着她。
裴容卿忍不住笑出声,颔首道:“本宫知道了,沈将军劳苦功高,只要沈将军还愿意给本宫几分薄面,本宫自然不会与沈将军为难。”
沈茉涵见目的达到,便不再多留,很快就离开了,裴容卿思考着她刚刚所说的,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也许,是沈随得到了可靠的消息,才会让沈茉涵到她这里来又是警告又是威胁。
的确,若燕国或者齐国真的派使者前来,沈随是合适的接待人选。
前段时间,燕国的厉擎天虽然透露了想要结盟的意图,但似乎燕国内部出了一些内乱,厉擎天很久没顾得上这件事,如今燕国走上正轨,他若要结盟或者一探虚实,这的确是个极好的机会。
即使他们真的要派人来访,也没什么好怕的,毕竟如今元国余威犹在,他们还不敢乱来。
纵然已有心理准备,但裴容卿没想到三天后她便在太和殿内听到了这个消息。
彼时几个给事中正在脸红脖子粗的争论某个地方官的下方问题,裴容卿听的无聊,干脆拨着流苏玩,不知过了多久,几个人的争论终于告一段落,裴容卿正欲宣布退朝,便听到沈随的声音。
“娘娘,今日一早,齐国送来国书,称他们派了使者来我大元,商量两国边境通商之事。”沈随抱拳,声音含着几分自得。
他的话立刻让朝堂之上炸开了锅,裴容卿抚了抚额,想,果然这个老匹夫早就得到消息了。
“娘娘,老臣也有事要禀。”裴昭别有深意的看了沈随一眼,这才说,“燕国同样向我大元递交了文书,燕国的陛下厉擎天将亲自来大元一趟,与我大元结盟,并带回燕国的五皇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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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后的裴容卿手一抖,这下事情有趣了,没想到不仅来了人,而且一来来俩,其中一国甚至皇帝亲自出马!
众大臣也被两人的话震惊的不知东南西北,底下安静了一瞬,立刻陷入了极大的喧哗中,而曝出这两个消息的人一个淡定自若一个怒目而视。
怒目而视的自然是沈随,他本以为自己提早知道这个消息,可以借此机会压到裴昭,谁知裴昭也有后招!
“这……这……”率先回过神来的是管财政的三司,他焦虑的抓着头发,“两国都来人……如今国库吃紧,上哪拨这个银子!若招待不好,有损我大元的威仪啊!”
裴容卿不由的在心中暗暗点头,她私底下不动声色的了解了朝中各方面的状况,国库这方面她心里自然也清楚,虽不至于亏空,但的确拿不出这样一笔银子供外族花销的,如果都是使团那也罢了,偏偏有个皇帝要来!
话又说回来,厉擎天他堂堂一个皇帝,怎么会愿意亲自来大元和谈?
“娘娘!”沈随抱拳道,“臣愿意亲自迎接齐国的使团!”
“如此,”裴昭看了沈随一眼,不甘示弱,“臣亦愿意迎接燕国的陛下。”
“不妥!”刘大人吹胡子瞪眼,“二位都是我朝重臣,都去做这迎接使者,有辱我大元的尊严!”
这话还算有道理,这两位如今掌握着实权,朝中一日也离不开他们,百官的奏折和上书都是由他们经手第一道的,否则使者来访的消息也不会首先被他们知晓。
裴容卿眼睛一转,透过珠帘瞄到了某个挺拔的身影,不由一笑:“不知邵大人有何高见。”
邵梓孺这个参知政事刚刚上任不过三天,在朝上却像个经年的老油条似的,不点他名,他从来不主动发言。
默默的说一句,其实邵梓孺这个角色狠狠的戳中了我的萌点,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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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凭娘娘吩咐
见裴容卿问起,他微微一笑:“臣同意刘大人的看法,裴大人和沈将军都是国之栋梁,都去做这接待使者,自然是不合适的。依臣看来,燕国以皇帝之尊来防,让沈将军接待倒是适宜,既不会显得怠慢,又不会让大元处在弱势,毕竟燕国的皇帝曾经是沈将军的手下败将。齐国区区的使者团,肯定不必劳动裴大人的大驾。”
裴容卿勾起唇角,她已经明白邵梓孺的打算了,于是笑着问了一句:“那依邵大人的意思,这齐国的使团由谁去迎接比较合适。”
“如果娘娘不嫌弃,臣愿意接待齐国的使者。”他从从容容的答道。
“哦?”裴容卿放松了身体,懒懒的问道,“各位大人觉得如何?”
邵梓孺身为参知政事,官位不低,又名声远扬,由他做接待,也足以显出诚意了。
刘大人摸着胡子,笑道:“臣以为如此甚好。”
裴昭也跟着附和。
只有沈随神色阴郁,谁都知道厉擎天是他的手下败将,而此次他是来结盟的,自己不能得罪他,可对方却极有可能借此找茬,好羞辱自己,因此他才主动提出接待齐国使团,谁知道被邵梓孺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沈将军觉得如何?若沈将军觉得不方便,不如就让裴大人……”
“臣但凭娘娘吩咐!”事已至此,他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总不能让裴昭占去了先机!
裴容卿心中暗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
“既然如此……三司使,如今国库还有多少银子可用?”
三司使想了想,谨慎答道:“回娘娘的话,如今国库最多还可以拨出十万两的银子,不能再多了!”
“十万两……那沈将军和邵大人一人领一半去吧!如果能多下来就算你们的辛苦费了!”裴容卿大方道。
沈随的脸孔有些扭曲,他接待的是一国皇帝,对方还不知道要带多少随从和手下,五万银子怎么可能够!这摆明是要他自己掏腰包!
五万两用来接待一个使团肯定是足够的,多半还有剩余,因此邵梓孺笑眯眯的应了声是,把沈随气的够呛!
今日的早朝至此,终于告一个段落。
回到未央宫,裴容卿首先去找了厉一鸣小朋友,向他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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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想我吗
他呆呆的看着裴容卿,结结巴巴的说:“父……父皇……说,他要亲自来接我回去?”
裴容卿笑着点了点头:“虽然我也不太明白他这样做的理由,但是燕国的国书都送来了,这事肯定做不得假。”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皱着眉头说:“父皇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的,除非他有什么阴谋!”
“你对你父亲倒是毫不避讳。”裴容卿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顺便捏捏他的脸,“不管怎么说,如今可是你的大好机会。”
他一下子摁住了裴容卿放在他脸上的手,期期艾艾的说:“皇后娘娘,你……你希望我回去吗?”
裴容卿一笑:“我希望不希望并不重要,而是你想不想,以及,该不该。”
他脸色沉重,良久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可没要求你做什么。”裴容卿托着腮,神色漫不经心,“不论你回去之后面对怎样的境遇,我都不会出手帮你,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她挑眉看着小男孩,“本宫可不是你的恩人,你不必有任何顾忌,哪怕有一天燕国向大元宣战。”
这样的话,本该让他心里更轻松才对。
厉一鸣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女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并不打算在自己身上获取多少利益,唯一提出的条件也极为飘渺,可能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一旦他回到燕国,可能他与她就再也没有交集。
再也没有交集,从此形同陌路。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很不甘心。
“皇后娘娘,”他胆怯的看了她一眼,“你……你会想我吗?”
这个样子才像是一个六岁的少年,裴容卿笑了,再次摸了摸他的脸:“当然,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本宫肯定会极为想念的。”
他脸色一红,嘟囔道:“我会好好保护的。”
“什么?”
“没什么!”他神色一凛,郑重道,“也许过了几年您就会忘记我,但是我一定会努力让您想起我的!”
裴容卿挑眉,只觉得他这个模样极为有趣,遂笑道:“好啊,本宫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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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偷着乐吧
半个月后,齐国的使团率先抵达大元的京城。
一行十三人的使团,并没有在京中掀起太大的波澜,邵梓孺礼数周到,将这十三个人安排在行宫住下,还特地请了几个官员陪同他们欣赏京城的风土人情。
“这支使团的领队是齐国的二品官员,名为赵谦,为人八面玲珑,行事不卑不亢,滴水不漏。”未央宫里,邵梓孺含笑向裴容卿汇报使团的情况。
裴容卿轻轻的哼了一声:“邵梓孺,本宫想知道是不是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这副含笑的模样?有些时候,你这个样子真的让人觉得很讨厌。”
邵梓孺嘴角的笑意更深:“回娘娘的话,家母教导臣待人接物需一团和气,多少年下来都这样,臣习惯了,让臣板着脸孔实在是为难。”
“一团和气?”裴容卿眯起眼睛,“上次本宫去你的府邸,可是亲眼看到你一口一个‘爷’,很是威风呢!”
他轻咳一声:“让娘娘见笑了,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裴容卿忍了很久才忍住把手里的茶杯砸到他头上的冲动,跟他打了一段时间的交道,她很清楚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领。
“除了这些,你就没别的想说了?”裴容卿盯着他,大有他不说出点什么就治他罪的架势。
邵梓孺略一思索,笑道:“回娘娘的话,还真有。那副使的身份颇为可疑,虽然他看起来其貌不扬,年龄不大,且在十三人中很不起眼,但据臣观察,其他人都对他极为恭敬,哪怕是赵谦。臣问了赵谦,他告诉臣,那副使虽然品级不高,但学识出众,因此他们对其很是敬重。”说到这里,他做出一副极为不好意思的模样,“那赵谦还说,这副使在齐国的地位,就相当于臣在大元的地位。”
裴容卿又好气又好笑:“你害羞给谁看呢?你就偷着乐吧!”
“娘娘,臣可没有偷着乐,臣只是觉得心酸,同样是素有才名,怎的臣在朝中还有那么多人给臣使绊子,那副使却能得到其他十二个人的尊敬?臣想着,臣不如去齐国做这才子吧!”
“邵梓孺!”裴容卿实在没耐心听他絮叨,“给本宫直说!”
“臣怀疑,那副使是齐国的某个宗室,极有可能是王爷或者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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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院是个好地方
裴容卿似乎并不意外,她略一沉吟,问道:“这副使叫什么名字?”
“赵谦说他叫王信。”
“齐国有这样一名才子?如果他真的和你邵大人一样,那肯定一打听便打听出来了。”裴容卿似笑非笑。
邵梓孺用袖子遮了遮脸:“娘娘,你别一直消遣臣,臣心里脆弱,承不起您这样的……”
“别废话!”裴容卿咬牙。
“臣调查过了,齐国确实有这样一名才子,名为王信,此次主动请缨出使大元。”他笑眯眯道。
裴容卿被他闹得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摆了摆手:“可是,你还是怀疑他。”
“这只是臣的直觉,因为包括赵谦在内的十二个人,对他的敬重都多了一份畏惧在里面,所以臣才有此怀疑,只是到底要怎么做,还需娘娘你拿主意。”
“该怎么拿主意是你的事,别来问本宫,本宫只有一句话,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就提头来见!”裴容卿睨了他一眼,直接下狠话。
邵梓孺依然满脸笑意:“臣明白了,请娘娘放心,不过,臣还有一事要禀。”
“说。”
“前几日臣派人陪着他们将整个京城差不多游了个遍,昨日那赵谦说,想自己到处逛逛,臣便同意了,谁知今日一早臣便得到消息,他们竟然去了飞星阁。”
“飞星阁?”裴容卿疑惑蹙眉。
“便是男子寻花问柳之地,咳咳。”邵梓孺轻咳道。
“邵大人没有给他们送婢女?”
这些使团在这里一逗留便是个把月,送婢女伺候也属正常,待他们离开大元时,往往也会带走这些婢女,收作侍妾。
“送了,可是他们拒绝了。”邵梓孺勾了勾唇角,“臣瞧着,许是臣送的太理所当然,他们觉得受到了侮辱,这才拒绝了,臣该悄悄将人送到他们的房间……不,送到他们的床上去。如今倒累的他们不得不去找妓汝解决问题。”
“你怀疑他们去飞星阁别有目的?”裴容卿端起茶杯,浮了浮上面的雾气。
“那倒未必,不过极有可能去探听消息。娘娘不知,这妓院最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客人在酒酣耳热之际,不知道透了多少重要的信息给那些妓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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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星阁
飞星阁。...feigwenxue...
纤舞以手支腮,看着窗外,她眼波流转,体态风流,虽然挂牌才刚刚一年,但凭着妩媚的外表和出色的手段,她很快就成为飞星阁的头牌,在楼里的日子可算顺风顺水,更何况,最近更有一个大人物要为她赎身!要真能脱了娼籍,去大户人家做个姨奶奶,怎么也比在飞星阁里应付不同的男人要好。
因此,当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时,她立刻眉开眼笑,赶紧站起来去开门。
“苍爷,您来了……啊……”纤舞刚刚和门外之人打过招呼,人就被打横抱起。
被称为苍爷的人面容冷峻,但纤舞知道今日他的心情定然不错,所以在他的怀里咯咯笑道:“苍爷,您被那么猴急,放奴家……嗯啊……”她还想跟男人调几句情,男人却懒得与她多话,直接扯下她的上衣,一口咬在她的酥胸上!紧接着,裙子也被撩了起来,男人干脆利落的长驱直入攻池掠地,惹的纤舞娇喘连连。.
“苍爷,求您慢一点,奴家快不行了,啊……”女子做作的喊叫着,扭动着身体,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紧紧握住她的纤腰,狠狠的Сhā入又抽出,见女人的表情变得既享受又痛苦,他如鹰般的眼里显出了几分得意。
男人身体健壮,肌肉累累,力气也大的惊人,没过多久女人就受不住了,她紧紧抓着男人的手臂,眼里蓄满了泪水,声音嘶哑,断断续续道:“爷,求您……纤舞真的不行了,啊……嗯……”
“小……”苍爷咧嘴一笑,恶意的用力一捣,“爷知道你厉害的很,怎么干都干不坏,不然你以为爷为什么看上你了?”
因为他旺盛的精力,府里的侍妾根本伺候不了他,不到半个时辰就晕过去一个,实在败他胃口,即使一夜连御数女,也架不住一个又一个晕厥,直到发现了纤舞。这个女人是第一个能在床上跟他完成一个回合的。
过多的快乐凝聚成了痛苦,纤舞扭动着,叫喊着,却得不到饶恕,她在男人的连续捣弄下多次达到,男人却始终没有达到巅峰!因此对这个男人,她既期待又害怕,他总能给她带来极致的快乐,可是每一次跟他上床,她都会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被弄死了!
恍惚间有一连串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她迷迷糊糊的想,自己的房间是独立的阁楼,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不识趣的来找她?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却皱起了眉,停顿了一瞬,他忽然用力一挺,释放了自己也饶过了身下的女人,纤舞被他的热流激的浑身狠颤,意识沉沦间,她听到一个低沉戏谑的嗓音:“即便与下官约在了这里,郡王爷也不忘寻欢,果真是英雄本色!”
我们主子能得到什么
神仙稻
“这一点无需郡王爷操心,郡王只要知道,我能在我们主子面前说上话便可。”男人的五官极为平淡,唯有一双眼睛泛着琥珀色的温润光泽,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此刻他坐在那里,虽然只是布衣青衫,却给元司野极大的压迫感。
元司野阴测测的一笑:“那本王刚才所说的,你觉得如何?”
“郡王给的筹码太低,但是我们主子并不要求你给土地。”男人微微一笑,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握成拳,轻点着桌面,“互通有无自然是需要的,除此之外,我们主子还希望郡王能提供贵国的‘神仙稻’”。
元司野皱起眉:“神仙稻?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产量很高的稻子,仅此而已,这点我无需隐瞒,因此我知道郡王事后会查清楚的。我们主子希望事成之后,郡王能够派一些精通神仙稻培植之法的老农来齐国。”
“这个东西很重要?你们主子为什么只要这个东西?”虽然不懂神仙稻有何神奇之处,但元司野至少明白一点,如果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对方不可能在这种场合提出来。
“郡王应当知道,齐国临海,每年的谷物产出极少,多半时候都需从虞国购买大量的粮食,受制于人的感觉非常不好,郡王该明白的,我们主子只是不希望一旦发生什么意外,要被虞国用粮食威胁,而贵国的神仙稻恰恰能为我们主子解决这个难题。”
元司野用锐利的目光打量了他许久,而男人始终淡然自若的回视着他,仿佛会笃定他会答应般。
良久,元司野终于笑了:“本王答应。”
“为了显示郡王的诚意,我们主子希望郡王现在就能弄些种子来。”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男人微笑着说出另一个要求,见元司野似乎要发飙,他接着道,“作为回报,我们主子会立刻派一万兵马去兖州,助郡王一臂之力。等到郡王正式起事,还有另外四万兵马。”
这个条件非常诱人,元司野挣扎了一会,想,就算不把这劳什子神仙稻给他们,他们肯定也会自己搞来,无非是一种稻子罢了,想到这里,他咬牙点了点头。
男人笑了,原本平淡的五官显示出一种极为迫人的神采,竟然生生让元司野出了一声冷汗。
那种气势,是长期居于上位者之人才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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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留后患
看见对面的男人意味深长的笑容,元司野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后背忽然出了冷汗,他豁然站起来:“本王还有事,先行告退!”
“郡王似乎忘了一件事。.”男人低低一笑,用目光点了点还躺在床上纤舞,“虽知道郡王神勇,这名女子多半晕了过去,可是万一……我想,郡王定不敢冒这个险的。”
言下之意,这个女人不能留,可是他的语气如此平淡自然,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feigwenxue...
元司野脸色一沉:“这个女人本王会马上带走,你们不必担心。”
“郡王爷,做事不留后患是我们主子的原则,即使郡王要带这个女人走,总不能时时把这个女人带在身边。”男人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身后,嘴角微微勾起,“郡王太过神勇,这名女子因为承受不住因而窒息而死,郡王,世间真正的美人难得,郡王爷可要怜香惜玉。”
说罢,转身走了出去,赵谦也跟了出去,临走之前目光再次在床上一转,提醒元司野千万别留下后患。
元司野沉着脸走到床边,将还在昏睡的纤舞从床上捞起来,迅速除掉自己的衣服,抬起女人的双腿,猛地将自己的硬挺送到女人的秘道中!
纤舞在一阵尖锐的疼痛中醒来,看到伏在她身上用力挺动的男人,她配合的用双腿勾住了男人的腰,哪怕身体再不适,也得伺候好他,自己赎身还需靠他呢,她这样想着,越发妩媚主动。
元司野冷冷一笑,忽然扣住了她的双手,飞快的抽送,很快她再次攀上了云端,然而这个时候,男人却以滚烫的唇将她的喘息堵在了口中,让她根本无法呼吸,几个来回之后,她忽然感到心脏一阵尖锐的疼痛……
头顶旋转着,她在绚烂的中彻底陷入了黑暗……
咳咳,略有些重口味,请担待……
花魁死了
“神仙稻?”裴容卿挑眉,“你是说,齐国的使团在不动声色的打听这种稻子?”
“是。”邵梓孺露齿一笑,“不过这也不奇怪,齐国的土地,一般的谷物很难存活,但是神仙稻不但适应力极强,而且产量很高,目前这种稻子只有大元有,其实这也是大元富足怎么多年的一个重要因素。为了不让这种谷物外流,户部设有专门的机构,每年将种子送往全国各地,将懂得神仙稻培植技术的老农关在一起,这些人世代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培育神仙稻,因此神仙稻的培植技术从来不曾外泄过。”
“如果让别国掠去一些种子……”裴容卿沉吟道。
“这就是神仙稻最奇怪的地方,神仙稻结的稻种,都只是普通的种子,齐国即使掠去一些种子也没用,神仙稻种子的培育方法才是关键。”邵梓孺解释。
正因为神仙稻有这样的特性,元国才会设立专门的部门管理,因为只要监管得力,就不怕别国得到培育的方法。因为有神仙稻,元国才能在此前的上百年里成为五国之首。也难怪齐国千方百计想得到神仙稻稻种的培育方法。
思及此,裴容卿一笑:“你能保证稻种的培育方法不流传出去?”
“娘娘的意思是……”
“既然知道齐国怀着什么样的目的,那就多加留心,还需本宫多说?”裴容卿横了他一眼,“对了,可查出赵谦几人去飞星阁的目的了?”
“那倒没有。”邵梓孺神神秘秘一笑,“不过另有一桩有趣的事,只是怕污了娘娘的耳朵。”
裴容卿盯着他。
“好吧,臣直说便是。据说那日,飞星阁的一名花魁暴毙,而且是在和客人欢好的时候,因为她身体不够好,而客人太过神勇,竟然就这么猝死了,老鸨吓的和什么似的,草草的把那花魁埋了,对外说她被家人赎回去了。”邵梓孺摸了摸鼻子,见裴容卿依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只好继续说,“那客人的身份倒不清楚,只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他常来找那名花魁,据见过那客人的龟公说,那人身材魁梧,每次来花魁的房都折腾很久,花魁猝死了也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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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皇宫
“果然有趣。”裴容卿垂下了眼睛,忽然一笑,“只是可惜了这名花魁,也不知道那客人赔了多少银子才把这事压下去。”
邵梓孺眼睛一亮:“臣明白了,多谢娘娘提点。”
那人既然不是第一次来找花魁,想来平时给的银钱或者首饰都不少,从这些东西上入手,一般都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裴容卿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几分疲惫,她挥了挥手:“那便去办吧,没有结果别来烦本宫。”
邵梓孺的目光在她轻颤的睫毛上一转,含笑道:“可是,臣还有要禀。”
裴容卿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阴测测的看着他:“邵梓孺,本宫听说崔尚书家的女儿仰慕你已久,不如本宫做个主,让你娶了她吧!”
他脸色大变,好看的脸皱成一团:“娘娘,你也忒心狠了些。臣没有戏弄娘娘的意思,只是这事需得一件一件的说……”
裴容卿用力把杯子一放:“本宫觉得下个月十五就是极好的日子……”
“娘娘,那燕国皇帝的銮驾明日就能抵达京城,不过行宫已经住了齐国使者一行,再安排厉擎天住下显然是不合适的,何况厉擎天带的人可不少。所以他提出,提出,想住在皇宫里,咳,沈将军命臣来问问娘娘的意见。”
住进皇宫?亏他想的出来!裴容卿微微一笑:“这个厉擎天还真有趣。”
“可不是。”邵梓孺苦笑道,“臣瞧着,这厉擎天大有来大元游玩的架势。”
“皇宫里可有合适的地方?”
“臣觉得,翡阳宫足够富丽宽敞,四周又空旷,不怕遇上妃嫔,只是离陛下的挽月斋近了些。”邵梓孺想了想说。
裴容卿哧的一笑:“如此看来,这翡阳宫再合适不过了,就这么安排吧,咱们的皇帝陛下想必也不会有意见。”
“臣遵旨!”难得见到她笑的如此畅快,邵梓孺亦露出笑容,仿佛让她高兴是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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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自送人
接待身为一国皇帝的厉擎天,自然更要慎重。
第二天在朝堂之上,沈随汇报了对厉擎天一行人的安顿情况,听他话里的意思,厉擎天不但变得礼数周到,而且对于沈随的安排没有丝毫的异议,珠帘之内的裴容卿都能听出沈随话中的疑惑和防备。显然,厉擎天这样的表现,让沈随越发怀疑和不安。
轻点着扶手,裴容卿漫声道:“不管怎么说,如今他们人在皇宫里,安全方面还需沈将军多多费心。”
“臣明白。”
“裴大人。”裴容卿稍稍探了探身,“两日后在宫中的宴会,还需您多费心,不过本宫有些担心,这样的场合,需不需要本宫出席呢?”
裴昭还未开口,刘大人率先道:“让娘娘抛头露面,固然不妥,可是无论是燕国还是齐国,对我大元的状况都是了解的,只要对方诚心,就绝不会为难娘娘,假如他们为难娘娘,那只能说明……他们来者不善。”
裴昭笑道:“臣以为刘大人所言极是,娘娘不必顾忌,臣会保证那天的宴会,万无一失。”说罢,还若有若无的瞟了沈随一眼。
亲自接待外使,出席宴会,是对她如今的地位的一种承认,因此裴容卿才有此问。
“臣会护的娘娘安全,请娘娘放心。”沈随冷笑着看了裴昭一眼,抱拳道。
对于沈随的识趣,裴容卿很满意,对于两日后的宴会亦多了份期待,她的确很好奇,厉擎天,以及齐国的王信是什么样的人物。
“娘娘,燕国的陛下还提出一个条件。”沈随再次朗声道,“如今他已在宫中住下,希望能见一见五殿下厉一鸣,而且,他希望由娘娘亲自送五殿下过去。”
严格来说,这个要求不算太过分。毕竟如今厉一鸣养在皇后膝下,由皇后亲自将人送过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要派足够的人随行,那么自然无所顾忌。因此众人的表情都十分正常,只有裴容卿察觉到一丝奇怪的味道。
她有一种感觉,这个厉擎天提出这个要求,说不定目标是她。这段时间以来,厉擎天的行事风格和以往有了很大的变化,她不得不多想一点。
但是,毕竟是在宫中,就算厉擎天因为好奇想提前见她也没什么,恰好她也对此人好奇的很。
思及此,她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本宫就跑一趟。邵大人,今日午后你带人随本宫一起把五殿下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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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乡情怯
厉一鸣得知下午就要见到父皇,极为紧张,小脸绷的紧紧的。以至于中午用膳的时候,他的手一直用力抓着桌子一角,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裴容卿将此理解为近乡情怯,毕竟已经两年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了,更何况,他对厉擎天的感情想必也复杂的很,敬畏有之,害怕有之,怨恨有之,期待有之。
当他第三次把筷子碰掉在地上,裴容卿终于抬了抬眼,似笑非笑:“你很害怕?”
“没有!”他飞快否认,正襟危坐,过了一会儿又期期艾艾道,“皇后娘娘,您……您会送我过去?”
“嗯。”她不禁失笑,“听说你父亲如今的脾气变得好多了,你不必害怕。反正你现在只是住进翡阳宫,又不是立刻要走,咱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他的神色终于轻松了一些,点了点头,放下筷子道:“我吃好了。”
裴容卿看了眼他的菜碟,挑了挑眉,没有点破,只是吩咐敛翠带他下去沐浴更衣。
没过多久,邵梓孺就恭恭敬敬的等在了未央宫外,裴容卿携厉一鸣坐进了轿辇,一行人向翡阳宫走去。
这条路她并不陌生,因为去挽月斋的路也是这一条,不知道尊贵的皇帝陛下得知自己的皇宫住进了另一个皇帝,而且还与自己比邻,是什么感受。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他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很快,翡阳宫就到了,邵梓孺含笑掀开了轿帘,伸出一只手来,裴容卿挑眉,探究的看了他一眼,他始终笑得如沐春风,明明十分不正经的模样,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偏偏透出几抹认真。
裴容卿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由着他扶自己下轿,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家伙虽然如女子一般漂亮,一双手倒生的修长而有力度,可以轻易的将她的手包在其中。
莫名的,心中产生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而另一边,厉擎天早已带着人侯在了殿外,裴容卿将自己的手从邵梓孺的手里抽出,正好与厉擎天的目光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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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谁?
因为日日对着厉一鸣小朋友,所以她知道厉擎天的长相绝对不会差,果然如她所料,他的五官深刻而英挺,双眸极黑,薄唇紧抿,生的一副薄情模样,因为长年征战,出色的外貌被浓烈的戾气包裹,身上有一种在厮杀和血腥中淬炼出来的霸气。
然而此刻让裴容卿觉得极为不舒服的却是他的目光。
她很确定,在他看到自己的那一瞬,他的眼里闪过了狂喜,是的,就是狂喜,仿佛终于得到了自己失而复得的东西,目光中的炽热和强烈的占有欲让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邵梓孺牵着她的手的那一幕,他自然也看到了,因此他很快皱了皱眉,锐利的目光放在邵梓孺身上,仿佛要在他的身上剜出一个洞来,而邵梓孺却含笑着看着裴容卿,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厉擎天的目光。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她很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这位燕国的皇帝,从前的裴三小姐也绝没有和这个男人见面的机会,那么,他这种强烈的占有欲和炽热的情感从何而来?
定了定神,她牵过厉一鸣的手,缓缓的向殿门走去,厉擎天就这样看着她走近,目光越来越复杂,从始至终,他都不曾看一眼厉一鸣,这个他本该歉疚的儿子。
“皇后娘娘。”他语调低沉,声音沙哑,在念及这几个字的时候刻意放慢了速度,生生让裴容卿听出了几分调笑的意味。
“燕帝陛下,本宫将殿下带来了,您和小殿下两年未见,本宫便不打扰你们父子享受天伦之乐了。”裴容卿含笑道,在称呼上刻意加了“燕帝”二字,恭敬却疏离。
“朕与小五两年未见,怕是有许多地方都生疏了,不知皇后娘娘可愿意留下一会,为朕与小五斡旋一二?”
与自己的儿子相处还要人从中斡旋?裴容卿嘴角勾起,笑容含了几分讽刺,厉擎天自然看出来了,他的笑容越发深邃。
“怎么,皇后娘娘很为难吗?”他一步步走近她,眼底的光芒炽热而意味深长,仿佛笃定她会同意一般。
裴容卿心中狠狠一跳,恍惚间竟然觉得他的目光给她一种致命的熟悉感!
难道……
脑子里忽然闪过的一个念头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此时,什么身份什么礼教都顾不上了,她紧紧的盯着他,声音微颤:“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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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中注定
男人眸色一沉,叹息一般的说:“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因为我而失态。”
裴容卿微微一震,定了定神道:“五殿下与本宫感情甚笃,离开了本宫身边只怕一时半会还不习惯,本宫少不得要留下来稍加安抚。”
厉擎天朗声一笑:“如此甚好。”说罢侧了侧身体,微笑着看向裴容卿,示意她先行。
“娘娘,时候不早了。”邵梓孺略带焦急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已经将五殿下送到,娘娘就不便多留,而且,您还约了裴大人议事。”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你回去告诉裴大人,改日再议吧,今日本宫没空。”
不待他再次出声阻止,裴容卿已经走进了内殿。不明所以的厉一鸣被侍从带到了偏殿,很快,内殿只剩他们二人。
关门声在空旷的殿中响起的时候,裴容卿觉得自己的双手颤的厉害。
身后,男人滚烫的身躯覆上来,将她娇小的身体牢牢的圈在怀里。
“卿卿,真的是你,幸好是你……”沙哑的嗓音伴着沉重的呼吸声在她的耳边响起,“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个怀抱如此的熟悉,唤着她名字的那种感觉也一如既往,缠绵而宠溺,让她恍惚间觉得在这个异世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她还是她,而韩岑依然是那个韩岑,他宠着她,爱着她,而她全身心的信任着他。
静默了很久,她才低低的笑出声:“见到我又如何?你要再次毒死我吗?”
他狠狠一震,呼吸变得紊乱:“卿卿,别……”
裴容卿坚定的推开他,转身,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忽然一酸。
“你一定非常的恨我,恨我这样践踏你的感情,恨我始终把你放在从属的地位,恨我从来不曾爱过你。”她浅笑着,抚上他的脸,“这样说来,你的确是应该恨我的,因为我只是在利用你对我的爱,我一直欠你一声对不起。”
“不!”他慌乱的抓住她的双手,眼底的神色哀戚而痛苦,“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做到,可是我受不了……”他低低的呢喃,将她的手靠紧自己的脸,“我受不了明明离你那么近,可是你依然不愿多看我一眼,你对你的工作赋予了十二万分的热忱,却从来不愿在我的身上花心思,三年,我几乎每天都在等你。”
“韩岑,你何苦如此。”她轻轻一叹。
“我以为我没有想过放弃吗?我做不到。”他苦笑一声,“求不得却放不下,卿卿,你永远不知道这有多么痛苦,所以我才会选择解脱……”
她抽回自己的手,神色逐渐变得清冷:“解脱?所以你要毒死我。”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他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上的暴戾之气退的干干净净,“我只能庆幸,你还活着。”
“是的,我还活着。”裴容卿抬起眼睛看他,“我们都还活着,可是一切都变了,我们不再是夫妻,而且,我们站在对立的立场上。”
他忽然温柔的笑了,轻轻摇头说:“不会,只要我愿意,我们永远不会对立。卿卿,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完成。”
“韩岑!”她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手心亦微微出汗,“你还没放弃吗?”
“放弃?”他似乎很不可思议,“卿卿,如果我能放弃,还需要等到现在吗?就算你不爱我,就算你不能原谅我,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不曾变过。”
一个人爱到了极致和绝望,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从前的韩岑会因为绝望而毒死她,现在的厉擎天也依然会,无论他话说的多么动听,她都无法再信任他。
他看到她眼中的戒备,心中狠狠一痛。
“卿卿,我不会再做那样的傻事。”他的目光变得怅然,“刚开始的时候,我四处探听你的下落,可是都一无所获,那个时候我才明白,相比较得不到你,活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才最可怕。”
“不要说了。”裴容卿逐渐镇定下来,眼神冷静的可怕,“你应该明白的,我们之间再无可能。而且,你现在是一国的皇帝,你要对自己的国民负责,所以,不要再对我费任何心思。”
他神色大恸,一把抱住她:“卿卿,我不允许你跟我划清界限!你不爱我没关系,可是不要拒绝我!我身为皇帝,能做到很多你做不到的事,我知道你的处境有多为难,不要为了跟我赌气就逞强!”
“韩岑,”她轻吐一口气,靠在他的肩膀上,“如果你不是害我落到这个境地的人,我会很高兴有你在我身边,可是现在我没办法相信你。你想做什么,我管不到,可是至少别打着为我的旗号。到此为止吧,不要让我后悔我三年前所做的决定。”
他忽然低低的笑了,将抵着她的额头,亲昵道:“卿卿,我现在这副模样,你还习惯吗?”
她蹙眉看着他,疑惑于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这张脸虽然也很耐看,但的确和从前的他相差很大,但是他的动作和神态无一例外都在说明,他就是韩岑。
“你要尽早习惯才是,不过还好,你和从前几乎一样,只是更年轻了。”他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鬓发,“不知道你十六岁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个模样,那个时候我还没遇到你。”
她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只是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他就将她放倒在一旁的长榻上!
“卿卿,我至今记得我第一次拥有你的那种感觉,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几乎拥有了全世界。”他扣紧她的双手,强势的覆在她的身体上,笑容温暖一如从前,“你看,我是皇帝,而你是皇后,多么完美,我们命中注定应该在一起。”
带你离开
了解到他的意图,裴容卿忽然笑了。
韩岑,或者说厉擎天,正欲吻她,却因为她突兀的笑声而怔在了那里。
“卿卿……”他闭上了眼睛,神色有几分挣扎,忽然低下头,狠狠的咬住她的唇!柔软的唇瓣如早晨沾着露珠的玫瑰,和记忆中一般甜美,她甚至不曾挣扎,任他予取予求,察觉到她的顺从,他内心一阵激荡!松开紧扣她身体的双手,捧着她的脸,慢慢的加深了这个吻。
忽然,一只柔软的小手扣在他的脖子上,窒息的感觉让他有一阵晕眩。
“韩岑。”她低低的笑道,声音不含丝毫的**,冷静如初,“你该明白现在是什么地方,我们又是什么身份,我们单独相处本已是大大的不妥,哪怕你瞒的再好,有心人都已经知晓,你欲置我于何种境地?”
他喘着气,深深的看着她:“我可以带你走?”
“带我走?”她勾起唇角,仿佛觉得十分好笑,“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想让我身败名裂,让我除了依附你之外别无选择。韩岑,你未免太天真了,你有再大的能耐,也是燕国人,大元的事怎么可能让你Сhā手?一旦我和你苟合的事让旁人知道,朝中大臣宁愿让我死也不会让我跟你走的,而你想要全身而退也几乎不可能。”
他低低一笑:“只要我愿意,没有人能拦得住我!身败名裂又如何?卿卿,你何曾在意过这些了?随我去燕国,没有人敢在你面前说这些!”
“韩岑,你还是这么固执。”她轻叹一声,松开了手。
他再次俯下身,咬住她的耳垂:“卿卿,我知道你在这里过的很辛苦,跟我走好不好?我不会勉强你,只要你愿意待在我的身边,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细密的吻一路向下,移到了锁骨,他沉溺其中无可自拔,只是不停的唤着她的名字。
他已经等了太久。
虽然她并不爱他,但从来不曾排斥过他的亲近,甚至很享受,因此三年来他们的**一向很和谐,他熟悉她的身体比熟悉自己的身体更甚,也十分清楚她的敏感点,和从前一样,很快她就难耐的蜷在他的怀里,半眯着眼睛轻吟,娇媚无限,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如火般燎原,他的手灵活的在她的后背游走,牙齿在她的胸口啮咬着,留下一排深深的印子,少女的身体还不够丰满成熟,可是莹白如玉的肌肤和腻滑的触感已经足以让他发疯!
“卿卿……”他动情的喊着她的名字,试图望进她的眼里,可是她始终不曾看他一眼,而是含笑看向窗外,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他不曾忽略她眼底的那一份嘲讽。
他神色一暗,伸手便要撩起她的裙子,这时,窗口忽然传来一阵劲风,直直的向他袭来!
凭着本能,他利落的翻身躲过了这个袭击!
黑衣劲装的侍卫手持长剑冷冷的看着他。
厉擎天看了来人一眼,笑着问躺在榻上的人:“原来你一直在等他出手?难怪你没有反抗,我差点以为……”
他没有说下去,神色渐渐落寞。
裴容卿坐起身来,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拢好头发,确定一切都整理好了,才笑着的睨了他一眼:“本宫以为燕帝陛下足够睿智,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该克制自己,一时的贪欢有时候可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也不知燕帝陛下能不能承受的起。”
厉擎天只是笑:“卿卿,你用这种口吻说话的模样,也该死的迷人的很。”
她横了他一眼,站起来看着脸色极难看的唐麒麟:“你在外面看了多久?如果本宫不反抗,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现身?”
他猛地跪下,声音粗噶:“属下该死!”
“是啊,你的确该死。刚刚那种状况,如果本宫挣扎的厉害,让殿外的人察觉到一星半点,本宫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这么点判断能力都没有,你让本宫怎么放心你?还是说,你有别的目的?嗯?”她笑着说,一步步走近他,声音温柔,却满含杀气。
“属下该死!”他的身体狠狠一颤,却依然只有这一句话。
裴容卿探究的看了他很久,最终收回目光,抬了抬手:“你先回去吧。”
“娘娘……”
“无妨。”她冷淡的打断他的话,唐麒麟抬头看了她一眼,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从窗口离开。
“你这个侍卫身手倒是不错。”厉擎天微微一笑,“皇后娘娘,还要去见小五吗?”
“你家小五绝非池中物,可别疏忽了他。”
“如果他是我们的孩子该多好。”他轻声喟叹,“如果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你会不会留在我身边。”
裴容卿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翡阳宫外又是另一番情景。
邵梓孺负手站在轿辇边,看到她走出来,终于露出了笑容。
“皇后娘娘,您可算出来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含笑着为她掀开轿帘。
裴容卿看着他,目光有些玩味。
在这宫里待了那么久,她第一次感觉到了疲惫,也许是因为发现韩岑也是这个时空让她想起了从前的不愉快,也许是因为忽然开始怀念能够全身心相信一个人的感觉。纵然她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依赖别人,可是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并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
邵梓孺却丝毫不在意她怀疑的目光,始终微笑着看着她,只是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她胸口的那一抹隐约的痕迹时,露出了几分戾气。
“邵梓孺,你觉得本宫可以信你到什么地步?”她忽然开口问道,目光掠过几许森寒。
欲行不轨
“娘娘,臣与你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裴容卿哧的一笑:“你说的也不错,本宫与你不但没有利益冲突,你还需你从本宫这里得到一些利益,说起来不过是各取所需,也没什么不好,有的时候,单纯讲利益的关系可比论感情的关系更让人放心。”
“娘娘为何会这么想?只讲利益的关系,一旦有更大的利益在他的面前,他就会很快叛变,但若是有感情维系,自然会牢固一些。”他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不由笑道,“其实臣更想告诉娘娘,臣愿意帮助娘娘,只是单纯的仰慕娘娘而已,只是臣想,娘娘定是不信的。”
裴容卿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有的时候,本宫真的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臣对娘娘从来不说假话。”他目光坦荡,冲着他柔和一笑,倒是比他对谁都笑容满面的模样顺眼许多。
她安静的看了他许久,忽然道:“不坐轿子了,本宫走回去。”
“那臣陪着娘娘吧。”他没有阻止,吩咐轿子跟在后面,与裴容卿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一带是宫里相对比较荒凉的地方,因此比较空旷,没走几步,她就看到通往挽月斋的拱桥。
嘴角不禁露出几分嘲讽的笑,她名义上的夫君倒是这个宫里最潇洒自由的人,不必烦忧任何事,可以尽情的思念一个女人,还可以同时享受着天底下最尊贵的生活。
有的时候她真想命人断掉给挽月斋的补给,轻哼一声,她不由的加快脚步。
走在她身后的邵梓孺不紧不慢的跟着她。
今日的她很不对,从她见到厉擎天的时候就开始不对劲了,仿佛……他回忆那个场景,仿佛她和厉擎天是旧识。
而她低落的情绪,是不是也和那个男人有关?想起刚刚在她胸口看到的那一抹痕迹,他的目光沉了沉,暗暗告诫自己要防着厉擎天这个人物。
走在前面的裴容卿忽然放停了下来,看向河的对岸,神色渐渐沉寂了下来。
邵梓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由的一怔。
挽月斋的四周被一条河包围起来,轻易不能过去,但从河的对岸,是可以看到里面的场景的。此时,裴容卿的目光就牢牢的锁在那道萧索的背影上。
元怀瑾侧对着他们,手持一支翠绿的笛子,看着水面的波光粼粼,不知在想什么,俊美无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忧伤的情绪还是从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透了出来。他整个人都被这种哀伤的情绪所包围,仿佛脱离于俗世之外。
没过多久,他将笛子放在唇边,闭上眼睛吹了起来,裴容卿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但她听出了其中的哀思和怅惘,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点同情这位尊贵的陛下,有多深的感情,才能在爱人故去一年多以后,依然时时刻刻的思念着她?
“娘娘,”邵梓孺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臣听说,先皇后是太后娘娘送给陛下的玩伴,和陛下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陛下的眼里从来只有先皇后一个人。”
“陛下真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裴容卿勾了勾唇角,语气含着几分讽刺,“不知先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臣早年进宫面圣的时候,有幸见过先皇后一面。”他低低一笑,“极为温柔婉约的一个女子,对陛下爱重逾常,甚至胜于自己的生命。只是,臣觉得,比起娘娘的风采,她差的远了。”
裴容卿忽然笑着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对大多数男子来说,先皇后这样的女子才是他们的一生所求,邵大人不必抬举本宫。”
“娘娘太过自谦了,他们不敢追寻娘娘这样的女子,因为他们本身太过平庸,娘娘对他们而言太高不可攀,他们配不上娘娘,陛下终有一天会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他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因此这几句话,也随着清风吹到了河的另一边。
裴容卿回头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只可惜,本宫如今名分已定,这样的话邵大人以后还是不必说了吧,本宫可不想招来麻烦。”
“是臣逾矩了。”邵梓孺含笑做了个揖,跟上了她的脚步,二人都没有再往河的那一边看一眼。
笛声渐渐变弱,最终消散在空气中。元怀瑾放下笛子,双手轻抚着笛身,沉默了许久,忽然低低一笑,转身回到兰汀阁。
精致典雅的房间如一位曼妙的女子,自从柳瑂儿死后,这里的摆设就不曾动过。元怀瑾走到床边,双手放在花瓶上,顺时针转了三圈,又撩开床幔,找到一处凸起按下去,过了一会儿,一道暗门便出现在了墙上,他推开走了进去,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四角都悬着硕大的夜明珠,将这里面照的亮如白昼,这里的装饰和一间书房差不多,但书柜上摆的并不都是书,大部分被嵌着暗金的奏折所占据。
一个黑衣黑发的男子见元怀瑾走进来,屈膝跪下。
“如何?”元怀瑾顺手抄过一本折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男人的声音有一丝异样的粗粝:“娘娘和厉擎天的关系似乎并不寻常,好像二人早已熟识,厉擎天对娘娘……”
元怀瑾一怔,那张脸上难得出现了震惊的表情,良久他才轻笑一声:“早已熟识?没想到朕的皇后这么大的能耐,连燕国的皇帝也能招惹上。”
“不仅如此,那厉擎天还对娘娘……对娘娘……”脑子里出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他的眼睛都快要烧红了。
“直说便是。”厉擎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他……欲对娘娘行不轨!”
姐妹妯娌
“啪”的一声,元怀瑾将折子狠狠扔在他的身上:“你说什么?”
“属下该死!”他伏下身体,双手握紧成拳。
元怀瑾面容冷峻:“厉擎天还真是胆大包天,住进皇宫便罢了,既然连朕的皇后都敢动!”
“皇上息怒。”男人声音沉重,“如今的局势得来不易,皇上定要为大局考虑。”
元怀瑾眸色微沉,打量着依然跪在地上的男人:“厉擎天和皇后之间的任何动作,你都需要立刻来报,两日后的接风宴上,注意齐国的使节,尤其是王信这个人物。”
“属下明白。”
“朕希望你再明白一件事。”元怀瑾盯着他,声音含着几分压迫感,“你跟了朕那么多年,希望你不要辜负朕对你的信任。哪怕朕不待见皇后,她也是朕的女人。你可不要假戏真做了。”
男人的身体狠狠一震:“属下不敢!”
元怀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终于收回目光:“回去吧,不要让她有所怀疑。”
男人无声的行了个礼,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的真实水准,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高的多。
暗室里陷入了安静,元怀瑾从书柜的底层翻出密报,不知怎么,脑子里忽然响起刚才邵梓孺的那句话。
陛下终有一天会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回到未央宫的裴容卿睡的昏天地暗,似乎要把这些天的疲累全部补回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了,含烟来伺候她更衣时抿嘴笑道:“娘娘,二小姐在殿外等着给娘娘谢恩呢!按道理二小姐早该进宫谢恩了,只是不知何故拖到了今天。”
裴容卿勾了勾唇角,还能有什么原因?二姐从前在家里嚣张跋扈惯了,心高气傲,怎么可能愿意给一直以来懦弱无能的妹妹行大礼?现在愿意来,无非是因为整个朝廷的重心都在燕国和齐国的来访上,她生怕自己的婚礼不够盛大,这才来提醒她,别薄待了她这个姐姐。
“她来了多久了?裴容卿懒洋洋的问道。
“有两个时辰了,二小姐几次想让奴婢唤娘娘起来,奴婢都推脱了。”含烟狡黠一笑,“二小姐得明白,如今小姐贵为皇后,哪里是她能使唤的?”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用了晚膳再去会她吧。”裴容卿低低一笑。
“奴婢遵旨。”含烟一笑,很快就将晚膳摆上桌,裴容卿痛痛快快的吃完,这才施施然走了出去。
这段时间受的闲气太多,今日见到韩岑的事更让她郁闷至极,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她的二姐一头撞上来。
走出内殿,她一眼就看到一个穿着桃红色衣服的女子正满面不耐的训着一个小宫女。
“不是说三妹醒了吗?怎么还不来?”
“裴小姐别急,娘娘马上就到。”那小宫女说着,余光看到了裴容卿,忙跪下道,“见过娘娘。”
“下午吧。”裴容卿一挥手,笑吟吟的看向裴梦语,“二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本宫在里头睡的迷糊了,这才刚刚醒。”
裴梦语狠狠的剜了含烟一眼,她长相还算出挑,只是颧骨有些高,生就一副凶相,此刻凶狠的模样更是让裴容卿忍不住扶额,这样的性子,也不知安王受不受得起。
“我几次想让含烟去喊你,可是含烟一直给我装傻!”裴梦语怒气冲冲道。
裴容卿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含烟,这是怎么回事?”
含烟扑通跪下,委屈道:“娘娘累了好几天,这些日子都没睡一个安稳觉,难得今日睡的好,奴婢哪里敢打扰娘娘。”说着主动向裴梦语告罪,“二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心疼娘娘。”
裴容卿为难道:“这……”
裴梦语看着不耐,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三妹,你且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这副大喇喇的模样,以为裴容卿还可以任她揉搓吗?
裴容卿没有应她,只是含笑在主位坐下,对含烟道:“给本宫奉杯茶来。也给二姐再泡一杯。”
“是,娘娘。”含烟朝她磕了一个头,这才走出去。裴梦语在听到裴容卿自称“本宫”时就皱了皱眉,再看到含烟这般恭敬的模样,她的脸色白了几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只是她依然不肯示弱,蹙眉道:“三妹,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咱们姐妹那么久没见了,你不想与我说说体己话吗?”
裴容卿忽然低下头,叹息道:“二姐,你也知道我们那么久没见了?本宫不可能出去,可是二姐可以来宫里啊,怎么这么久才来?眼看着连你也要出阁了,嫁的还是你心心念念的安王殿下,本宫可真羡慕你。”
听她这么说,裴梦语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既像是得意,又有些讪讪,看来她对于自己妹妹代替她进宫这件事,多少是有些内疚的。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三妹,你如今可是皇后了。”
“是啊。”裴容卿漫不经心的抚着衣服上的花样,“皇上虽然不踏足后宫,但不管怎么说本宫都是皇后,不能倚仗皇上,好在还有权势傍身,只要本宫愿意,这天底下无数人的命运本宫都可以玩弄于鼓掌之中。”说着,似笑非笑的看了裴梦语一眼,“就连二姐的婚事,也是本宫一力促成的,二姐可要感谢本宫?”
裴梦语身子一颤,勉强笑道:“自然是要谢的,我今日进宫就是要谢三妹成全,你我在家是姐妹,出嫁了也是妯娌,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二姐,你有如今得来不易,可一定要惜福。”裴容卿睨了她一眼。
她脸色更加难看,攥紧了衣摆,挤出一个笑容:“今日来,还有一事要麻烦皇后娘娘。”
决绝和毁灭
终于知道换称呼了?裴容卿心中暗笑,欣赏着她忐忑不安的表情,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二姐还有何事?”
“皇后娘娘,我,臣女还有几日便要出阁了,臣女原本听母亲说,宫中会出一份嫁妆,只是臣女至今没见到嫁妆的影子,臣女想,定是娘娘太忙了,所以才厚着脸皮请提醒娘娘一句。”
厚脸皮提醒?可不是,一般人哪里敢向皇后要嫁妆,她原本肯定以为,只要她一提,这个懦弱的妹妹二话不说就会把嫁妆给她补上,还真是有恃无恐啊。
“有这等事?”裴容卿一脸惊讶,说完怒气冲冲的一拍扶手,“本宫早已吩咐了内务府,要给二姐送一份嫁妆去,内务府竟然至今没送?”
裴梦语也愣了:“娘娘……已经吩咐了?”
“自然!本宫还会说假话哄你不成?”裴容卿难掩怒气,“好个内务府!竟然敢欺上瞒下,哄骗本宫!”接着高声唤道,“含烟!”
含烟一溜的进来:“娘娘,奴婢在。”
“把内务府的总管叫来!看来今日不整治整治他们是不会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的!”
“奴婢这就去办!”
裴容卿看向裴梦语,叹了口气:“二姐,你看看这宫里,稍不留心就有人敢违逆本宫的意思,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皇后了?二姐且回去,过两日本宫定派人将嫁妆送去!”说罢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便吩咐人进来,“好好的把裴二小姐送回去,若出了岔子,本宫唯你们是问!”
殿外的含烟见裴梦语一脸惨白的被送走,这才偷笑着回到内殿。
“娘娘好计策!这就把二小姐哄住了!”她眉飞色舞道。
“好在她还不算太蠢,知道本宫不会再任她拿捏,以后除非必要,她绝不会再踏进未央宫了,更不敢对本宫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裴容卿淡淡一笑,“只要她安分,本宫就不会跟她过不去。”
“娘娘,要不要和内务府说一声?要是二小姐去内务府要嫁妆该怎么办?”
“裴梦语可能会这么做,可是本宫那精明的娘亲可不会自讨没趣。”裴容卿无所谓一笑,抚了抚额说,“什么时辰了?”
“酉时已经过半了。”
“叫小厨房送些水果来,也给一鸣送一份。”
“娘娘,”含烟小心翼翼道,“五殿下在翡阳宫呢。”
裴容卿不由失笑:“本宫竟然忘了,还是本宫亲自把人送过去的。”
想到下午的事,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经过挽月斋时看到的那抹寂寥的身影和悲怆的笛声。
有些东西可以作假,那么感情可以作假么?虽然曾经无数次怀疑过皇帝的真实目的,可是那一瞬间,她希望只是自己猜错了,也许这位皇帝陛下真的只是因为伤心过度才无心政事。如果那份深入骨髓的哀思和寂寥也是假的,那么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何况,有的时候感情也不能够保证什么,韩岑爱她若斯,不是一样给了她致命的一击,他的感情太过偏执,最后伤人又伤己,而她从来不是能够被感情所束缚和禁锢的人。
此时的翡阳宫里,厉擎天正在和他名义上的儿子交谈。
忽然成为那么多孩子的父亲,以及那么多女人的丈夫,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适应,只能敬而远之。但是这个孩子是裴容卿欣赏的,他便乐意帮帮这个男孩。
“小五,你恨朕吗?”他含着一缕浅淡的笑容,居高临下的问道。
厉一鸣绷着脸,摇头:“儿臣不敢。”
“不敢?”他失笑,“从前是朕疏忽了你,以后,朕会好好栽培你。”
他一惊:“父皇,儿臣资质愚钝,不敢劳烦父皇。”
“朕相信你。”他一甩宽大的袍子,“此次朕亲自来接你,你就该明白,从前朕好大喜功,嫌你的性子文弱,如今看来,你虽然不如你哥哥们威猛,但也算有勇有谋,在元国的这两年,想必你也成熟了很多,这个位子,你当的起。”
厉一鸣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来:“父皇,儿臣不敢……”
“不必再推拒。”厉擎天一挥手,“想必她也跟你说过类似的话,你的心里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吧?如今朕给你提供条件,但是,你至少要向朕证明,你有足够的能力跟你的哥哥们抗衡!”
她?
想起下午父皇和她之间的互动,厉一鸣心中霎时一片雪亮!
恐怕也是因为她曾经跟父皇提过,所以父皇才愿意提拔他,原来她又一次帮了自己大忙。虽然不知父亲是什么时候对她有了异样的感情,可是如果不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自己如何能帮到她!
想到这里,他重重磕了个头:“儿臣定不让父皇失望。”
厉擎天微微颔首,忽然问道,“她对你很好吗?”
厉一鸣一惊,轻轻点头:“相比较其他的大元人,皇后娘娘对儿臣极好。”
“那她喜欢你吗?”
呃?厉一鸣小脸红了红,心想父皇和从前变化真大,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这……儿臣不知,但皇后娘娘喜欢……呃……捏儿臣的脸。”
闻言厉擎天眸色一暗,不由的看向小男孩,的确是个漂亮的孩子,难怪她喜欢。
他想起,曾经他们也是有过一个孩子的。
他至今记得自己得知这个消息时的欣喜若狂,然而她的态度十分冷淡:韩岑,我还不想要孩子。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击碎了他所有的希望。他本以为如果有个孩子,至少可以把她留在家里,可是她从来没打算为他生孩子。
他陪着她去医院,将那个才一个多月大的胚胎扼杀,那一刻,他的心也几乎死了,也许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才真正意识到她永远不可能属于他。决绝和毁灭的念头也是从那个时候滋生的。
夜宴
两日后,接风宴如期举办。
接待一国皇帝和一国使节的宴会,规格自然极大,为了不怠慢来客,宴会设在宫里最大的明华宫,还未入夜,这座宫殿就已经灯火辉煌。
穿着艳丽的宫女穿梭其中,像一朵朵盛开的荷花,裴容卿仔细打量了一下宫女的衣服,不由的笑出声,一看就知道是邵梓孺的手笔。
她踩着时间抵达,至少不算失礼,殿内已经几乎坐满了人,因她的到来,殿内一片,不仅因为众人需向她行礼,还因为她今日的打扮,吸引了太多目光。
代表皇后身份的大红色束腰宫装,端庄又不失妩媚的飞仙髻,尽显皇后的气度和风采,她含笑坐在主位上,轻轻抬手,众人这才重新落座。
“本宫来的迟了,还请贵客见谅。”
齐国的使团早已落座,听裴容卿如此说,赵谦忙拱手道:“娘娘能来此,已经是我等的福分了。”
“这便是赵大人吧。”裴容卿含笑看向说话之人,他三十多岁的模样,看起来精明强干,的确如邵梓孺所说,待人接物极为到位。
“蒙娘娘惦记,正是下官。”
“齐国人杰地灵之地,所以才养出赵大人这样风采卓绝的人物。”裴容卿说着举起酒杯,“还请赵大人代本宫向贵国陛下问好。”
“多谢娘娘。”赵谦忙站起来,满饮一杯。
这期间,裴容卿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始终胶着在她的身上,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探究几分意味深长,虽不至冒犯,但依然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眸光一扫,立刻看到赵谦身边的一个男子。
裴容卿心中一凛,此人大概就是王信了。
明明是普通至极的长相和打扮,可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凛然至上的感觉。存在感并不算强,至少如果不是刻意,你并不会注意到他,可是一旦注意到他,便很难移开目光。他的举手投足都很随意,但偏偏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优雅和风度,那是多年的贵族生活才能淬炼出来的一种气度。
似乎察觉到裴容卿在打量他,他毫不避讳的对上她的目光,微笑着转着手中的杯子,裴容卿这才注意到,这个男人有一双极美的眼睛!
不同于元怀瑾的漆黑凌厉,也不同于邵梓孺的眼睛妖娆而朦胧,他的眼角微微上挑,眼底泛着温润的琥珀色,温和而包容,但又有能看清一切的透彻,仿佛所有的阴暗在这双眼睛下都无所遁形。
仅仅一秒的对视,裴容卿竟然觉得心跳加速!心中的警惕反而让她凝出一个甜美无比的笑容,她冲着男人笑吟吟举杯:“这位便是王信大人吧?听说王信大人素有才名,惊才绝艳,本宫定要敬王大人一杯。”
仿佛早已猜到她的动作,男人眼底泛出几许甚至可以称为宠溺的笑意,端起杯子道:“娘娘过奖了,今日看到娘娘,下官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惊才绝艳。”
说罢,一个眼风扫过她,他已将手里的酒喝完。
裴容卿陡然生出一种被调戏的恼怒,迫使自己撇开目光,问向一旁端坐着的裴昭:“裴大人,燕帝陛下还未到吗?”
裴昭站起来抱拳道:“燕帝陛下说他今日不太舒服,可能会迟一点到。”
裴容卿立刻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怎么不舒服?可是翡阳宫的人伺候不周?”
邵梓孺笑道:“娘娘莫要担心,太医已经诊过,燕帝陛下只是水土不服,很快便好了。”
一旁的赵谦脸色沉了沉。
厉擎天也来大元的消息,是他们在即将抵达大元的时候才知道的,生生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也不知道厉擎天在搞什么鬼,明明对大元恨之入骨,如今却假惺惺的说什么结盟,如果这两国真的结盟,对齐国自然是大为不利的!因此此行的任务便多了一样:破坏两国的结盟!
一旁的王信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指尖在桌子上轻点了两下,赵谦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端起杯子掩饰性的喝了一口,收敛了脸上的愤怒和戾气。
“燕帝陛下还不知何时才能到,怎好让齐国的贵客久等。”裴容卿端起杯子,笑道,“贵客来访,我大元上下均觉得荣幸之至,希望使者满饮此杯,以贺我大元与齐国的世代友好。”
裴昭等人附和了一声,都举起了杯子,一时间殿内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这时,一声朗声大笑传进殿内:“朕来迟了,希望皇后娘娘和各位莫怪。”厉擎天笑容满面的走进内殿,在侍从的引导下坐在上座,炽热的目光立刻落在裴容卿身上。
此时此刻,裴容卿真的很想横这个男人一眼,明明脸色红润的很,非告病来迟,高调入场,现在还丝毫不避讳的盯着她猛看,生怕她的麻烦还不够多么?
“燕帝陛下不必在意,本宫听裴大人说陛下身体不适,如今可好了?”裴容卿笑吟吟的看向他,目光含着几分警告。
他哈哈一笑:“朕无碍,皇后娘娘莫要担心,更何况,见到娘娘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再严重的病也好了。”
这话就是**祼的调戏了!裴容卿脸色一沉,目光冰冷:“燕帝陛下,您逾矩了!”
他依然满脸笑容:“是朕说错话了,请皇后娘娘恕罪!”说罢冲她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他的态度引起众人的一阵狐疑,都说厉擎天脾气暴戾,如今看来,暴戾不见得,古怪倒是有几分,面对敌国皇后的冷言,他竟然认错如此干脆!
裴容卿不禁咬牙,这个男人肯定是故意的,她正欲饮下杯中的酒,却听对面的男人温柔的来了一句:“你体质虚寒,不宜多饮酒,意思意思就罢了,朕不会介意的。”
就要让你心疼
殿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裴容卿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她眉眼低垂,众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无一例外在等着她的反应。
赵谦立刻兴奋起来,没想到今日会有这样的收获,如果厉擎天和这位守活寡的皇后真的有什么猫腻,只要将这一点善加利用,不怕大元不与厉擎天反目成仇!一旁的王信手持酒杯,看着裴容卿的目光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仿佛觉得十分有趣。
突兀的一声低笑在殿内响起,裴容卿抬眼看向厉擎天,语气娇嗔:“燕帝陛下可不要乱说,本宫一向千杯不醉,别说满饮这一杯,哪怕三杯都没问题,陛下以为这样说就可以让本宫退缩了吗?我大元的女子,即便是男子都不遑多让的。来人!给本宫和燕帝陛下拿三个大海碗!”
说罢,挑衅的看向厉擎天:“燕帝陛下敢与本宫喝完这三大杯吗?”
厉擎天脸色变了变,不禁有些后悔,缓和了语气说:“朕不过玩笑一句,皇后娘娘莫要当真。”
“看来燕帝陛下是看不起本宫了,来人,拿五个海碗!”裴容卿轻轻一挥手,轻描淡写的吩咐,宫女们不敢怠慢,很快十个巨大的海碗就摆在了他们面前。
厉擎天这下真正的后悔了,他只是想看到她生气的模样,谁料她竟然把自己的戏谑之语当成挑衅!他早该知道她的性格,如果轻易服软,她就不是裴容卿了,看着她面前的五个海碗,厉擎天恨不得替她喝,只是这话要说出来,这个女人大概会直接加到十个碗。
裴容卿端起一只碗,看着里面透明的液体,心里一阵无奈,如果这是雪碧该多好。
她的确不能喝酒,今日的宴会,为了能撑下来,她这桌的酒壶是兑了水的,可是哪怕是兑了水,五个大海碗下来也很要人命。
只是今日无论如何不能退缩,只有让他知道,他的戏谑或者亲昵,都会对她造成巨大的伤害,他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她。
“燕帝陛下,本宫先饮一杯,以尽地主之谊,也希望燕国和大元能冰释前嫌,永结为好。”说罢,面不改色的将海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碗展示给他看,笑吟吟道,“燕帝陛下,该您了。”
大元这边的官员代表自然舒了一口气,如果燕帝真的存心调戏,哪怕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最后名誉受损的都会是皇后娘娘,都会是大元。如今皇后娘娘不仅化解了尴尬的局面,还借机给予对方警告,只是……看着那五个大海碗,哪怕是酒量最好的都觉得有些发憷,看向皇后娘娘的眼神变得肃然起敬,若说从前有些人还对裴容卿以女子身份干政多有不满,此刻也只剩下满满的敬意了,皇上无心政事,皇后娘娘不得已以一己之躯撑起了朝政,如今还需面对外人的种种猜疑和挑衅甚至是调戏,对一个女子而言,这是多么大的羞辱!
有些老臣想到这一层,几乎要落下泪来,对一年多未曾蒙面的皇帝也多了分怨怼。
许久不见厉擎天有所反应,裴容卿轻哼一声:“燕帝陛下怎么了?不能喝么?难道你体质虚寒,不宜饮酒?”说罢欲取第二只碗。
“等等!”厉擎天目光复杂又心疼的看了她一眼,端起一只碗道,“朕喝了这一碗便是,皇后娘娘不必再喝了,朕没有瞧不起皇后娘娘的意思,只是皇后娘娘和朕若真的喝了五个大海碗,让其他贵客喝什么?”
这话是要解围的意思了,可是裴容卿却不领情,神色一冷:“燕帝陛下这话是瞧不起我大元么?难不成我大元连这点酒都拿不出来?陛下不喝,本宫可是要喝完这五大碗的,希望陛下能看到我大元的诚意!”
说罢,端起第二碗一饮而尽,接着是第三杯,第四杯……
“够了!”厉擎天骤然大怒,心里被无尽的悔意所淹没,他知道这个女人肯定是故意的,就是要让他心疼,让他后悔!
裴容卿放下碗,露出一张娇艳欲滴妩媚至极的脸:“燕帝陛下,本宫虽身为女子,却也知道一言九鼎,本宫既然说了要喝完这五碗,那么一滴都不能剩下!”
看到这个模样的裴容卿,不少人不由自主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尤物天成,就是这样了吧,也不知元帝在想什么,竟然舍得冷落这样的女子。
众人贪婪的目光厉擎天自然发现了,不由的双眸一眯,眼底凶光乍现!该死,一想到她这副模样被那么多人看到,他连杀人的心都有了!握紧了拳,他干脆端起一只碗大口喝下,很快,他面前的几只大海碗便空空如也。
这个身体有个好酒量,因此厉擎天依然面不改色,只是狠狠的盯着那个不自觉的女人!
裴容卿也接近了结尾,发现厉擎天的目光,她微笑着将最后一只碗底展示给他看,见他怒气更甚,她的笑容就更加甜美,怎么看都有股赌气的味道。
也许只有邵梓孺和那个名叫王信的男人发现了两人之间不正常的暗潮涌动。厉擎天的愤怒根本不是因为被挑衅,而是因为心疼和后悔。
当一个男人心疼一个女人的时候意味着什么?王信低下头轻抿一口酒,笑容却不曾达眼底。
邵梓孺却想到了前几日二人初次相见的场景,心不自觉的下沉。
“燕帝陛下,如何?”裴容卿笑吟吟的问道。
厉擎天声音涩然:“朕再也不敢小瞧皇后娘娘了,亦不敢小瞧大元。”
裴容卿一笑,看向众人:“本宫喝了不少了,贵客们也不要客气,还请畅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