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清楚,动作神态无一丝不妥,可眼神朦胧,水意十足,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你是谁的人
邵梓孺握紧了拳,忽然站起来,含笑端着酒杯上前:“娘娘,不知臣可有幸敬娘娘一杯?”
裴容卿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略一迟钝才认不出他来,轻轻一笑:“邵大人也想来凑这个热闹?那本宫就陪你喝一杯吧。”说着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小宫女给自己斟酒。
那小宫女大约是第一次当值,本就极为紧张,此刻端着酒壶的手微微发抖,给裴容卿斟酒的时候,因为被裴容卿的衣袖轻轻一扫,酒壶竟然就那么脱手了,倾倒在桌上洒了一大片,裴容卿的衣袖自然未能幸免!
“奴婢该死!”小宫女吓得六神无主,一个劲的磕头,裴容卿看了眼自己被酒水浸湿的衣袖,蹙眉不语。
众人都这一变故惊到了,邵梓孺“啊”了一声:“臣不过是想和娘娘喝一杯,却累的娘娘湿了衣袖,臣实在该死!”
厉擎天眉心一动:“如今天气忽冷忽热,皇后娘娘最好还是去换件衣服,若您凤体有损,就是我们的罪过了。”说罢,他看向赵谦等人,“赵大人定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对吗?”
赵谦微笑颔首:“娘娘凤体要紧,不必顾虑我们。”
裴容卿轻轻的“唔”了一声:“那本宫就去换件衣裳,裴大人替本宫为贵客们赔罪吧。”
裴昭应了声是:“请娘娘放心。”
如此,裴容卿才施施然走进偏殿,厉擎天和邵梓孺都松了口气,王信无声的笑了,放下手里的杯子,悄悄离座,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席面上,竟然也无人发现。
一走进偏殿,含烟等人就一脸焦急的迎上来扶住她,裴容卿再也支撑不下去,眼睛一闭便软倒在榻上,一时间天旋地转,她痛苦的揉着额心,半天说不出话来。
含烟都快哭出来了,一叠声的吩咐:“快,湿毛巾醒酒汤都拿过来!再拿个盆子来,还有蜜饯!”
吩咐完,她轻轻一叹,边用湿毛巾给裴容卿擦脸边说:“娘娘,感觉如何?奴婢伺候你喝点醒酒汤吧。”
她轻轻点头,喝了醒酒汤,之前灌下的酒水几乎全部被吐了出来,含烟又一次叹气,一看就知道娘娘光顾着喝酒,什么东西都没吃。
把胃腾空,她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由着含烟伺候她梳洗,敛翠取来衣服,二人小心的替她换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燕帝真是过分!”敛翠愤愤道,“果然是野蛮人,竟然这么欺负娘娘一名女子!”
含烟横了她一眼:“离的这么近,要让有心人听见有的你好看的,只是娘娘这个样子,还怎么能回去继续喝?”
“不如就让娘娘在这边躺着休息吧。”
含烟自然也想这么做,可就怕误事,二人正在犹豫,裴容卿睁开了眼睛:“外面怎么样?”
“大家都在喝着,各位大人们都在和燕帝和赵大人说话,互相探着口风,娘娘不去也罢。”含烟见机道。
“嗯,估计本宫不在,他们会更自在一点。”裴容卿一笑,刚刚那种情况,谁都看得出来邵梓孺是找借口让她休息,反正大家心照不宣,她就干脆躲个懒。
“扶本宫出去走走吧。”
“是。”
明华宫后面就有一处荷花池,也是宫中一大胜景,夜晚看来别有一番滋味。她沿着河边散步,只看见宫女们神色匆匆进进出出,倒没人认出她。
眼看了离人群远了些,她忽然挥了挥手,吩咐两名宫女回去。
含烟和敛翠面面相觑,自然不肯,裴容卿无奈:“那就在这里候着,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跟来,本宫很快就回来。”说罢走进了荷花池深处。
不见了两个丫鬟的身影,她舒了一口气,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醉酒的感觉依然纠缠着她,脑袋一阵阵发晕。
“卿卿,你来了。”一声柔温到骨子里的轻唤让她回神。
“楚飞阑。”她睁开眼睛,十分冷静。
微风浮动,男人嗤笑一声行到了她面前:“难道看到你狼狈的模样的,倒是有趣。”
“尊驾总共才见了本宫三面,何来难得一说。”她扯了扯嘴角,“莫不是阁下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本宫?”
对方哈哈一笑:“也不是时时,但我在你身边的日子也算不少了。”
“本宫惶恐,何以得到尊驾这样的关注?”她讽刺一笑。当她走进偏殿的时候,这个男人就隐藏在某处,她虽然喝醉了,但她确信自己听到了那声轻笑,所以走了出来,因为这个男人定然会跟着她。
“你可以当我闲得无聊。”他凑近她,深深嗅了一口,“你的体香被酒香晕染,更加醉人了。”
“你到底是谁的人?”裴容卿懒得和他废话,直接的问道。
“卿卿,你这么聪明,自然猜的出来。”
“你这一次,是不是和齐国的使团同来的?”她挑眉。
“哦?何以见得?”
“赵谦等人待在行宫,却有人在替他打听消息,那个人多半是你吧。”裴容卿想起神仙稻的事,不由的一笑,“只可惜你的方向完全错了。”
楚飞阑终于露出了一丝意外:“那你觉得,什么方向才是对的。”
“弄清楚大元第一株神仙稻得来的原因,大概会给你一些灵感,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与其想办法偷盗,还不如自己研究,自主创新才是核心啊。”裴容卿勾了勾唇角,在对方思索的时候,她忽然一笑,“你不是说你是为了还人情才帮人做事的吗?怎么这份人情到现在都没还掉,还是你又欠了人家?你看,你还是不知不觉中被他利用了。”
黑暗里,楚飞阑的脸孔顿时有些扭曲,他粗声粗气道:“这是我的事,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更何况,”他不屑的哼了一声,“你不是同样在被人利用吗?元怀瑾那样的人,你都能死心塌地的为他!”
死心塌地?黑暗里,裴容卿无声的笑了。
裴氏有女,容色倾城
或许在别人看来,真的是这样。
自己的丈夫为了思念别的女人整天闭门不出,置偌大的家业不顾,身为妻子的她愤然挽袖上阵,辛辛苦苦打理着家业,还不忘尊重丈夫对爱人的思念,哪怕从来不曾看她一眼,可不是死心塌地。
最重要的是,一旦丈夫回心转意,她就立刻把这份家业还给丈夫,自己就靠一边站,到了那个时候,家里的人只会为丈夫的回心转意而感激涕零,不会有人想起她的劳苦功高,反而要责怪她越俎代庖。
这样想起来,她似乎真的在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啊。她忍不住开始佩服自己,笑的更加动人,半真半假的说:“本宫虽然是个女子,但有些道理还是懂的,不管皇上对本宫怎样,只要他还是皇上,本宫就还是皇后,如果没有他,本宫就什么都不是,所以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一声,不必再来策动本宫了,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杀了本宫,就像你一开始做的那样。哦,对了,你的主子是不是就是齐国的那个副使,叫王信的?”
楚飞阑悲愤:“他不是我的主子!”
裴容卿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你不愿承认他是你的主子,但你的确在帮他做事,让你欠人情的那个人就是王信。”
她用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楚飞阑有一瞬间的茫然,待想明白了,他才意识到自己上了这个女人的当!
被她前面的那一串话一绕,他完全没想到设防,因此听她提到那个人,他根本没想到掩饰,那种语气,明显是不满却又不得不为之,因此她立刻就做了判断,此时他再否认大概就是欲盖弥彰了!
想到这里,楚飞阑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觉得是他?”
因为他的身上有王八之气,裴容卿恶意的想。
“直觉。”裴容卿轻轻一笑。
“难道你没想过我就是他?”他轻哼。
“气质差的太多了,你虽然聪明,但其实没多么深的心机,而且习惯了率性而为,讨厌束缚,虽然三观略有不正,但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裴容卿想了想补充道,“不然你怎么会被他拿捏住?”
“老子才没有被他拿捏住!”楚飞阑怒道。
裴容卿挑了挑眉:“本宫出来的久了,尊驾请自便吧。”说罢便转身离开。
今日这一趟,倒颇有收获。
王信是当初想要杀自己的人,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齐国臣子,好好的怎么会想起来杀她?他的身份必然不简单。
王者,信之,行之,王与行,便是珩字!
他就是公子珩!
心里刹时一片雪亮,难怪这人会有那样的气质!如果他就是公子珩,那么就不难解释为何赵谦等人会对他如此尊敬。
邵梓孺怀疑此人是齐国的宗室,谁知道他不仅是宗室,而且是太子。想到这里,裴容卿不由的勾起唇角。
而荷花深处,楚飞阑还未从刚才说错话的懊恼中走脱,一个身影来到了他的身边。
“喂,老子无意间让她知道了,你可别怪老子。”楚飞阑别扭道。
他低低一笑:“无碍,她现在不仅知道你听命于孤,还知道了孤的真实身份。”
“你那么确定?”
“孤对她有信心。”黑暗里,齐珩的一双眼睛泛过温润的笑意。
“真受不了你这副德行。”楚飞阑足尖一点,飞到树杈上,寻了个合适的姿势休憩,“我早说了,这个女人有意思的很,幸好当初没杀了她。”
齐珩向前走了一步,眉心一动,看到裴容卿刚刚站立的位置上落了一只香囊,有艾叶和熏香的味道,大概是用来防蚊虫的,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奇异的香味。
他将香囊握在手中,勾起了唇角:“你确定她的身上有异香?”
“是,凭我钻过那么多的香闺的经验,那绝对不是一种脂粉,天生异香,不会错。”楚飞阑懒洋洋的回答,忽然他似想起了一事,豁然睁开眼睛问道,“你当真对她有了兴趣?我可告诉你,这个女人固执的很,而且油盐不进!”
“因为你在她的身上栽了跟头,所以对她这么大成见。”齐珩毫不留情的取笑他。
楚飞阑冷笑:“那你尽管去试吧,要是你能拿下她,老子管你叫爷爷!”
树下之人依然打量着手里的香囊,唇边的笑容不曾褪去。
告诉你们主子,自主创新才是核心。
他忽然很想知道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那双明亮慧黠的眼睛里又会闪烁着什么样的光芒。
裴氏有女,容色倾城。
果然有趣的很。
回到明华宫,今日的宴会已经接近尾声了,裴容卿少不得告声罪,但是没有再喝酒,不少人已经喝的醉醺醺的了,算是宾主尽欢。
厉擎天用目光询问她,裴容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算是回应。见她脸色红润,眼神恢复了清明,厉擎天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想到她对自己的狠,他不由的心里苦涩,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卿卿,如果这样的局面是你想要的,我就会尽力为你达成。
裴容卿无暇顾及他的感受,只是把玩着衣服上的流苏时,她忽然觉得身上似乎少了什么。
对了,去河边之前,含烟给她戴了个香囊,说是防蚊虫的,不知被她丢到哪里了。她正努力回想,忽然看见席上一直安静喝酒的齐国副使忽然站了起来,持酒杯走到她面前,神色恭敬。
知道此人就是齐国太子齐珩,她的内心一时有些复杂,想到他以齐国太子之尊却要给她行礼,她又觉得一阵快意。
想到这里,她温和笑道:“王大人似乎喝的还不够尽兴,不知是不是这酒不合王大人的胃口?”
人有相似
其实她的本意是,你是不是看不上这酒?
如果他只是普通官僚王信,自然不会看不上这酒,但,他是齐国只手遮天的太子齐珩,什么美酒没享用过?
对方似乎知道她的言外之意,笑意更深:“下官不敢,正因为这酒芳香醇厚,喝一杯便醉了,下官才不敢多喝,毕竟下官没有娘娘这样千杯不醉的体质。”
裴容卿挑眉:“那王大人这是打算畅饮了吗?”
“下官只是想求娘娘一件事。”他始终笑得柔和。
“王大人直说便是。”裴容卿提高了警惕。
“下官听说燕帝陛下住在宫中。”他说着恭敬的对厉擎天颔首,接着笑看向裴容卿,“下官使命在身,为了方便与各位大人协商,下官想,我们可不可以像燕帝陛下这样亦住进宫中,毕竟行宫距离太远,怕是不太方面。我们一行只有十三人,应该还不算麻烦。”
是啊,比起厉擎天上百人的规模,十三人的确不算麻烦。
裴容卿挑眉看着他,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对方既然提出来了,而且有理有据,自然不能随便就拒绝了,遂漫不经心的问邵梓孺:“邵大人,宫里可还有合适的宫室?”
她本以为邵梓孺能明白她的意思,以没有合适的宫室为由拒绝,只是没想到邵梓孺思考了一会后说:“回娘娘的话,翡阳宫的西南角有处昀昭宫,倒是较为适宜。”
裴容卿不由的眯起了眼睛,这个邵梓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竟然敢违逆她的意思!可是大庭广众之下邵梓孺这么说,她怎么能拒绝?
只好笑着对王信道:“王大人觉得如何?”
“极好,那下官不日就搬来,能与燕帝陛下比邻,倒也是一件幸事。”王信微微一笑,再次对厉擎天颔首,厉擎天敷衍的点头,明显不想搭理的样子。
“那便让邵大人安排吧。”裴容卿看向邵梓孺,模样颇有些咬牙切齿。
邵梓孺恭敬的应了,心里却不由得意。
让齐国使团分去厉擎天的精力和注意力,他就没机会再去缠着她了吧。
见目的达到,王信含笑冲裴容卿举杯:“下官祝娘娘凤体长健。”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虽姿态谦卑,动作优雅,却让裴容卿感觉到有那么一点不自在,直到他落座,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份不自在,她忍不住眯起眼睛,这个男人的气场太过强大,还是少接触为妙,出于本能,她自动将这个男人划为危险人物。
待这一场夜宴终于结束,已经快要子时了。派人将两国贵客送回去,裴容卿就直接坐上轿辇回去了,至于收拾残局?那肯定不是她的事。
只是没想到等她回到未央宫,又有一个巨大的“惊喜”在等着她。她刚一下轿,便听到一道尖细的嗓音:“给皇后娘娘请安,奴婢是长华宫的春妮。”
裴容卿正在思索,含烟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娘娘,长华宫是贤妃娘娘的寝宫。”
贤妃?她又要使什么幺蛾子?今日本就疲累,她完全没心思去应付这一茬,便挥了挥手道:“你们娘娘派你来有何事?”
“陛下今晚宿在了长华宫,我们娘娘特意遣奴婢来告诉娘娘一声,明日一早她会来给娘娘请安。”春妮身体娇小,嗓门却大,这句话清清楚楚的传到未央宫的每一个角落!
含烟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的去看裴容卿的脸色,然而裴容卿只是惊奇的挑了挑眉,并不见愤怒或难过。
“这倒是奇事。”裴容卿径直走向宫门,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春妮一眼:“告诉你们主子,本宫知道了。”
春妮原本满是得色的脸有些苍白,她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如此平静,这和她预想中的场景差太多了,只是此刻皇后已经进殿,其余人怒视着她,眼神不善,她不敢多留,磕了个头赶紧离开。
“娘娘,这事不对!”敛翠气的不行,“好好的皇上怎么会去长华宫?”
含烟见裴容卿神色倦怠,忙用眼神制止敛翠:“娘娘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裴容卿的确懒得管这件事。
元怀瑾能去长华宫,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对贤妃的挑衅她无需放在心上,至于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明天再说,天大的事也挡不住她的睡意。
只可惜她刚刚沐浴完换好寝衣,敛翠就一脸为难的来报:“娘娘,邵大人来了。”
裴容卿往床上一躺,闭着眼睛道:“让他进来。”
敛翠瞠目结舌:“进……进寝殿?”
“嗯,我不想动了。”裴容卿含糊道,声音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敛翠不由心疼,放下帷帐后忙出去传话。
“打扰娘娘休息了。”邵梓孺做了个揖,看着帷帐内那道曼妙的剪影,“娘娘,陛下今晚驾临长华宫了。”
半晌里面传来一道不耐的声音:“这本宫已经知道了,如果没别的事就赶紧滚。”
明显是睡梦被打扰的不耐,而不是因为消息本身,邵梓孺心里一松,脸上露出了笑容:“娘娘,如果仅仅是这件事,臣当然不敢打扰娘娘,可是臣得知,陛下之所以会驾临长华宫,因为贤妃今日接了一名女子进宫,晚上贤妃派人给陛下送去了一幅画像,然后陛下便匆匆赶往长华宫。”
听到此处,裴容卿已经毫无睡意,她一把坐起身,撩开帐子披衣下床,走到邵梓孺面前,蹙眉问道:“那名女子有什么稀奇?”
她穿的清凉,就算披了外衣,也能看见轻纱下的一截藕臂,以及薄裙中的一双玉足,邵梓孺飞快的低下头,定了定神方道:“臣召见了一名见过这女子的宫人,据她说,那名女子长的有八分像先皇后柳氏。”
事有玄机
先皇后!
难怪元怀瑾急匆匆的赶去了长华宫,这才合情合理嘛,也不知贤妃是出于什么心理,为了见丈夫一面,却不得不找别的女子做诱饵,如果今晚元怀瑾宠幸了那名女子,沈茉涵肯定要咬碎一口银牙。
裴容卿往榻上一坐,神色慵懒至极:“可知这名女子的来头?”
再一次确认对此裴容卿只是觉得有趣而没有别的情绪,邵梓孺唇角的笑意更深:“回娘娘的话,这件事真正的玄机正是在这里,这名女子其实是燕帝陛下带来的,是燕帝身边的一名侍女,沈大人接燕帝陛下进京的时候见到了这名婢女,立刻像燕帝求了来,燕帝陛下并未在意,便送了个人情给沈将军,这才被贤妃带进宫。”
裴容卿眯起眼睛:“也就是说,厉擎天根本不知道这个女子与先皇后长的相似,这一切只是巧合?”
“按理说是这样,毕竟燕国人不可能见过先皇后,别说燕帝,哪怕皇宫也有好多人不曾见过柳瑂儿,当初柳瑂儿知道自己不受后宫待见,常年待在挽月斋中。”
竟然有这样的巧合?
韩岑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毕竟他和她一起来到这个异世,不可能见过柳瑂儿,那么,是他身边的人做的安排?越想越觉得这件事透着诡异,裴容卿倏地一笑:“邵大人,陪本宫去一趟长华宫吧。”
邵梓孺一愣:“娘娘,此时夜已深……”
“本宫刚刚才想起,今日可是初一呢,按理说陛下该宿在本宫这里才是,本宫身为皇后的尊严可不能这样被践踏。”
如果只是巧合就罢了,可是,若是燕国人或者是沈随的阴谋,那么她就不能坐以待毙,她可不希望自己的计划被打乱,就怕皇帝把这个女子当成先皇后的替身,那后宫多半会被弄的乌烟瘴气的。唉,想想就头疼。
“臣遵旨。”邵梓孺含笑应下,径直去寝殿外等候。
夜凉如水。
坐在轿子里,裴容卿再一次昏昏欲睡,心里把元怀瑾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头一次这么讨厌一个人!
长华宫华丽异常,灯火通明,简直比刚刚结束夜宴的明华宫还要热闹,主殿里,沈茉涵打扮的雍容华贵,含着冰冷的笑意坐在上首,仿佛正在等着裴容卿。
“贤妃,你不是告诉本宫今晚皇上宿在你这里么?怎么你竟然打扮的如此齐整?”裴容卿满脸惊讶。
沈茉涵呵呵一笑,说不出的冰冷诡异:“皇后娘娘何必说这样的话,您既然驾临嫔妾这里,肯定是知道原委的,陛下此刻正在偏殿内宠幸月贵人,啊,也就是月染霜,贵人之位是皇上刚刚封的,皇后娘娘可要去问候一声?”
月染霜?是那名女子的名字,裴容卿不动声色的看了身后的邵梓孺一眼,他会意点头。
“既然如此,贤妃娘娘不如去本宫的未央宫坐坐,陪本宫说说话喝喝茶,何必在这里枯坐到天亮呢。”裴容卿笑着走近殿内,好心的建议。
沈茉涵一下子变了脸色,妆容精致的脸诡异的扭曲,她忽然站起来冲到裴容卿面前,神色癫狂:“你也来看我的笑话是不是?咱们是一样的,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柳瑂儿也就罢了,难道连一个替身都要踩在我的头上么?”
裴容卿蹙眉,不由的后退一步,她却步步紧逼,笑声瘆人:“爹爹让我把这个女子送给皇上,说这样就能压制你的风头,也能让皇上看到我。可是皇上何曾看到我呢?别说宠爱,他连厌恶都懒得给我,他直接当我是个透明的人,他压根就没有看我一眼!你说,我可不可悲?”
低低的呜咽声伴着粗粝的笑声在殿中回响,邵梓孺见情况不对,忙上前挡在裴容卿身前,果然,沈茉涵猛地朝她扑了过来:“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不需要!”
为什么她就丝毫不放在心上呢?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痛苦,为什么自己这么可怜!沈茉涵在心里疯狂的叫嚣着,强烈的痛苦和绝望让她恨不得撕碎眼前的一切!
“贤妃娘娘,你冷静一些!”邵梓孺不顾对方是妃嫔,一把抓住沈茉涵的手腕,身边的宫女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过来拉沈茉涵,裴容卿看着她疯癫的模样,不由的看了眼偏殿的方向,那里依然平静,好像这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邵大人,放开她吧。”裴容卿勾了勾唇角,神色平静,“时候不早了,本宫该回去了,贤妃娘娘好自为之。”
再待下去也是徒增笑话而已,既然皇帝此刻正在和那名女子共享鱼水之欢,那也就说明,他接受了这个女子,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月贵人都会成为整个后宫乃至整个大元的焦点,知道这一点,她此行的目的便已经达到。
邵梓孺应了声是,松开了沈茉涵,她怔了一会儿,忽然又癫狂般的开始怒吼,这时一道人影从裴容卿身边飞快经过,一把抓住沈茉涵的手腕。
“你该清醒了!你越是这样,他就越会厌恶你,忽视你,已经够可怜了,你还想让自己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不成?别忘了,此时燕齐两国的人都在宫中!”女子声音冷静,怒喝中却包含着几分关切。
裴容卿仔细打量了这个忽然出现的女子一眼,恍然想起,她是舞。
沈茉涵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软倒在地上,像一个茫然无措的孩子。舞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这才朝裴容卿施了一礼:“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刚才事从情急,请娘娘勿怪。”
“无妨。”裴容卿微微一笑,对这个女子多了几分欣赏,“贤妃似乎能听得进去你的劝,那本宫便把她交给你了,请她务必放宽心。”
“嫔妾省得。”
裴容卿转身,一眼看到偏殿的方向,一道身影安静的出现在那里,清冷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
柔若轻烟
月光之下,穿着浅色寝衣的元怀瑾恍若仙人,神情安静,带着居高临下的悲悯,但是这悲悯背后,却是一种不屑与漠视。
裴容卿忍不住扬起一抹讽刺的微笑,一旁的沈茉涵再一次痴了,看着那道身影,泪水无声的流了下来。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这样有多可笑呢?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足够的淡然,可是每一次看到他,所有的心理建设和防线都轰然倒塌。
倒是邵梓孺率先反应过来,含笑上前,恭敬做了个揖:“臣邵梓孺见过陛下。”
元怀瑾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也许想问他为何忽然入仕,也许想问为什么他身为外臣却深夜出现在后宫,可是他什么也没说,目光漠然的掠过他,转向偏殿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变得奇异而柔和,眼底的温暖足以让人沉溺。
裴容卿心中一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一个女子被宫女扶着从那里走出来,她见到主殿有这么多人,显然惊讶了一下,飞快的低下头,怯怯的走向元怀瑾。
好一个柔软的女子,娇柔的仿佛一团轻烟,一碰就要碎,长相虽不算极美,但眉宇间的娇怯和痴然却能让心肠再硬的人都忍不住呵护。
裴容卿挑眉看了邵梓孺一眼,言下之意,这个女子比之柳瑂儿如何。
邵梓孺笑而不语,只是在见到月染霜冲元怀瑾怯怯一笑时,微微蹙起眉,冲裴容卿点了点头。
看来这名女子不仅容貌像极先皇后,性情也是极像的。这样软的跟轻烟似的的女子,难怪元怀瑾爱到了骨子里。
“这里太吵,朕带你去挽月斋,那是你从前的住处,你最喜欢了,这一年多来朕都没动过里面的摆设,和从前一模一样。”元怀瑾拥着她入怀,声音极为温柔。
月染霜羞怯的点了点头。裴容卿却看得心惊胆战!
这个女子丝毫不意外元怀瑾提到挽月斋,显然对自己身为替身一事极为清楚,似乎对她而言,这份情和温柔是不是因为她并不重要,要的只是结果!
这样看来,月染霜极有可能是什么人安排的,邵梓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难得变的有些沉重。
元怀瑾拥着月染霜就这么离开,视众人于无物,裴容卿轻笑一声,走向了自己的轿辇。
“娘娘,若这女子真的是燕国特意安排的,只怕她对陛下随意的一句话就能让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邵梓孺勾起唇角,看向元怀瑾离开的方向,难掩讽刺不屑之意。
裴容卿想了想:“本宫去翡阳宫一趟。”
他一怔:“翡阳宫?”
“你将本宫的轿辇护送回未央宫,让个小宫女坐里面,本宫独自一个人去便成。”裴容卿不由分说,将头上的玉钗取下来。
“臣不同意!夜色已深,娘娘您去见厉擎天,这……”邵梓孺紧了紧拳,牙齿咬的咯咯响。
“无碍,天明前本宫定能回去。”
天明!邵梓孺眼睛都快红了。
“本宫的命令你也要违抗?”裴容卿威势十足的看了他一眼,说罢转身离开,邵梓孺无法,只得按她的吩咐行事。
他相信厉擎天不会伤害她,可是裴容卿对那个男人似乎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极为不舒服。
夜色已深,只偶尔看到巡夜的侍卫走过,长华宫距离翡阳宫并不算近,她走了将近一刻钟才走到翡阳宫门口。她穿着朴素,头上也没有任何装饰,翡阳宫竟然没人认出她来,她便称自己是未央宫的宫女,来给燕帝陛下送药,不一会儿,一个宫女走出来,请她进去。
厉擎天此时已经换了寝衣,正在看一本列传,听见脚步声,他抬头,见是她,眼中掠过狂喜。
“卿卿!”他猛然站起来走向她,见她这样的打扮,眉头一簇,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送到床上,“这么晚了,你还敢一个人过来?还穿成这样,生病了怎么办?”
裴容卿轻舒一口气,也不计较他的亲昵,躺在他的床上,只觉得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累。
厉擎天吻了吻她吧冰冷的额头,将她的双手握在手心:“说吧,到底什么事。”
她把事情简略的说了一下,盯着他的眼睛问道:“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你安排的?”
他轻笑着摇摇头:“不是。”
裴容卿闻言睁大了眼睛:“真的只是巧合?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虽不是我安排的,可是这个女人的来头连我也不清楚。”他神秘一笑,说,“那日我带着我的人马刚刚到大元,一个女人冲到了车队最前头,哀求我们带她回大元,说是与家人走散了,我也没在意,就同意了,直到进了京城,让沈随见到她。沈随来求人,她自己也同意跟沈随走,就是这样。”
裴容卿狐疑道:“你信她的话?”
“当然不信,不过当时那种情况下,丢下她的确不地道,反正我没打算让她近我的身,所以无所谓。”他说着一笑,一副你看我多坚贞的样子。
裴容卿眨了眨眼睛,沉吟道:“这样还真不好说这个女人是谁派来的,她既然像极了柳瑂儿,那么对方的目的肯定是元怀瑾,事实上她的确被元怀瑾看到了。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对方难道没想到,你可能会看上她的美貌,把她据为己有吗?”
厉擎天挑眉一笑:“说不定这就是对方原来的打算。”
如果厉擎天宠幸了月染霜,定然会将她带进宫,假如碰巧让元怀瑾见到这个女子,凭她和柳瑂儿的相似程度,即使知道她已经是厉擎天的女人,元怀瑾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这样的话,必然会惹怒厉擎天,两国结盟之事肯定难以进行!
这才是对方的最终目的!
逼她就范
想通了这一层,裴容卿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双温润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琥珀色眸子,不由的脱口而出:“是齐国搞的鬼!”
“肯定是,齐国是最不愿看到燕国和大元结盟的。”他摸了摸下巴笑道,“只可惜他们不知道,原来的厉擎天早就魂飞魄散了。”
“虽然和他们的原计划不一样,但是这个女人的出现依然会给大元带来很大的麻烦。”裴容卿不由的烦躁。
“卿卿。”他轻叹一声,“你何必这样委屈自己?”
她眼波流转:“什么人能给我委屈,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惹出什么幺蛾子,直接除掉就是。”
厉擎天一窒,苦笑着抱紧了她:“我永远拿你没辙。”
因为没法动摇我的决定,无法对我产生影响力,所以就要毒死我么?她看着他紧锁的眉,在心里这么问,但最终没有说出口,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卯时喊我。”
他怔了怔,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是今晚要留在这里,不由的一阵狂喜,他将她牢牢的揽在怀里,就像那三年里一千多个夜晚一样,柔声道:“好。”
过了很久,厉擎天以为她已熟睡,谁知她忽然抬头看着他:“韩岑,如果是你,你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吗?”
像元怀瑾那样?
他定定的看着她,良久,轻声道:“如果那个女人是你,我也许会比他还要疯狂,如果你像我爱你那样的爱我。”
她忽然沉默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她永远也无法验证他说的是真是假,也许,真的会有这样的男子,哪怕他坐拥天下,哪怕他是一个帝王。
可即使如此,元怀瑾还是因为一个替身的出现而违背了一直以来的做法,这对先皇后来说,是不是某种意义上的背叛呢?唇角弯了弯,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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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染霜的入宫不出意外的在宫里掀起了轩然,尤其是对后宫的妃嫔来说,一年多来平静的如死水般的生活被打破,当裴容卿悄悄回到未央宫睡个回笼觉起来后,方得知除了贤妃和舞妃,后宫的十几位妃嫔极为整齐的来给她请安了。
昨晚太累,今天又是难得的休沐日,裴容卿可不想浪费时间在应付这些琐事上,遂吩咐含烟将月贵人的情况告诉诸人,其实只要交代清楚月贵人和先皇后长的非常相似这一点就足以将她们打发了。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后妃们都很清楚,既然涉及先皇后,那么一切都没有了转寰之地,也就是说,她们只能忍受着月染霜占去皇帝的所有关注和宠爱。
实在是不甘心!如果是先皇后也就罢了,如今只是一个替身也敢如此嚣张!这是后妃们普遍的心声。
而此时裴容卿却在殿内摆弄一副厉擎天送给她的宝贝。
敛翠好奇的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小方块,问道:“娘娘,这是什么?”
“这叫麻将。”裴容卿高深莫测一笑,她没想到韩岑竟然把这玩意弄了出来,虽然前世他们两人都对这个东西不感兴趣,但多少都知道一些。
见敛翠看着有趣,裴容卿干脆把规则教给她,想了想,吩咐她将这一副送到琉璃厂,让琉璃厂照着做二十副送到后宫去。
“告诉她们,这是本宫赏给她们的玩意儿,你顺便把规则也教给她们。”后宫的女子大多无聊,元怀瑾宠幸月染霜一事估计会给她们很大的刺激,不如给她们找点消遣,说不定麻将的魅力足够大,能够让她们把精力放在这上面。
虽然不知裴容卿打是什么主意,但敛翠还是高高兴兴的去办了,几天以后,后妃们人人得到了一副,在学会了玩法,试探着玩玩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宫到处是搓麻声。这是后话。
午后酣畅淋漓的一觉让裴容卿把这几天的亏损都补了回来,醒来之后却见含烟吞吞吐吐的说,月贵人来给她请安了。
裴容卿挑眉,这女人不是被元怀瑾掬在了挽月斋么?她来给自己请安,元怀瑾也不阻止?
笑话,早上她没有见后妃们,难道下午还会单独见她一个人不成?所以她漫不经心的挥手:“告诉她本宫还在午休,不见。”
含烟犹豫道:“可是,这样皇上会不会……”
“这是她自找的,本宫可没要求她来请安,告诉她,本宫体恤她体弱,以后都不必来请安了。”裴容卿不耐道。
已经知道齐国把这个女人送来的目的,裴容卿就不怕了,反正如今有韩岑在,齐国离间大元和燕国结盟的阴谋不可能成功,那么,这个女人充其量就是对元怀瑾产生点影响力,可是,如今的元怀瑾在朝中还有多少威信呢?如果他真的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大元的利益,那些原本还对他心怀期待的老臣会更加失望吧,就更不会任他胡来。
假如月染霜欲对元怀瑾不利?那太好了,正好名正言顺的换个皇帝!想到这里,裴容卿不由的冷笑,如果月染霜真的有这份能耐,她倒要感谢她。
未央宫外,虽然被宫女恭敬的请回去,但月染霜还是怯怯的望着宫门的方向,对宫女的劝阻不理不睬,一副不等到裴容卿不罢休的架势。
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站在宫门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裴容卿故意惩罚她呢!没过多久,月染霜就扶着额头,摇摇欲坠的模样,含烟此时算是看出她的目的了!她冷着脸,吩咐人把座椅,酒水全部摆在她面前,旁边还有一顶软轿,想休息或者离开随时都可以,还等?那就是你自找的!
想用这种方式逼娘娘就范,你还太嫩了些!含烟守在宫门口,冷冷的盯着不远处的女子。
虚假温柔
手里的茶盏都续了三次水了,不远处的女子还是坚持着,含烟冷眼瞧着,没想到她看起来娇弱,体力倒不错,虽然一直在晃,但到底没真倒下。
第三杯水就快要喝完了,含烟招来个小宫女让她继续看着,自己则打算进内殿去伺候裴容卿用晚膳,这时,不远处忽然出现的身影让她睁大了眼睛。
含烟进宫虽久,但见过元怀瑾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她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率先跪下行礼,合宫的人也跟着跪下。
元怀瑾却径直走到月染霜面前,轻斥的语气中含着几分心疼:“不是让你不要来了?怎么不听话呢?”
月染霜勉强一笑,正好让元怀瑾看到她苍白的脸和盈盈欲坠的几滴泪:“臣妾身为后宫嫔妃,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应该的,娘娘不愿见臣妾,定是因为臣妾有什么事做错了,臣妾就在这里给皇后娘娘请罪,臣妾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这几句话说的,既能表现她的知礼,又恰到好处的表明了自己的委屈。
元怀瑾却轻轻蹙眉:“朕说过,你只需待在挽月斋陪着朕就好,其他的事都不必上心,难道你不信朕?”
她脸色一白,忙摇头:“臣妾当然相信皇上,可是,臣妾不愿被皇后娘娘这样误会……”说着她咬唇道,“定是昨夜在长华宫臣妾见到娘娘时没有给娘娘请安的缘故,是臣妾的错。”
含烟沉声开口:“月贵人,奴婢已经说了很多回了,我们娘娘在休息,奴婢们不敢打扰,何况,娘娘早说过免了月贵人的晨昏定省。”
她神色惶急:“皇后娘娘这样说,定是怪我了!”
“染霜。”元怀瑾微微蹙眉,眼里的温情变得淡薄了不少,“朕已经亲自来接你了,你若不和朕回去,岂不就是不把朕放在眼里?看来在你眼里,讨好皇后比伺候朕更重要。”
她大惊,身体颤抖着,扑通一声跪下:“皇上,臣妾并不是这个意思!皇上体贴臣妾,臣妾很感激,可……”
“既然如此,就和朕回去,再也不要来这里了。”元怀瑾欲拉她起来。
月染霜依然犹疑着看向宫门口,含烟头也不抬,心中却在冷笑。
身为替身,却没有身为替身的自知之明,皇上固然宠爱她,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分的清楚的,她不是先皇后,这个女人以为皇上会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只让她待在挽月斋,说明皇上只是把她当成而已,连一般的妃嫔也算不上,充其量也只是个玩具,月染霜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元怀瑾此时已经失去了耐性,声音既沉又冷:“染霜,你若再固执下去,便连挽月斋也不用回了,只在这里跪着!”
月染霜眼里立刻蓄满了泪水,握住他的手勉强笑道:“是臣妾不懂事,让皇上为难了,臣妾以后再也不来了,只陪着皇上。”
这时,一顶轿子刚好在门口停下,里面的丽人掀开帘子下轿,竟是舞妃!她见到元怀瑾和月染霜,显然也惊讶了一下,她很快镇定下来,恭敬的行了个礼,但元怀瑾根本看也不看她,只是含笑将月染霜揽在怀里。
含烟立刻上前微笑道:“奴婢见过舞妃娘娘。”
“本宫闲来无事想和皇后娘娘说说话,不知皇后娘娘可方便?”舞含笑道。
含烟忙点头:“自然是方便的,娘娘刚起不久,正要用晚膳呢,有舞妃娘娘相陪,我们娘娘定会高兴的。”
一旁正欲离开的月染霜闻言身体一颤,不由的回头看了谈笑甚欢的两人一眼,眼神里含着无尽的幽怨,但元怀瑾似乎对此一无所觉,只是挽着她的手,声音温柔,含着无限欢欣:“瑂儿,今晚有你最爱的桃花酥,高兴吗?”
桃花酥,她何尝喜欢过桃花酥呢?牵了牵嘴角,她收起那份不甘,笑的甜美而娇怯:“当然,臣妾多谢皇上。”
即便是虚假的温柔,也足以让人沉溺了。
看着月染霜离开,含烟忙进去通报裴容卿。
裴容卿完全不知道月染霜在外面站了快一个时辰了,更不知道元怀瑾把人带走了,这样的小事,含烟自己既然处理好了,怎么可能还会报告给裴容卿让她添堵?
得知舞来了,裴容卿挑眉一笑:“请她进来吧。”
她对舞的印象一直很好,昨晚一事更让她看到,舞恐怕是这个宫里看的最清楚的一个人。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眼前的女子规规矩矩的敛衽请安,无可指摘,裴容卿只是点了点下巴示意她坐下。
“你一向最懂得明哲保身,既然知道早上本宫没有见嫔妃,怎么笃定本宫一定会见你?”裴容卿似笑非笑。
她抿嘴笑的矜持:“臣妾只是碰碰运气罢了,娘娘肯见臣妾,是臣妾的福气。”
此时宫女已经将晚膳摆上,裴容卿搅着燕窝,漫不经心的问道:“听说你和贤妃是同一年进宫的?”
“臣妾和贤妃姐姐都是皇上初初登基的时候一同册封的,因臣妾为人蠢笨,不大和贤妃娘娘争宠,她还会给臣妾几分薄面。”
“不争宠么?即使先皇后还在的时候也不曾争过?”裴容卿盯着她。
她直视着裴容卿,声音平静:“先皇后还在的时候,皇上的宠爱大部分都是在先皇后身上的,为了做做样子,偶尔也会宠幸旁的妃子,但也极为有限,所以,着实没有什么可争的,臣妾家世还算可以,即使不受宠,宫里也不会怠慢,争宠的心思就更淡了。”
“你的确看得开。”裴容卿低笑,忽然话锋一转,“你今日来找本宫,是想闲聊些什么?”
一个真相
“皇后娘娘是臣妾至今见过的最睿智的女子,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比起来也差得远了。”她真心实意叹道,“因为皇后娘娘的出现,臣妾才觉得这个宫里有了几分人气。”
“你这话说的有趣。”裴容卿一哂,“仿佛这宫里除了本宫都是死人似的。”
舞微笑:“皇上住进了挽月斋后,宫里的女子一下子失去了目标,整日浑浑噩噩,什么希望也没了,可不是死人?就连皇上,因为先皇后的死,也像天塌了一般。但是皇后娘娘您不一样,您的率性和洒脱,远不是臣妾们能比的。”
率性?洒脱?裴容卿觉得很新奇:“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本宫在这宫里,自然还是有所图的。”
“娘娘图的只是一个开心随性罢了,这宫里能给您的实在有限。”她笃定笑道。
裴容卿眯起眼睛看着她:“那又如何?”
“臣妾不希望娘娘被宫里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琐事绊住了脚步,那实在太委屈娘娘了,那些个腌臜事,自有人去做,其实并不需娘娘亲自动手。”
裴容卿不动声色的微笑:“本宫听你的意思,似乎是在劝本宫放手,或者说放权。”
“臣妾不敢,娘娘既然身在这深宫,要自保,肯定需要一些手段,只是这宫里的事情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舞低下头喝了一口水,忽然抬头粲然一笑,“几年前,臣妾还未进宫的时候,臣妾的爹爹曾经告诉过臣妾,他打算把臣妾许配给安王,只是后来太后下旨让世家女子进宫,臣妾被太后看中留下,这便在宫里蹉跎至今。”
裴容卿终于有了点兴趣:“安王知道?”
“他自然是知道的,若不是安王曾经跟爹爹隐晦的提起,爹爹也不会忽然起这样的念头,只是后来,太后召臣妾入宫,安王却不曾有过任何作为,臣妾那会儿——说句让娘娘笑话的话——多少有点灰心丧气,毕竟臣妾曾经把安王当做此生的良人,谁知他竟然如此薄情。臣妾很久也想不明白,若安王不曾倾心过臣妾,怎么会跟爹爹提起呢?毕竟臣妾当时在闺阁中并不算出名,家世才情比臣妾好的也大有人在。那时实在太傻。”她不由的摇头苦笑。
元司灏么?过几天便是他娶裴梦语的日子了,舞在这个时候提起当年的事,难道和元司灏的婚事有关?裴容卿眨了眨眼睛:“那么,你后来想通了?”
“宫里的日子寂寞又无聊,臣妾只好想这些事。”她苦笑一声,“当时臣妾一直想,凭安王的亲王身份,若提前和太后提一提这个事,太后没道理不成全他。可是后来臣妾明白了,正因为安王这样的身份,他才不能提,一旦他有了自己的主张,太后必然会怀疑他,他的婚事只能由太后下这个恩典。”
裴容卿点了点:“太后虽然抚养他长大,但毕竟不是亲生的儿子。”
“可即使是如此,还是说明安王心里没有臣妾,对他而言,臣妾并不是非娶不可,所以他不会为了臣妾去担这样的风险。”她轻轻一叹,“想的深入了,就不由的怀疑当年他主动跟爹爹提起亲事,又不上臣妾家里提亲的原因,只怕他心里一直存着让爹爹先开口的意思,这样便跟太后有交待,还能得到爹爹这样的助力。如此,臣妾才算真正死心了,也对他彻底心冷。”
“舞妃的故事果然让人唏嘘。”想起元司灏那副永远唯元怀瑾马首是瞻的模样,她不由的讽刺一笑,“这样的情景,只怕曾经在很多女子身上发生过。”
“让娘娘笑话了,臣妾今日来,当然不是让娘娘听臣妾这么无趣的故事。”她又是一笑,“只是,臣妾听闻娘娘的二姐即将嫁给安王为正妃,而且很碰巧的一点是,娘娘的二姐也是在闺中就对安王殿下芳心暗许。”
裴容卿脸色一沉,目光灼灼:“你的意思是……”
“臣妾那时虽然是无知的女子,但也不至于对一个不曾见过的人上心。事实上,那一年的上元节,臣妾也曾巧遇安王殿下,所以后来爹爹跟臣妾说,臣妾可能嫁给安王的时候,臣妾才会那么高兴。”
听她说到这里,裴容卿终于明白了,脸上的笑容很是意味深长:“你怀疑这一切都是元司灏策划好的?”
“臣妾不敢这么揣测,只是事关娘娘的二姐,臣妾这才饶舌一二。”她微微一笑,“臣妾当年在上元节见到的安王殿下,也是一个温润如玉的清雅男子,否则也不会对他一见倾心,只是后来在宫里见到安王和皇上的相处,才发现臣妾当时错的有多离谱。”
“今日你说的一切若是属实,那么安王殿下还真是可怕。”裴容卿不由的冷笑,“想必他也精心计划了很多年,可是他当初负了你,便被你看穿了,可见人还是不要做亏心事比较好。”
“娘娘的二姐嫁与安王之事已成定局,只是,娘娘虽然是裴家人,想要和安王以及安王妃保持距离也不是什么难事。娘娘定不会希望卷进这些是非中。”她恳切的望着她。
裴容卿看了她许久,终于一笑:“本宫明白了,多谢你。”
“臣妾愧不敢当。”她站了起来,“今日臣妾的目的已达到,便该告辞了。”说罢恭敬的行礼。
“难为你跑这一趟,本宫知道凭你的性子这有多难。”裴容卿含笑看向她,“只是,既然已经来了,就多坐一会,本宫还有些事情想问你。”
她疑惑道:“娘娘还想知道什么?”
“一个真相。”裴容卿直视她的眼睛,“当年先皇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去了翡阳宫
昀昭宫最大的特点就是阳光充足。
楚飞阑躺在枝桠掩映间,不时的瞄几眼树下的人,见对方始终没有反应,忍不住开口道:“一个香囊而已,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齐珩微微一笑:“香味虽然淡了许多,但依然保存着,已经快十二个时辰了。”
楚飞阑哼了一声:“你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果然不是一般的香。”齐珩收起香囊,眼底的光芒变得深沉。
“你研究了这么久,只得到这个结论?”楚飞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孤不得不小心,这世上别有用心之人太多了。”他收起香囊,慢悠悠道。
楚飞阑哼了一声:“还有谁比你的心眼更多!不然老子也不会三番两次上你的当。”
“孤不过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要记恨到什么时候?”他轻飘飘的看了树上之人一眼,似想到了什么,“挽月斋至今没传出什么消息来,你去帮孤探探。”
“没门!”楚飞阑飞快的拒绝,“你使的美人计倒是妙极,只可惜元怀瑾把人掬在了挽月斋里,恐怕帮不了你什么事。就月染霜那点段数,只怕连给皇后添堵都不够。”
“孤并不需要她做什么,孤只想确定一件事。”齐珩站了起来,负手走进内殿,“去吧,孤给你留宵夜。”
楚飞阑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模样,气的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可是想起这个男人的手段,他把牙齿咬的咯咯响,却不得不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殿下!”见齐珩走进来,赵谦忙抱拳上前,一脸喜色,“苍郡王传来消息,他已经得到一批神仙稻稻种了!”
“哦?”齐珩挑眉轻笑,“大元每年分给百姓的种子都是有定数的,此番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被掠去了一年的希望。他用这种法子,只怕要不了多久就有人联想到齐国身上,他自己的目的也就暴露了。”
“可是……或许他是从宫里弄来的……”赵谦猜测。
“他若有这个本事,还需求助孤么?”齐珩沉吟,“原本以为他还有点谋略,只可惜这么沉不住气,立刻断了和他那边的联系吧,孤还不屑于他掠来的那些稻种。不要让人抓到把柄。”
想到昨日裴容卿所说的那句自主创新,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殿下是打算放弃苍郡王了?”赵谦不由的担忧,“那大元不就乱不起来了?”
“你着什么急。”齐珩微微一笑,“元怀瑾如今这番做派,只怕暗中动心的宗室不在少数,你且等着,要不了多久,自有人亲自来找你。”
赵谦略一思索,明白了过来,抱拳笑道:“殿下神机妙算,臣自愧不如。”
挽月斋里太空旷,想找到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实在不容易,夜幕降临,楚飞阑伏在一处水榭,寻找着最佳探听点,心里把齐珩骂了个遍。
他正欲接近主殿,耳边忽然听到了一阵迅疾的风声,心神一凛,他飞快的侧身避过,一道剑风又袭来,他稳住心神,抽出软剑和那人缠斗在一起!几次交手下来,他就知道这人也是个高手,楚飞阑不敢掉以轻心,留心着他的路数,却一无所获,完全不知道他是哪一派的人,看样子极有可能就是宫中的!
眼中精光大盛,他虚晃一招,露出个破绽,趁着对方全力以赴之时,他飞快旋身离开了水榭!对方丝毫不肯放松,足尖一点便追了上来,楚飞阑心里暗咒一声,不再躲闪,径直出了挽月斋,对方确定他已离开,这才放弃,转身回到了水榭之中。
看来皇帝虽然不管事,但至少还惜命,这挽月斋里居然还有这样的高手把守着,楚飞阑心中思量,直奔昀昭宫而去。
此番并无多少收获,不知道那个狡诈的家伙会不会连宵夜也不给他留!楚飞阑暗暗咬牙。
兰汀阁里又是另一番情景。
柔弱无骨的女子陷在层层稠纱之中,咯咯直笑,元怀瑾伏在她的身侧,捧着她的胳膊,一遍遍的吻着上面的一点,月染霜大约是觉得痒,因此笑个不停。
“瑂儿……”他低低地唤,“你从前最喜欢朕这样对你了。”
月染霜一震,勉强笑道:“臣妾……就是因为喜欢才这样笑。”她翻了个身,伸出另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口,经过两天的相处,她知道他喜欢被这样对待。
元怀瑾果然露出了温柔的笑,低低一叹,将她柔软的身体摁在怀里。
“瑂儿,你真的回来了么……”他一边说一边轻吻她的耳垂,温柔而虔诚。
月染霜被他这样对待着,身体渐渐发软,脑子却清明的认识到,此时她唤的分明是另一个人。
嗬,瑂儿,每当他高兴时或动情时,他便会这么唤,可是一旦自己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便是冷冰冰的染霜,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瑂儿,可还是这样自欺欺人。
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呢?沉浸在他给的无尚宠爱里,她着迷的盯着元怀瑾的侧脸,只希望这一刻可以成为永恒。
哪怕是替身,如果能够永远这样下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房间里的红烛渐渐燃尽。
身边的女子沉沉的睡去,唇角还泛着羞涩而喜悦的笑容,元怀瑾的眼中却不见丝毫的沉溺,冷静的如同刚才那一场情事根本不曾存在一般。他披衣下床,挪动按钮,进入暗室。
手里攥着最新的情报,元怀瑾脸色暗沉了下来。
事情本该如他所预计的那般进行下去,可是厉擎天这个人却让他看不透了。凭他的性格,所谓的结盟根本不可能,那么也就没有齐国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了。
这时,一个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的背后,沉声道:“陛下。”
“你今日来迟了。”
“属下刚刚在水榭见到了一个人埋伏在那里,和他纠缠了一会儿。”
元怀瑾手势一窒,冷声问道:“可知是哪方的人?”
“他的套路十分诡谲,属下猜测应当是江湖中人,不知他是哪方派来的。”
“也罢,只要你别让人发现踪迹,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就随他去吧。”元怀瑾不欲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毕竟凭他的身手,这个世界上能伤到他的也没几个。
“是。”他应道,接着迟疑开口,“陛下,月贵人的存在是否会影响到您?”
“无妨。”元怀瑾眉心一动,“皇后最近可有什么动作?”
黑衣人颤了颤:“皇后娘娘……昨夜没有回宫……”
元怀瑾一惊:“她去了哪里?”
“她去了翡阳宫。属下跟着他一路来人翡阳宫,只是娘娘进去后,却直到第二天卯时才被燕帝陛下送回未央宫。”他咬咬牙,闭上眼睛说道。
手中的情报被他握的发白,元怀瑾的脸色无比沉郁:“当真?过了一整夜么?”
“属下……一直候在翡阳宫外……”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
元怀瑾许久不曾说话。
他骄傲的皇后,什么时候跟厉擎天纠缠在一起了?厉擎天这段时间的超常表现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难道说,他的皇后为了让燕国和元国的结盟顺利,甚至不惜委身于燕帝?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可能性极大,强烈的愤怒和屈辱让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眼底的戾气让人胆寒!
“不仅是昨夜,昨晚的晚宴,燕帝陛下对娘娘的觊觎和占有欲根本不曾掩饰,百官可能以为燕帝只是借羞辱娘娘来羞辱大元,但属下看来,也许燕帝陛下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皇后娘娘。”
昨晚的情况元怀瑾早已心中有数,原本他和百官的猜测的一样,却没想到,厉擎天对皇后的感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强烈的多,如此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解释的通了,可是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结论。
他的皇后,不论是为了大元也好,或者是被诱惑了也好,都不再纯洁,她到底背叛了他!
眼底闪过几分厌恶和屈辱,不论自己是否愿意要她,她都是他的女人,这辈子她都别想摆脱这个身份和标签!
“密切注视着两人,还有,想办法阻止他们两人私底下的见面!”元怀瑾吩咐,声音说不出的沉郁。
黑衣人心中一凛,低低道了声是。
太和殿。
今日的早朝多了两拨人,一拨是齐国的使节,一拨是厉擎天派来的和谈属官,他身为皇帝,在朝上怎么样都是不妥,索性不来了,大元的百官对此也赞成,不然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安排这位皇帝。
看到王信和赵谦等人一起给自己行礼,裴容卿眯起眼睛,心中一阵暗爽,快意过后又想到这个男人心机深沉且能屈能伸不拘小节,虽然是个做大事的料,但同样也说明这个男人很不好对付,在他离开之前,还不知道要给自己使多少绊子。
“各位大人,有事便启奏吧。”裴容卿懒洋洋道。
站在队伍之中的王信不由的勾起了唇角,他几乎可以想象珠帘之后的女子是怎样一副慵懒妩媚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走进其中一睹芳颜。
裴昭率先出列,捡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说了,没用多久便处理了,听着裴昭说着解决方法,裴容卿忽然发现,沈将军这几天可真是安静。
“沈将军,”裴容卿笑着点他的名,“皇上前日得了新宠,听说是你献上的。”
裴容卿话音刚落,众大臣的目光立刻集中在沈随身上。
皇上宠幸了一个和先皇后长的相似的女子众人都知道,只是皇后没有任何作为,他们也就不在这件事上心了,毕竟如今皇上的一举一动已经不影响朝政,此刻听皇后提起,倒是有几分怪罪沈随的意思。
沈随抱了抱拳:“回皇后娘娘的话,那个女子只是臣家中一个普通的侍女,贤妃娘娘将她讨了去,这才被陛下见到。”
“那便是贤妃的贤德了,知道陛下对先皇后爱重逾常,所以特意找来这么一个女子安慰陛下,本宫定要嘉奖贤妃才是。”裴容卿轻笑道,让沈随出了一声冷汗。
“娘娘,贤妃娘娘只是关心陛下,还请娘娘恕罪。”
“沈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贤妃没做错了什么,本宫怎么会怪罪她?”裴容卿心中冷笑,竟然好意思把一切都推到自己女儿身上,可见此人多么冷血无情了,想到此节,裴容卿不由的同情起一向以家世为傲的沈茉涵,便掠过这个话题不提。
“邵大人,本宫让你拟的与燕国结盟的文书可好了?”
邵梓孺含笑道:“回娘娘的话,臣已经拟好。”
“嗯,直接给燕帝陛下送去就好,不必给本宫看了。”
听到裴容卿这么说,各位大臣的脸色都有点不好看,这么重要的事,皇后娘娘竟然丝毫不在意,而且对邵梓孺如此信任!
“是。”邵梓孺应下,嘴角的笑容很深。
“皇后娘娘。”赵谦出列道,“臣等感谢皇后和大元的款待,只是臣等停留大元的时间有限,不知皇后娘娘派哪位大臣与臣等商谈互通有无一事?”
裴容卿笑道:“赵大人不必着急,关于互通有无一事,本宫和众位大臣早已讨论过,大元与齐国比邻,都是富庶的国家,能够开放边境市场,对双方都是极为有利之事,本宫定叫你圆满完成任务,好回国与齐国的陛下以及太子殿下交待。”说着,颇意味深长的看了他身后的王信一眼。
仿佛注意到她的目光,王信勾唇一笑。
她果然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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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侍寝吧
“多谢皇后娘娘。”赵谦闻言大喜。
“能者多劳。邵大人,此事依然由你负责吧,本宫相信你定能办妥。”裴容卿毫不客气的把事情都丢给他,邵梓孺含笑应了。
“皇后娘娘,虽然邵大人的能力众人有目共睹,只是都交给邵大人一个人做,岂不是显得我大元无人了么?”沈随沉声开口。
裴容卿无声的笑了,这老匹夫终于是沉不住气了。
“那依沈将军看,此事交予谁比较好?”裴容卿含笑问道。
“若娘娘不嫌弃,臣愿意主动请缨。”
凭他的身份,主动提出办一件事,自己若拒绝了,便是大大拂了他的面子,裴容卿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遂抬了抬手,干脆的应了。
她毫不怀疑沈随接下此事有所谋划,不过好歹自己心里有数,还可以防着点,免得他背地里做些小动作,防不胜防。
早朝到这里差不多也该结束了,裴容卿宣布退朝,起身率先离开,只是,珠帘之外某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大元和燕国结盟之事已经提上日程,齐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怕不久就会有所动作了,可是那又如何呢?真的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吗,太子殿下?
她无声的笑了。
安王殿下娶正妃可是一件大事,何况娶的还是裴家的二小姐,当今太后的亲侄女,皇后的亲姐姐。
裴容卿本该亲临,不过三天前就传出她身体不适的消息,因此这一天缺席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她派人送了一份大礼,算是尽到心意了,倒是太后即使在病中也不忘送了好些贺礼,大概是她积年的体己物。
连太后都更偏疼自己这个二姐,唉,裴三小姐,你做人是多么的失败啊。
第二日安王携安王妃进宫拜见太后,没逗留多久,便来到了未央宫。
彼时裴容卿刚刚晨起,还未梳妆,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略有些苍白,伪装成生病倒不难,所以她稍稍修饰了一下,出去见二人。
多日不见,元司灏看起来倒是沉稳了不少,他握紧裴梦语的手,嘴角含笑,似乎对这个妻子是满意,裴梦语就更不用说了,脸上写满了幸福,天家新妇,本就应该是这般模样。二人携手给裴容卿见礼,大约是心愿得成,裴梦语丝毫不介意给自己这个妹妹行大礼。
“安王和安王妃请起。”裴容卿勉强一笑,伸手示意他们起来,“昨日本宫未能出席二位的婚宴,安王与王妃可不要怪罪。”
元司灏笑了笑:“皇嫂凤体要紧。”
裴梦语也跟着道:“娘娘身体可好些了?”
“见到王爷和王妃琴瑟和鸣,本宫立刻觉得好多了。”裴容卿赞道,一席话立刻让裴梦语红了脸。
元司灏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复杂,他试图在她的眼睛看到一丝一毫的不愉,可是他失败了。
“王爷可要去挽月斋拜见皇上?”
元司灏苦笑:“皇兄如今得了月贵人,哪里还有空见本王。”
“虽说如此,可安王是皇上的至亲,而且皇上一向很信任安王殿下,怎么会不愿见你呢?”裴容卿挑眉笑道。
“若本王真的求见,皇兄大约是不会拒绝的,只是肯定会不耐,本王何必自讨没趣。”说着他话锋一转,“何况,若见到皇兄对月贵人体贴入微,本王便会想起皇嫂被皇兄这样冷落,本王不忍。”
裴容卿忍不住轻笑:“安王殿下的心意本宫心领了,只是陛下的意图本宫从来不去猜测,本宫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便心满意足了,所以殿下无需为本宫忧心。”
听到元司灏用这样的语气对裴容卿说话,裴梦语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此刻见裴容卿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讽刺:“娘娘母仪天下,自然不必和一个小小的婢女争宠,只是,一旦这名婢女怀了龙胎,这……”
她故意停顿去看裴容卿的脸色,然而裴容卿只是好笑的看着她,语气没有丝毫的愤怒:“安王妃思虑的是,若月贵人真能怀上龙种,那可是我大元的一件幸事。”
裴梦语苍白着脸点头应下,笑容勉强。
明明自己今日来是想让这个妹妹看到自己的幸福,也为了证明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错,可是此刻却有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因为,裴容卿根本不屑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似乎对她而言,在什么样的环境都没关系,因为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她都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得恣意,没有人可以给她添堵。
她不由得看了玉座上的人一眼,虽然裴容卿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清明,神采奕奕,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因为帝王的宠爱对她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
“本王不打扰皇嫂了。”元司灏察觉到自己小娇妻的低落情绪,忙告退,裴容卿笑着应允。
裴梦语,但愿有一天,你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若你能安分守己,我自然会成全你这一片深情,怕只怕你,所托非人。
元司灏和裴梦语的婚事过后,裴容卿过了一段很是清闲的日子。燕国和大元的盟约进展顺利——当然会顺利,因为无论大元这边提什么要求厉擎天都没有异议,另一边,因为沈随刻意要和齐国使节套好关系,因此双方也相谈甚欢,而她只需了解一下进度,便甩手不干了。后宫妃子忙着玩麻将,元怀瑾宠爱着月染霜,一切都很顺利很和谐,她很满意。
因此,半个月后的某天她走进浴室,看到负手等候在那里的一道身影时,很久没有反应过来,始终怀疑自己眼花了。
待反应过来,她忍不住温柔一笑:“陛下难得驾临臣妾这里,可是臣妾做了什么事让您不满意了?”
男人回头,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模样,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看着浴池,声音低沉:“未央宫的温泉浴池极为养人,曾经瑂儿便十分喜欢这个地方,可惜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反对她住进未央宫,朕才给她择了挽月斋。”
裴容卿走近浴池,在池边坐下,将双足放在水中,舒服的叹气,才说:“所以,陛下希望臣妾搬离这一处地方,好把未央宫作为先皇后的祭典之所,还是打算把这里给月贵人居住?”
“皇后,在你的心里,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清淡的目光落在她莹白无暇的双足上。
她侧着头一笑,尽显俏皮:“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是什么,真话又是什么?”
“假话便是,至情至性,真话便是,一个人渣。”她语气温柔,丝毫不觉自己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
元怀瑾却低低的笑了:“你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如果朕不曾有过瑂儿,一定会被你吸引。”
“可是在陛下看来,臣妾还是比不上先皇后的,不是吗?”她勾唇一笑。
元怀瑾走进她,这样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她胸口的沟壑,隐约动人。
他高大的身体忽然压了下来,裴容卿看着水面上越来越大的阴影,低低一笑:“陛下想做什么?”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圈在怀里,他的唇贴在她的耳际,如同他的人一般毫无温度。
“皇后,吧。”
裴容卿看着水面上交叠在一起的两人,那么亲密无间,不由的一笑,用双足用力一拨水,将交叠的身影搅碎。
“陛下,臣妾没有心理准备。”
“大元需要一个继承人。”他低低一叹,“朕给你一个孩子。”
“陛下无需勉强,月贵人正年轻,早晚会有孩子的。”裴容卿唇角勾起,笑的讽刺。
“她若真的怀了孩子,你会放过她?”元怀瑾在她耳边低声道。
“当然。”裴容卿面不改色,“臣妾是皇后,这宫里任何一个妃嫔的孩子也都是臣妾的孩子,若月贵人真的生下了陛下的继承人,臣妾将孩子抱到未央宫来抚养便是。”
“你打的好算盘。”他低低的笑,“可是,你真的放心?”
“为什么不放心?他们懂事后只会认臣妾一个母亲,自然会和臣妾一条心。”她笑的极为甜美,侧着头看他,语气带着几分撒娇,“若让臣妾自己生孩子,臣妾还不愿意呢,听母亲说生孩子极为痛苦,而且还有很大的风险,臣妾才不要做这样的傻事呢!反正后宫多的是愿意为陛下生孩子的人。”
“朕听明白了。”他挑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你不愿意,也不愿替朕生孩子。”
“陛下英明。”她轻笑着脱离他的桎梏,顺势滑入浴池中,“臣妾知道对陛下来说也很勉强,所以还请陛下打消这个念头。臣妾就等着月贵人的好消息了。”
元怀瑾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水中的女子笑容明媚,如精灵一般娇俏灵动,却极为疏离,仿佛永远也抓不住求不得。
“皇后,如果朕执意要你呢?”他低下身体,平静的面容既然出现了几丝促狭的笑意,“你要知道,你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朕不想要,若朕重新临政,你觉得朝中的大臣会支持你还是支持朕呢?”
裴容卿靠着池壁,笑容含着几分惊讶:“皇上是在威胁臣妾吗?那么要让皇上失望了,臣妾巴不得皇上这样做呢,自从开始上朝,臣妾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到,如果陛下愿意重新临政,臣妾也能甩掉这些琐碎的事物了。”
她的神情如此认真,并不像撒谎,元怀瑾笑了:“皇后,你总是让朕意外。”
“陛下说笑了。”她拨着水,言笑晏晏,“若臣妾能让陛下重新临政,也算是臣妾对大元百姓的一大功劳了,臣妾很欣慰。”
“可是……”他勾起唇角,笑的魅惑横生,“你身为朕的皇后,最重要的义务便是为朕、为大元传宗接代。而且,”他顿了顿,俯下身在她耳边说,“朕并不觉得勉强。”
裴容卿觉得太阳茓突突直跳。
事情似乎有点脱离她的控制了,元怀瑾今日抽的什么风?除了大婚的那一日他对自己还算有点笑脸,后来见自己多次违逆他的意思,便再也没什么好脸色,今日倒难得,不但对她笑,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打算跟自己春风一度。
“皇上,臣妾……非常惊讶,是不是月贵人没有伺候好您?”她不动声色的往池子深处退去。
有一点他说的很对,自己的身份依然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若他要强上,她恐怕真的无法拒绝。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轻轻松松的将她从池子里捞出来,健臂紧紧揽住她的腰,动作一气呵成,裴容卿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居然来真的!她不是在做梦吧!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皇后,看来你一直以为朕在与你玩笑。”
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十分不舒服,更何况是这种姿势被他抱在怀里,裴容卿皱了皱眉,放缓了语气说:“皇上,臣妾还没有洗好,怕是伺候不了皇上。”
“朕不介意。”说罢,他抱着她走出了浴室,直接将她送到床上,此时寝殿里一个人都没有,裴容卿暗暗咬牙。
“皇后,你什么都不懂么?没关系,朕可以教你。”他覆在她的身上,紧紧扣住她的双手,眼底虽然有几分促狭的笑意,却并无**之色。
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声越发的急促,在静谧的寝殿里显得如此清晰而暧昧。
臣妾乐意之至
被这样压着,裴容卿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衣服湿漉漉的贴着身上,曲线毕露。
“皇上,”这样被动的局面她十分不喜欢,她不由的蹙眉,“臣妾不愿意。”
“为什么?”他没有生气,反而极为耐心的问她。
裴容卿直视着他的眼睛:“因为皇上您心里还有别的女人,只是把臣妾当成一个调剂,臣妾虽然不才,但多少有几分气性,别说像月贵人那样做替身,今日皇上对臣妾有稍稍一份的调戏不尊重之意,臣妾都无法忍受,若陛下真的要硬来,臣妾只有以死明志了。”
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语气中的坚定却不容置疑,元怀瑾勾起了唇角:“没想到皇后是如此贞烈之人,只是,朕担心你这份贞烈是为了别人。”
为了别人?裴容卿敏锐的察觉到几分不对,蹙眉看着他。
“今日如果朕要了你,你明日便会去死么?”他想了下,似乎觉得很有趣,“那朕更要一试了。”说着,一只手已经灵活的从她的小腿蜿蜒而上。
裴容卿眨了眨眼睛,有点挫败,她自认为刚才那一番说辞很是得体,没想到竟然没有丝毫的作用,这个男人果然狠心冷血。
眼睛一转,她忽然咯咯的笑起来:“皇上真是没情趣,难道您与先皇后欢好时也是这般模样么?让臣妾很没有成就感啊。”
他挑眉:“你觉得朕应当怎样做才算有情趣?”
“皇上虽然说着要臣妾,可是却这般冷静,怎能让臣妾不怀疑您是逗臣妾玩儿的呢?”她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语气娇嗔。
“原来如此,”他轻笑着用目光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声音果然染上了几分沙哑,“面对皇后这样的尤物,天底下大概没有几个男人能忍得住,皇后,你说对么?”
“可是也只有皇上您一人能看到这样的臣妾。”她咬唇笑道,接着用力一拉,让他和自己一样倒在了床上。
元怀瑾不以为意,顺着她之前的话说:“果真如此么?”
显然是怀疑的。
“原来皇上怀疑臣妾对皇上不忠。”她慢吞吞的坐起身,娇笑着跨坐在他的身上,“那么,皇上就来检验一下吧,看看臣妾是否背叛了您。”
她眼波流转,极为妩媚。
元怀瑾抚摸着她滑腻的肌肤,呼吸重了几分:“皇后此时不觉得朕不尊重你了?”
“不一样了,皇上。”她俯下身,**压在他的胸口,声音极为慵懒,“因为臣妾改变了主意,忽然觉得跟皇上您共享**应当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这个时候是臣妾需要您,皇上,您可不要拒绝臣妾。”
元怀瑾眸色沉沉,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忽然抬起她的玉臂,卷起依然湿漉漉的衣袖,一路卷一路轻吻,裴容卿浑身一颤,有点恼怒的看着他沉迷的脸。
直到手臂上那颗红色的朱砂露出来,元怀瑾才停下,他似乎有些意外的看到这颗依然存在的朱砂,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了几下,看着裴容卿的目光变得复杂。
裴容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轻一笑:“这下,陛下放心了么?臣妾为了您劳心劳力,不但没一句褒奖不说,还时时遭到您的怀疑和冷眼,这劳什子的皇后做的可真没意思。”
元怀瑾冷冷一笑:“朕看皇后很是乐在其中,如今朝中的大臣几乎都被你收服了。”
“陛下何必说这样诛心的话,他们对臣妾还有几分尊重,不过是看在臣妾从不乾纲独断的份上,就像陛下您刚刚说的,如果您重新临政,哪里还有臣妾撒欢的份。”裴容卿依然笑着,眼底的光芒却逐渐冷凝,她缓缓俯下身,湿热的吻落在他的耳垂上,“皇上如此聪明之人,应当知道什么是用人之道,再不济也知道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啊,可是您一味的利用臣妾,却从来不给臣妾一点甜头,兴许过一段时间,臣妾真的会做出什么对不住陛下的事情呢。”
他忽然伸出手,轻抚她的脸颊:“朕一开始的话,并非只是试探。”
“嗯?”
“你若想做名副其实的皇后,朕可以成全你。”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字字落在她的耳中。
“好啊。”她笑的妩媚,盯着他的眼睛说,“臣妾乐意之至。”
让人窒息的安静。
裴容卿始终含着甜美的笑,静静的望着他,似害羞又似期待,却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元怀瑾忽然有些看不透她了,他不清楚她这样的作态,是笃定他不会对她做什么,还是真的愿意。
双手缓慢在她的身上游走,粗粝的掌心愈发灼热,手心下的触感好的惊人,一个不小心便让人沉溺了进去。也许是触到了她的敏感点,身上的人儿忽然自唇间发出一声低吟,双眸半阖,妩媚的惊人!
元怀瑾瞳孔一缩,忽然用力将她推开,神色阴沉的可怕。
裴容卿顺从的下来,低低的笑道:“对陛下来说,与臣妾欢好果然是太勉强了么?”
元怀瑾平稳了一下呼吸下床,沉沉的声音带着极大的压迫感:“如果皇后能一直保持对朕的忠诚,朕总有一天会给你所有你应该得到的。”
裴容卿含笑看着他:“好,臣妾等着皇上。”
元怀瑾再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负手离开。
裴容卿看着他的背影,叹息一般道:“皇上,臣妾该得的,未必是臣妾真正想要的,只希望,皇上不要让臣妾等太久。”
远去的背影稍稍一顿,很快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裴容卿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在她故意表现出情动的那一刻,她没有忽略他忽然变暗的眼底。
那是**的神色。
被困住的滋味怎么样
夜浓如汁。
楚飞阑靠在树上无聊的打着哈欠。不远处,未央宫的灯火依旧通明,楚飞阑目光灼灼的盯着夜色那道一闪而过的黑影,虽然对方快如鬼魅,但他依然认出了对方,不由的心情大好。
谁能想到今晚有如此收获呢?被月染霜彻底迷住的元怀瑾竟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来找皇后,这其中的猫腻只怕有趣的很,至于究竟是什么猫腻,那就是齐珩的事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终于可以去找他心爱的姑娘们了。
等等,眼下似乎就有个姑娘在等着他,看着未央宫的灯火,他勾起唇角,笑的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大晚上的,元怀瑾来找自己的皇后还能有什么事呢?他真的很期待齐珩得知后的表情啊,定了定神,他足尖一点便要向未央宫飞去。
忽然,出其不意的掌风迎面而来,楚飞阑下意识的扭头,与来人对打起来。几个回来下来他便知道此人便是那日在挽月斋与他较量过的高手,不由的暗叫不好,来人出手不凡,楚飞阑不想暴露身份,急展轻功准备像上一次那样寻个机会离开这里,可是这一次对方出手极为狠辣,招招直逼自己的弱点,一时之间他竟然只有防守的分!
虽然楚飞阑自认为自己的身手不比对方差,可是这个时候他处境不利不说,还不能把动静闹大,否则吃亏的也是自己,因此出手便时时受到掣肘,他眼角的余光一扫,忽然计上心来,不再试图逃跑,而是出其不意的直奔未央宫的方向,对方的追上来的时候果然有所迟疑。
心中得意,他更是加快了速度,准备像从前一样直接潜入裴容卿的寝殿,谁知在掠过屋顶的时候,一张大网忽然兜头兜脸的罩下来,他神色一凛,立刻旋身避开,可是身后的人这一次毫不迟疑的追了上来,他无路可退,竟然生生被网兜给罩住了!
奇耻大辱!
想他楚飞阑行走江湖多年,多少次生死边缘,没有哪一次像这一回这么屈辱的!他正欲奋力一搏,忽然看到屏风后走出来一道清丽身影。
裴容卿笑盈盈的望着他:“楚大侠,被困住的滋味怎么样?”
楚飞阑立刻安静了下来,收回软剑,往房梁上一坐,大喇喇的说:“皇后娘娘这是等着在下呢!”
“虽然本宫这里的人比较不济,但也不能如此不济,三番两次让楚大侠您肆意出入。”裴容卿浅浅一笑,“你看见了?”
“什么?”楚飞阑装傻。
裴容卿上前两步,挥了挥手示意唐麒麟:“把他绑起来,开严实了,免得他跑了。”
“喂裴容卿!你别……喂!”他一下子慌了,可是早已等在那里的唐麒麟哪里给他说话的机会,三两下就将他绑的严实,连网兜一起!
楚飞阑被迫以一个无比屈辱的姿势蹲在那里,俊脸都扭曲了!
今日失算了!实在是前几次他闯入未央宫太轻松了,他也完全没想到裴容卿会对他有所防备,这才下了套,否则这种小伎俩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可是,眼下自己的确是落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憋屈死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裴容卿在椅子上坐下,轻笑着拍了拍手,“关于元怀瑾今日来我的事,别告诉你主子,答应的话我就放你走。”
楚飞阑眉一挑,毫不迟疑道:“好,我答应。”
“怎么保证?”
他哼了一声:“老子行走江湖一向说到做到!否则也不会被那个混蛋欺压了那么久!”
后一句,他是咬牙切齿的。
裴容卿兴味挑眉:“既然你还受制于他,那么必然还要听他的话,那么你又怎么能同时做到对我的保证?”
“老子虽然帮他做事,但可不代表什么事都要告诉他。”楚飞阑哼了一声。
“我还是不信你。”裴容卿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发个誓,如果你把今天的事告诉了你别人,或者让别人有所察觉,就诅咒你一辈子不举。”
她边说,边淡定的喝着茶。
楚飞阑气的浑身颤抖:“你……你这个毒妇!”
“很为难吗?”她想了想,叹了口气,“那只好委屈你在这里待一个晚上,麒麟,天亮将他送到诏狱去,罪名是意图刺杀本宫。”
“裴容卿!”楚飞阑大怒,“你敢!”
“你看本宫敢不敢。”她横了他一眼,目光中隐藏的森寒让楚飞阑心中一凛。
他咬牙切齿:“我发誓,如果我楚飞阑把今日看到的事透露出去一星半点,我就……”他纠结了很久,才从齿缝中蹦出两个字,“不举!”
他妈的老子才不信这些呢!他在心里恨恨的想,可是多少还是有点害怕。
“如此甚好。”裴容卿露出一笑,“委屈楚大侠在这里待一个晚上,天明之前本宫会放你走,不会让人知道的。”
“喂,你不是说放我走吗?”他瞪大了眼睛。
“是会放你走。”裴容卿款款起身,“可本宫可没说现在让你走。”说罢便往寝殿走去。
“等一下!”身后的楚飞阑眯起了眼睛,看了身边面无表情的唐麒麟一眼,眼中透出几抹了然,“你为什么要费心替他遮掩?难道说……他其实……”似乎想到了什么,楚飞阑一脸震惊,“其实他经常偷偷来找你,只是表面上装作对你满不在乎?”
裴容卿回头看着他,笑的妩媚,“这一点,楚大侠不是最清楚的么,您在我这未央宫徘徊的时间还算少么?如果他真的经常来,怎么可能现在才被你发现。”
“那,”他神色沉了下来,“今日他来找你又是为什么?”
“他是皇帝,而本宫是他的妻子,他来找本宫难道不应该么?”她眼波流转,嗔怒道,“自然是让本宫为他侍寝的。”
侍寝!
楚飞阑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脸色红润眼眸妩媚的女子,心中腾的冒出一股怒火,止也止不住。
讽刺的话毫不迟疑的从口中蹦出来:“他不是为了别的女人守身如玉么?一个月贵人也就罢了,怎么会看得上你?”
裴容卿挑眉:“陛下虽然不理政事,但他至少知道,如果他想继续他的思念,至少要保证大元的稳固,因此他必须要有一个继承人。”
“你同意了?”楚飞阑急切的问道。
裴容卿惊讶道:“楚大侠这话问的有趣,本宫为什么不同意?如果本宫手握大元的继承人,对本宫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心知她说的没错,可楚飞阑还是觉得心中一股股邪火往外冒,他的目光再一次从唐麒麟身上掠过,忽然翘起了唇角:“你当他真的相信你吗?”
自然是不信的,否则也不会特意跑过来检查一下她是否还是处子之身。裴容卿心中冷笑,面色却十分淡然:“对陛下来说信不信无所谓,他连朝政都放手了,还怕本宫兴风作浪吗?”
“那可未必。”楚飞阑的笑容越发意味深长,“你这个侍卫,上次我可是在挽月斋偶遇过。”
唐麒麟闻言身形一震,他没想到他竟然认了出来!他立刻看向裴容卿,却见她神色极为平静。
“原来挽月斋也是你的常驻之地。”裴容卿勾起唇角,笑的意味深长,“你见到他了又如何?你主子都知道派人去探听消息,难道本宫就不能这么做吗?”
楚飞阑有些意外:“是你派的人?”
“不行?”她拍了拍手,“那个月染霜的出现很离奇,本宫不能不多一分心眼。不过麒麟,”她的脸色忽然一沉,看向一旁的黑衣男子,“你那日既然遇见了旁人,怎么不曾跟本宫提起?”
唐麒麟此刻已经浑身冷汗,他跪下来,声音颤抖:“属下……该死,属下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因此想查清楚后再跟娘娘报告。”
这个解释还勉强说得过去,裴容卿不再看他,而是笑吟吟的看向楚飞阑:“楚大侠还有什么疑惑?说起来本宫还真是好心,竟然陪着你在闲话了这么久,告辞了。”
“放我下来!”他再次大吼,面容扭曲。
裴容卿挥了挥手:“楚大侠如此喜欢在本宫的未央宫徘徊,待一晚上又如何?”
说罢,她很快消失在殿中,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今晚之事,如果楚飞阑真的不小心透露了,那么自己的这番解释还可以挽救,否则她何必费那么多口舌?虽然元怀瑾捉摸不定,但自己任意猜测可以,却不能让齐国人察觉到丝毫的端倪,否则定然麻烦不断,脑子里再一次出现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明明始终含着温润的笑意,却无端让人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她有预感,这个公子珩定然在谋划着什么。
唉,还真是让人讨厌啊。
同一时刻,昀昭宫的齐珩忽然觉得身上泛起了凉意。
赵谦见他微微蹙眉,忙道:“殿下可要添一件衣服?”
“无妨。”他摊开手边的文书,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是说,他来试探你的口风?”
“是,果然如殿下所料,耐不住的远远不止苍郡王一个,今日来的这位,在大元的影响力还不算小,只是他很谨慎,让人抓不到把柄。”赵谦微微一笑。
“看样子,这是个聪明的合作对象。”齐珩勾起唇角,“可以考虑进一步接触,不急着亮出底线和要求,先看看对方能做到什么地步。”
“臣遵旨。”赵谦说完,似又想起一事,“殿下,一旦大元和燕国的盟约结成,我们可就腹背受敌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
齐珩面沉如水,放在桌上的双手缓缓握紧。
厉擎天的变化太大,让人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三日后便是他们的结盟之日了,是吗?”
赵谦点头:“我们和大元的互市已经开始进行,这一点上,大元很有诚意。”
“沈随这个老狐狸。”齐珩似是想起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光,“凭他的地位,何需对我们这般客气,只怕也有所求。”
“臣也是这么怀疑的,可是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要离开了,他也不曾有过任何动作。”赵谦疑惑道。
“今日来的这位,只怕和沈随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齐珩淡淡一笑,“大元的妙人果然很多。”
赵谦惊讶:“殿下的意思是,沈将军也支持今日的那位?可是说不通啊,如果是裴昭都还可信一些。”
“就是要让人想不到,才能出其不意占据先机。”齐珩眼底的光芒更盛,他忽然很想知道,一旦事情爆发,那个狡黠的女子会怎么处理这一切。
“赵大人,我们的要求和底线需加上一条。”他面露微笑,“如果他们事成,孤需要几个人。”
“殿下请说。”
“邵梓孺算一个,这是个人才,如果能为孤所用,那一定是一大助力。此外,元怀瑾的皇后不能动。”他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中含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情和怜惜。
赵谦了然,应了声是后忽然神秘道:“殿下,您出府已经一个月多了,需不需要属下为您找几个女子伺候?”
齐珩面色沉了下来,挥手道:“不必。”
赵谦心知说错了话,有些讪讪,见齐珩似陷入了沉思,他立刻识趣的退出。
这一切,本不该是她一个弱女子该面对和承担的,想起夜宴那日她不肯退缩的模样,齐珩心里竟然掠过一丝愧疚。
可惜了这样一个妙女子,如果他们不是敌对的立场,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温柔的陷阱
未央宫。
“他已经走了?”裴容卿挑眉看着大殿之中的男子。
唐麒麟不曾抬头:“是,天一亮属下就按娘娘的吩咐放他离开。”他握紧双手,心底的痛苦和矛盾几乎将他淹没,心知这大概是最后一次留在她身边为她做事了。
他无暇去想身份暴露后元怀瑾会对他有何惩罚,他只知自己再也无法留在她的身边。
细微脚步声忽然响起,眼前出现了一截绣着绯色牡丹的裙裾。
一双微含凉意的手抬起了他的下颌,他惊的几乎忘记了呼吸!
被迫抬头,他看到她含笑的平静面容,心里更是一沉。
“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那日你为何去挽月斋?难道本宫真的吩咐过你么?”
她距离他如此之近,唐麒麟可以闻到自她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那是一种任何贡香都比不上的香味,摄魂蚀骨,让他晕眩。
“属下该死,属下只想……为娘娘分忧……”他很清楚,此时所有的解释都是徒然,可还是试图挽回。
“你这样的分忧方法,本宫可承受不起。”裴容卿从头至尾都不曾露出一丝愤怒,而是含笑看着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他不失为一个出色的男子,只可惜……
轻叹一口气,她松开了他:“你是元怀瑾的人。”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唐麒麟浑身一颤,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终于……
“属下该死。”他机械的吐出这几个字。
“他还是真是费尽心机。”裴容卿讽刺一笑,“当初你潜入未央宫偷看本宫沐浴,就是他吩咐的,是么?”
裴容卿蹲下身,强迫他与她平视:“元怀瑾果然猜的很准,他只得当你表现出不该有的妄想时,便是一种忠诚的保证,因此本宫定会留下来。既是保护,也是监视,可真是妙极。”
唐麒麟握紧了拳,无从反驳,裴容卿继续含笑说道:“本宫一直怀疑你,但却从来没想到你是元怀瑾的人。本宫让你办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太后的真实病情,结果没多久合宫都知道了,其实是你透露出去的,对么?是元怀瑾吩咐你这么做的,我却一直是楚飞阑从中作祟,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眼前的人肌肉绷的很紧,裴容卿轻笑一声:“你将本宫的一举一动都事无巨细的报告给他,所以他才会怀疑本宫不贞,因为只有你和邵梓孺知道本宫在翡阳宫过夜,邵梓孺不会跟元怀瑾有什么牵扯,那么便只有你了,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确定这一点。”
“属下……该死……”他的声音嘶哑的厉害。
“你的确该死,但是如果就这么除掉你,实在可惜,何况就算没有你,元怀瑾也会通过别的途径来监视本宫。”裴容卿低低一笑,指尖轻抚他的脸颊,“这样一想,本宫又不舍得对你怎么样了。”
他忽然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那双在他脸上游走的手仿佛有一种致命的魔力,还有那道蚀骨的甜香,让他心甘情愿的臣服。
“娘娘,属下……”
“本宫不会让你背叛皇上,本宫只希望,你能够有选择的跟陛下说一些事,事事都告诉他,本宫岂不是处处受掣肘。”她轻笑着,盯着他的眼睛。
他终于有足够的勇气直视她,漆黑的眸子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最后凝成了一股坚定。
“属下……明白了。”他的声音依然滞涩,似乎为自己的叛变羞愧不已。
可是此时此刻他很清楚,如果他不答应,面前的人一定会找借口除掉他,陛下没有任何立场救自己,如果陛下真的开口了,他反而会暴露自己,尽管陛下器重他,但为了大局,他肯定不会冒这个险。
答应她的条件,这是自己唯一的选择。
“很为难么?”裴容卿吐气如兰,“如果很为难,那就罢了,本宫不会除掉你,只会找个借口让你去挽月斋,你还有别的选择。”
唐麒麟浑身紧绷。
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离自己这么近,只要自己抬头,就可以吻到她娇艳的双唇,体内似乎有一把火在燃烧,烧尽了他所有的理智。
“属下愿意……为娘娘效劳。”他的喉结动了动,最终这么答道。
“麒麟,本宫不喜欢轻易叛变的人,今日你可以违逆皇上,明日就有可能陷本宫于险境。”裴容卿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
他大惊失色:“属下绝不会背叛娘娘!若属下做出任何对不住娘娘的事,那就让臣,不得好死!”
裴容卿知道这里的人都迷信,发誓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更何况是这样的毒誓。
“那背叛了陛下,你就不会有任何的顾忌吗?”裴容卿低笑。
他脸色沉了沉:“陛下吩咐属下做的事,臣不会泄露给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裴容卿笑了,点了点头说:“本宫理解,那么,如果有一天陛下让你做的事对本宫不利呢?”
他握紧了拳:“那……属下只有以死谢罪了。”
看来他对元怀瑾还是忠心,不过,能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不容易了,好歹自己不用再担心元怀瑾时不时来兴师问罪。
“本宫信你。”她低低一笑,忽然凑近他,在他的脸上落了一个冰凉的吻。
男人的身体顿时僵硬!
这一刻,仿佛置身于云端之中,他想,即使她让自己去死,他也绝不会有丝毫的迟疑。
眼角缓缓洇出一滴泪水,他深深的跪伏在地,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掉入了一个温柔的陷阱,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可是他甘之如饴,也无路可退。
裴容卿的目光从始至终的冷静,原来一个吻就能换来这样的效果,她轻触自己的唇,无声的笑了,笑容中含着无限的苍冷。
非分之想
“阿嚏!”
楚飞阑手捧一杯热水,裹着被子,脸色阴沉的吓人,可惜一个接一个的喷嚏让他一次次破功。
齐珩的面前是一盘棋局,他嘴角含笑,自己与自己下棋,乐在其中,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他的不适。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楚飞阑怒目而视。
“没时间。”他一如既往的毒舌。
“你这个……”楚飞阑颤抖着,可是一时之间居然想不到什么难听的话来羞辱他。
“孤已经让人去拿药了,别又怪孤没良心。”齐珩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再次专注于面前的棋局。
楚飞阑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难道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孤不想揭你伤疤。”齐珩连眉毛都不抬。
楚飞阑气结:“老子身强体壮,要不是那个天杀的女人把我放在风口吹了一晚上,老子也不会沦落到生病这个地步!”
想了想他简直羞愤欲死:“老子多少年没生过病了!居然被这个女人害到这种地步!”
齐珩顿了顿,轻轻的“哦”了一声:“孤觉得,你被她困住这一点更加丢人。”
“那是意外!”他辩解。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齐珩高深莫测的看了他一眼,“一般人在你第一次闯入过后就会有所防备,但是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任你自由进出,你已经毫无警戒之心,这样方能一击即中,给你一个足够深刻的教训,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不敢靠近未央宫半步。”
楚飞阑怒极:“要不是你,老子能得罪那个女人吗?”想了想,他真是憋屈的要死,还被那个女人以“不举”相威胁,要是他的功能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非杀了那个女人不可!
“你昨日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可有所收获?”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想到昨晚自己发的誓,他没好气的说:“没有!”
幸好齐珩依然关注于棋局,没有对此有任何异议,楚飞阑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他说:“可是我怎么隐约听说,昨日元怀瑾出了挽月斋一趟,方向似乎是未央宫。”
楚飞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妈的别逼我违背誓言啊混蛋!他怒气冲冲道:“我怎么知道?”
“真的一无所觉?”齐珩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是不是她威胁你了?”
“你怎么知道?”楚飞阑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话音刚落,他就想杀了自己!
“看样子是真的了。”齐珩微微一笑,“别担心,你没有违背誓言,这是孤从别的渠道知道的得到的消息,只是,元怀瑾去未央宫做什么?”
楚飞阑咧了咧嘴,她只让自己不透露元怀瑾去过未央宫的事,至于别的就没有限制了吧?想到这里,他哼了一声道:“自然是跟自己的老婆滚床单,还能有什么事?元怀瑾虽然不理政事,但他不傻,因为一旦元国乱了,他自己也没好果子吃,所以要让他的皇后生个继承人!”
齐珩一惊,手里的棋子竟然失手滑落!
楚飞阑见状,心情大好:“哈哈哈,你不舒服了吧?可人的确是别人的皇后,你眼馋也没用!”
齐珩很快镇定下来,略一挑眉道:“确定么?”
楚飞阑谨慎道:“这是那个女人告诉我的,不过看她的模样,倒的确像是刚刚经历了一番瑃情。”
想起来,他的心里也莫名的有些冒酸水。
眼神不自觉的一沉,齐珩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手里的棋子很久没有落下。楚飞阑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嘲笑道:“看来你要拿下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尊贵的太子殿下,这天底下也有你搞不定的人,哈哈哈!而且她肯定看不上现在的你,不是我说,元怀瑾人虽然挺烂,但那皮相是相当不错的,和小爷我旗鼓相当,你若想给她留下好印象,除非以真面目……嗷!”他说的正尽兴,忽然被一颗白色的棋子结结实实的打中了头,气得他差点晕过去!
而齐珩早已站起来,留给他一个轻飘飘的暗含威胁的眼神后便走了出去,背影说不出的凛然清冷。
“……燕帝陛下非常的配合,商定两日后双方在盟约上签字。”邵梓孺像往常一样来未央宫汇报情况,恭敬而认真。
裴容卿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睛看他:“你今天有点不太对劲。”
“回娘娘的话,也许是因为臣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他恭敬答道。
裴容卿哼了一声:“别告诉本宫,你也知道了昨晚的事。”
邵梓孺果然不说话了。
“虽然他不理政事很久了,可是只要他有了任何小动静,你们都知道的那么清楚。”裴容卿揉了揉眉心,“你知道了,那只怕裴昭和沈随都知道了,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容卿眯起眼睛看他,眼中的威胁意味很足。
邵梓孺轻咳一声:“挽月斋虽然看似平静,但其实有各路人手侯在那里,请娘娘放心,臣没有使人监视未央宫。”
这样说来,元怀瑾并没有在挽月斋常驻高手,只有常规的侍卫,那日楚飞阑会被发现,也是碰巧唐麒麟正要找元怀瑾复命的原因。
想到这里,她勾了勾唇角,看向邵梓孺:“皇上昨夜的确在本宫这里逗留了许久,不过并未过夜。”
这话说的暧昧,邵梓孺动了动唇,似乎想问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缄默。
“如果本宫能有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也是一件好事。”
邵梓孺握紧了拳,忽然笑道:“不管娘娘怎么做,臣都会支持。”
“既然如此,”裴容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想办法帮本宫除掉月染霜,如何?万一她比本宫先怀上,事情就麻烦了。”
邵梓孺似乎丝毫不意外她这么说,只是紧绷的下颌泄露了他的情绪。
“娘娘,眼下齐国和燕国的人都还在,暂时不宜对月贵人动手。”
裴容卿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微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本宫还是担心,要知道这二十天时间她都在挽月斋,说不定已经有了身孕。”
“娘娘……”他直视着她的眼睛,眼底的神色变化莫测。
“很为难?”裴容卿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他顿了顿才开口:“如果臣不愿意呢?”
“为什么?”她没有生气,而是极有耐性的问道。
“娘娘,臣选择入仕,只因为娘娘一人。”
“是,所以本宫会帮助你,实现你的野心。”
“可是,”他忽然笑了,“这些对臣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
“那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只要本宫能办到,自然会帮助你。”裴容卿一步步的引导着他的话,笑容甜美,却志在必得。
“臣想要的,和娘娘是一样的,所以无论什么时候,臣都不会背叛娘娘。”他低低的说。
裴容卿静静的看着他,很久不曾说话。
“娘娘,”他再次开口,声音滞涩,“您在怀疑臣。”
“本宫身边只有那么几个能用的人,本宫不得不小心。”她低低的笑,“即使是对本宫有非分之想的麒麟也不可信,他竟然是元怀瑾的人,如果不是昨晚的意外,我还不敢确信,只可惜……”
他震惊的看着她。
“邵大人,本宫一直坚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所以你不必担心,即使本宫今日试探了你,该交给你的事也绝不会迟疑。”她忽然轻叹了一口气,走近他,“如果你只是想利用本宫达成自己的目的,本宫还放心一些,如果你还想要别的,就恕本宫无能为力了,就算陛下再怎么不济,他也是本宫的唯一的男人,除非有一天本宫不再是皇后。”
她每说一句,邵梓孺的眼神就黯淡一份,心也缓缓的沉了下去。
“你明白了吗?”
“……臣明白。”他轻扯了一下嘴角,脸色苍白。
非分之想,果然是非分之想么?
“如果你不能接受,你可以选择离开,本宫绝不会怪你。”裴容卿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殿内陷入了沉默。
来到这个异世以来,邵梓孺算是她唯一的朋友,她不是没有感受到他偶尔投过来的关注目光,所以她更不能伤害他,让他及时认清楚现实,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而她更害怕的事,一旦感情的萌芽不受控制的疯长,最后却得不到回应,他会不会变得和韩岑一样疯狂。
过了很久,久到裴容卿以为他不再有任何回应的时候,他却看着她微微一笑:“娘娘说笑了,臣做的正入味呢,哪里有赶臣走的道理。”
裴容卿愣了一下,终于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那本宫吩咐你的事,你怎么看?”
他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行,陛下如今正迷恋月贵人,若月贵人不在了,陛下大约就要来找娘娘了,这样,臣以后与娘娘商量事情的时候,肯定多有不便。”
裴容卿觉得好笑,不过这个理由也算过得去,她本就是随口一说,他大概也明白。
“那也罢了,如果她真的怀孕了再处理也不迟。”裴容卿轻描淡写道,“若没事,你便回去休息吧,与燕国签订盟约之事,由你全权负责。”
“臣遵旨。”他抱了抱拳,再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他知道自己瞒不过她。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许第一次见面,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可是,她是尊贵的皇后,而他只是她器重的臣子,至少这个身份,还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近她。
他刚刚踏出宫门,就见敛翠一脸惊慌的跑进来,看见他,敛翠急急的行了个礼就继续往里面冲,邵梓孺蹙眉,心知不对,也跟着她进去。
“娘娘!”她喘着气,扑通跪下来,“出事了,那……那……”
裴容卿无奈道:“别着急,慢慢说。”这丫头一着急就结巴,还真是让人无奈。
“月……月贵人死了!而且还是在……在翡阳宫附近,衣……衫不整……不说,被……被人发现的时候,贤……贤妃娘娘……居然……居然在月贵人身边,呆……呆呆的。”敛翠好不容易把重点说完,一副快厥过去的模样。
裴容卿和邵梓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在这节骨眼上,这件事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解决。
月贵人,翡阳宫,贤妃,这几个词哪一个都极为敏感,月贵人背后是元怀瑾,翡阳宫就牵扯到厉擎天,而贤妃是举荐月贵人入宫的,背后又有沈随!
一瞬间,裴容卿的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个念头,她沉声道:“是谁发现的?”
休息了一下,敛翠已经缓过劲来,说话也顺畅多了:“是一个倒夜香的小宫女,她从前在太后的慈宁宫伺候过一段时间,惊慌之下不敢惊动旁人,首先去太后的慈宁宫找到了苏姑姑,是苏姑姑派奴婢来跟娘娘说的,此刻苏姑姑已经去了,因为事情发生在翡阳宫,齐国和燕国的人都惊动了,沈将军和裴大人也往宫里赶了。”
“快,给本宫带路!”
“是。”
苏姑姑行事极有秩序,围观的太监宫女早已被赶走,太医围在尸体旁边,一筹莫展,因为贤妃正抱着月染霜的尸体,她眼神呆滞,整个人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打扮的很是贵重,但头上的玉钗早已歪了,看起来狼狈不堪。
而月染霜果然如敛翠所说,衣衫不整,离的老远,裴容卿就看到那双祼露在外的玉足和雪白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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