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很快消失在殿中,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今晚之事,如果楚飞阑真的不小心透露了,那么自己的这番解释还可以挽救,否则她何必费那么多口舌?虽然元怀瑾捉摸不定,但自己任意猜测可以,却不能让齐国人察觉到丝毫的端倪,否则定然麻烦不断,脑子里再一次出现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明明始终含着温润的笑意,却无端让人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她有预感,这个公子珩定然在谋划着什么。
唉,还真是让人讨厌啊。
同一时刻,昀昭宫的齐珩忽然觉得身上泛起了凉意。
赵谦见他微微蹙眉,忙道:“殿下可要添一件衣服?”
“无妨。”他摊开手边的文书,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是说,他来试探你的口风?”
“是,果然如殿下所料,耐不住的远远不止苍郡王一个,今日来的这位,在大元的影响力还不算小,只是他很谨慎,让人抓不到把柄。”赵谦微微一笑。
“看样子,这是个聪明的合作对象。”齐珩勾起唇角,“可以考虑进一步接触,不急着亮出底线和要求,先看看对方能做到什么地步。”
“臣遵旨。”赵谦说完,似又想起一事,“殿下,一旦大元和燕国的盟约结成,我们可就腹背受敌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
齐珩面沉如水,放在桌上的双手缓缓握紧。
厉擎天的变化太大,让人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三日后便是他们的结盟之日了,是吗?”
赵谦点头:“我们和大元的互市已经开始进行,这一点上,大元很有诚意。”
“沈随这个老狐狸。”齐珩似是想起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光,“凭他的地位,何需对我们这般客气,只怕也有所求。”
“臣也是这么怀疑的,可是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要离开了,他也不曾有过任何动作。”赵谦疑惑道。
“今日来的这位,只怕和沈随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齐珩淡淡一笑,“大元的妙人果然很多。”
赵谦惊讶:“殿下的意思是,沈将军也支持今日的那位?可是说不通啊,如果是裴昭都还可信一些。”
“就是要让人想不到,才能出其不意占据先机。”齐珩眼底的光芒更盛,他忽然很想知道,一旦事情爆发,那个狡黠的女子会怎么处理这一切。
“赵大人,我们的要求和底线需加上一条。”他面露微笑,“如果他们事成,孤需要几个人。”
“殿下请说。”
“邵梓孺算一个,这是个人才,如果能为孤所用,那一定是一大助力。此外,元怀瑾的皇后不能动。”他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中含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情和怜惜。
赵谦了然,应了声是后忽然神秘道:“殿下,您出府已经一个月多了,需不需要属下为您找几个女子伺候?”
齐珩面色沉了下来,挥手道:“不必。”
赵谦心知说错了话,有些讪讪,见齐珩似陷入了沉思,他立刻识趣的退出。
这一切,本不该是她一个弱女子该面对和承担的,想起夜宴那日她不肯退缩的模样,齐珩心里竟然掠过一丝愧疚。
可惜了这样一个妙女子,如果他们不是敌对的立场,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温柔的陷阱
未央宫。
“他已经走了?”裴容卿挑眉看着大殿之中的男子。
唐麒麟不曾抬头:“是,天一亮属下就按娘娘的吩咐放他离开。”他握紧双手,心底的痛苦和矛盾几乎将他淹没,心知这大概是最后一次留在她身边为她做事了。
他无暇去想身份暴露后元怀瑾会对他有何惩罚,他只知自己再也无法留在她的身边。
细微脚步声忽然响起,眼前出现了一截绣着绯色牡丹的裙裾。
一双微含凉意的手抬起了他的下颌,他惊的几乎忘记了呼吸!
被迫抬头,他看到她含笑的平静面容,心里更是一沉。
“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那日你为何去挽月斋?难道本宫真的吩咐过你么?”
她距离他如此之近,唐麒麟可以闻到自她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那是一种任何贡香都比不上的香味,摄魂蚀骨,让他晕眩。
“属下该死,属下只想……为娘娘分忧……”他很清楚,此时所有的解释都是徒然,可还是试图挽回。
“你这样的分忧方法,本宫可承受不起。”裴容卿从头至尾都不曾露出一丝愤怒,而是含笑看着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他不失为一个出色的男子,只可惜……
轻叹一口气,她松开了他:“你是元怀瑾的人。”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唐麒麟浑身一颤,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终于……
“属下该死。”他机械的吐出这几个字。
“他还是真是费尽心机。”裴容卿讽刺一笑,“当初你潜入未央宫偷看本宫沐浴,就是他吩咐的,是么?”
裴容卿蹲下身,强迫他与她平视:“元怀瑾果然猜的很准,他只得当你表现出不该有的妄想时,便是一种忠诚的保证,因此本宫定会留下来。既是保护,也是监视,可真是妙极。”
唐麒麟握紧了拳,无从反驳,裴容卿继续含笑说道:“本宫一直怀疑你,但却从来没想到你是元怀瑾的人。本宫让你办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太后的真实病情,结果没多久合宫都知道了,其实是你透露出去的,对么?是元怀瑾吩咐你这么做的,我却一直是楚飞阑从中作祟,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眼前的人肌肉绷的很紧,裴容卿轻笑一声:“你将本宫的一举一动都事无巨细的报告给他,所以他才会怀疑本宫不贞,因为只有你和邵梓孺知道本宫在翡阳宫过夜,邵梓孺不会跟元怀瑾有什么牵扯,那么便只有你了,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确定这一点。”
“属下……该死……”他的声音嘶哑的厉害。
“你的确该死,但是如果就这么除掉你,实在可惜,何况就算没有你,元怀瑾也会通过别的途径来监视本宫。”裴容卿低低一笑,指尖轻抚他的脸颊,“这样一想,本宫又不舍得对你怎么样了。”
他忽然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那双在他脸上游走的手仿佛有一种致命的魔力,还有那道蚀骨的甜香,让他心甘情愿的臣服。
“娘娘,属下……”
“本宫不会让你背叛皇上,本宫只希望,你能够有选择的跟陛下说一些事,事事都告诉他,本宫岂不是处处受掣肘。”她轻笑着,盯着他的眼睛。
他终于有足够的勇气直视她,漆黑的眸子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最后凝成了一股坚定。
“属下……明白了。”他的声音依然滞涩,似乎为自己的叛变羞愧不已。
可是此时此刻他很清楚,如果他不答应,面前的人一定会找借口除掉他,陛下没有任何立场救自己,如果陛下真的开口了,他反而会暴露自己,尽管陛下器重他,但为了大局,他肯定不会冒这个险。
答应她的条件,这是自己唯一的选择。
“很为难么?”裴容卿吐气如兰,“如果很为难,那就罢了,本宫不会除掉你,只会找个借口让你去挽月斋,你还有别的选择。”
唐麒麟浑身紧绷。
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离自己这么近,只要自己抬头,就可以吻到她娇艳的双唇,体内似乎有一把火在燃烧,烧尽了他所有的理智。
“属下愿意……为娘娘效劳。”他的喉结动了动,最终这么答道。
“麒麟,本宫不喜欢轻易叛变的人,今日你可以违逆皇上,明日就有可能陷本宫于险境。”裴容卿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
他大惊失色:“属下绝不会背叛娘娘!若属下做出任何对不住娘娘的事,那就让臣,不得好死!”
裴容卿知道这里的人都迷信,发誓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更何况是这样的毒誓。
“那背叛了陛下,你就不会有任何的顾忌吗?”裴容卿低笑。
他脸色沉了沉:“陛下吩咐属下做的事,臣不会泄露给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裴容卿笑了,点了点头说:“本宫理解,那么,如果有一天陛下让你做的事对本宫不利呢?”
他握紧了拳:“那……属下只有以死谢罪了。”
看来他对元怀瑾还是忠心,不过,能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不容易了,好歹自己不用再担心元怀瑾时不时来兴师问罪。
“本宫信你。”她低低一笑,忽然凑近他,在他的脸上落了一个冰凉的吻。
男人的身体顿时僵硬!
这一刻,仿佛置身于云端之中,他想,即使她让自己去死,他也绝不会有丝毫的迟疑。
眼角缓缓洇出一滴泪水,他深深的跪伏在地,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掉入了一个温柔的陷阱,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可是他甘之如饴,也无路可退。
裴容卿的目光从始至终的冷静,原来一个吻就能换来这样的效果,她轻触自己的唇,无声的笑了,笑容中含着无限的苍冷。
非分之想
“阿嚏!”
楚飞阑手捧一杯热水,裹着被子,脸色阴沉的吓人,可惜一个接一个的喷嚏让他一次次破功。
齐珩的面前是一盘棋局,他嘴角含笑,自己与自己下棋,乐在其中,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他的不适。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楚飞阑怒目而视。
“没时间。”他一如既往的毒舌。
“你这个……”楚飞阑颤抖着,可是一时之间居然想不到什么难听的话来羞辱他。
“孤已经让人去拿药了,别又怪孤没良心。”齐珩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再次专注于面前的棋局。
楚飞阑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难道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孤不想揭你伤疤。”齐珩连眉毛都不抬。
楚飞阑气结:“老子身强体壮,要不是那个天杀的女人把我放在风口吹了一晚上,老子也不会沦落到生病这个地步!”
想了想他简直羞愤欲死:“老子多少年没生过病了!居然被这个女人害到这种地步!”
齐珩顿了顿,轻轻的“哦”了一声:“孤觉得,你被她困住这一点更加丢人。”
“那是意外!”他辩解。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齐珩高深莫测的看了他一眼,“一般人在你第一次闯入过后就会有所防备,但是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任你自由进出,你已经毫无警戒之心,这样方能一击即中,给你一个足够深刻的教训,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不敢靠近未央宫半步。”
楚飞阑怒极:“要不是你,老子能得罪那个女人吗?”想了想,他真是憋屈的要死,还被那个女人以“不举”相威胁,要是他的功能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非杀了那个女人不可!
“你昨日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可有所收获?”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想到昨晚自己发的誓,他没好气的说:“没有!”
幸好齐珩依然关注于棋局,没有对此有任何异议,楚飞阑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他说:“可是我怎么隐约听说,昨日元怀瑾出了挽月斋一趟,方向似乎是未央宫。”
楚飞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妈的别逼我违背誓言啊混蛋!他怒气冲冲道:“我怎么知道?”
“真的一无所觉?”齐珩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是不是她威胁你了?”
“你怎么知道?”楚飞阑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话音刚落,他就想杀了自己!
“看样子是真的了。”齐珩微微一笑,“别担心,你没有违背誓言,这是孤从别的渠道知道的得到的消息,只是,元怀瑾去未央宫做什么?”
楚飞阑咧了咧嘴,她只让自己不透露元怀瑾去过未央宫的事,至于别的就没有限制了吧?想到这里,他哼了一声道:“自然是跟自己的老婆滚床单,还能有什么事?元怀瑾虽然不理政事,但他不傻,因为一旦元国乱了,他自己也没好果子吃,所以要让他的皇后生个继承人!”
齐珩一惊,手里的棋子竟然失手滑落!
楚飞阑见状,心情大好:“哈哈哈,你不舒服了吧?可人的确是别人的皇后,你眼馋也没用!”
齐珩很快镇定下来,略一挑眉道:“确定么?”
楚飞阑谨慎道:“这是那个女人告诉我的,不过看她的模样,倒的确像是刚刚经历了一番瑃情。”
想起来,他的心里也莫名的有些冒酸水。
眼神不自觉的一沉,齐珩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手里的棋子很久没有落下。楚飞阑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嘲笑道:“看来你要拿下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尊贵的太子殿下,这天底下也有你搞不定的人,哈哈哈!而且她肯定看不上现在的你,不是我说,元怀瑾人虽然挺烂,但那皮相是相当不错的,和小爷我旗鼓相当,你若想给她留下好印象,除非以真面目……嗷!”他说的正尽兴,忽然被一颗白色的棋子结结实实的打中了头,气得他差点晕过去!
而齐珩早已站起来,留给他一个轻飘飘的暗含威胁的眼神后便走了出去,背影说不出的凛然清冷。
“……燕帝陛下非常的配合,商定两日后双方在盟约上签字。”邵梓孺像往常一样来未央宫汇报情况,恭敬而认真。
裴容卿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睛看他:“你今天有点不太对劲。”
“回娘娘的话,也许是因为臣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他恭敬答道。
裴容卿哼了一声:“别告诉本宫,你也知道了昨晚的事。”
邵梓孺果然不说话了。
“虽然他不理政事很久了,可是只要他有了任何小动静,你们都知道的那么清楚。”裴容卿揉了揉眉心,“你知道了,那只怕裴昭和沈随都知道了,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容卿眯起眼睛看他,眼中的威胁意味很足。
邵梓孺轻咳一声:“挽月斋虽然看似平静,但其实有各路人手侯在那里,请娘娘放心,臣没有使人监视未央宫。”
这样说来,元怀瑾并没有在挽月斋常驻高手,只有常规的侍卫,那日楚飞阑会被发现,也是碰巧唐麒麟正要找元怀瑾复命的原因。
想到这里,她勾了勾唇角,看向邵梓孺:“皇上昨夜的确在本宫这里逗留了许久,不过并未过夜。”
这话说的暧昧,邵梓孺动了动唇,似乎想问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缄默。
“如果本宫能有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也是一件好事。”
邵梓孺握紧了拳,忽然笑道:“不管娘娘怎么做,臣都会支持。”
“既然如此,”裴容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想办法帮本宫除掉月染霜,如何?万一她比本宫先怀上,事情就麻烦了。”
邵梓孺似乎丝毫不意外她这么说,只是紧绷的下颌泄露了他的情绪。
“娘娘,眼下齐国和燕国的人都还在,暂时不宜对月贵人动手。”
裴容卿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微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本宫还是担心,要知道这二十天时间她都在挽月斋,说不定已经有了身孕。”
“娘娘……”他直视着她的眼睛,眼底的神色变化莫测。
“很为难?”裴容卿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他顿了顿才开口:“如果臣不愿意呢?”
“为什么?”她没有生气,而是极有耐性的问道。
“娘娘,臣选择入仕,只因为娘娘一人。”
“是,所以本宫会帮助你,实现你的野心。”
“可是,”他忽然笑了,“这些对臣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
“那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只要本宫能办到,自然会帮助你。”裴容卿一步步的引导着他的话,笑容甜美,却志在必得。
“臣想要的,和娘娘是一样的,所以无论什么时候,臣都不会背叛娘娘。”他低低的说。
裴容卿静静的看着他,很久不曾说话。
“娘娘,”他再次开口,声音滞涩,“您在怀疑臣。”
“本宫身边只有那么几个能用的人,本宫不得不小心。”她低低的笑,“即使是对本宫有非分之想的麒麟也不可信,他竟然是元怀瑾的人,如果不是昨晚的意外,我还不敢确信,只可惜……”
他震惊的看着她。
“邵大人,本宫一直坚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所以你不必担心,即使本宫今日试探了你,该交给你的事也绝不会迟疑。”她忽然轻叹了一口气,走近他,“如果你只是想利用本宫达成自己的目的,本宫还放心一些,如果你还想要别的,就恕本宫无能为力了,就算陛下再怎么不济,他也是本宫的唯一的男人,除非有一天本宫不再是皇后。”
她每说一句,邵梓孺的眼神就黯淡一份,心也缓缓的沉了下去。
“你明白了吗?”
“……臣明白。”他轻扯了一下嘴角,脸色苍白。
非分之想,果然是非分之想么?
“如果你不能接受,你可以选择离开,本宫绝不会怪你。”裴容卿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殿内陷入了沉默。
来到这个异世以来,邵梓孺算是她唯一的朋友,她不是没有感受到他偶尔投过来的关注目光,所以她更不能伤害他,让他及时认清楚现实,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而她更害怕的事,一旦感情的萌芽不受控制的疯长,最后却得不到回应,他会不会变得和韩岑一样疯狂。
过了很久,久到裴容卿以为他不再有任何回应的时候,他却看着她微微一笑:“娘娘说笑了,臣做的正入味呢,哪里有赶臣走的道理。”
裴容卿愣了一下,终于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那本宫吩咐你的事,你怎么看?”
他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行,陛下如今正迷恋月贵人,若月贵人不在了,陛下大约就要来找娘娘了,这样,臣以后与娘娘商量事情的时候,肯定多有不便。”
裴容卿觉得好笑,不过这个理由也算过得去,她本就是随口一说,他大概也明白。
“那也罢了,如果她真的怀孕了再处理也不迟。”裴容卿轻描淡写道,“若没事,你便回去休息吧,与燕国签订盟约之事,由你全权负责。”
“臣遵旨。”他抱了抱拳,再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他知道自己瞒不过她。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许第一次见面,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可是,她是尊贵的皇后,而他只是她器重的臣子,至少这个身份,还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近她。
他刚刚踏出宫门,就见敛翠一脸惊慌的跑进来,看见他,敛翠急急的行了个礼就继续往里面冲,邵梓孺蹙眉,心知不对,也跟着她进去。
“娘娘!”她喘着气,扑通跪下来,“出事了,那……那……”
裴容卿无奈道:“别着急,慢慢说。”这丫头一着急就结巴,还真是让人无奈。
“月……月贵人死了!而且还是在……在翡阳宫附近,衣……衫不整……不说,被……被人发现的时候,贤……贤妃娘娘……居然……居然在月贵人身边,呆……呆呆的。”敛翠好不容易把重点说完,一副快厥过去的模样。
裴容卿和邵梓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在这节骨眼上,这件事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解决。
月贵人,翡阳宫,贤妃,这几个词哪一个都极为敏感,月贵人背后是元怀瑾,翡阳宫就牵扯到厉擎天,而贤妃是举荐月贵人入宫的,背后又有沈随!
一瞬间,裴容卿的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个念头,她沉声道:“是谁发现的?”
休息了一下,敛翠已经缓过劲来,说话也顺畅多了:“是一个倒夜香的小宫女,她从前在太后的慈宁宫伺候过一段时间,惊慌之下不敢惊动旁人,首先去太后的慈宁宫找到了苏姑姑,是苏姑姑派奴婢来跟娘娘说的,此刻苏姑姑已经去了,因为事情发生在翡阳宫,齐国和燕国的人都惊动了,沈将军和裴大人也往宫里赶了。”
“快,给本宫带路!”
“是。”
苏姑姑行事极有秩序,围观的太监宫女早已被赶走,太医围在尸体旁边,一筹莫展,因为贤妃正抱着月染霜的尸体,她眼神呆滞,整个人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打扮的很是贵重,但头上的玉钗早已歪了,看起来狼狈不堪。
而月染霜果然如敛翠所说,衣衫不整,离的老远,裴容卿就看到那双祼露在外的玉足和雪白的小腿。
月贵人之死
见裴容卿到来,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苏姑姑立刻迎上前,福了福身,一脸凝重道:“娘娘,奴婢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惊动了太后,太后说了,这事交予娘娘全权处理,不管怎么说,不过是个贵人,娘娘不必太过忧心。”
裴容卿心中雪亮,太后这么说,定然是担心元怀瑾为难自己,因此先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毕竟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切端看元怀瑾的态度,若他不依不饶,事情就棘手了。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本宫明白,姑姑替本宫谢谢太后,待这件事告一段落,本宫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只是眼下,本宫还需劳烦苏姑姑。”
苏姑姑见裴容卿神色淡然,松了一口气:“娘娘尽管吩咐奴婢吧,奴婢也才来了一炷香的功夫,发现月贵人尸体的那个丫头还算机灵,没有声张,咱们至少占了先机。”
裴容卿满意的点头,走上前,沈茉涵此时对外界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感知能力,连眼珠都不曾转动,而月染霜的面容看起来更是恐怖狰狞,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十分震惊。
“娘娘,”一个太医见她走近,忙抱拳为难道,“贤妃娘娘在这里,臣等不好查看月贵人的尸体。”
苏姑姑也补充道:“奴婢刚刚试着拉开贤妃娘娘,可是她紧紧抱着月贵人的尸体,怎么也不肯撒手。”
裴容卿微微颔首,目光始终放在月染霜惊恐狰狞的脸上。
她不过和邵梓孺玩笑一句让他除掉月染霜,却没想到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月染霜已经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她殒命,她进宫不过二十来天,正是得宠的时候,这样一个娇怯柔软的女子却死于非命,而且还是这么难看的死法,难免让人嘘唏。
厉擎天身边一个近臣沉着脸说道:“皇后娘娘,虽说贵人死在我翡阳宫附近,但我燕国不会对贵国的贵人动手,还请娘娘明察,不过若有我等能帮上忙的,我等自不会推辞。”
裴容卿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邵梓孺含笑上前:“这位大人言重了,应该是我大元待客不周,惊扰了贵客,还请大人回去休息,这里交由我们就好,我们自然会给贵国一个满意的交待。”
那个近臣对此很满意,和邵梓孺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显然对此事并不感兴趣。眼下正是大元和燕国即将签订盟约的关键时刻,大元如果不想让和谈泡汤,无论如何不会让燕国牵扯上。
此时裴容卿的全部心神都被贤妃怀里的尸体所吸引,她蹲下身,指尖往月染霜的眼睛探去。
“娘娘不可!”苏姑姑和太医同时大喊。
苏姑姑恳切道:“娘娘千金之躯,怎能触动死尸?实在晦气!赵太医,你们是怎么当差的?难道贤妃娘娘不放开尸体你们就什么也查不出来了吗?”
“苏姑姑,无碍的。”裴容卿微微一笑,仔细了看了看月染霜的瞳孔,此时她的瞳孔已经彻底涣散了,死亡时间估计不短,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勒痕,但是身体被沈茉涵牢牢抱着,无法做进一步的检查。
她站起来,神色平静的吩咐道:“邵大人,如果一会儿齐国派人来查看情况,你负责将他们打发,裴大人和沈将军如果进宫,将他们直接带到这里来,苏姑姑把舞妃请来。另外派人去挽月斋,把陛下请来。”
邵梓孺含笑应了声是,苏姑姑面露犹疑:“娘娘,要请陛下来吗?”
“当然,如果陛下足够重视月贵人,那么肯定瞒不住,如果陛下不在意,那么事情就好办了。”她微微一笑,眼底掠过几分深思。苏姑姑闻言不再迟疑,立刻按她的吩咐去办。
她说着看向侯在一旁的太医,微微一笑道,“虽然不方便检查尸体,但赵太医应当多少能看出一些,把你的发现说一说吧。”她知道这个时代并没有仵作,出现命案后一般是由大夫做简单的检查,但往往没有多大作用,但是她在现代日日和尸体打交道,对尸体的变化虽不如法医那般娴熟,但也差不多能应付了。不知太医的水平会不会高一些。
赵太医应了声是:“据臣观察,月贵人应当是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被人勒死的,死亡的时间大约是今日寅时到卯时。而且月贵人死前,应该还曾被……被……”
“直说便是。”裴容卿挑眉道。
“被人弓虽暴过。”太医擦了擦汗,毕竟是宫妃,这样的死法对皇家而言定是一桩丑闻,他不能不有所顾忌。
看起来的确如此,裴容卿微微颔首,看着沈茉涵苍白如纸的脸色,脑海里不期然想起舞曾经和她说过的柳瑂儿死后的情况。
“……先皇后怀孕的时候,陛下日日守着她,如果说有人对先皇后动了手脚,臣妾是不信的,因为陛下将先皇后保护的非常好,挽月斋里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但正因为如此,先皇后偶尔走出挽月斋,当时的几个位分高的妃子便会想着法子折辱她,虽只有那一次,但在陛下看来已是罪不可恕,因此先皇后难产而亡后,陛下便将她们全部发作了。先皇后身体一向强健,也难怪陛下怀疑有人动手脚,事后太医检查先皇后并没有被下药的痕迹,臣妾也只当是先皇后红颜薄命,唯一一点让人比较疑惑的,便是当时贤妃娘娘看起来失魂落魄,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过了好久她才缓过来。贤妃肯定不会因为先皇后的死而难过,所以,当时贤妃的表现是臣妾唯一不解的地方。”
而这一次,月染霜死于非命,沈茉涵再一次被牵扯进去,抱着月染霜的尸体,同样失魂落魄,神情呆滞。
舞率先到达,她对着裴容卿匆忙一福,立刻看向沈茉涵和月染霜,见状她一下子呆住了,下意识的看向了裴容卿,裴容卿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样的怀疑。
为什么连续两次沈茉涵都被牵扯进去,而且事后都是这样的表现?
“贤妃姐姐。”舞上前,试探着握住她的肩膀,难得的沈茉涵并未挣扎,舞受到鼓舞,蹲下身握住她的手,谆谆诱哄,“贤妃姐姐,陛下在姐姐的长华宫里等着姐姐呢,您忘了吗?今日陛下点了您的牌子。”
一直像个木偶人一般的沈茉涵终于有所反应,她的睫毛颤了颤,很快大滴的泪珠便滚了下来:“你骗我,你骗我,陛下根本不会看我一眼,我……我不会上当了……”
“妹妹什么时候骗过您?陛下已经在路上了,姐姐还不赶紧的?你若不抓紧时间,只怕陛下要被旁的狐媚子勾引了。”舞边说边试着扶她起来,赵太医极有眼色的上前小心扶住月染霜的尸体,避免大幅度的移动。
“真的么?”沈茉涵不再挣扎,怔怔的松开了怀里的尸体,随着她站起来,裴容卿这才看到她的身上沾染了大片的血迹,不由的眉心一簇。
舞显然也注意到了,忙笑道:“当然了。只是姐姐今日身上可有不舒服?若身体不便,还是及早说比较好,万一陛下生气……”
“没有!”她忽然吼道,“本宫身体好得很!快!扶本宫回去,本宫要迎驾!”
“好,妹妹这就扶姐姐回去。”舞柔声哄道,扶着她往长华宫的方向走,裴容卿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将沈茉涵送回去。
送走了沈茉涵,事情就好办多了,裴容卿将身边伺候的人打发掉,现场便只有裴容卿和赵太医两人,太医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专注于给月染霜的尸体做检查,裴容卿也站在尸体旁边,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娘娘,月贵人腰腹部有伤!”赵太医忽然蹙眉道,“大约有将近十个血洞,似乎是被什么利器扎的。”
裴容卿亦蹲下来,果然如赵太医所说,只是这洞口的大小和深度……她用手测了测,忽然想起沈茉涵头上那支沾着血迹而且歪歪扭扭的玉钗。
“看样子是贤妃所为。”她低声道。
赵太医一脸惊慌:“那……那难道说月贵人是被……”
裴容卿摇摇头,看着伤口的血迹:“不是,贤妃用玉钗扎月贵人时,月贵人已经死了。”她指着月染霜腰腹的一处斑块,“这是尸斑,玉钗是从这块印迹Сhā进去的,只有在月贵人死后有一段时间才会这样,否则血洞处不会出现尸斑。”
赵太医恍然大悟,继而一脸愧色:“娘娘观察入微,臣惭愧。”
“再看月贵人指甲中的血丝,显然是挣扎中留下的,这极有可能是凶手的血迹。”裴容卿微微眯起眼睛,如果在现代,通过DNA检测,凶手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这么说,凶手身上有些划痕,而且多半在……”赵太医想了想说,“多半在胸口或肩膀。”
裴容卿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凶手欲对月贵人行不轨,只要月贵人的手不被对方控制住,她一定会用力推开凶手,那么指甲也会划在对方的胸口和肩膀处。”
“娘娘竟然会知道这些……”赵太医十分兴奋,这才注意到除了远处守卫的侍卫,现场只剩他们二人,不由的老脸一红。
裴容卿的目光却落在月染霜身下的一块玉佩上,她本以为是月染霜自己佩戴的,但是捡起来才发现,这上面竟然有龙纹!
难道是元怀瑾的?
也不对,这上面的文字和大元的文字并不一样,但是这块玉佩的确让她觉得眼熟。
是……厉擎天!
她恍然间想起接风宴那日,他佩戴的就是这块玉佩!
“娘娘,这块玉佩可有不妥?”赵太医见状问道。
“没有。”裴容卿微微一笑,“这块玉佩大约是陛下送给月贵人的,本宫没收了,赵太医千万别对任何人提起。”
赵太医讪讪一笑,点头,以为裴容卿是因为嫉妒,裴容卿有意引导他这么想,微微一笑,将玉佩擦拭干净后小心的收好。
检查的差不多的时候,裴昭和沈随一前一后到达。
“皇后娘娘!”沈随面露焦急,“贤妃绝不会是凶手,还请娘娘明察。”
“沈将军别担心,贤妃娘娘受了很大的惊吓,大概也是受害者,本宫已经将她送回长华宫了。”
“多谢娘娘。”沈随松了一口气。
裴昭面色凝重:“娘娘,月贵人是怎么死的?”
裴容卿将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叹了口气接着说:“月贵人不仅被人侵犯过,而且她的腰腹部有被玉钗扎过的痕迹,那玉钗正是贤妃娘娘的。”
沈随大惊:“娘娘,这……”
“贤妃对月贵人下手的时候,月贵人已经死了,贤妃充其量只是对她的尸体泄愤,不算什么大罪。”裴容卿截住他的话,目光落在月染霜被鲜血染红的衣服上,沈茉涵身上的血迹就是这么来的吧。她冲赵太医微一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月贵人的尸体被人移动过,但移动尸体的应当不是贤妃娘娘,因为月贵人身上的伤是在这里被扎的,周围没有血迹。”赵太医恭敬道。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月贵人被杀害,但贤妃并非是凶手。”裴容卿对此做了总结,笑容有些诡秘的味道。
其实,自从看到厉擎天的玉佩,对这一切她已经心中有数了。如果沈茉涵不曾牵扯进去,那么这只是一件非常简单的命案,或者说,一个非常拙劣的陷害。但是沈茉涵的出现让这个案子变得复杂了。
她什么也不是
沈茉涵不会是凶手,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究竟是什么人让她经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和杀害月染霜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见裴容卿这样的神色,裴昭似有所悟,而沈随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他无暇注意月染霜的尸体,抱了抱拳说:“娘娘,臣贤妃娘娘。”
“沈将军自便。”裴容卿微微颔首,待他离开,这才把目光投向裴昭,“裴大人,此事需要妥当的解决,所以,本宫需要一个凶手。”
需要?
裴昭稍稍一愣,立刻明白了过来,沉声道:“臣明白!”
“他应该是某个侍卫,夜晚巡夜时看到月贵人,不识月贵人的身份,见色起意,月贵人奋力挣扎,被凶手失手杀死,贤妃发现月贵人的尸体,惊吓过度。”裴容卿轻描淡写的吩咐,“虽然如此,但本宫不希望冤枉好人,所以找一个罪有应得之人,别牵扯他的家人。”
裴昭含笑应下:“娘娘心善。”
“若本宫真的心善,就不会让你找个替罪羊了。”裴容卿半是无奈半是自嘲,勾了勾唇角说,“裴大人立刻去办吧,一定要让陛下信服!”
裴昭了然点头。
这时,苏姑姑也回来了,她神色有些焦急,匆匆福了一福便道:“娘娘,奴婢没有见到陛下,小路子说陛下此刻正在兰汀阁,说什么也不愿意通报。”
闻言,裴容卿的神色一下子变得轻松了:“既然如此,那也罢了。苏姑姑,月贵人的尸体已经检查完了,她的后事便交与姑姑去办吧,毕竟是伺候过陛下的人,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苏姑姑露出会心的笑容:“奴婢省得。”
如果真的重视她,那么绝不会人都消失至少三个时辰了却一无所觉。她甚至怀疑,月染霜也许是趁着昨晚元怀瑾来未央宫的时候走出挽月斋的,那么,月染霜可就不止消失三个时辰了。
只要元怀瑾对她的死无所谓,那么一切就好办。
苏姑姑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月染霜的尸体便被人抬走,裴容卿看着她狰狞的面孔,忽然想起她倚靠在元怀瑾的怀中含羞带怯的模样,明知这份温柔不是给她,可是她眼底的娇怯和满足是真切的,可是二十几天的温情和缱绻,原来都是一场空,对元怀瑾来,这样一个替身其实根本可有可无吧!
还真是凉薄的让人心寒啊。裴容卿勾了勾唇角,转身离开。
邵梓孺含笑在不远处等待着,见她走近,他抱拳道:“果然如娘娘所料,赵谦大人似乎对这起命案十分感兴趣,不断跟臣打听不说,而且还想到现场来,臣拦下他可是费了一番功夫呢!”
裴容卿睨了他一眼:“你是想找本宫讨赏么?”
“臣怎敢,臣只是好奇,难道娘娘打算就这么放过赵谦么?”
“他们的这出戏码虽然不高明,但至少不会牵连到他们自己,你若能找到证据,本宫也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裴容卿一哂,“不过,即便如此,也不代表本宫要任他们宰割。”
“臣能帮娘娘做什么?”他微微一笑。
裴容卿沉吟道:“齐国那边我去应付,你帮本宫去调查一下贤妃昨天晚上去了哪里,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臣领旨。”他十分爽快的应下,和从前一样,对她的命令从来不曾质疑,哪怕不明白她的意图,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办,裴容卿看着他如画般的眉眼,心里有淡淡的感动。
这种情绪,似乎已经远离她很久了,也许,她的身边只有一个邵梓孺,从第一次见面,她就莫名的信任他,哪怕有所试探,可是她从来不曾真正怀疑过他,幸好,到目前为止他都不曾让她失望过。
她不由的一笑,收回目光,径直向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然而没走几步,她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元怀瑾。
他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远远的看着这里,漆黑的目光看不出情绪,裴容卿勾起唇角,上前行礼,恭敬道:“皇上,您来的迟了,月贵人已经被苏姑姑抬走,恐怕……您见不到她的最后一面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语气平淡至极,月染霜的死,显然对他不曾产生任何的影响。
“有人见色起意,失手杀了月贵人,裴大人已经去查找凶手了,很快就会给陛下一个交待。”
元怀瑾的目光在那摊血迹上掠过,轻轻的“嗯”了一声:“这种小事,何必麻烦朕?皇后做主便好。”
“皇上,月贵人怎么说也是您的心头所爱,您难道丝毫不伤心吗?”裴容卿含笑问道。
“心头所爱?”他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皇后何以见得?”
“就算不是所爱,至少月贵人也伺候了陛下一段时间,哪怕是阿猫阿狗也会有点感情,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裴容卿直视他的眼睛,似乎要执意看出一些什么来。
“如果不是因为她长的和瑂儿有几分相似,那么她什么都不是。”元怀瑾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开,“这个世上,瑂儿只有一个,没有人可以代替她。”
他不曾为月染霜的死而不依不饶,给她减了许多麻烦,她本该高兴才是,可是,看到他这般绝情的模样,裴容卿只觉得齿冷。
“娘娘,陛下根本不值得您费心。”邵梓孺忽然在她耳边低低的说。
裴容卿心中一凛,继而笑道:“本宫何尝费心了?只是本宫膝下无子,还需与他周旋一二,一旦本宫诞下太子,咱们尊贵的皇帝陛下可就真的什么用都没有了。”
邵梓孺抿紧了唇,尽管早知道她的打算,可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来又是另一回事。
那个男人再不堪,也是尊贵的皇帝,而她是他的妻子。
可,还是不甘心。
唯一的目的
翡阳宫内。
厉擎天对她的到来似乎早有准备,亲自为她泡好茶水,便坐在位子上笑吟吟的望着她。
“你似乎很悠闲。”裴容卿挑眉看着他,端起面前的茶水浮了浮雾气,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面而来,不得不说,韩岑对于她的喜好真的是了如指掌。
“喜欢吗?”他宠溺的笑,“只要你愿意,你不但可以和我一样悠闲,还有我亲自伺候你。”
她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他。
他眼睛一亮:“我还奇怪这块玉佩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被你拿走了,卿卿,你若想要,直接开口便是。”
裴容卿横了他一眼:“这是在月染霜的尸体边找到的。”
他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你不会怀疑我吧?”
“我开始怀疑你的智商了,韩岑,那一杯酒莫不是把你给毒傻了?”裴容卿毫不留情的挖苦他,“贴身的玉佩竟然让人轻易拿到手,人不嫁祸你嫁祸谁?”
“一个玉佩而已。”他啪的一声展开折扇,冷笑一声,“而且是在我的宫外发现的,难道就不能是我不小心丢掉的吗?能说明什么?”
“的确不能说明什么。”裴容卿淡然一笑,“幸好元怀瑾足够冷血,对月染霜的死无动于衷,否则若让他看到这块玉佩,知道这是你的东西,只怕他不会轻易放过你。”
“啪”的一声,他合上扇子,眼睛腾的亮了,声音有一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卿卿,你在担心我吗?”
“本宫只是担心大元和燕国的和谈会因此而受阻。”裴容卿连眉毛也不抬,抿了一口茶水,满足的笑了。
厉擎天苦笑一声:“卿卿,大元对你而言这么重要么?”
裴容卿想了想说:“韩岑,你应该知道我在某方面是十分固执的,既然我已经在这个位置,就有一些必须要做的事,当然,目前为止我需要做的事还没有超过我的承受底线,所以我依然很乐意继续做下去。”
“承受底线?你的承受底线是什么?”他不禁问。
裴容卿粲然一笑:“如果有一天我厌烦了,应该就会放弃了,可是你,难道你做这个皇帝就是为了方便追回我么?”
“当然。”他笑的理所当然,“五国并立已经持续了几百年,统一已经是大势所趋,这个皇帝迟早没得当,对我来说,追回你比较重要。”
裴容卿好奇的看着他:“你当真没想过自己做这个天下的霸主么?”
“如果你想要,我就去争。”他的神色十分认真。
“罢了。”裴容卿失笑,将玉佩推过去,“齐国的这点小伎俩,你自然不必担心,可是还是小心为上,公子珩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即使你不愿做天下之主,至少要保住性命吧!和谈结束后,赶紧带着你的人回燕国去!”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隐然有一份赌气的意味。
“嫌我烦了?”他低低一笑,忽然走到她身后,俯下身将她抱在怀里,“卿卿,直到这个时候我还恍如在梦中,我竟然真的找到你了。”
“那就当是梦吧,再过几天梦便醒了。”她冷哼,拨开他作乱的手,“我该回去了,你好自为之。”
“卿卿。”他静静唤着她,声音含着不易察觉的沉重和痛苦,“真的不可能了么?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再原谅我了?”
“……韩岑,重生一次是你我的幸运,不要再把时间和精力放在不值得的事情上。”她回头看着她,笑容温和而沉静,“我,不值得你这样。”
说罢,转身离开。
厉擎天看着她的背影,双眸越发的沉郁黯淡,疯狂的种子再一次埋下,如果裴容卿回头看到他的眼神,一定会觉得无比熟悉,同时,也会觉得无比心悸。
如果重生一次,我依然得不到你的心,那么重生还有什么意义?他握紧了双拳,任疼痛将自己腐蚀。
昀昭宫。
一天之内跑两个宫殿,应付两个难缠的人,还真是一件痛苦的事。裴容卿抚了抚额,道明身份和来意,便候在了宫外。
“邵梓孺,这一次你陪本宫进去吧。”她淡淡吩咐。
邵梓孺“咦”了一声:“娘娘害怕齐国的使团?”
“……听说李大学士家的千金也很喜欢你,不如本宫做主……”裴容卿恳切的看着他。
“能陪在娘娘身边是臣的荣幸。”邵梓孺飞快接口,笑眯眯道,“娘娘天人之姿,小小的齐国使团根本入不了娘娘的眼。”
裴容卿哼了一声,丢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这才慢悠悠道:“齐国的使团当然不足畏惧,但是那位和你一样有才子之名的王信却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那就让臣来应付他来了,娘娘只管听着便好。”他口中说着奉承的话,神色却依然一派恣意。
“只怕你应付不来呢。”裴容卿勾起唇角,这时,进去通报的人走出来,后面跟着赵谦。
“不知皇后娘娘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赵谦老远就开始拱手,神色有些急切。
“赵大人不必多礼,是本宫突然来访,惊扰贵客了。”裴容卿笑道,“今日早上发生在翡阳宫附近的命案,赵大人定然已经听说了,在宫里发生这样的事,是本宫待客不周,还请赵大人恕罪。”
“下官惶恐,在皇宫叨扰许久已经是我等的不是,娘娘请进!”赵谦十分殷勤,待裴容卿在主位坐定,他迫不及待的问道,“娘娘,今早的命案,可曾找到凶手了?臣听说就在翡阳宫附近,也不知燕帝陛下会不会因此盛怒。”
裴容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赵大人似乎对此事很关心,不知月贵人和赵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赵谦闻言神色变了变,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只是他很快掩饰了:“娘娘说笑了,月贵人怎么可能和下官有关系?下官之所以关心此事,不过是因为好奇罢了,今日上午下官还想给娘娘分忧一二,只是邵大人拒绝了,因此更加想知道事情的原委。还请娘娘不要责怪。”
“赵大人的这份心意本宫心领了,不过这件事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实在有损皇家颜面。”裴容卿说着有些伤感,“好好的一个嫔妃,竟然被一个侍卫给欺负了,实在是……这宫里定要好好整顿一下了!”
赵谦狐疑道:“确定……是侍卫所为?”
“那赵大人以为是谁?”裴容卿一个眼风扫过去,已然含了几分凌厉,“听赵大人的意思,竟是知道内情?”
“不不,娘娘误会了,下官只是想,一般的侍卫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赵谦忙堆笑,心里暗恨不已。
“是啊,一般的侍卫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裴容卿意味深长的说道,嘴角含着一丝奇异的笑容,更是让赵谦不敢抬头。
“燕帝陛下应该不会因此而发怒吧。”赵谦再次抬头,诚恳道。
“这样的事发生在翡阳宫附近,实在晦气,幸好燕帝陛下为人大度,不曾计较。”裴容卿欣慰道。
“可惜了这样一个美人,下官听说这位贵人十分得元帝陛下的宠,却没想到……”赵谦又不死心的把元怀瑾拉出来。
“可不是,”裴容卿幽幽道,“只是自从先皇后薨逝,再也没有女子能入的了皇上的眼,月贵人有幸与先皇后长的有几分相似,因此得了宠,只是再相似也是替身而已,没了也就没了,陛下并不曾放在心上。”
闻言,赵谦身上的冷汗冒的更厉害了。
原本想借此机会破坏大元和燕国的联盟,谁知道自己设了局之后竟没法参与进去,失了先机,那块好不容易得来的厉擎天的玉佩只怕被眼前这个女子私藏了起来,这样,厉擎天和此事便没什么联系。最重要的是,元怀瑾竟然丝毫不在意!
本以为看在他对先皇后如此爱重的份上,对染霜也定有几分怜惜,谁知……
眼神黯淡了下来,赵谦勉强笑道:“贵人福薄,哪里比得上娘娘洪福齐天。”
“借赵大人吉言了。”裴容卿笑吟吟道,“只要赵大人愿意高抬贵手,本宫的福气自然是享不尽的。”
这话说的直白,赵谦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有几分戾气闪过,邵梓孺忽然一笑:“娘娘的意思是,赵大人若肯说服贵国陛下用马匹换布帛,那么对我们娘娘来说,自然是无尚的福气。”
赵谦闻言亦松了口气,笑了笑说:“下官定会尽力,还请娘娘放心。”
“不知本宫可方便见一见王大人?听说王大人在贵国有才子之名,本宫仰慕已久。”裴容卿含笑道。
赵谦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心知无法拒绝,遂道了声“稍等”便去偏殿请人。
在这个空档,裴容卿睨了邵梓孺一眼:“邵大人刚才反应可真快。”
他懊恼道:“是臣逾矩了,请娘娘责罚。”
“你是吃准本宫不会拿你怎样了!”裴容卿横了他一眼,“不过眼下的确不能激怒他们,刚刚是本宫没有沉住气。”
“娘娘若信任臣,大可出言讥讽,臣会代娘娘解释一二。”他一脸悠哉道。
裴容卿失笑,正欲说话,却见殿外,一道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谁能想到这样一副平淡无奇的脸竟然生了这么一双出彩的眼睛,每次看见王信,她都忍不住陷入这双琥珀色的眸子中。
“皇后娘娘。”他含笑见礼。
“王大人免礼,是本宫惊扰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裴容卿伸手示意他就坐,“上次在接风宴上,本宫便为王大人的风采所折服,今日一见,更是不同凡响了。”说着,她笑看了邵梓孺一眼,“邵大人,同样是少年成名,王大人的气度可不是你能比得上的。”
邵梓孺笑眯眯道:“娘娘不要拿臣玩笑,臣怎么敢和王大人比?”
对此,王信始终泰然自若,只道了声“娘娘谬赞了”便再无二话,让裴容卿一阵气闷。
她想了想,忽然冲邵梓孺一笑:“邵大人,你知道么?你还有一点也比不上王大人。”
“臣听着呢!”邵梓孺极为配合。
“王大人的才子不名可是来之不易,因为王大人还有另一个身份需要经营,同时经营两个身份,而且都经营的如此之好,真是让本宫叹服呢!”裴容卿始终盯着他的眼睛。
直到这个时候,眼前的男人依然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只是听到裴容卿的话后,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皇后娘娘确定么?”
裴容卿勾唇一笑:“本来还不是百分百确定,但现在确定了,太子殿下。”
饶是邵梓孺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裴容卿见状心情大好,笑着看他:“你猜测人家是宗室,谁知人家可是宗室里头的一把手,以后要继承帝位的人。”
齐珩觉得十分有趣:“孤以为你我心知肚明,本不必拆穿。”
“明知殿下的身份还让殿下给本宫行礼,本宫心里着实不安呢!”裴容卿半真半假一笑,忽然似想起了什么,好奇问道:“今早的那一出,是你安排的吗?”
齐珩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手下的人逾矩了,做了些蠢事,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如此便好。”裴容卿微微一笑,“如果此事是你所为,本宫定要失望的。”
“没有让娘娘失望,孤很荣幸。”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赵谦以为必须从元帝那里入手,他不知,若要破坏贵国和燕国的盟约,只需从娘娘这里入手便好,其实皇后娘娘才是燕帝陛下唯一的目的吧!”
一桩悬案
裴容卿眨了眨眼睛:“殿下果然目光如炬,本宫很好奇,殿下打算如何在本宫这里入手?”
齐珩放下杯子,淡然一笑:“孤并不打算破坏贵国和燕国的盟约——当然,曾经孤是有这个打算,但是见到皇后娘娘后,孤决定不给皇后娘娘找麻烦了。偌大的一个大元,娘娘打理起来定然很辛苦。”
裴容卿心中突的一跳,笑的含蓄:“辛苦是辛苦了些,但本宫还应付的来。这么说,本宫还要感谢殿下高抬贵手呢!”
“皇后娘娘说笑了。”他似乎根本不曾听出其中的讽刺之意,笑容越发温柔,“只希望以后,娘娘不要责怪孤太过无情。”
“本宫怎敢和太子殿下攀交情?”裴容卿轻扯嘴角,脸上忽然露出几分怒色,她毫无征兆站起来,“本宫该回了,殿下自便。”说罢径自离开,邵梓孺跟在她的身后,经过齐珩身边时含笑道:“我们叨扰殿下良久,还请殿下恕罪。”
齐珩含笑点头:“邵大人慢走。”然而他带着笑意的目光始终落在裴容卿的身上,很是意味深长。
“娘娘,您怎么忽然生气了?”走出昀昭宫,邵梓孺不由的问道。
裴容卿蹙了蹙眉,她一想起齐珩那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神态就觉得不舒服。
“只是觉得这个人很难对付,无碍。”
“臣的确没想到他就是公子珩。”邵梓孺想了想,也不由的叹服,“仅带着十几个人便敢来大元,而且齐国那里没有露出一点点风声,可见他的势力之深。公子珩虽然一向以温润如玉、礼贤下士而闻名,但是他绝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裴容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你也觉得他很阴险是吧?”
邵梓孺失笑:“阴险倒不至于,只是身为上位者,有些手段是必须的,臣其实很佩服他。娘娘似乎对他很有偏见?”
裴容卿蹙眉盯着他,重复道:“佩服?”
“一直以来他的储君之位都不稳,因为现在的齐帝生性多疑,偏爱贵妃生的小儿子,多次有废太子重立储君的意思,对此,他并没有一味的退缩,而是以雷霆手腕软禁了贵妃和小皇子,齐帝也因为病重而让太子监国。”邵梓孺微微一笑,“而自他监国以来,齐国的实力以可怕的速度发展着。”
“对自己的父亲都能下手,你还说他不阴险?”裴容卿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成王败寇而已,如果他不动手,那么恐怕早就死于非命了,至少他没有赶尽杀绝。”邵梓孺笑道,“可以这么说,做他的盟友和下属是十分幸运的,而作为他的敌人,只怕没什么好下场。”
裴容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本宫看邵大人的意思,似乎十分想投奔他呢!”
“臣已经有娘娘了,还怕什么呢?”他笑意深深。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裴容卿横了他一眼,加快脚步不再理他。
月贵人被害一案很快就有了结果——当然是裴昭炮制出来的结果,行凶者是当晚巡夜的侍卫,如今已被收监,虽然再三确定此人多有作奸犯科,但把这样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算到他头上,裴容卿多少有些内疚,因此吩咐善待他的家人,可是此人的性命定然是保不住了。
盛宠不过半个多月的月贵人就此香消玉殒,后宫再一次归于平静。很快,燕国和大元的盟约正式签订,大元和齐国的互市也在推进中,再过几天这两拨人都得打道回府了。
忙完这一阵,裴容卿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依然有一丝疑惑不曾解开。
关于月贵人之死,毫无疑问是赵谦派人下的手,那天晚上月染霜趁着元怀瑾不在,偷偷走出挽月斋打算找齐国的人汇报情况,只可惜半路被人杀害,又被丢在翡阳宫附近,被自己的人杀死,难怪她死不瞑目面容狰狞。
可是,贤妃的出现要怎么解释?
邵梓孺的调查显示,那天晚上贤妃的确带着几个宫女出门了,但是在半路几个人都被她遣走,因此没有人知道她为何会发现月染霜的尸体,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一年多以前,先皇后死后沈茉涵的表现无论如何不能又巧合来解释,舞曾经试着问过沈茉涵,却被她含糊过去了。此事就此成为裴容卿心里的一桩悬案。
“母后,来,再喝一口,喝了这勺臣妾就给您吃蜜饯。”慈宁宫里,裴容卿笑着给久病的太后喂药。
“你这么忙,还要抽空来照顾哀家这个老婆子。”太后虚弱道,但脸上却露出了舒心的笑。
“母后,看您说的,臣妾是您的侄女,也是您的媳妇,臣妾孝顺您是应当的。”裴容卿乖巧道。
太后欣慰的握着她的手:“好孩子!唉,只是梦语那孩子怎么嫁人后一次也没想过来看哀家?还怪哀家当年执意让她进宫么?”
裴容卿抿嘴笑道:“母后多虑了,如今姐姐嫁得如意郎君,怎么还会怪太后?只怕是因为新婚,不舍得离开安王半步。”
“其实哀家本属意让你做安王妃。”太后忽然叹气,“当初觉得你性子软,皇后之位不适合你,做个王爷正妃倒是相宜,安王脾气好,府里没什么妻妾,和皇上感情好,你嫁过去就是享清福,谁知道阴差阳错。”
“母后,其实也没太大不同,臣妾和姐姐都是您的媳妇儿。”裴容卿笑的甜美,敛去眼底的那一分讽刺。
“幸好你从来不曾让哀家失望过。”太后忽然握住她的手腕,郑重道,“皇后,你做的很好,只是还不够!朝政大权只是表面,关键还在军政大权!手里没有足够的兵力,一切都是镜中月水中花!”
军政!裴容卿神色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光。
太后手上用力,盯着她的眼睛,艰难道:“沈随之所以气焰高涨,正是因为他的手里有一支忠心追随于他的沈家军!当年为了对付燕国,陛下命沈随为戍边大将,沈家军就是那个时候训练起来的,大约有五万人,咳咳……”
“母后,您别着急,臣妾听着呢!”裴容卿抚着她的背,心思却被她所说的话全部占据。
“这五万人的大军是大元的精良部队,多次立下汗马功劳,但他们对沈随忠心耿耿,只怕不是轻易能收回的,但是……”太后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但是,咳咳,御林军和禁卫军一定要牢牢掌握在手里!京城的禁卫军是从各地抽调而来,实力也不容小觑,人数有十五万之中,而御林军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两万,但守卫着皇宫,向来是皇宫的最后一道屏障!这几年来,哀家虽然千防万防,但沈随的势力爪子还是伸到这两只队伍里去了,咳咳!”
裴容卿手疾眼快的端来一杯蜂蜜水,喂太后喝下:“母后,您在病中还这么劳心劳力,到哪一日才能好呢!您说的,臣妾都记着了,一个字也不敢忘记!”
“千万要小心,沈随狼子野心,哀家怕她欺负你一个弱女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太后剧烈的喘着气,眼中闪耀着让人心悸的光芒。
“母后,您放心,臣妾就算拼劲最后一口气也要护着大元,绝不会让沈随等人乱了大元!”裴容卿郑重道,太后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靠在软枕上,缓了口气说:“好孩子,难为你了。”
“事关臣妾的身家性命,臣妾无论如何不会掉以轻心,母后请放宽心,臣妾虽然不才,但一个区区的沈随还欺负不了臣妾!”
“好!好!这才是我裴家的女儿!”太后情不自禁的握住她的手,喟叹一声,“皇上不中用,全靠我们孤儿寡母,就算为了你,哀家也绝不会倒下!”
闻言,裴容卿震了震,不管太后是不是曾经对不起裴二小姐,这份坚韧都值得她敬服。
“是了,就算为了臣妾,母后也定要养好身体!”裴容卿眼睛有些湿润,真心实意道。
见太后因为累极昏睡过去,裴容卿走出寝殿,神色凝重,她嘱咐苏姑姑好好照顾太后,这才坐上轿辇回了未央宫。
不得不说,太后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自邵梓孺做参知政事以来,她就不止一次的听邵梓孺提到沈随在禁卫军中收买人心的行径,虽然动作不大,但长期下来,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如果元怀瑾临政,哪里有沈随蹦跶的份?他再怎么示好,禁卫军都不会买他的账,因为一直以来禁卫军都是直接隶属于皇帝的,除了皇帝的令牌,任何人都不能出动这支队伍,御林军也是如此。
可是,禁卫军和御林军不会听服身为皇后、身为女人的自己,这才给了沈随可趁之机。
百官可以被自己收服,为何禁卫军不可以?她睁开眼睛,无声的笑了。沈随的名声再怎么大,也只是个臣子,身为臣子,尤其是掌握军权的臣子犯上作乱,可是很严重的罪名,愿意陪他冒险的人绝不会很多,自己虽然是女子,但至少代表皇室,背后是皇帝,在沈随优势不那么明显的情况下,大部分人会如何选择,不言自明。
不过,仅仅听政已经不够了,她必须逐渐确立自己的权威,这样做起事来才不会束手束脚。
五日后,赵谦的所率领的使团率先离开,裴昭亲自送他们出关,他们走之后的第三天,厉擎天等人也要打道回府。
因为对方是一国皇帝,为显重视,裴容卿少不得亲自出马。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没有时间私下交流,可是仅仅几个眼神已然足够,她看到他的不甘、不舍和担忧。虽然她并不爱他,他甚至给她致命一击,可是对于韩岑,她始终有一种依赖,毕竟三年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
“燕帝陛下,此去山高水远,一路多加小心。”她只有这么一句话,神情亦淡然,但是厉擎天却难得的露出了微笑。
“朕记下了,皇后娘娘多保重。”他定定的看着她,几个字已包含了千言万语。
我会再来的,他无声的对她说。
或者,这句话还可以解读成,我还没有放弃。
裴容卿微笑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不是不悲凉的。
他们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却因种种原因,相距了千山万水,而且终其一生也不会再进一步,因为谁也无法保证再见面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纵然她不会再给他机会,她也无法再责怪他。
“娘娘,回去吧。”邵梓孺适时的打断了她的怔忪。
她垂眸,敛去了眼底的复杂神色,再抬头时,眼底已经一片清明。
“走吧,去安王府。”
昨日得到消息,安王妃有孕了,裴梦语嫁给元司灏不过刚刚一个月多一点就怀有身孕,倒是一件难得的喜事。裴夫人高兴的当天就去安王府常住了,打算一直照顾到她生产,裴容卿身为皇后和长嫂,自然要去看望一番。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安王府,这座府邸虽然不算十分奢华,但已足够尊贵,府里的一草一木都经过精心雕琢,让人移不开眼睛,无人敢小觑这位得太后宠爱得皇上信赖的王爷,而王妃又是皇后的姐姐,自然尊贵无比。
因此,看到这样门庭若市的场面,裴容卿丝毫不意外,但因她的到来,客人们都纷纷告辞,除了几位同为宗室的王妃和郡王妃,其他人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裴容卿耐着性子等着众人行完礼,这才把目光投向卧床的裴梦语。
未来的太子
“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裴梦语见状,作势要下床,被床边拉着她手的裴夫人一把按住。
“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还要这些虚礼做什么!快躺好!”裴夫人笑吟吟道,按着她的肩膀不许她动,然后看向裴容卿,目光带着征询。
裴容卿无意在这些事上和她们争执,遂含笑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裴夫人的话:“姐姐快躺好吧!你如今怀着的可是元氏子孙,尊贵的很呢!”
她说话间已有人在床边摆了个凳子,裴容卿坐上去,笑着看向裴夫人:“母亲许久不曾进宫看女儿了,若不是姐姐有孕,女儿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娘亲呢。”
裴夫人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尴尬,她讪讪一笑:“娘娘事务繁忙,我怎好去打扰?看到娘娘身体康健,我就放心了。”
几个陪坐的王妃纷纷道:“娘娘气色很好,是大元之福呢。”
“今日能得见娘娘的风采,可是妾身的福气!”
“安王妃有孕,这既是皇家的喜事,也是裴家的喜事呢!”
“裴夫人好福气!”
众人纷纷奉承裴容卿或者裴夫人,语气不掩羡慕。也难怪,他们虽为宗室,但多半没有实权,对裴家虽不至于卑躬屈膝,但小心奉承还是难免,毕竟如今裴容卿是执掌实权的人。对此,裴容卿只是含笑听着,不曾说什么。
忽然一个年轻的新妇掩唇笑道:“安王妃有喜,不知什么时候能听到皇后娘娘的喜讯呢?”
她话音刚落,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众人神色各异,那个年轻的新妇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色一下子惨白!
谁都知道皇上根本不驾临后宫,她说这样的话,不是给皇上难堪么?
“娘娘,妾身说错了!请娘娘责罚!”她不知所措,只得扑通跪下来,瑟瑟发抖。
虽然她的名字上了玉牒,皇后不会拿她怎样,可自己丈夫的前途还握在皇后的手里,一下子不小心便要连累自己一家子!想到这里,她越发恼恨自己的口无遮拦。
“无妨,各位王妃先回吧,本宫有话和母亲还有姐姐说。”裴容卿含笑道,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女子一眼。
众人面面相觑,只当自己被波及了,杀人般的眼光纷纷投到年轻女子身上。她们今日来,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和裴家的女子搞好关系,好给自己的丈夫谋福利,如今话没说几句,便被打发了,自然憋了一肚子不满,那年轻的新妇委屈的差点掉泪,可也不敢在裴容卿面前怎样,赶紧抹了把脸和众人一道出去了。
“娘娘,可是有事吩咐?”裴夫人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己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前因为架不住二女儿的恳求,最终送三女儿进宫,心里不是不愧疚的,可是看三女儿在宫里如鱼得水,就觉得这个女儿越来越陌生了,几次打交道下来,原来的愧疚早已变成了戒备和畏惧。
“母亲,眼下什么人都没有了,您怎的还叫的那么生分?”裴容卿不满道,身体靠过去挨着她。
裴夫人一愣,虽然这个女儿变得陌生了,可眼下撒娇的模样还是和从前一样,心里蓦地一软,她放柔了声音道:“好孩子,娘只是提醒你,如今你贵为皇后,行事可不能像从前那样了。”
“母亲,女儿知道,眼下不是没有外人么!”她眨着眼睛,和任何一个十六岁少女没有差别。
“妹妹出落的越发动人了。”一直含笑坐在床上的裴梦语忽然出声,语气温和,倒是长进了不少。
“姐姐才动人呢!都说怀孕的女子是最美的,姐姐可不就是最美的时候?又有安王的宠爱,妹妹都看的忘了眨眼了呢!”裴容卿又亲热的握住她的手,在看到她明显的一个瑟缩时,眼底闪过一丝讽刺。
“妹妹说笑了,谁不知妹妹的美貌天下第一呢!”她不自然道。
裴容卿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而是看着她的肚子,好奇道:“姐姐才一个多月吧,这么说还有八个月本宫才能见到他。”
“是呢。”提起肚子里的孩子,裴梦语和天底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幸福而期待。
见到她这个模样,裴容卿有一瞬间的心软,毕竟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一个母亲来说太过残忍。
可是,为了试探元司灏,也为了已经枉死的真正的裴三小姐,她依然微笑着开口:“姐姐,本宫觉得和这个孩子投缘,等孩子出生后,不如将她放在本宫膝下抚养吧!姐姐放心,本宫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的!”
“不!”裴梦语失声尖叫,脸色惨白,“不行!”
裴容卿有些无措的看了裴夫人一眼,见裴夫人同样一脸震惊,她不解道:“母亲和姐姐觉得不好吗?如果这个孩子是男孩,又养在本宫膝下,他就是大元的太子,未来的皇上,姐姐为什么不同意?”
闻言,两人又是一愣。
裴容卿犹自怔怔,裴夫人急切道:“我的儿,你不是说笑吧?你还年轻,以后总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母亲,你又不是不知道。”裴容卿低下头,红了眼圈,“皇上这样子,女儿这辈子都别想拥有自己的孩子了,只怕旁人也不会有,母后迟早会在宗室里选一个作为太子,那么,选中姐姐的孩子的可能性就极大,毕竟姐姐也姓裴。女儿就想,既然如此,不如等孩子一出生就由女儿来抚养,这样对孩子也好。”
说罢,她有些胆怯的看着裴夫人:“母亲,难道不是吗?”
太后的确会这么做,按理说这样对太后、皇后,对裴家都是最好的,可是对自己的二女儿来说,的确太残忍了,裴夫人还在犹豫,裴梦语已经气得满脸通红:“不!我绝不同意!这是我的孩子!任何人都别想抢走他!”
“姐姐,你要为孩子的前途着想。”裴容卿恳切的看着她,“只要他是个男孩,那么他就是未来的太子,本宫会让他知道他的生母是谁,那么他定然会孝顺姐姐的,姐姐和安王感情甚笃,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裴梦语看着自己的肚子,怔怔的落下泪来,这个孩子到自己的肚子里不过才一个月,就已经被决定了命运!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是太子,可是一出生就被迫分离,想想她就觉得痛不欲生。
“不,我不要……”她忽然拉住裴容卿的手,“好妹妹,等孩子大些你再带他进宫好不好?他那么小就离宫,我怎么舍得……”
“姐姐说什么呢,宫里那么多人,你还怕孩子得不到好的照顾吗?何况等大了些再教导,只怕就困难了,虽说这个孩子是养在本宫膝下的,可是姐姐若想看他,随时都可以。”裴容卿笑吟吟的看着她,看着她原本光彩照人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
“不,不……”她依然摇头,一把甩开裴容卿的手,捂着肚子呜呜的哭,裴夫人犹豫不决,一筹莫展,因裴容卿在此,也不好上前安抚。
“娘娘,你看这……”
“母亲再劝劝姐姐把,本宫直接找安王商量。”说罢,她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往外走,让裴夫人所有请求的话都堵在了嗓子里。
这一趟的目的,本就是元司灏。
大堂里,邵梓孺正在和元司灏闲话,二人看起来有说有笑,似乎十分融洽,让裴容卿惊讶的挑了挑眉。二人见她进来,忙站起来行礼。
“本宫还没有恭喜安王。”她微微一笑,“果然是要做父亲的人了,安王殿下看起来越发稳重了。”
“让娘娘见笑了。”他勾起唇角,不动声色,似乎知道裴容卿来者不善。
裴容卿没有卖关子,直接将来意说了,然后淡定的端起茶水,一边用杯子浮着雾气一边等他的回应。
他显然有些意外,沉吟道:“娘娘,拙荆才一个多月,现在说这个可是早了,至少要等孩子生下来,确定是男孩还是女孩,如果是男孩再说不迟。”
裴容卿眯起眼睛看着他,这话说的的确不错,自己这么早就提出来,的确有点儿居心不良的意思在里面,可是,想这么容易蒙混过关,只怕没那么容易。
想到这里,她笑道:“安王所言极是,只是一旦确定是男孩,恐怕就没有安王拒绝的余地了,所以本宫想着还是先和殿下商量商量为好。”
“那如果本王不同意呢?”他挑了挑眉,“毕竟对女子来说,孩子一出生就被抱走,实在很残忍,而且娘娘为何不直接找本王商量,若拙荆受了刺激,孩子受到影响又该怎么办?”
“请殿下恕罪,本宫不曾做过母亲,怎么知道做母亲的心里呢?本宫还以为这是一件好事,因此急忙告诉姐姐,想让她也高兴高兴,毕竟自己的儿子是未来的太子,对做母亲的人来说,孩子的前途不是最重要的吗?”裴容卿含着几分迷惑几分不解几分委屈,倒是让元司灏一时辨不清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依臣来看,此事对安王妃也不算太残忍,毕竟娘娘是安王妃的妹妹,而且孩子即使住在宫中,王妃也可时时看望,孩子也不会忘记王妃的生养之恩。”邵梓孺含笑道。
裴容卿颔首:“本宫也是这样想的,更何况安王殿下身为宗室的一份子,就要有为皇家牺牲的觉悟,如今陛下膝下空虚,从宗室中找一个继承人是在所难免的,安王若一味推辞,实在是……”
元司灏脸色变了变:“那就要牺牲本王的孩子吗?”
“安王说笑了,这怎么能是牺牲!这个孩子可是大元的太子呢!”裴容卿勾起了唇角,静待他的反应。
元司灏抿紧唇,漆黑的眸子分明闪过一分狂热的光芒,虽然稍纵即逝,可裴容卿还是捕捉到了。
心渐渐的沉了下去,难道,真的和自己所想的一般。
“娘娘都把话说到这个分上来,再拒绝,岂不是显得本王不识好歹?毕竟本王姓元,不能看着大元陷入混乱”他苦笑一声,“只是,希望娘娘遵守承诺,让拙荆可以随时进宫看望这个孩子。”
“如此,本宫要多谢安王了,王妃那边也请王爷好生安抚一番。”裴容卿微微一笑,放下杯子,神色淡然。
“本王会的。”
“那么,本宫就告辞了。”她看向邵梓孺,他立刻上前,含笑伸出一只手来,扶着她走出去。
一直到离开安王府,裴容卿才松了一口气,见邵梓孺依然扶着她的手,她不由的横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抢了太监的工作。”
“臣的工作就是伺候娘娘,只看娘娘需要臣做什么。”他不以为意,依然含笑。
“可看出什么了?”想起元司灏刚才的表现,裴容卿不由的蹙眉。
“安王的表现很正常,完全是一个做父亲的人该有的反应。”他恭敬道。
裴容卿睨了他一眼:“本宫让你来,难道你只有这么一点收获。”
“臣已经说了。”他笑眯眯道,“安王殿下的表现,太正常了,这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就算有变化,一个从前行事跳脱的人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月里蜕变?”
对元司灏来说,太过正常,就是一种不正常。如果是从前的元司灏,根本懒得和她废话,直接就赶人了。
想到这里,裴容卿嘴角的笑容越发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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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如果真的把安王世子养在您的膝下也好。”回到宫中,邵梓孺忽然含笑说道,“只要从小养在您的身边,不是亲生亦胜似亲生,您不必亲自生子。”
裴容卿愣了一愣,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用这样的借口以打消他的念头,眼下见他提起,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今日一行只为试探,不过,如果安王妃真的生下了世子,而本宫一直没有动静,把孩子接到宫中也并无不可。”
“娘娘思虑的是!”他眼睛一亮。
“你别管本宫是什么打算!”裴容卿睨了他一眼,“如今你在沈随手下做这个参知政事已经快两个月了,有什么收获?本宫上次和你提的事你看的怎样了?”
“请娘娘放心。”他挑眉,胸有成竹道,“的确如娘娘所料,沈随积威已久,但军中对他不服气的人还是大有人在,因为这几年他越来越专横,很多人对他不满,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突破口。他虽然想动禁卫军,但军机营的人不会买他的账,御林军只认皇上。”
“拿着朝廷给的军饷收买人心,这个沈随脸皮足够厚的,本宫还以为他家财丰厚,会自掏腰包呢!”裴容卿一哂。
“沈随出身寒门,一旦富贵了,奢华起来大部分士族都比不上他。”想起沈府的奢华,邵梓孺觉得好笑。
“但另一方面,也说明世家大族的可怕。”裴容卿勾起唇角。
如果世家大族只是依靠祖宗的荫庇浑浑噩噩度日,哪怕行事不羁了些,也无所谓,因为这样的家族已经从内部开始腐烂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覆灭,偏偏大元的士族们极为低调,而且有真才实学,这样才更让人忌惮。
几大家族之间虽然不算亲近,为避免朝廷的猜忌很少有姻亲,但是彼此的势力盘根错节,轻易动不得,如果轻举妄动,别说这几个大家族反扑,整个国家的运作也会濒于瘫痪。
还真是让人心惊啊,裴容卿不由的苦笑,她忽然有点理解古代帝王为何像对待洪水猛兽一样对待那些功臣、权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知道有这样一群人对国家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皇帝能睡得着就奇怪了。
不过她暂时不会傻到动这些士族,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大家彼此相安无事,是最好不过了。
至于沈随么……
“密切注意沈随的下属,本宫相信你可以找到突破口。”裴容卿轻笑着吩咐。
邵梓孺含笑应了声是:“臣知道该怎么做了。娘娘放心,沈将军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不是娘娘的对手。”
“话可不能说的太满,若是不小心,咱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安心的在这里说话呢。”裴容卿托着腮,神态慵懒。
邵梓孺安静的看着她,声音极为温柔:“没有人能让娘娘为难,哪怕是皇上。”
“旁人本宫不知,但是有邵大人在,本宫的确有信心多了。”她轻轻一笑,看着他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也辛苦了,回去吧,如果没有要事不必再往宫里跑了。”
“臣多谢娘娘体恤。”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离开。
明明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可是他的城府总是会让裴容卿忽略他的年龄。
可自己这个身体似乎也才十六岁,也许很多人也会忽略这一点。
身体虽然疲累,可是头脑需要始终保持清醒,她喝完含烟送进内殿的热汤,忽然似想起了什么,吩咐含烟将唐麒麟叫进殿。
“在本宫这里当差,是不是很辛苦?”裴容卿柔声问道。
唐麒麟原本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他低声道:“回娘娘的话,属下并不觉得辛苦。”
“日日跟着本宫,难道还不够辛苦?”裴容卿依然在笑,可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他一震:“属下只是为了保护娘娘的安危,并不是想监视娘娘。”
“最近去挽月斋了吗?”裴容卿漫不经心道。
“未曾。”
“再去的时候,把今日看到的一切告诉陛下吧。”裴容卿笑的意味深长,“让陛下知道,本宫打算将安王妃的孩子养在身边,以后还要册封为太子,并且安王也同意了。”
唐麒麟一惊,顿了顿说:“属下遵旨。”
“其他的你就看着办吧,最近本宫应该没做什么足以让你向他告状的出格的事。”裴容卿想了想说。
“属下……”他握紧拳,想解释什么,可是自己做的可不就是告状的事。
“燕帝陛下和齐国使团都离开了,本宫可没有和什么陌生男人有所牵扯,陛下应当不会怀疑本宫的清白了吧。”裴容卿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拾起他额前的一绺发丝,“难道陛下不曾想过,你日日与本宫相处,本宫会把主意动到你的头上么?”
再一次被这股幽香所包围,唐麒麟觉得自己呼吸困难,而她清凉微哑的嗓音落在自己的耳边,更是一种别样的诱惑。
喉结动了动,他终于开口:“属下不敢逾矩。”
“那,如果本宫想要你呢?”她俏皮一笑,表情纯真而妩媚,“陛下难道就没想过,本宫深闺寂寞的时候,你就是唯一的选择么?你的确不敢逾矩,可是,你能抵抗住本宫么,唐侍卫?”
她的手指落在他的额头,接着缓缓向下,神情十分认真,唐麒麟已经无暇思考,可是最后一丝理智让他知道,不能抬头!
如果抬头,也许自己真的会做下让自己后悔的事。
裴容卿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笑声更加动人,她灼热的唇瓣紧贴着他的耳垂,吐气如兰:“如果本宫让你适当的透露一些陛下的心思,你,愿不愿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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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费机会是可耻的
轰的一声,他清楚的听到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接着开始燃烧,烧尽了他所有的理智!心跳快如擂鼓,防线快要溃不成军,他忽然用力咬住嘴唇,唇上的痛楚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
“娘娘,不要为难属下……”他难堪的闭上眼睛,声音嘶哑的厉害。
“呵呵……”低低的轻笑声像一张温柔的网,将他兜头罩住,让他无处可逃。裴容卿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媚眼如丝,“唐侍卫,你对自己的定力这么没有信心,连看一眼本宫都不敢么?”
“娘娘,”他侧着脸,连声音都是紧绷的,“属下只是按照陛下的吩咐做事,陛下……只吩咐属下保护娘娘,并向他汇报娘娘的……行踪。”
“你在骗我,麒麟。”裴容卿静静的看着他,手指放在他的眼睛上,“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好不好?”
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娇态和软糯,她没有自称本宫,甚至直呼他的名字,仿佛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含羞带怯的等着他睁眼睛。
“麒麟,”她再一次低低的唤他,十足的委屈。
他终于忍不住,霍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笑颜,带着期待和胆怯的望着他,仿佛他是她的天。脑海里最后一根防线也崩溃了,他忽然用力将她揽进怀里,用力的抱着她,同时用力的克制自己!
她的身体和自己想象中一样的柔软,和自己的身体紧密的贴合,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离她这么近,近的唾手可得!她不曾挣扎,安静的任他抱着,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可是他除了这样抱着她,不敢也不能有进一步的动作。
“属下只能说,皇上有他自己的计划,但没有人知道皇上在做什么。”他一字一句的说,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他终究不能毫无保留的将所有的一切告诉她,这样,已是极限。纵然他此刻死了,也不能破坏陛下的计划!
裴容卿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推开他站起来,已经恢复了之前高贵淡然的模样。
“看来本宫的魅力还是不够啊,唐侍卫比本宫想象的要忠心许多。”她自嘲的一笑,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说辞,“你且出去吧,放心,以后本宫不会再为难你了,只希望无论如何你能守住自己的底线,不要做一些让本宫失望的事情来。”
怀里一下子变空,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心底被无尽的怅然填满,直到听到她的话,他一下子反应过来,浑身一凛,郑重道:“娘娘放心,陛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属下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有些东西,即使觊觎也是一种罪过,他站起来,不敢再看眼前的女子一眼,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后悔今日没有对她做更多。
你还能做什么?难道你以为自己真的能对她肆意妄为吗?他自嘲的想。如果真的敢对她做什么,陛下首先不会放过自己。
内殿一时安静的有些诡异,裴容卿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
今日这一出,总算是有收获的,想起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她不禁失笑,什么时候自己开始用这样卑劣的手段了?幸好唐麒麟今日还算清醒,如果他真的被诱惑了,最后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个问题呢!
她虽然很想知道元怀瑾的目的,但还不至于用自己的身体去换,再说,一个不再掌握任何权力的人,即使身边有唐麒麟这样人可用,又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呢?除非他重新以皇帝的姿态临政。
夜幕降临。
因为燕齐两国的来访告一段落,她本以为今晚可以睡个好觉,可谁知半夜还是被人给打扰了。
躺在床上,她在黑暗里眨了眨眼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认命般的披衣下床。
“怎的,上次的风还没吹够?”她点亮了灯,咬牙道。
“哧”的一声,一道人影出现在她的身边,楚飞阑一脸得意道:“没有人能暗算我第二次!”
“楚大侠真是人傻胆大。”裴容卿嘲讽道,“你怎么知道本宫没有后招?”
“你那位忠心耿耿的侍卫被我迷晕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今日似乎心神不宁,就这么被我暗算了。”他得意挑眉,“除了他,你这里就没有人是老子是对手了,想再次困住我?不可能!”
心神不宁?唉,这就叫自作虐不可活,裴容卿在心里默默的忏悔了一番,开口道:“你今日来又想做什么?没跟你主子一起走?”
“再说一遍,他不是我的主子!”他咬牙切齿,“老子想待在哪里都是老子的自由!”
裴容卿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楚大侠到底有何贵干?没事的话本宫便去睡了,你自便。”
“你真的一点都不怕我?”他勾起唇角,冷冷的笑道。
闻言裴容卿回头看他,笑的妩媚,“谁说本宫不怕了?你这样神出鬼没,本宫身边又没有足够的人对付你,只要你愿意,本宫便性命难保,本宫怎么会不怕?”
她语气真诚,可楚飞阑听在耳中总觉得不是滋味,他眯起眼睛,忽然上前从后面将她揽住。
“我闯了那么多个香闺,没有哪个女子拒绝我的次数超过三次,你是第一个。”他哼了一声,“我想了一下,反正你打不过我,眼下你忠心耿耿的侍卫又昏迷不醒,我要是再浪费机会,简直是可耻!”
裴容卿“哦”了一声:“楚大侠这是想和本宫春风一度了?”
“看样子你也很期待。”他温柔一笑,一把将她抱起来。
裴容卿没有挣扎,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心里再一次忏悔了一番自己下午对待唐麒麟的无耻行径,果然做坏事是要遭报应的,谁曾想这报应来的如此之快。
身体一沾床榻她便闭上眼睛昏昏欲睡,看的楚飞阑心头火起,他扣住她的下颌怒道:“你能不能有一点身为女人的自觉!居然敢一点反应都没有!老子就在你面前,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裴容卿懒洋洋的抬眼看他:“应该是什么反应?大呼救命还是不要?好累,你要做什么就快一点,本宫还要睡觉呢。”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有些含糊,显然已经被睡意侵袭了。
楚飞阑错愕的看着她的睡颜,半晌没有任何动作。
居然,居然真的就这么睡着了?
“裴容卿?”他唤着她的名字,不死心的开始解她的腰带。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懒洋洋的嗯了一声,再次闭上眼睛,嘴里嘟囔了一句:“别吵。”
楚飞阑将牙齿咬的咯咯响,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虽然风流,可从来不会强迫女人,眼前这个女人虽然不曾拒绝,可是她压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只顾着睡觉,将他的男性尊严打击的渣都不剩!
而且,就算要做,和一个没有丝毫反应的女人做,还有什么乐趣可言!他真的很想不管不顾的将她摇醒,然后温存一番,可是看这个女人安静的睡颜,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长相很是诱人,用国色天香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眼前她安静沉睡的模样,不自觉便让他的心漏跳了几拍,褪去了平时的凛然和清冷,这样的她,的确动人的很。
他有点看不透这个女人了,似乎笃定他不会对她做什么一样,可是这种情况他的确下不了手,他苦笑一声下了床,却忍不住伸出双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拂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动作带着十足的怜惜。
前有狼后有虎,元怀瑾,朝中大臣,厉擎天,齐珩,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她以一人之力周旋其中,虽然游刃有余,但辛苦定然也是不可避免的,否则不会累成这样,连和他说句话都能睡着。
不是因为他的魅力不够,绝对不是!他咬牙想。
正欲收回手指,裴容卿忽然翻了个身,似乎是无意识的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楚飞阑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
她忽然睁开眼睛,看着他,很是疑惑:“你还没走?完事了?”
完事了!完事了!完事了!楚飞阑一张脸扭曲了!
她却忽然笑着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嗯?他警惕心大起,谨慎道:“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要和我春风一度么?”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伸手便去扯他的领口,楚飞阑快被她搞疯了!
“胸口有伤吗?”她嘟囔着拉扯他的衣服。
“什么伤?”他一脸不解,看起来不似作伪,裴容卿半坐起身,哗啦扯开他的衣领一看,的确没有任何伤痕,倒是胸口上方有一道剑伤。
楚飞阑沉着脸用力一甩她的手:“你闹够了没有?到底要做什么?”
确定他不是伤害月染霜的人,裴容卿就没有任何兴趣再搭理他,顺势松开他的手,转个身背对着他:“无事,你要出去请自便,要是想在这里睡,本宫给你留半个床便是。”说完再无任何声音。
楚飞阑愣愣的看了她许久,见她再一次睡着,气的恨不得掐死她!
等等,她为什么忽然好奇他胸口有没有伤?想起前几日赵谦做下的那桩事,他顿时心如明镜!
“你他妈的以为月染霜是老子杀的?老子会做这种事吗?齐珩也就算了,难道区区一个赵谦也能使唤老子做这种事?”他怒气冲冲的用力摇着她,裴容卿在睡梦中睁着水蒙蒙的眼睛把他望着,只有一句:“你还在这里啊……”
顿时让楚飞阑的怒气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再也凝聚不起丝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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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星阁。
“苍爷,您终于来了!”三楼的雅间,老鸨看到来人,眼睛一下子亮了,忙堆起满脸的笑容,“今日,您是要丝丝伺候,还是宝儿?”
元司野直接甩给她一叠银票:“今日爷去宝儿的房,还是老话,别声张。”
“奴家知道!爷您这边请!”老鸨心花怒放的把这位财神爷送到房间,捧着那叠银票脸笑成了一朵花。
虽然有纤舞的事在前,但是由于这位爷出手大方,楼里面的姑娘虽然心中害怕,但有些自恃身子强健还是愿意去伺候他,要知道,苍爷一次给的银子够一般的姑娘一个月得的了,不怪她们动心。
宝儿看见来人,笑靥如花的将人请进:“苍爷,您来的可正好,眼下正是用饭的时候,要不您先用点儿,奴家再伺候您?”
元司野摸了一把她白嫩的脸,冷笑:“爷就算一天不吃饭,也照样能让你下不了床!”
宝儿脸色一红:“就是知道爷您神勇,奴家才想多吃些,好伺候您呢。”
元司野轻哼一声,在位子上坐下,宝儿笑吟吟的为他布菜,很是殷勤周到。她虽然不及纤舞漂亮妩媚,但为人机灵,很会来事,倒是将他伺候的很好。
今日,他同意先吃饭后办事,也是因为心中有事的缘故,与对方约定的时间已到,可还是没见任何人来,他不禁有些心浮气躁。
“苍爷。”宝儿忽然媚笑着凑近他,举起酒杯送到他的唇边,“先喝下这杯酒吧,这是奴家自己酿的,您可得给面子。”
元司野眯起眼睛看着她,他从来不在外面喝酒,这个规矩她是知道的,今日却这么不懂事!
谁知宝儿凑近了他,娇笑道:“爷,您别急,您等的人马上就到了。”
皇后的入幕之宾
“你知道什么?”元司野闻言大怒,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说!是谁派你来的?你又知道多少?”
宝儿吃痛皱眉,但还是努力笑道:“爷,您轻点,奴家什么也不知道,不会坏了你的事的!”
这话分明是知道了什么!元司野沉着脸,伸手狠狠捏紧她的下颌,一副要置她于死地的模样!宝儿丝丝的抽气,被他捏的说不出话来。
“郡王怎的对一个弱女子下手,这么不知怜香惜玉?”一道清凉的女声忽然响起,房间的屏风后,两道身影走了出来,说话的正是那个身形娇小一些的女子,她戴着黑色的帷帽,看不清楚长相,另一个是年轻男子,面容明显做了些修饰,但依然看出来长相不俗。
元司野一下子站起来,就要拔剑,对面的男子忽然做了个手势,笑眯眯道:“郡王忘了自己约了人么?”
他这才放松下来,眯起眼睛道:“是你们把本郡王约在这里的?”
女子在元司野的对面坐下,宝儿立刻跪下:“奴婢见过主子。”
“你去休息吧,摊上苍郡王这样野蛮的客人,着实委屈你了。”
“奴婢无事的。”宝儿一笑,恭敬的站在她的身边。
元司野握紧拳,眼看就要爆发:“这个女人是你安排的?”
“往郡王爷身边安排人,恐怕没那么容易。我家宝儿美貌可人,郡王爷是自己看上的,可不是我安排的。”女子轻笑道。
元司野审视的看着她,心里暗暗有些后悔自己的草率决定。
在京城待了快两个月了,原本说好要帮他的齐国忽然反悔,线人一夕之间全部断了,自己却毫无办法!毕竟自己曾经找过他们的事就是一个把柄,如果要把对方的麻烦,只怕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可还是不甘心,这才继续逗留京中,本以为毫无希望,前两天这个自称是宫中贵人的女子联系上自己,说可以帮助自己。
宫中的贵人,还是个女子,他当对方是某个不受宠的宫妃,就有几分信了她的话,毕竟如今皇帝不踏足后宫,宫妃的怨气都很大,有些家族势力够强大的生了别的心思也不足为奇,比如沈将军和贤妃。
只是现在看来,这个女子不大可能是贤妃,可是她在飞星阁都安Сhā了自己的势力,只怕来头不小,他将宫里的妃子想了遍也没想到她可能的身份。
“你到底是谁?”他不由的问出口。
女子慵懒道:“郡王,一味的追问可就没意思了,我虽然有所隐瞒,但的确不曾欺骗你,隐瞒身份也是为了方便行事罢了。”
“那好。”元司野冷冷一笑,“那就说说,你能帮到本王什么吧!”
“郡王爷在京中经营这么久,无非是想寻找到支持者,好趁机上位吧,如今皇上不理朝中,朝中几乎被裴家把持着,只有沈将军还算有些权力,能与裴家抗衡一二,这样的状况,定然不是身为宗室的你愿意看到的。”女子闲闲的说道,显然对如今朝中的状况很是熟悉。
“是又如何?你既然找上本王,定然知道本王要做什么!”想到这里他很是气闷,他自以为自己行动隐蔽,可是还是被这个女人发现了,只是眼下追究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只能提醒自己以后万事小心。
“宗室那么多人,动心思的人不在少数,可只有苍郡王最有毅力。”女子把玩手里的杯子,看起来很是漫不经心,“听说你在封地私自大量招募兵马,又和当地的商会联合,让他们给你出了大笔的钱,这可惜这次进京,这钱花的也差不多了吧?要是那些支持你的人知道你把他们的钱全部砸到妓院去了,只怕会气的不轻。”
“你知道的倒挺多。”元司野冷笑,“钱怎么花是本王自己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
“这便是我此行的目的了,我不但可以给你提供足够的钱,还可以提供相当数量的兵马,只是我有一个条件。”女子说着顿了一下。
元司野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什么条件?”
“和您有一样想法的可不止你一个,安王殿下似乎私底下也有动作,他人在京城,行事比你方便的多,但是他没有自己的属地,只能依靠旁人,我希望你去和他接触,与他合作。”
“什么?”元司野颇为惊诧,他当然听说过安王,可是这个人不是据说是个草包吗?只知道跟在元怀瑾的身后,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这样的野心!
“为什么要与他合作?同样都是姓元,以后大事若成,位子是给他还是给本王?”他冷冷一笑。
对面的女子忽然幽幽叹道:“郡王怕什么,不是有我帮你吗?宫中的事我比你熟悉的多,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安王有沈将军的帮助,而你要做的,就是表面上带着自己的兵马和安王合作,私底下架空安王的权力,将他的人变成你的人!”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十足的怨毒。
元司野眯起眼睛:“你似乎是为了对付安王。”
“不瞒郡王,当初如果不是被安王欺骗,我也不会被家人匆匆送进宫。”女子顿了顿,继续说,“所以,我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女人还可怕。”元司野觉得有趣,“看来为了报复他,你倒是不惜血本。”
“所以轻易不要得罪女人。”对面的女子语调一转,极为妩媚,“我只怕苍郡王有一天也会死在女人身上呢!”
元司野皱了皱眉,冷笑道:“本王可不会像安王那样,招惹了女人又不敢负责,本王有什么好怕的!”
“如此,我就放心了。相信郡王爷不会让我失望的。”
“放心,我定要叫安王给你磕头赔罪。”元司灏深深的看了眼前戴帷帽的女人一眼,忽然很好奇她的长相。
“以后,将由诸葛先生和郡王接触,我在宫中会努力为您提供方便,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她说完,将目光投向身边的男子,年轻的男人微笑着对元司野颔首。
“诸葛先生。”元司野目光放肆的打量着年轻的男子,他依然含笑以对,不为所动。
“顺便告诉郡王一声,安王妃有孕,此时更是和安王攀交情的好时机,郡王可要把握住了。”
“多谢贵人提醒。”见对面两人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识趣的站起来,“今日便到这里,本王先行告退。”
“郡王自便。”女子在帷帽后对他颔首,待元司野出去后,年轻的男子站起来等待了许久,才打开门,谨慎的观察了一番,关上门走回座位上。
“是真的走了。”他冲女子点了点头,女子松了一口气,摘下了帷帽。
“戴这个玩意儿可真麻烦。”她拖着腮,神色慵懒,赫然正是裴容卿。
“娘娘,此地人多,说不定很快就有客人要闯进宝儿的香闺了,您最好还是戴上。”邵梓孺笑眯眯的提醒道。
宝儿乖觉的走过去给裴容卿捶着肩膀:“娘娘,您要是饿了,奴婢让妈妈送些点心上来。”
“不必了。”裴容卿享受着她的伺候,闭着眼睛说,“宝儿,如果觉得为难了就直接和本宫说,本宫不会为难你。”
“奴婢是自愿的,娘娘就不必再说这种话了。”她抿嘴笑道,“奴婢早就想通了,这世上的男子都薄情,说喜欢也不过是看中你的相貌或者身家,从良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奴婢这样的,待在飞星阁,每日都面对不同的男子,就当自己每日都做回新娘罢了。”
裴容卿见她神色并无一丝不愉,这才放下心来:“也好,反正有本宫在,也没人能欺负了你去。”
“可不是呢,嫁人不过是找个依靠,如今有娘娘护着奴婢,奴婢还怕什么呢!”
邵梓孺听的脸色微红,不由的抱拳道:“宝儿姑娘是性情中人。”
“邵大人这样的正人君子就不必埋汰奴婢了吧,奴婢哪里算是性情中人?都说婊子无情,奴婢只对娘娘一人忠心。”
“邵大人脸皮薄,你莫要取笑他。”裴容卿一本正经的训道,她话音刚落,邵梓孺的脸色更红了,微微眯起眼睛,露出几分羞恼来。
裴容卿看的大乐,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看他和自家婢女肆意玩笑,只怕内里还是保守的很。
“好了,再待下去邵大人只怕要落荒而逃了,本宫得走了,宝儿,你好好保重。”裴容卿说着戴上帷帽。
“奴婢恭送娘娘。”宝儿恭敬道。
“娘娘,臣竟然不知您在飞星阁也有人。”路上,邵梓孺含笑问道。
裴容卿勾起唇角:“毕竟这么长时间了,若是自己身边连几个能用的人都没有,只怕寸步难行,你莫要惊讶,这家酒楼也开在本宫名下。”说着二人通过阁楼走进旁边的酒楼,邵梓孺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臣本以为娘娘居于深宫,这市井之事多半顾虑不周,谁知臣还是小瞧了娘娘。”他叹道。
“这些暗线原本都由含烟负责,以后本宫会让你慢慢接触到的,毕竟还需你来扩充它们。”她随意说道,却让邵梓孺的眼里闪过几道亮光。
这样说,是对他的极大信任,邵梓孺含笑应了声是,眼底的喜悦不加掩饰。
二人自房间换了衣服出来,裴容卿见大堂还有空位,看了他一眼说:“反正已经出来了,邵大人不如来尝一尝这家酒楼大厨的手艺吧。”
“娘娘要请客?”他眼睛一亮。
“嗯,本宫可以把你抵押在这里洗盘子。”说话间裴容卿已经坐了下来,十分熟稔的点了几个菜。
邵梓孺在她对面坐下,大为称奇:“娘娘到底是什么时候做这些事的?”
“你进宫之前便开始了,所以你不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她眯起眼睛,“刚入宫那会比较闲,自然要找点事情做。”
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话,这时,从邻座忽然飘来两个士子模样的人的对话。
“啧,你说那素有天才之名的邵梓孺、元熙五年的状元郎?”
“可不是,凡是读书人都曾读过他的《十策》,那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只可惜……”
“有话快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另一个人怒道,“什么可惜?”
“邵梓孺这样的才子,却做了当今皇后的入幕之宾!”那人四下望了望,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邵梓孺手里的杯子差点脱手,他立刻看向对面的女子,可惜隔着帷帽,他看不清裴容卿的表情,但至少她不曾动怒,而是淡然的端起杯子来喝水。
“邵梓孺脾气耿介天下皆知,当年太后当权的时候,多次征召他,他都不曾答应,怎么皇后一出马他就应下了呢?这其中的文章大着呢!当今圣上不踏足后宫,而年轻的皇后花容月貌却深闺寂寞,那邵大人长相出尘,便被她看上了。”那两人说八卦说的兴致勃勃。
邵梓孺绷紧了脸,显然已经怒极,裴容卿噗嗤一笑:“别这副模样,小心吓到人家,本宫听着正入味呢!”
“那邵梓孺怎么就答应了呢?”
“你呀,不知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吗?皇后的容貌那是没得挑的,邵大人虽然才华盖世,可毕竟年轻,一时没经住诱惑,这便日日和皇后厮混在一起,好在那邵梓孺虽然耽于枕席,但该办的事情办的还是很妥的,百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说到这里,那人的语气中含了十足的艳羡。
臣会害羞
“啧,这邵梓孺还真是好命,官运亨通又有美人在怀。”
“谁让人既有才又有貌,啧!要是我也那好命就好了!”
“哈哈,你算了吧,别做这白日梦了,单这长相,皇后娘娘就压根不会看你一眼。”
“哥俩说笑罢了,来,喝酒喝酒!”
那边厢八卦终于停了,邵梓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咬牙道:“娘娘,难道就任旁人这样编排您吗?”
“你日日与本宫厮混在一起,也难怪别人说闲话。”裴容卿一笑,“你都不介意,本宫有什么好介意的?”
“娘娘,如果只是一两个人这样编排也就罢了,看这样子,只怕不少人都是这么想的,绝不能姑息!”他握紧拳,难得的沉下脸色。
“除非你和本宫保持距离,否则流言就绝不会止。”裴容卿抿了一口酒,忽然一笑,“而且本宫忽然觉得,这样的谣言也挺有意思。”
“娘娘,您……”他欲言又止,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本宫倒挺想收了你的,刚刚那人怎么说来着?对,说你长相出尘。”裴容卿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确有那么点出尘的味道。”
他脸色微红:“娘娘,您别消遣臣。”
“嗯?”
他一本正经不失诚恳的说:“臣真的会害羞而且脸红的。”
裴容卿:“……”
又是一天的早朝。
这一年多以来,朝中一直没发生什么大事,所以即使没有元怀瑾,一切也都在正常的运行,最大的事便是某些地方发了点洪水,这样的事只需按照常规程序来便是。
而裴容卿临政以来,听到的最多的争执都是关于职位的任命,这一次也不例外。
京城的都指挥使掌管着京中的散兵,负责维护秩序和调节矛盾,手下颇有一些人,虽然不多,但对京城的秩序和安危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样一个职位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眼下裴昭和沈随争执的就是这个职位的人选。原来的都指挥使由于玩忽职守被撤下了,这样的一个职位,一天都缺不了人,因此今日早朝必须要定下来,可惜这两位大臣各执一词,各有心仪的人选,谁也不肯退缩。
“娘娘,臣以为让彭大人任这一职更合适,彭大人年纪虽轻,但战功累累,前几年一直在军机营,眼下将他调任为都指挥使,再合适不过了。”裴昭抱拳道。
沈随哼了一声:“彭宇虽然曾经上过战场,但有勇无谋,而都指挥使需要人有决断,彭宇哪里当得起?娘娘,臣属意蒋大人!他虽然行事张狂了些,但嫉恶如仇,行事很有章法!”
两人就此吵成一团。
珠帘后,裴容卿听的心烦意乱,干脆挑开帘子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两位是我大元的重臣,朝堂之上吵嚷不歇,成何体统!”
说罢,她扫视了一遍众人,挑眉道:“各位可有更好的意见?还是觉得要从彭蒋二人中选出一个人?”
见裴容卿发话,众人稍一犹豫,有人率先站出来表面立场,但是同意彭宇的居多。毕竟彭宇的名声与蒋子安好太多了。
裴容卿略一沉吟,目光扫见邵梓孺做老僧入定状,她勾了勾唇角,难得没点他的名,微一颔首道:“本宫也属意蒋子安。”
闻言,裴昭和沈随都露出错愕的表情!裴昭的错愕,是因为裴容卿第一次和他站在对立面,沈随的错愕,自然是因为没想到裴容卿会和他站在一边。
各位大臣眼观鼻鼻观心,许久没有人开口,既不反对也不赞成。
裴容卿冷笑:“怎么大家都哑巴了?本宫难道不能表明态度么?该说什么便说!”她眯起眼睛,点了吏部尚书的名,“许大人,说说你的意见吧。”
他斟酌道:“臣也觉得蒋子安更为合适。”
“本宫不需要你的奉承,给本宫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他抱了抱拳,不慌不忙道:“蒋子安因为行事不知收敛而得罪了很多人,大家都觉得他不知礼数,但据臣了解,此人其实很有原则,他不知收敛只因为不畏权贵,在京城这个满是权贵的地方,蒋子安能做的事定然比彭宇更多,也更具体,如果是由彭宇来当这个都指挥使,只怕他会秉持中庸之道,和气为主,这样虽然也没大错,但肯定没有蒋子安做事那么利落。”
裴容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很不错,本宫就是这么想的,裴大人怎么看?”
裴昭稍一犹豫,虽然自己的意见被驳回很不甘心,但这毕竟是裴容卿第一次没有听从他的意见作出的决定,如果自己拒绝了,反而显得自己别有居心,而且这个时候,自己不能不给皇后面子,所以他想了想说:“娘娘所言极是,臣心服口服。”
“那就这么定了,任命蒋子安为都指挥使。”裴容卿一锤定音。
而沈随依然一副没回过神的样子,显然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裴容卿疑惑问道:“沈将军怎么了?本宫采纳了您的意见,您应该高兴才是。”
他勉强一笑:“臣多谢娘娘。”但脸色却十分阴郁。
嗬,看来不高兴呢。
也是,彭宇表面上和裴昭一伙,但私底下早已投靠了沈随,虽然裴昭目前还不清楚。因此今日沈随才有这么一出,他知道裴昭会推举彭宇,所以他顺势反对——因为一直以来,他反对的就是裴容卿赞成的,谁知道今日裴容卿一反常态的赞成了他,却让他的算盘再一次落空。
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可不就是这样,裴容卿微微一笑,看着沈随僵硬的脸觉得十分愉悦。蒋子安忠心耿耿,无论如何不会被沈随收买,有他坐镇都指挥使,沈随就很难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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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
未央宫里,裴容卿正在翻看奏折。
原本大臣们的折子都是直接送到裴昭或沈随的手里,由他们裁决后再交由各部具体实施,而现在,则由他们二人先写上处理意见,送到未央宫后,由裴容卿拍板决定。
虽然每天的任务多了一项,但通过这些奏折可以看到世间百态,倒也有几分乐趣,反正大多数都无需她再费脑筋,直接写个“准”字便可。
今日送来的折子里,有一个单独放置,没有任何朱笔印迹,显然裴昭不曾处理。
她打开来仔细一读,不由的挑眉。
不是裴昭忘记处理或者不愿处理,而是不好处理,因为这份折子参的是邵梓孺,而罪名正是“秽乱后宫”,言辞间没有直接提到皇后,但分明是指责皇后不守妇道,枉为国母。
言辞虽然不算激烈,但暗藏机锋,言之凿凿,如亲眼所见一般,把裴容卿描绘成一个利用美貌勾搭大臣趁机揽权的荡妇,把邵梓孺描述成一个靠出卖色相向上爬的投机分子加小白脸。
裴容卿无奈抚额。
按照裴昭的性格,这样一份折子一出,他首先会把折子扣下来,不需她吩咐就会将造谣者抓出来,将谣言扼杀在摇篮之中,而今天他把折子送到她面前,显然也是对她有所不满了,因此借机提醒她收敛一些。
裴容卿看了眼上折子之人,程翰,言官之一,一个极为难缠的刺儿头。这么说他应当不是受人指使,但极有可能受到什么人的唆使或是引导。很多言官以责骂高官甚至上位者为荣,以表现他们的耿直和不畏权贵,上位者越是愤怒,他们越有成就感,偏偏言官轻易动不得,而程翰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位。
估计是有备而来,她略一思索,忽然一笑,吩咐含烟派人出宫将吏部尚书许大人、中书门下平章事周大人等七位一品、二品大员召进宫,想了想,她又加上了邵梓孺。
待人到齐之后,她从折子里捡了几个比较棘手的,让他们商议后给自己结果,大约一个时辰,这些折子就都处理完毕了,眼见已经快中午了,裴容卿笑道:“各位大人既然已经来了,那就陪本宫一起用完午膳再走吧。”
“臣不敢!”裴容卿话音刚落,几个古板些的老臣就吓得跪在了地上。进后宫议事本就是非常情况下的无奈之举,再陪皇后用午膳,成何体统!
“不过是用个午膳而已,各位害怕本宫毒害你们不成?”裴容卿笑着扬脸,立刻有宫人鱼贯而入,将膳食摆上桌。
许大人三十多岁,年纪轻轻便做上了吏部尚书,可以说年轻有为,他最大的本事就是对人心的洞察和揣摩,因此他很快反应过来,含笑谢恩,裴容卿嘉许的对他点了点头。但其他人依然犹豫不决。
“娘娘,臣等身为外臣,怎能……”周大人一脸难色的开口。
“现在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如果要计较这些,你们今日就不该来。”裴容卿横了他一眼,“周大人,本宫又不是单独留你一人,有什么好怕的?这里大约只有邵大人被本宫留下过。”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邵梓孺身上,皇后待邵梓孺亲厚他们都是知道的,但没想到皇后会丝毫不避讳的说出来。邵梓孺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笑道:“娘娘这里的膳食是臣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虽然只有两次,但臣至今念念不忘。”
“就知道你惦记着,今日本宫还特意嘱咐厨子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甲鱼,你可以吃个够了。”
邵梓孺闻言眼睛一亮:“娘娘体恤,臣感激不尽。”说着一副亟待入席的模样。
其余几人看的更是惊疑不定。
看娘娘和邵大人之间的说话和相处,的确亲厚,但并没有一丝暧昧的气息,反而坦坦荡荡,让人觉得那些私底下流传的话显得极为龌龊,想起此前自己曾猜测过的,众人心里都有些惭愧。
“各位大人不必羡慕邵大人,今日桌上你们的心头所好都在。”说着她笑眯眯的看向周耕耘,“想不到周大人这样一个伟岸的男子最爱的竟然是莲子羹这样的甜食。”
一句话说的周耕耘脸色通红,裴容卿笑了笑,又一一点出众人的喜好,这才施施然笑道:“这下,你们总该给本宫一个面子了吧?再嚷嚷着要走,本宫可就要生气了。”
几个人当然不会再反对,心里都有些异样,谁也不知道为何皇后娘娘会将他们的喜好了如指掌,疑惑过后,多少都有些感动。
裴容卿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笑了,只要让这几个人知道相信自己和邵梓孺之间的清白,其他人都好办的很。至于程翰之流就不必拉拢了,她有无数个法子可以让他闭嘴。
午膳过后裴容卿让邵梓孺留下,语气十分自然,其余几人心中再无旁的想法,很快告辞离开,裴容卿这才把那份折子递给他。
邵梓孺看完后,摇头笑道:“这份折子倒是用语清奇,这个程翰还是很有真才实学的。”
裴容卿抬眼看着他:“本宫不是让你研读他的措辞的。”
“自然,不过不是娘娘告诉臣不必在意的么?”他笑的十分无辜。
“几日不见,脸皮倒是变厚了!你真的以为这只是程翰一人所为吗?”
他恍然大悟:“娘娘怀疑有人使坏。”
“你是本宫身边第一得力的人,一旦你出了什么事,本宫就寸步难行了,你且看着吧,他们肯定还有后招。”
邵梓孺脸色一沉:“这样说来,那日和娘娘在酒楼中听到的并非空茓来风,只怕谣言已经传了有些日子了。”
“如果是有人刻意为之,那就不能坐以待毙了。”裴容卿眼中精光一闪,“这几日你干脆称病不上朝吧。”
“如果这样,不是显得臣心虚了么?”他挑眉。
“你邵大人做事不是一向以不拘礼法著称的么?为了某个戏子、侍妾称病不上朝,再自然不过了。”裴容卿好心的提点他。
邵梓孺眯起眼睛:“娘娘,臣不是那样的人。”
“那就当一回这样的人吧,本宫会记着你的牺牲的。”裴容卿冲他安抚一笑,“虽说不上朝,可是该做的事一样也不能松懈,你避开锋芒,行事或许会容易一些。”
“臣不上朝,一旦娘娘有什么事,岂不是找不到为您分忧的人了?”邵梓孺不死心的挣扎。
裴容卿勾起唇角:“本宫观察了那么久,还是找到了几个能用的,趁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本宫正好调教调教他们。”
他睁大眼睛,一脸委屈:“娘娘,您可不能忘了臣。”
裴容卿又好气又好笑:“行了,有时间本宫会去找你的,等这个风头过去,一切继续按计划行事,如果你做的不好,本宫一定把你打入冷宫!”
裴容卿将程翰的奏折扣押不发,第二天,邵梓孺便称病不上朝,有好事者亲自去他府上慰问了一番,才知道最近邵大人迷上了一个唱昆曲的优伶,日日与之厮混在一起,热衷于给对方疏发髻,此事传开后,有人摇头叹息,有人表示不屑,更多的人在期待皇后反应,然而皇后却像没事人一般,在邵大人不在的这些日子,又陆陆续续提拔了好几个年轻有为的官员,这些人继邵大人之后成为新一批皇后的拥护者。
明眼人都知道,皇后这是要培植自己的势力了,虽然众人对皇后日渐坐大颇有微词,但没有人敢明着反对,更有人以得到皇后的青睐为奋斗目标,因为一旦得到皇后的赏识,就等于进入了权力中心。此时,众人早已把不久前听到的传闻抛在脑后,尤其是在皇后多次留众大臣用午膳之后。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程翰再一次闹了出来。
他在一次早朝中冒死进谏,直言要弹劾邵大人,连带着影射皇后。为示诚心,他身穿白衣上朝,据说连棺材都带来了,就放在宫外,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有的时候裴容卿真的不懂这些古人们,把身为言官的耿介名声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裴容卿相信,假如她今天真的处置了程翰,对方一定会十分高兴,因为这样他就能名垂青史了,而自己却会面临接下来无数的麻烦和反弹。
有骨气是好事,可惜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就是愚蠢。裴容卿看着底下视死如归的程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程大人觉得本宫怎样处置邵大人才算是对得起你这番作态?”她毫不客气的讽刺,眼神冰冷。
程翰目光如炬,大声道:“请娘娘罢免邵大人参知政事一职!”
“别着急,你先说说邵大人都犯了哪些罪状!”裴容卿含笑望着他。
他轻哼一声,大声道:“娘娘,大约七天前臣上了一个折子,邵大人的罪状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上面了,可是娘娘一直没有给臣一个答复,而且第二天邵大人就称病不再上朝了,娘娘想让臣把奏折里的内容重复一遍吗?”
裴容卿一脸惊讶:“居然还有这种事?奏折在哪里?本宫怎么没看到?”
程翰皱眉:“娘娘不知?”
裴容卿更惊讶了,看向裴昭:“裴大人,奏折是被你扣下来的吗?”
裴昭脸皮一抽,干脆和裴容卿一起装傻:“回娘娘的话,臣不曾见到程大人的折子。”
“这可奇了,折子难道不翼而飞?”裴容卿蹙眉想了想,道,“不管怎样,你且说来便是,在这大殿之上,百官都能听得到,你也不必担心本宫扣了你的奏折不是?”
程翰一惊,虽然他不怕死,可是在太和殿里说起皇后和邵梓孺的风流韵事还是有些顾忌的,可是见皇后脸上笑吟吟的望着他,他心一横,干脆将奏折上的内容重复了一遍!众人听得心惊胆战,裴容卿却始终含笑,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
“结束了?”她淡淡的开口,语气不辨喜怒。
程翰心中有些发憷,但还是坚定的点头:“娘娘怎么看?”
“本宫有些地方不太明白。”她蹙眉,似乎在努力回想他刚才所说,“你说本宫和邵大人同食同寝,这事本宫怎的不知道?本宫可不记得什么时候留邵大人在宫中了。程大人,说话要有证据。”
程翰一愣,接着冷笑:“娘娘何必装傻,此事众人都看在眼里!”
“谁?”裴容卿嘴角的笑容更深,她扫视了一眼全场,声音温和,“只要有一个人看到了,本宫就认了你这句话,否则——”裴容卿看了眼自己的指甲,“诽谤本宫,可是要五马分尸的!”
程翰有些心慌了。
他本以为皇后会因为愤怒或者心虚直接责骂他甚至杖责他,那样他的目的就达成了,谁知皇后竟然十分平静,心平气和的和他说证据!自己虽然笃定,但要说证人……他握紧了拳,求助的目光投向沈随。
裴容卿见他乱了阵脚,继续笑道:“邵大人自入仕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做的事大家都有目共睹,如今却有谣言说他是曲意奉承讨好本宫,才有今天的地位,不仅污蔑了邵大人对朝廷的一片赤忱,而将本宫也拖下水。今日本宫在这里撂一句话,如果有人自问能够代替邵大人做好本宫交待的事,那就站出来,本宫一定立刻将邵大人革职,将邵大人的职位让给他。”她说着笑吟吟看向程翰,“程大人,你有这个本事吗?”
同住行宫
程翰脸涨的通红:“就算邵大人确有能力,可是他秽乱后宫,此罪当诛!”
“秽乱后宫?”裴容卿缓步走下台阶,含着浅淡的笑意望着他,“程大人可是说本宫?”
他强撑着道:“娘娘心知肚明!”
裴容卿嗤笑一声:“本宫的确对你诽谤本宫一事心知肚明。程翰,今日本宫就在这里告诉你,且不论本宫和邵大人之间清清白白,就算真的有什么,你以为本宫会顾忌世人的眼光么?连陛下都不曾怀疑过本宫,你若真有本事,还不如去找切实的证据来,好过在这里大放厥词。”
他气得浑身颤抖:“娘娘以为这样说,此事就可以揭过去了么?”
“随你怎么说吧!”裴容卿不耐的挥手,“来人,把程大人拖下去吧,以诽谤罪论处!既然你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本宫就成全你!”
“娘娘!”许岩修适时的站出来,“臣以为程大人言之凿凿,也许是听信了什么人的谗言,还请娘娘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许大人,你是好心,可惜他未必领情。”裴容卿冷笑一声,果然见程翰对许岩修的话一脸不屑。
“程大人!”周耕耘一脸沉重道,“本官也曾因有事要禀而多次出入娘娘的未央宫,娘娘也曾留本官用了两次午膳,照程大人看来,是不是本官也有秽乱后宫之罪?”
程翰怔了怔,哼道:“那是皇后为了掩人耳目吧!”
裴容卿见他越说越不堪,心里只觉得好笑。她挥了挥手:“来人,将程大人带下去吧,本宫懒得很愚蠢之人废话!”
听到裴容卿这么说,程翰更是暗恨不已,他大声道:“臣不服!臣不服!”
裴容卿没有理会他,直接挥手示意,侍卫不再犹豫,将程翰拖下去,众人只听到程翰癫狂般的谩骂。
“被程翰这样一耽误,已经不早了,各位大人继续吧,有事尽快启奏。”裴容卿一脸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根本就不曾发生。
除了心存偏见之人,都彻底相信了裴容卿刚才所说的那句话,他们毫不怀疑,假如眼前的皇后娘娘当真起了别的心思,她根本就不怕被人指摘,这份从容、淡然和冷静让众人心中更添一份敬意。
虽然有点为程翰可惜,只是那的确是他自找的,别说皇后坦荡如初,即便皇后真的和某个大臣之间有点什么,连皇上都不关心,他们又何必去操那个心呢?至少皇后公私分明,不会因私事将朝中弄的乌烟瘴气。
本以为此事到此就可以告一段落了,但朝中大臣打消了疑虑,不代表坊间之人不会被蒙蔽,这一谣言不但没有被打破,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彼时裴容卿躲在邵梓孺的府上,听着他将坊间的传闻一个个念给她听,表情很是愉悦。
“娘娘,今日您真不该出宫,如今正是非常时期,如果被有心人发现,他们定要说娘娘您耐不住寂寞,不惜亲自出宫来找臣。”邵梓孺无奈道。
“反正已经出来了。”裴容卿靠在软榻上,神情慵懒,“可查到是什么人在造谣了?”
“基本可以确定是安王的人,他的目标不是臣,而是娘娘您。程翰的进谏的确是沈随在背后操作。”邵梓孺沉吟道。
裴容卿了然点头:“只怕本宫声名狼藉之时,就是他逼宫的时候了。对了,元司野那边进行的如何?”
“苍郡王亲自去找安王,安王果然大喜过望,近期苍郡王在自己属地的人马将悄悄进京,和沈随的手下汇合。苍郡王私底下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安王,但安王为了苍郡王的那批人马,这才不动声色。”
裴容卿满意的笑了:“很好,这才是本宫要的效果,等元司野发现安王根本不曾信任过他,只怕不会跟对方善罢甘休,我们的人需在合适的时候派出去,时机你要把握好。”
“娘娘放心。”他啪的打开折扇,眯起眼睛笑的十分自得。
“你笑什么?”裴容卿挑眉问道。
“臣觉得高兴,跟了娘娘这样的主子,有娘娘在,臣什么都不需担心。”他十分乖觉的奉承。
裴容卿横了他一眼:“等这次的事情结束后再说这样的话吧!你记得给坊间的谣言加一把火,一定要严重到让本宫觉得心烦意乱才好。”
“哪样才算严重?”邵梓孺不解,“是编排娘娘将臣折腾的几日下不来床,还是说臣太过神勇,让娘娘三日不上朝?”
裴容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本宫觉得,你不如编排本宫与你在一起厮混几日不见人,最后双双晕厥在床上,直到被侍从发现。”
“这个足够香艳!”他眉飞色舞道,“坊间最新流行的艳情话本子里头就有这样的段子,说是大家少爷孙某某和丫鬟厮混,最后饿晕了,直到……”
他话未说完,裴容卿就干脆利落的将手里握着的绸扇砸到他身上。
坊间的流言以可怕的速度流传着,到了皇后娘娘走到哪都能听到有人窃窃私语的地步,皇后虽然不惧流言,但着实被流言的离谱程度给气到了,就在众人纷纷猜测皇后要怎么应对时,未央宫内传来消息,皇后将带着几个贴身宫人去行宫住上一个月,以避开流言中心。
大元的行宫一般是帝后用来消暑的地方,如今天气渐冷,行宫其实并不适合居住,但皇后已经做了决定,众人纷纷将劝阻的话吞回肚子里,另一个被流言缠身的主角之一邵大人则在皇后离开皇宫的同一时刻返回朝堂,二人刻意拉开距离的行为多多少少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然而最让人惊诧的却是,就在皇后宣布要前去行宫的第二天,挽月斋里传来消息,陛下感念行宫是其与先皇后初识的地方,决定和皇后一同前往行宫!
今天更完了,咱明儿再见~~
吻下去
裴容卿的手顿了顿,接着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泰然自若的摘下那朵兰花,站起来舀在手里把玩,回过身的时候见到站在宫门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男人,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讶,接着甜美一笑:“陛下,您来了。//”
“谁让你动这里的东西了?”元怀瑾眉心耸动,显然怒极。
裴容卿“呀”了一声,一脸无辜:“为什么不能动?这地方有什么不一样的么?”
敛翠跟着装傻:“奴婢也不知呢,娘娘说打算住在这里,奴婢还在收拾行装,没来得及了解呢!”
元怀瑾盯着她手里的兰花:“朕就当你不知道,把花放下,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裴容卿微微一笑,“陛下,真抱歉,臣妾已经看上了这个地方,您再找个地方住吧!”
他冷冷一笑:“你敢忤逆朕?”
“皇上,凡事都有先来后到,这里是臣妾先看上的,您何必要和臣妾抢。”裴容卿嗅着手里的兰花,一脸闲适。
元怀瑾不再和她废话,径直走进去:“小路子,赶人。”
跟在他身后的小路子应了声,走到裴容卿面前道:“娘娘,您别为难奴才,这地儿是皇上和先皇后从前住的地方,您何必和陛下在这些事上呛声呢?”
裴容卿挑眉看了他一眼:“呛声?本宫如今无聊的很,还真就看不惯陛下这个模样,既然如此……”她想了想,随意道,“传本宫的命令,往后萃玉轩的供给直接减掉一半吧。...”
小路子大惊失色:“娘娘,您怎么敢跟陛下叫板!这……这……内务府的人不会听娘娘您的吩咐的!”
裴容卿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看看他们是愿意违逆本宫的呢,还是得罪皇上。”说罢一笑,转身离开了萃玉轩。
“皇后。”身后的男人再一次出声唤她,声音平淡,不含任何情绪。
“皇上有何吩咐?”裴容卿转身,恭敬的一福。
他缓步走到她面前,一双手抬起她的下颌,裴容卿立刻撞进一双如深潭般漆黑清冷的眸子里。
裴容卿淡定的抬手,试图将他的手掰开,可惜连试了三次都失败了,她不由的一叹:“皇上您有话直说便是,为何每次都要臣妾的下巴过不去?”
“皇后越发伶牙俐齿了。”他冷冷一笑,“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托皇上的福,如果不是皇上您的纵容,臣妾怎么会有这样的胆子,也不会有机会和皇上您叫板。”她第四次试,终于把他的手给掰了下来,不,是他终于松开了手,裴容卿摸了摸下颌,一脸认真的问敛翠,“本宫脸上有痕迹么?”
“娘娘放心,没有的。”
“那就好。”裴容卿说着冲面前之人一笑,“陛下如果没有吩咐,臣妾就回去了,哦,对了,臣妾打算住在芳华斋了,离这里不远,陛下如果有空可以找臣妾叙话。”
“你似乎一直在逼朕。”他忽然一笑,难得有了一些温度。
“皇上您说什么?”裴容卿继续装傻。
他抬手,轻抚她的脸颊:“逼迫朕重新临政,这就是你的目的么?”
“陛下您想太多了。”她面不改色,“臣妾只是觉得,皇上您不事生产,却占据了那么多的资源,对旁人实在不公平,所以减去您的日常用度,也算给百姓谋福利了。”
“皇后有心了,你能这样想,是大元百姓之福。”他勾起唇角,笑容颇有些讽刺。
裴容卿眨了眨眼睛:“皇上如果这样想,那也是百姓之福。”
“那就如皇后所愿,萃玉轩的用度减一半吧。”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内殿。
“臣妾多谢皇上体恤。”她微微一笑,待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这才和敛翠回芳华斋。
“娘娘,刚刚奴婢吓死了。”她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裴容卿不由的一笑:“怕什么,难道本宫还保不住你么?”
“奴婢当然不是不信娘娘,只是陛下那个模样……”她一抖,“奴婢见了就怕。”
“往后避开就是。”裴容卿漫不经心道,尽管和元怀瑾住的如此之近,她也没觉得两人有多少见面的机会。
手里的兰花已经显出颓败之色,她随意的扔到路旁。刚才她查看那几株兰花时,并未多想,如果不是元怀瑾忽然出现,她也没兴趣摘这朵花。
只是,似乎每次见到他,她都忍不住想激怒他,实在是因为他那副模样太惹人讨厌,她很想看到他恼羞成怒的模样,只可惜每次都铩羽而归。自己何必对一个不相干的人投入那么多的关注呢?她不由的哂笑,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回到芳华斋的时候,含烟已经将内殿收拾妥当了,她用过午膳,吩咐人将软榻搬到后院的一棵大树下,然后捧着一杯清茶一本书靠在软榻上消磨时光,这里视野极好,微风徐徐,好不惬意。
如今自己和元怀瑾都住到了行宫,太后在病中,坊间对她和邵梓孺的秘闻还在津津乐道,实在是绝好的机会,如果元司灏真的要起事,那么定然会把握这个机会,而自己要做的就是静待他的动作了,希望不要让他等太久才好。
翻着翻着,手里的书便开始晃动,睡意汹涌,她合上眼睛,安静的睡了过去。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莹白如玉的肌肤泛着粉红的色泽,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领口微微敞开,白嫩的丰盈在绢衣下若隐若现。
邵梓孺走进后院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觉得喉咙发干,脑子里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快,吻下去,这是个很难得的机会!她不会发现的。
渀佛被什么蛊惑了一般,他闭上眼睛,缓缓的俯下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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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动的代价
粉嫩的红唇近在咫尺,眼看就要被自己攫取,那双原本紧闭着的双眸忽然睁开,漆黑的眸子茫然的望着他,更是让他的心如同被动物的小爪子轻轻挠了一下一般,酥痒难耐。*.
“邵梓孺?”她含糊的问道,声音慵懒而沙哑。
“嗯。”他故作淡定的应了一声,“娘娘,臣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本宫就在想,天怎么忽然黑了。”她眨了眨眼睛,淡定的看着他。
他挑眉:“娘娘,您不是睡着了吗?怎么天黑了都知道?”
“大约是因为你的心跳声太响了。”她微微翘起唇角。
“……臣,刚刚看到有一只蚊子在娘娘您周围飞来飞去,所以想帮您赶跑它。”他脸上有可疑的红晕,嘴上却依然不愿意承认。
“那么现在呢?蚊子飞走了?”
“……是。”
“可你为什么还离本宫这么近?本宫都能数出你的眼睫毛了。”她眼底有揶揄的笑意。
他眼神闪烁,脸上红晕更深,喘着气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裴容卿忽然觉得他这个模样很可爱,轻笑一声,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你想吻我,胆子倒不小。”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邵梓孺一瞬间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粗声粗气道:“娘娘,臣虽然心怀不轨,但是,您也不能这样调戏臣,因为……”
“因为什么?”她眼底的笑意更深,脸上却是一片茫然。
邵梓孺喉结动了动,身体更低了几分,几乎就要碰到她的唇:“娘娘,您这样,臣会以为您在鼓励臣……做些什么……”
“嗯。”她轻笑一声,“那就来吧。”
说完她捧起他的脸,主动送上自己的唇。
……
不远处的凉亭里,负手而立的元怀瑾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这里位于一处假山,四周有高大的树木遮挡着,因此对面的人看不清楚这边,但是在凉亭上,却可以把芳华斋院子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跟在他身后的小路子大气也不敢出。
虽然关于娘娘和邵大人的流言早已甚嚣尘上,但是小路子一直是不信的,他虽然和娘娘接触不多,但也知道这位皇后娘娘是多么骄傲的人,可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在叹息的同时偷偷的看了眼元怀瑾,想,要不是皇上冷落娘娘至此,皇后也不至于跟别的男人走得那么近吧。
元怀瑾此刻一动不动,目光依然放在不远处的两人身上,脸色很平静,不辨喜怒,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深不见底,让人完全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小路子却有些心惊胆战。
他只得,虽然皇上极少找皇后,但对于皇后的关注是不少的,皇后和宫中其他女子还是不一样的,此刻陛下被戴了绿帽子,只怕多少会有些芥蒂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元怀瑾忽然低低的开口:“回萃玉轩。”
“是。”小路子应道,临走之前又往芳华斋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一向尊贵清冷的皇后娘娘此刻表情舒展而放松,如春风拂面一般,让人心动不已。
他忽然低下头,跟上元怀瑾的脚步,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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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容卿很后悔,非常非常后悔。
她现在的心情,大概跟那些风流浪荡子一不小心睡了良家姑娘的感受有些类似,后悔,愧疚,可是没法负责或者不愿负责。
她早知道邵梓孺对自己的复杂感情,怎么就那么冲动的吻上去了呢?难道真的是因为太久没男人了吗?竟然饥渴到这种地步!如果对方是久经欢场的老手,比如楚飞阑,她肯定早就抛到脑后了,可偏偏是邵梓孺!偏偏是号称风流才子实际上纯情无比的邵梓孺!
她至今记得当时自己放开他之后,他看自己的眼神,虽然他脸色泛红,眼底雾气缭绕,可是她清楚的看见隐藏在他眼底的某些东西正在蠢蠢欲动,让她觉得心惊不已!
再怎么纯情,他也是个男人,只怕自己不小心招惹的是一只尚未进化完全的小狼崽。
“好了,忘记吧。”她记得自己当时十分淡定的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帮他擦了擦水润的唇,虽然手指碰上去的时候触感该死的美好,让她很想再对他些什么,好在理智及时制止了她。
可是他却没像她所愿的那样当做什么都没法一般继续和她嘻嘻哈哈,而是用一种十分可怕的眼神望着她,原本妩媚的眼帘竟然显出几分凌厉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底开始生根发芽。
想起来那一幕,她便忍不住再次扶额叹息,这都冲动的代价啊,可是眼下该怎么挽回才好呢?当时自己本想问她来找自己有什么事,可是他那个模样,竟然让她什么也问不出来,以至于他一言不发的离开的时候,自己依然处在呆愣中。
“娘娘,您怎么了?”含烟煲好汤送来了,十分不解,“您已经叹气快十次了。”
她想了想问道:“今天下午邵大人走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含烟“啊”了一声:“奴婢瞧着他模样有些可怕,难道是邵大人做了什么事惹娘娘生气了?”
不是邵大人惹你家娘娘,而是你家娘娘我不小心惹了人家啊,裴容卿开始第十一次忏悔。
“娘娘,此刻天大的事您也得放下,先把这盅汤给喝了。奴婢瞧着您瘦了好多,都是奴婢没照顾好您。”她说着眼圈都红了。
裴容卿顿时觉得头大:“好,你别哭,本宫这就喝!”自己这是怎么了,招惹了一个又一个……
她刚刚舀了一勺,还没送进口中,一个高大的人影忽然走进了内殿,淡淡的说:“也给朕来一盅吧。”
裴容卿顿时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汤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滚烫的液体溅在了身上也一无所知。
共进晚膳
“啊!娘娘小心!”含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给她擦拭着溅到汤汁的手背。裴容卿此时已经淡定了下来,任由她给自己上药后,才看向来人:“陛下怎么来了?含烟,你看你,陛下早就说了要你给他盛一盅汤,怎么到现在还没送上?”
含烟此刻哪里顾得上这位不速之客,反而责怪他来的突然吓到她家娘娘,害的娘娘手都被烫到了,因此确定裴容卿手背没有起泡后,才不情不愿的应了声是,转身走进小厨房。
元怀瑾的目光落在她红肿的手背上,眸光闪了闪:“皇后似乎很惊讶,不是你告诉朕,无事可以来找你叙叙话的么?”
他一脸平淡且理所当然的模样,让裴容卿暗暗咬牙。
“皇上想和臣妾说什么?”裴容卿微微一笑,干脆顺着他的话,把问题抛给他。
他淡然的抬了抬眼睛:“先用晚膳吧。”
“皇上还没用晚膳么?”她疑惑道。
“皇后减了朕一半的用度,朕供不起晚膳了。”他说话的时候,含烟正好将汤盅送上,元怀瑾接过,轻嗅了一口说,“嗯,很香,以后朕的晚膳就在皇后这里解决吧。”他看了眼身边的含烟,“记得以后晚膳给朕备一份。”
含烟一愣,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裴容卿。
此时此刻,裴容卿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眼前这个理所当然的男人,见含烟求助的望着她,她只好艰难的咬牙切齿的点了点头。
含烟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转道:“皇上,娘娘这里每日的用度都是定量的,没有多余能给供给陛下。”
元怀瑾眯起眼睛看着她。
含烟丝毫不惧:“皇上若定要留在这边,奴婢只好把宫女的分例给皇上用了,只要皇上不嫌弃。”
正在喝汤的裴容卿听的噗嗤一笑,心里连连赞叹,她刚刚因为被邵梓孺的事困住了心神,再加上元怀瑾的忽然到来把她震住了,以至于一时间火力不足,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难免有些吃力,眼下含烟这一出让她回过神来,神情也自然了许多,遂假意道:“含烟,你这是什么话?咱们尊贵的皇上哪里能吃的下你们的饭菜?不如把本宫的分例给皇上,本宫和你们凑合凑合吧!”
含烟脸色一沉道:“娘娘,奴婢可不依呢!您每日里上朝批奏折,那么辛苦,再不好好补补身子,奴婢可要心疼死!”
裴容卿在含烟说完后,无奈的冲他道:“不是臣妾不愿意留您在这儿,实在是臣妾这儿也困难的很呢,如今国库吃紧,臣妾也是没有办法。”
元怀瑾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见裴容卿抱歉且诚恳的望着他,他忽然低低一笑。
“既然皇后这里也如此困难,那就把朕那里的用度拿三分之一放在皇后这里吧,朕每日和皇上一起用晚膳,就这么定了。”说罢,他拈着汤匙缓慢却不失优雅的喝着汤。
裴容卿愣了愣,不由的眯起眼睛猜测他的目的,只可惜她盯了对面的男人半晌,对方依然从容的喝着汤,姿态之优雅让裴容卿只有赞叹的份,果然是当皇帝的,动作和礼仪,无一处可挑剔。
这一顿晚膳就在二人的默默无言中结束了,裴容卿只觉得处处透着诡异,她才不信这个男人只为了和她一起用晚膳呢!饭后她默默地盯着他,一副你该走了的模样,可惜他毫无所觉,而是抬了抬眼睛问她:“听说皇后饭后都会吃一份水果,怎的今日没有?”
裴容卿深吸一口气,接着露出一丝笑容:“皇上从哪里听说的?臣妾的确是有这个习惯,不过只有午膳有。”
“哦?”他想了想,轻轻挥手道,“那往后晚膳也加上吧,含烟,给朕来一份,就是你们娘娘平常用的那一种。”
含烟愣了一下,不自觉的应了声是,待反应过来后她惊讶的捂住了嘴,可怜巴巴的看了裴容卿一眼,裴容卿抚额,对面这个男人气场着实强大了些,毕竟身为上位者已久,那种气势哪里是含烟可以抵挡的,遂点了点头应允,含烟这才走进小厨房,给他们二人都端了份水果,嗯,准确的来说应当是水果沙拉,因为没有沙拉,裴容卿便命人兑了些蜂蜜。
元怀瑾显然第一次看到这种吃法,虽然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来,但从他吃的速度上可以看出,这份简易的水果沙拉对了他的口味。
裴容卿则看着自己面前的水果开始发呆,因为邵梓孺也很喜欢这个,她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接着又想起他那个时候的眼神。
她开始第十二次忏悔自己的冲动。
“皇后在想什么?”对面的男人放下叉子,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
裴容卿回神,将盘子一推道:“皇上,您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是不是该回您的萃玉轩去了?”
他接过含烟递给他的毛巾擦手,轻轻的嗯了一声:“皇后下午翻了朕的画?”
她此时实在没兴趣和他讨论这些问题,遂不耐烦的应了一声:“皇上要拿臣妾问罪么?”
“皇后似乎很不愿意见到朕。”他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裴容卿一哂:“这话该臣妾问皇上才是,皇上为何总和臣妾过不去?”
他忽然走到她面前,双手撑在她的身边,俯下身来,将她牢牢的圈在怀里,漆黑的眸子沉沉的看着她:“是不是因为,你现在全身心都在想着别人,所以根本懒得应付朕?”
她距离他这么近,近的可以感受他身上的强烈的独特的气息,似乎要将她牢牢的拢在其中,不许她逃脱一步。
臣不要娘娘负责
眼前的男人如天神临世一般将她牢牢拢在其中,裴容卿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不规律了。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长相的确是她所见过的男人中最出色的,即使用所有形容上古男神的词汇来形容他也不会过分。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忽然笑了:“皇上,您刚刚有一句话说对了,臣妾的确是在应付您,如果您有一点自知之明,就该回到您的萃玉轩去,皇上看臣妾大约也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既然咱们相看两厌,何必来找不痛快呢!”
他扣住她的双手:“朕什么时候说过看你不舒服了?”
“难道不是吗?”裴容卿睁大眼睛,“臣妾曾经对先皇后做了那么不敬的事,皇上难道不记得了?大婚那日臣妾摔了先皇后的灵牌,后来又借七夕将淡化了先皇后的法事,今日摘了您和先皇后亲自种下的兰花,翻了您的画,皇上您怎么会不对臣妾恨之入骨呢?”
“这样一说,的确是。”他忽然笑了,“可是朕的确没有多少生气,你说这是为什么?”
“皇上,那是您自己的问题了。”始终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实在不舒服,裴容卿蹙了蹙眉,可惜双手依然被他扣着,动弹不得。
他忽然笑了:“大约是因为,皇后对先皇后的不敬,不是因为嫉妒,而是想激怒朕。”他离的她更近了,“为了家国天下,朕从前不相信,眼下的确有些相信皇后的觉悟了。”
裴容卿笑颜如花:“皇上终于体谅臣妾的一片良苦用心,臣妾很高兴,不过,皇上刚刚说,臣妾是不是在想着旁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皇上又怀疑臣妾对您不忠了吗?皇上要不要再检查一下?”
他眸色沉了沉,紧紧的盯着她,抿紧了唇似乎有些愠怒。
裴容卿则娇笑着凑近他,吐气如兰:“臣妾只怕皇上再检查一次,会真的把持不住了呢!”
他低低一笑:“那又如何?朕不会吃亏,只要皇后不介意。”
“可臣妾害怕先皇后会找臣妾算账呢!她深爱皇上,自然不会觉得是皇上的错,但对臣妾大概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瑂儿不是那样的人。”他眉心一蹙,居然一本正经的和她讨论起这个问题。
此时裴容卿只想叹气:“皇上,您和臣妾调笑依然处处不忘维护先皇后,您让臣妾情何以堪?”
“所以,你就有理由背叛朕了么?”他一字一句的说。
嗯?
还未等她有所反应,男人就低下头,狠狠咬住了她的唇!
裴容卿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他没有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冰凉的唇在她的唇上用力辗转,仿佛要用这样的方式让她深刻的记住自己。
冰凉,真的是冰凉的毫无温度,明明不合时宜,可是她却忽然想起下午吻上邵梓孺的感觉,相比较而言,邵梓孺可温暖多了。想到这里,她又开始第十三次忏悔。
“唔……” 唇上忽然一痛,她睁开眼睛一看,元怀瑾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似乎是要将她吞噬,趁着她分神之际,他灵活的将舌头探进她的口中,裴容卿一时怒极,开始极力抵抗,可是男人却将她牢牢的摁住,不给她丝毫挣扎的空隙,她只能任他这样的轻薄,只是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愤怒和屈辱。
他忽然松开了她,微微一笑:“看来皇后也很是生涩。”
裴容卿气的满脸通红,用力推开他,颤声道:“含烟,给本宫端水来,快!”
守在殿外的含烟闻言立刻捧了一杯水进来,元怀瑾见她反应如此激烈,微微蹙起眉,裴容卿此刻只觉得浑身难受,端起水杯漱了好几口水才算舒服一些。
她竟然这么厌恶他的吻!这个认知让元怀瑾极为愤怒,他沉着脸,伸出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颌,盯着她的眼睛冷冷一笑:“皇后,就算朕不理朝政,朕也是你的夫,你永远别忘记这一点!”说罢转身离开。
裴容卿捂着胸口喘气,只觉得一阵阵恶心上涌。
一直以来,她只能接受单纯的嘴唇触碰,极度厌恶接吻时男人把舌头伸进她的嘴里,从前的韩岑知道这一点,从来不会这么对她,当然,这一点大概也是他的心结之一,下午和邵梓孺之间,是她主动,而邵梓孺极为青涩,当然不会做什么过分的动作,可是没想到今晚竟然被这个男人给侵犯了!
想起来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含烟看到她的模样,十分担心:“娘娘,您还好吧?要不,以后皇上再来的时候奴婢拼死也拦着他!”
裴容卿不由的一笑,用毛巾擦了擦脸说:“无事,你不必理会他。”
元怀瑾到底在想什么?
早已知晓他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模样,可是他的阴晴不定还是让裴容卿心惊不已。
既然不打算给她任何承诺,何必表现出这么强烈的占有欲?还是说这只是男人的劣根性,即使自己不喜欢,因为已经被打上了属于自己的烙印,就不允许别人染指。
因此,他既不允许自己身体上的,也不允许感情上的。
还真是可笑!
因为元怀瑾闹的这一出,导致她接下来很久心情都非常恶劣,一直到邵梓孺再次悄悄来找她。
而见到这个目光炯炯的男人,她觉得愈发的头痛了。
她喝了一口水,努力的按捺下去那些不该有的情绪,表现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抬眼看了看他,淡定的问道:“怎么,又突发事件?”
他点头,含笑道:“如娘娘所料,军机营那边有些不安分了,这几日有些闹腾,臣查了一下发现,原来是有几个人在里面鼓动人心。”
见他说正事,裴容卿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微微颔首:“嗯,你心里有数便好。”
谁知他忽然变了脸色,一脸哀怨道:“娘娘放心,臣不要娘娘负责的。”
今天更完了,大家久等!明天会早一些,具体更新时间大家注意看公告。PS,我在酝酿着把女主的第一次交出去,交给谁呢?这是个问题……
意想不到的背叛
裴容卿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的一抖,她稳住心神,镇定的放下杯子,疑惑的看向他:“本宫做了什么需要对你负责的事?”
邵梓孺大约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不承认,不由的牙齿一咬:“对,娘娘什么都没做过,是臣自己想太多了。”
听他这样说,裴容卿有些内疚,她轻咳一声说:“邵大人,你我名分已定,昨日是本宫唐突你了,本宫向你道歉。”
闻言他目光一沉,深深的望着她,看的裴容卿心里发毛。
“邵大人。”她不动声色的提醒他的身份。
“娘娘昨日是情不自禁吗?”他忽然眯起眼睛,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裴容卿一愣,迟疑道:“也不算,严格来说,本宫是被你蛊惑了。”说着她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样子。
“那娘娘有没有可能被臣蛊惑第二次?”他越靠越近,眼神也越来越危险。
裴容卿义正言辞道:“绝对不会!”话是这样说,她的眼神却有些闪烁。
“哦。”他拉长了语调,表情很是意味深长,似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终于不再逼迫她,笑嘻嘻的往座位上一靠,“不过,娘娘要是真的想对臣做些些什么,臣都可以勉为其难的答应的。”
见状裴容卿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端起手边的杯子,横了他一眼:“放心,本宫不会让你勉为其难的!”
他大惊,接着一脸羞涩道:“娘娘怎知,其实臣心里是很愿意的,一点也不为难……”
“邵梓孺!”她眯起眼睛。
“其实今日来,还有几件事需和娘娘商量的。”见情况不对,他立刻改口,一本正经的说起政事来,“军机营那边一旦哗变,臣可以控制的住,只是沈家军依然是个难题,如果沈随带着他的兵马直杀皇宫而去,御林军未必能完全抵抗的住,蒋子安手下的人剽悍勇武,也是一大助力,但是要保证万无一失,还需动用禁卫军。”
裴容卿了然点头:“本宫明白,禁卫军直属皇帝,虽说我们使唤不得,但是一旦沈随逼宫,他们不可能不出手。”
“娘娘,禁卫军都是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物,他们只认皇上的虎符。”邵梓孺略带无奈的摊手。
裴容卿眼神一闪:“你的意思,让本宫想办法从陛下这里弄来虎符?”
他点了点头:“这一点娘娘尽力就好,就算禁卫军不出马,问题也不大,只要他们不帮着沈随。毕竟我们早有准备,完全可以先发制人。”
裴容卿沉吟了良久,颔首道:“本宫一定把虎符弄来。”
“娘娘千万别勉强。”邵梓孺眉心一蹙,有些后悔自己的多话。
“本宫要的是万无一失,因此任何有保障的机会都不能错过。”她勾起唇角,“你放心,陛下再怎么说不会任由自己的皇位被人夺去。”
元怀瑾虽看起来淡然无争,但实际上占有欲极强,否则怎么三番两次的找自己麻烦,想到这里她不由的咬牙。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需娘娘拿主意。”邵梓孺为难的叹了一口气,“臣发现,娘娘的哥哥私底下和安王来往颇多。”
“本宫的哥哥?”她一愣。
“就是翰林院学士裴乔宣。”邵梓孺提醒道。
裴容卿恍然,自己的确有个便宜哥哥,只是他身为翰林院编修,是个不怎么参与政事的文官,即使日日上朝自己也对他没有什么印象,眼下怎么会和安王走的近?
“你怀疑他可能支持安王?”
邵梓孺脸色有些凝重:“裴乔宣只是个没有实权的文官,如果他支持安王,那没什么,臣只怕……”
裴容卿霎时心头雪亮,心砰砰的跳着,说不清是愤怒和失望。
“你的意思是,裴昭极有可能参与其中!”裴容卿咬紧了牙。
“臣想,这未必不可能。”邵梓孺见她如此,脸上闪过一丝心疼,“毕竟如今安王妃也姓裴,而裴大人似乎越来越不满娘娘的乾纲独断,而且如今娘娘不得陛下宠爱,在子嗣上无妄,如果下一代君王不是裴家女子所出,那么要不了多久裴家就会落败,毕竟裴家不及一些大的世家大族,没那么深的根基,而如今安王妃有孕,一旦安王成功了,安王妃怀的就是血统纯正的太子了。”
裴容卿咬紧唇:“本宫已经说过会将安王妃的孩子养在本宫膝下,未来的太子依然流着裴家的血,他们何至于如此?”
“娘娘,臣猜测最大的原因可能是,裴大人发现娘娘和他们并非一条心。”邵梓孺沉声道。
不是一条心?嗬,难道只有自己作为他们的傀儡才算和他们一条心?虽然自己对裴家没什么太深的感情,但至少只要自己在的一日,就会尽力庇护他们,只是没想到他们不惜冒那么大的风险也要背叛她,一旦安王成功了,自己会是什么下场他们不会不知道!
好个裴昭!好个元司灏!她暗暗咬牙,元司灏只怕一边联系沈随一边联系裴昭,竟然将两个死对头都拉拢住了,他果然好本事!还是说,自己一直低估了他!
或许裴昭才是他的最大筹码!因为任自己怎么想也没不会想到裴家人会背叛她!
不,其实是自己太天真了,她早该知道裴梦语在他们的心中远比自己来的重要,所以他们选择了保护裴梦语,舍弃了自己。
她握紧了拳,沉声问道:“沈随大约不知道元司灏私底下也联系了裴昭吧?只怕他还想着怎么在事成后给裴昭致命一击呢!”
邵梓孺眼睛一亮:“臣知道该怎么做了,要是沈随发现安王这样两面三刀,心里肯定会有些芥蒂。”
“沈随,裴昭,还有元司野。”裴容卿冷笑,“本宫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还有那个本事将这三个人都收服的服帖。”
他似想起了什么,不由的一哂:“说起来,臣不得不佩服安王,大概他也害怕一旦事成后沈随会再次坐大,所以私底下又联系了裴昭,继续又裴昭来制衡沈随,果然好手段,要是当初一开始就让他做皇帝,他可能会比陛下更适合这个位子。”
裴容卿勾起唇角:“咱们这位陛下的手段也不容小觑,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想到他最亲爱的弟弟如今要取他而代之。”
“娘娘,如果裴家人真的站在了安王那一边,那他们要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裴容卿眼神苍冷,“他们既然走了这一步,就该料到一旦失败是什么后果,难道还存着即使失败了,因本宫在便可以保住性命的想法吗?那未免太可笑!”
邵梓孺含笑道:“臣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是,如果真要保证他们一命也未必不可,娘娘,他们毕竟是您的娘家人,如果冠在他们头上的罪名太大,只怕对娘娘也不好。”
是了,在外人眼中,自己和他们依然是一家人,说不定有人会怀疑是自己授意的呢!毕竟她这个皇后不受宠,因为怀恨在心而走极端也未必不可能。
“传本宫的旨意,任命裴乔宣为京城府尹。”她勾起唇冷冷的笑,“本宫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邵梓孺微微一笑,应了声是。京城府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某些时候却可以发挥极为关键的作用,端看他如何选择了。
因邵梓孺是偷偷前来,为了不让人怀疑,他不敢多留,很快就回宫去了。此时已经到了午膳的时候,裴容卿却没有丝毫的胃口。
裴家人,嗬,还真是她的亲人,竟然甘愿冒这样的风险也要捧裴梦语上位。人心怎么可以偏到这种地步?还是说,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女儿!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忽然一凛,难道真的是这样?她想了想裴昭和裴夫人的容貌,自己的确一点也不像他们,而裴梦语一看便知是他们的女儿,自己的这副模样,的确比裴家人好看太多。
她忽然出声唤道:“含烟。”
一旁正伺候她吃饭的含烟忙应了声:“娘娘,是不是东西不合胃口?”
“你伺候本宫有多久了?”
“回娘娘的话,已经快十二年了,奴婢在娘娘五岁那年就跟在娘娘身边。”她笑了笑。
“你那个时候多大?”裴容卿不动声色的问道。
她虽然不知裴容卿为何忽然这样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答:“奴婢那时候七岁,敛翠比奴婢迟两年来娘娘身边,她来的时候,奴婢九岁,而她八岁。”
这样说来,这两个丫头并不知道什么。她颔首道:“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含烟,你老实告诉本宫,母亲对本宫好吗?”
含烟一愣,谨慎道:“娘娘,夫人对娘娘还是很好的,娘娘和二小姐用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夫人对娘娘也很关心。”
“你在府里的时候,是不是听过什么传闻?关于本宫的。”裴容卿眸色暗了暗。
“传闻?”含烟想了想道,“奴婢没听过,只是有一点,夫人身边的李妈妈似乎对娘娘并不怎么好,但对二小姐是掏心掏肺的,奴婢隐约曾听她嘟囔过……说娘娘是讨命鬼……什么的。”她越说声音越小。
李妈妈?虽不知是哪一号人物,但既然是裴夫人身边的,自然知道的多一些。她微微颔首,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
自己究竟是不是裴家人又有何要紧?眼下他们选择了和自己站在对立面这是无疑了。如果自己根本不是裴家人,那下手的时候更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了。想通了这一点,她很快把此事抛在了脑后。
下午的时光一向很漫长,可是再漫长也到了晚膳的时间,裴容卿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可是看到准时走进来的那个男人时,她连感慨的力气都没有了。
昨日明明闹的那么不好看,今日他居然还来?
元怀瑾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安静的坐在她对面,目光不知落在了哪里的虚空,直当她是空气一般。
裴容卿乐得如此,干脆也彻底忽略他,一顿饭吃的安静无比,饭后裴容卿喝着柠檬水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等着对面的人离开,可惜过了好久元怀瑾都没有丝毫的动作,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面前一杯清茶,仿佛可以这样坐到地老天荒。
裴容卿没什么感觉,可苦了敛翠,今日轮到她当值,面对这样虽然安静却依然给人以极大压迫感的元怀瑾,她战战兢兢连大气也不敢出。
又过了一会儿,柠檬水也喝完了,对面的男人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裴容卿干脆站起来,吩咐敛翠给她拿来披风:“走,陪本宫出去散散步。”敛翠大喜过望。
夜晚的行宫倒也颇有一番意趣,芳华斋门前是一处荷花池,有宫人在池中点了几盏暖灯,与萤火虫的光芒相互映衬。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安静站在她的身边。
裴容卿很是无奈,干脆的开口:“陛下到底有何事?”
他出神的看着眼前的池子,似乎压根没有听见她的问话,就在裴容卿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安静的开口:“朕只是忽然发现,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也并非如朕所想的那样难以忍受。”
裴容卿讽刺一笑:“可皇上您在臣妾身边,臣妾可是难受的很。”
他看向她,目光竟然浮现起几分暖意:“你不是秉持着将朕彻底忽略的念头么?继续忽略便是。”
潜意识里
“皇上,您的气场太强大了,臣妾想忽略也忽略不了。....w w.h u n h u n.n e t/混*混*小*说 网/广告全 文 字txt下 载”裴容卿神色不变,心里却着实觉得诡异。
今日他非常的不对劲,没有愤怒,没有讽刺,即使面对自己的恶劣态度,他也只是一笑置之,裴容卿很不喜欢这种状态,眼前的这个男人总是让她觉得无所适从,无法掌握,不在掌控中的事物便意味着危险。
“朕还以为皇后天不怕地不怕呢。”他低低一笑,难得没有讽刺,反而有几分调笑的味道。
裴容卿浑身一凛!
看他这架势,难道是想和自己套好关系么?
“皇上,您这样的态度,臣妾着实害怕,您想让臣妾做什么直说便是,臣妾答应您,只要臣妾能做到就绝不会推辞。”咬了咬牙,她干脆以退为进,先摸清楚他的底细再说。
元怀瑾无声的勾起唇角,看着面前的池子,忽然喟叹道:“从前瑂儿最喜欢的便是荷花。”
裴容卿了然:“皇上是想把这里的荷花全部拔出来然后祭典先皇后么?您自便即可,臣妾并不在意这些。”
“你呢?你喜欢什么花?”他没有接她的话,依然自说自话。
裴容卿耐着性子道:“臣妾是个俗人,不懂得伤春悲秋也没时间做这些事,只要是好看的花,臣妾都喜欢。”
他看向她,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却并不让人反感,那种眼神就好像忽然发现自己拥有的一样平淡无奇的物什突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带着几分好奇和几分惊喜。
惊喜?这一定是她的错觉!裴容卿越发觉得诡异,转身便走:“皇上请自便,臣妾该回去了。”
“你害怕?”低低的笑声自身后传来,成功的让她顿住了脚步。
“皇上觉得臣妾在害怕什么?”
“这需要问你自己。”他走上前,接过敛翠手里的披风给裴容卿披上,“皇后,朕今日忽然发现,也许你这种下意识的排斥是一种自我保护,你害怕你会对朕动心,所以你在逃避朕,并且不断的证明朕并不值得你投入任何心思。”
他的声音极为平静,却不啻于一道惊雷在裴容卿脑海中炸开!
“皇上,您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她维持着镇定,尽量平静的回他。
“朕并不想伤害你,毕竟你是无辜的。”他轻轻一叹,温凉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拂过,“收手吧,皇后,只要你愿意,朕可以保证你的安危,也可以放你自由。”
裴容卿心中大震,她深吸一口气,指节握的发白,才缓缓道:“皇上,您说的好像臣妾在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可是您明明很清楚,只要您愿意站出来,朝廷里就根本不会有臣妾的立足之地,虽然臣妾不知皇上曾经是什么样的风采,但也有自知之明,臣妾不是皇上您的对手。....”” .hunhu无/弹窗广/告全文字t x t下载所以,收手一说又从何而来?难道皇上要任由大元乱掉不成?”
他顿了顿,忽然将她揽在怀里,温柔的在她耳边说:“皇后,无论如何,这些都不是你的责任,也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你只需知道,朕是为了你好。”
专注的目光,亲昵的礀态,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好像她就是他的全部,这种被完完全全宠爱的感觉……裴容卿忽然笑出声。
“陛下,您这样,臣妾会误会的。”她忽然明白贤妃为何对他如此的死心塌地,这个男人的确有这样的能力,只要他愿意,便可以让你相信他有多么的爱你。
像罂粟一般,虽然美丽妖娆,却有着致命的危险。
柳瑂儿,月染霜,还包括半疯的沈茉涵,事实证明被他宠爱过的女子都没什么好下场。
“皇后,你是对的。”他忽然轻笑,“你的自我保护是应该的,你放心,朕不会伤害你,以后,朕不再来招惹你便是。”
说罢,他松开了她,留下低低的一声喟叹便转身离开,裴容卿却忍不住看向他,那一瞬间竟然觉得他孤傲寂寥的背影该死的让人觉得心疼!
果然该死!她心一横,问道:“既然陛下不愿意看到臣妾干涉朝政,那肯定不愿意把虎符借给臣妾一用了。”
“虎符?”他果然顿住,神色一敛,“你要虎符做什么?”
“皇上是真的不知道么?您亲爱的弟弟想取您而代之,臣妾为了护住您的皇位费尽心思,却还是不得不求助于您,可真是让人心酸。”裴容卿勾起唇角,自嘲一笑。
他瞳孔一缩,显然震惊到了极点。
“安王?”他低低的重复,几秒后,他的眉再次舒展开来,淡淡的说,“无碍,他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皇上凭什么这么觉得?”裴容卿讽刺道。
他却忽然一笑,渀佛一切尽在掌握中:“他若有那么能耐,早在五年前朕初初登基的时候就成了,何必等到现在。”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裴容卿闭了闭眼睛,轻舒一口气,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守在不远处的敛翠见元怀瑾终于走远,这才上前,呐呐道:“娘娘,起风了。”
“嗯,我们回去吧。”她平静嘱咐,“今日的一切不要对任何人说,知道了么?包括含烟。”
敛翠一惊,接着郑重的点了点头。
不是她不相信含烟,只是今日元怀瑾说的话太让人震惊,敛翠心思简单也就罢了,要是让含烟知道,只怕要忧心忡忡很久。
就连她自己,也依然看不透这个男人。只是,想起他刚刚说自己是在下意识的避开他,心里不由的一沉。
难道潜意识里自己真的是这么想的?真的是这个原因?这个猜测让她刹那间几乎方寸大乱,如果自己在排斥他,就说明潜意识里自己其实在被他吸引!
这真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自己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年,经历过的男人也不算少了,像韩岑这样对她既痴情又极优秀的男人,自己都不曾动过心,为何今日却被这个薄情冷血的男人惊的丢盔弃甲?
难道是因为人的劣根性吗?对她好的她弃之如敝屣,而对她不屑一顾的她却上赶着去,虽然自己还没到这个地步,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竟然有可能对元怀瑾抱有某种不该有的难以启齿的期待,她就觉得自己真是失败至极!
若说自己喜欢上他,当然不可能,但,如果他转了性子,像对待柳瑂儿那样对待她,她能把持的住吗?
一时间脑海里转了无数个念头,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自觉被他的话影响了。
不论自己潜意识里是怎么想的,至少理智还在,理智已经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那么还怕什么呢?不管自己是不是曾经对他抱过期待,至少此刻她很清楚自己的心。
这样想,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接着苦笑,果然还是段数不够么?竟然这么轻易就被他的一句话弄的方寸大乱。
回到芳华斋,含烟见裴容卿脸色苍白心神不宁,立刻瞪了敛翠一眼,然后迅速将一个热水壶送到裴容卿怀里:“娘娘快暖暖。”
裴容卿下意识的接过,由着含烟伺候她宽衣洗漱,盖着毯子靠在软榻上,见她如此,含烟也不管多问,在裴容卿出神的时候拉着敛翠走到外殿,皱眉道:“你怎么伺候的?娘娘怎么了?”
敛翠一脸委屈:“娘娘饭后说出去散步,结果必须也跟着去了,我不敢靠的太近,只是隐约听见陛下提到了先皇后,许是陛下又把娘娘气到了。”她说着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娘娘不让她事情全部告诉含烟姐姐,唉,自己真的不会撒谎啊,只好让皇上和先皇后背黑锅了。
果然含烟咬牙切齿道:“陛下也真是,三番两次来找娘娘麻烦!敛翠,你记着,往后陛下再来,直接将他带到偏殿,让他在那儿用晚膳好了,免得给娘娘找不痛快!”
敛翠瞪大了眼睛,接着一脸崇拜:“含烟姐姐好厉害!奴婢可不敢对陛下那样……”说着后怕的一缩脖子。
“以后陛下交给我,你只需伺候好娘娘便是!”含烟沉声道,眼里闪烁坚定的光芒。
邵大人跟咱们娘娘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里轮的上陛下来添乱!此刻被邵梓孺收服的敛翠完全忘记了,她家娘娘才是陛下名义上的妻子。
不过这又怎样?她才不管对方是不是皇帝呢!欺负娘娘的都不是好东西!
内殿的裴容卿并不知道自己的丫鬟正在为了她和邵梓孺而做了怎样难得的决定。此刻她在思考元怀瑾让自己收手的原因。
这么久以来,她大概是第一次觉得厌倦了,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毫无意义,真是让人挫败。
虽然自己做事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是这得建立在自己所做的都是有意义的前提下,否则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可笑?或许,自己真的可以考虑离开了。
眼下先不着急,先把眼前的危机解除,然后再慢慢计划,如果真的要离开,她必须要做到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想通了这一点,她顿时觉得心情无比轻松。
去他的前朝后宫,留着给别人慢慢玩吧,她何必为了旁人劳心劳力!反正在宫中的这些日子,她也得到了不少资源,收获了一些人脉,不必担忧离开皇宫后的生活,也算是犒劳自己这段时间的辛苦了。
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想,嗯,离开前得想一想要不要拐个男人,如果把邵梓孺拐走,往后的生活应当会有趣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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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正在自己家里看折子的邵梓孺忽然打了个喷嚏。
天气果然是越来越凉了,天气凉的时候行宫那个地方根本不适合住人,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可睡的安稳,不过看含烟那丫头宝贝她家娘娘的程度,估计不需自己再费什么心了。
他胡思乱想了一番,揉了揉鼻子,继续专注于面前的折子,写了几笔后合上扔在一边,脸上有些不耐。
这些折子大部分都无聊的很,也不知道她怎么看下来的,他打开一本新的,不期然又开始想象皇后娘娘批折子的模样。
接着,脑子里又不受控制的浮现那天她主动吻住自己的模样,他立刻觉得自己浑身开始冒热气。
因为这个吻,他忽然觉得她变得鲜活了,不是玉座上高高俯视自己的高贵凛然的皇后娘娘,而是可触摸的,可以亲吻的,甚至是可以……
不能想下去了!他迅速制止了脑海里那些不该有的绮念,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折子上。
模渀她的字迹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说皇后娘娘有什么缺点,大约就是这一手字写的实在一般,让他这个书画上的圣手来模渀,他着实觉得有些憋屈。待奏折处理完毕后,已经快半夜了。
他正准备收拾收拾睡觉,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极为轻微的“哧哧”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他神色一凛,立刻走了出去!
外面,一道绚烂的烟花在夜空里盛开,许久不曾完全散去。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放烟花?难道是信号?
“邵大人!”低沉的男声忽然自响起,一身黑衣的唐麒麟出现在他的面前。
邵梓孺微微一笑:“你倒是警觉。”
“我刚才查了一下,烟火是军机营那个方向的。”
果然。邵梓孺忽然松了一口气,想着终于来了,再不来他还不知道要提心吊胆到什么时候。
“你去通知许大人,周大人他们,将他们召集进宫,然后去行宫保护娘娘的安全,这里暂时交给我。”邵梓孺吩咐道,眼里闪烁着摄人的光芒。
惊变
邵敏送走了刘安时,这才收拾收拾,回到房里。
她一推开门,便暗道不妙。
皇后寝居内的隔音效果,其实是墙上二维袋的作用,只单向隔音。外面说话,里面还是听得到的。她今日被莺歌和南采苹扰得头昏脑胀,一时忘了元清还在,就这么在外面跟刘安时商议,只怕元清稍有心,就能听到了。
不过他们说话声也不大,元清又刚受了委屈,一个人生闷气。估计也没太注意外间的事。
她四下扫视一番,没在外面看到元清,这才松了口气。绕过竹帘,打起帏帐,进了内室,果然见元清抱着枕头,坐在床和墙的夹角那儿,手里吊着那根络子,默默望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那床足有两三丈宽,邵敏便脱了鞋子爬上去。在他旁边坐下,侧头看着他。
元清看到她,长睫毛倦怠的垂了垂,偏过头躲开她的目光。显然又别扭了。
邵敏推了推他,笑道:“不要这么小气。都这么一会儿了,气还没消啊?”
元清仄仄道:“皇后先不要跟朕说话。”
邵敏无奈的伸手去摸他的头,却不想元清一挥手便打开了。
而后两人对望着,谁目光中的惊讶都不比对方少一些。
还是邵敏先反应过来,黯然垂眸,勉强笑道,“臣妾明白了。陛下安歇。”
她起身欲走。却听元清阴郁委屈道:“你才不明白。”
元清腾的站起来,转过身俯视着邵敏,一手还夹着枕头,一手指着她,语气不畅,喊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你就知道把朕当小孩子,从来不肯跟朕说正经话。朕已经十五岁了,已经大婚亲政了。别以为朕什么都不懂!内阁是帮老头子,活到了乌龟王八的年纪,自然看谁都觉得嫩。可是你才多大,你才多大?你是朕的妻子,凭什么不肯正视朕,凭什么也来玩弄朕!”
他简直是有些气急败坏了,也不听邵敏的辩解,忽然便把枕头一掼,扑上来便咬住了邵敏的唇,按着她的手将她压倒在床上,扯开了她的腰带。
邵敏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就有这么大的转折。只是对上元清阴沉的目光,
未寻到半点熟悉的别扭娇憨,下意识便挣扎起来。
她挣得太猛烈,元清一不留神咬破了她的嘴唇,尝到了血味,动作不由顿了顿。邵敏胡乱抽手,甩了他一巴掌。
元清眼圈立时便红了。
邵敏也愣住,见他脸上已经印了指印,只觉心疼懊悔。她伸手去摸,却再次被元清攥住手腕。
元清盘住她的腿用力压着,一手揽着她的腰,几乎要把她折断。不管不顾的再度亲下去。
邵敏只觉心中一片混乱,胸口也钝钝的疼起来。胡乱挣扎两下,已经被元清绑住了手。她倦怠至极,最后挣了一下,终于不再动了。
元清也停下来,默默注视着她。
邵敏怕自己恨他,结果对上他的目光,却只觉得心中酸涩。她发髻凌乱,衣衫半解,被自己最珍惜的孩子揉在身下。实在不想在这种情形下哭出来。便抿了抿嘴唇,用手臂挡住了眼睛。
片刻之后,元清屏住呼吸,俯身亲她的唇。
邵敏厌恶的偏头躲开了。
元清心里难受,只强忍着眼泪,埋首亲着她的脖子,双手在她身上揉搓起来。
他手上略有些重,正碰到邵敏胸口的淤青上。邵敏只觉身上一僵,疼得几乎缩起来。
但是她知道,就算说出来,元清也未必怜惜,便咬住了嘴唇,强挨着。
元清见她呼吸一窒,身上霎时就抖了起来,便有些怕。却仍是自我安慰着,当她是在骗人。
可是他自己胸口的疼,却是骗不了人。
邵敏当时直说不喜欢他,他也未必会生气——他只会怀疑别人的真心,却从来不擅长自作多情。他能感觉得到邵敏对他的喜欢,和他对她的是不一样的。他也早下定决心耐心经营,等邵敏爱上他。
可是邵敏偏偏宁肯跟外人合伙欺骗他。
而那么不入流的手段,却真的让他焦急恐慌,真的把他给骗过了。
他是那么珍惜她、讨好她,几乎要把心掏出来给她把玩。她明明知道他喜欢她,可是她到底把他的喜欢当成了什么?
而他现在这么做又到底算什么?
报复吗?元清自己也不明白。
他只是知道这是自己一直都想做的,却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知道自己在亲手撕毁些什么。一些一旦破坏便再也不能修复的东西。
他伪装了那么久,小心翼翼的幸福了那么久。终究还是要失去了。
邵敏感到自己脖子上有温热的液体留下来。然后元清抱着她的肩膀,闷闷的哭了起来。
南采苹没有再耍什么手段。
当天晚上,元清便给了她名分,把她封做美人,留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南采苹照例梳妆打扮了,去给邵敏磕头。
她当婢女时,礀态不卑不亢,如今封了帝妃,却忽然礀态卑微起来。一口一个“奴婢”。邵敏听了,只觉得吞了苍蝇一般厌恶。
于是连惯例的几句场面话都没说,只命铃音把赏赐给她,挥手让她退下,然后便径自离开了。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迁怒了。
她把对元清的失望和不满,全部发泄在南采苹的身上。但是不可否认,最初的错误,其实是她自己犯下的。她的喜好表露得太明显,无意中引导元清埋藏起真实的面目,压抑着真实的感情,伪装成一个纯然无辜的小孩子。
当他有一天再不想压抑,那些积攒起来的情绪一旦爆发,便将一切美好的回忆都撕碎了。
那个晚上元清失去了些什么,邵敏又何尝不是?
——当元清抛开柔弱渴爱的伪装、阴郁的推倒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全部眷恋。
晚膳的时候起了风。
德笀宫照例来了个小太监,照例送来了两盘菜。却没有带来元清的问语。
邵敏也什么都没说,平淡的打赏了,送他走。
铃音默不作声的为她布菜,她放下筷子,独自进屋关上了门。
没打好的那条络子还躺在桌上。打好的那条正系在她手腕上——前一晚元清用来绑她手的,就是它。
上面的梅花络已经被挣歪了形状,珠子却好整以暇的紧扣在中间。
邵敏扯了两下,依旧没扯开上面的死结,反而磨疼了伤口。
便开始四处翻剪刀。翻出剪刀来,面无表情的一铰,推开窗子,将珠子带绳子一并丢了出去。
然后便看到元清立在阶下,默默的望着她。
邵敏回头狠狠的扣上窗子。
片刻之后,铃音来通禀,说元清来了。
邵敏淡淡道:“我睡下了,请陛下回吧。”
元清在殿外等到半夜。
邵敏点着灯,将桌上的络子也铰了,抠出珠子来,用针钻了个孔,穿起来挂到脖子上。
她有些后悔将另一颗丢掉了。
这种非天然材料的人造物质,就算淘汰了也依旧属于时空管制垃圾,不能随便丢弃。她明日还得再找回来,多麻烦。
处理完净水石,她又翻了本书,对着烛火读。
直到铃音来报,说元清离开了。她才放下书,揉了揉被烛烟熏疼的眼睛,上床睡了。
第二日,宫外笀王太妃送了不少礼品来,并未进宫道别,便带上元浚启程回国了。
邵敏虽心绪混乱,却知道这种失态不能影响了正事,便遣吕明和铃音传赏,为他们饯别。
元浚藩国建在永兴府,送来的礼品也多是长安名产。布帛玉石自然入了库,蜀子大枣一类,直接分到各宫去吃掉。只当中有一套碑拓,正是颜真卿的名作,邵敏在单子上将这个勾了,命人取来。
不一会儿,内府小太监便带着那套卷轴过来。邵敏接到手里,忙展开来。她久不习颜体,此时见了只觉得风神俊秀,不比王羲之的流风回雪少一分仪态。不由些微不解自己当初为何要弃颜从王。
小太监还在一旁等着,出声道:“娘娘……”
这是邵敏第三次见他了,却还不知他的名字,不由略有些尴尬,笑道:“你叫什么?”
“颜与义。”小太监喜形于色,忙答道,“颜如玉的颜,‘吾与点也’的‘与’,忠义之士的‘义’。颜与义。”
邵敏噗的笑出来,道:“美人自然要许给英雄,好名字。”
小太监愣了愣,邵敏又道,“你很有学问。”
小太监摸了摸头,嘿嘿笑了两声。
邵敏见他眯着眼睛的模样娇憨可爱,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头。手伸出去,却尴尬的停在半途。
小太监却没意识到,道,“对了,娘娘,”他在袖子捅了一阵,掏出个银袖炉来,呈给邵敏,“这是笀王府跟礼品一道送来的。但小人核对了,没看到礼品单子上记这个。回头去笀王府问,王府却已经走空了。”
邵敏接到手里,见是个小巧的菊瓣手炉,炉盖圆如满月,当中镂刻着一枝桂花,栩栩如生。她记得中秋节那天,元清曾送过她一只一模一样的,不觉茫然失神,眼泪毫无征兆便落了下来。
涉险
“哪里得来的?”她厉声问道,心砰砰直跳。[].
唐麒麟脸色有些苍白,“从外面射进来的,只怕是邵大人……”
“不一定。”裴容卿眸色一沉,第一反应是沈随的阴谋,邵梓孺知道她这里没有多余的人手,怎么会向她求助?如果皇宫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肯定会让唐麒麟带自己离开这里。
不知为何她就是笃定,他不会愿意让自己涉险!
“麒麟,你觉得凭你的身手,去皇宫一趟成问题吗?”她霍然站起来,紧紧的盯着他。
他咬紧牙摇头:“属下去一趟没问题,但如果把邵大人带出来,未必能全身而退。”
“不必,你只需情况如何,有问题再来汇报!”她沉声吩咐。
“属下的任务就是保护娘娘。”他纹丝不动,“娘娘在这里,属下哪里也不会去,娘娘放下,一旦外人的人攻进来,属下一定护您周全!”
“本宫的命令你也敢违抗?”裴容卿顿时大怒,“本宫命你现在就去!快!”
他挣扎道:“娘娘……”
“她让你去,你便去吧。”低沉的声音忽然自殿外传来,裴容卿看向来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陛下,虎符是不是在您身边?”她三步走到元怀瑾面前,从未有过的着急和狼狈。....
元怀瑾眼神一沉,微微颔首,却不看她,而是对唐麒麟说:“你先去皇宫看看情况,有朕在,定能护得皇后的安全。”
陛下的身手远在自己之上,闻言唐麒麟松了一口气,不再犹豫,立刻飞身离开,直奔皇宫!
“陛下,安王叛乱,皇宫告急,邵大人带着御林军和沈家军抗衡,只怕胜算不大,还请陛下请出虎符,出动禁卫军平反!”裴容卿紧紧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沉默的看了她很久,才开口:“等麒麟回来再议。”
“如果现在出动禁卫军,不到天亮便能平定叛乱,若皇宫真的告急了,只怕再出动禁卫军也没用了。”裴容卿冷笑,“陛下似乎根本无所谓这个位子,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日让贤!”
“禁卫军是整个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轻易动不得,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元司灏还联合了齐国或燕国,一旦出动禁卫军,便等于动摇了京城的根基,万一敌国趁机来犯,只怕整个大元就要告急了。”元怀瑾平静的解释。
裴容卿顿时哑然,细想下来的确有可能,燕国不会和沈随有所联系,但齐国多半参与了其中!
“可是,陛下就眼睁睁的看着御林军成为沈随的刀下鬼吗?”她咬牙,说起来始作俑者还是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时候倒是考虑到大元的安危了,她越想越愤怒,冷冷一笑道,“如果不是陛下您的这番作态,无论是安王还是齐国都不敢起什么心思!”
对面的男人竟然笑了:“皇后,你倒是对朕很有信心。”
裴容卿已经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她恨恨转身,一手扣在桌角,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按照计划,原本不该这么被动的,自己到底没有经验,只怕把事情想得简单了,虽然沈随的队伍出现了分化,但他毕竟积威已久,即使只出动一半的人马也能让自己应接不暇了,更何况沈家军多次浴血奋战,哪里是长居深宫的御林军所能抵抗的?哪怕人数占优势,御林军也未必是沈家军的对手!现在只能祈祷蒋子安能够从外面包抄,给沈随一个措手不及。
该死!
越想越焦虑不安,她咬紧牙关,恨不得现在就回到皇宫!
元怀瑾依然站在身后,不曾开口,只是平静的看着她,和他一对比,裴容卿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分明这一切都不该是她的责任,结果这个本该最着急的男人却成了最置身事外的一个,渀佛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清晰,裴容卿不知道这里的人手还能坚持多久!
不知过了多久,唐麒麟终于回来了,他的身上带着斑斑血迹,看来一路也受到了不少阻拦。
“怎么样?”裴容卿急切的问道。
他一手捂着胸口,蹙眉道:“娘娘,情况不太好,如果再没有支援,只怕皇宫就要被沈随的人占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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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亲自动手
何不亲自动手(4007字
耳边只有强劲的风声,刮的人脸孔生疼,揽着自己腰的那只手如此用力,让她不得不紧紧靠在他的胸口,只是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咬了咬唇,强迫自己适应,毕竟在行宫外还有一场恶战!
无数个火把将夜色照的亮如白昼,沈随的一个副将立刻认出了骑马之人就是帝后,见到此行的目标,他十分兴奋,用力挥手道:“射!谁要是射中马上的两个人,沈将军重重有赏!”
听他这么说,有人立刻兴奋了,拉弓便要射,这个时候不知谁惊恐的喊了一声:“是皇上!”
队伍一时哗然!虽然他们随着沈随出生入死,支持沈将军造反也不过是咬牙的事,但一直以来根深蒂固的观念让他们即使面对皇帝也不自觉的腿软,更何况亲自射杀皇上?想到这一层,原本已开弓的人纷纷退缩了。
连陛下都出来了,万一此次失败了,那么自己和一家老小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众人心中一颤,不由的露出惧意。
元怀瑾则在众人或迟疑或惊恐的表情中一路向前,那副将见手下心生惧意,怒道:“一群不中用的东西!”说罢策着马,从背后抽出箭便要射,弓还未拉满,他忽然觉得手心一麻,手里的箭便掉在了地上!
“皇上……”周围几个小兵见状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面对着砸中副将的龙纹玉佩战栗不已!
“刘平舒,你的胆子倒是不小,沈随许了你什么好处?”元怀瑾冷冷的看着不远处颤抖着双手一脸震惊的人,声音低沉,威压十足,一时之间刘平舒竟然不敢直视他!
“你……众将都给我听着!你们已经走上了这条路,现在就算跪下来,如果失败了他也不会绕过你们,还不如拼死一搏!只要取了他的项上人头,你们就是最大的功臣!”刘平舒咬牙道。
是啊,他们已经造反了,除了拼死一搏没有任何出路,想到这里,原本还在犹豫的立刻重新拉弓,眼里是强烈的求生**!
元怀瑾只是浅浅一笑,指着刘平舒对众人道:“只要杀了刘平舒,朕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你们都是我大元的好儿郎,却为了沈随的野心拼上自己的命,实在不值!就算死,你们也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这里,你们的箭应当对准敌人!而不是同胞!”一席话说的众人又是一怔。
裴容卿见状亦朗声道:“你们今日若除掉刘平舒和沈随,就是救驾的功臣!事后换身衣服便是,难道本宫和皇上还能一一指认你们不成?”
他们这些愿意跟着沈随的多半是被他威逼利诱,也根本没有名单,即使皇帝想反悔,事后哪里还记得哪些人曾经参与过?毕竟陛下不可能一下子将五万人全部除掉!只要除掉刘平舒,一切就当不曾发生过一样……众人心思转动着,手里的箭已经不由自主的换了方向。
刘平舒见状大惊:“他在哄骗你们!别上当!啊!”说话间,他的手臂已经中了一箭。
“上啊!除掉刘平舒!除掉这个乱臣贼子!”有人大喊,其他人便跟着一哄而上,刘平舒很快被人拉下马,通红的眼神死死的望着绝尘而去的两人。
裴容卿恍惚听到身后之人发出了一声轻笑,似乎是在嘲笑刘平舒的不自量力,所谓的沈家军,竟然只需稍稍一挑拨就可以临阵倒戈,她不知该为沈随感到悲哀,而是为这个男人的气场而心惊不已。
如果换一个人来说他刚才的那番话,只怕没有这个效果!
此时东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裴容卿就着微弱的光亮注意到,他竟然直接奔着禁卫军的大营而来!这里只是禁卫军的西大营,人数虽不算多,但也有一万人之众!隔着老远,西大营的副将张行远已然认出了马上之人,他激动的大喊:“皇上!”
当初的元怀瑾也曾南征北战,张行远便是那个时候被他提拔起来,自然对他忠心耿耿!
元怀瑾神色微微一松,沉声道:“张行远听命,朕命你率西大营一万人马,立刻去皇宫护太后,务必将元司灏和沈随两人叛乱者活捉!”
“末将听令!”张行远激动喊道,立刻飞身上马去布置,裴容卿终于松了一口气。
身后的男人低低一笑:“皇后只怕着急了,放心,邵大人没那么容易死。”说罢策马直奔皇宫而去。
裴容卿咬了咬牙,这个男人看似什么都不管,可是最重要的一股力量,禁卫军,还是被他牢牢的掌控在手里,只要他人出现在这里,根本无需虎符,禁卫军便会任他差遣,西大营是如此,其他几个营地想必也是这样!
但愿如他所说,邵梓孺能再坚持一些时间!她握紧了拳,只盼着再快一点!
晨曦微露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宫门口,这里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稍微好一些,大概蒋子安的包抄起到了一些效果,几道大门的守卫者依然是御林军的人马,他们似乎完全没想到马背上的人会是帝后,打开大门后,还未来得及行礼,马已如旋风般载着二人直奔太和殿而去!
“皇上怎知臣妾要去太和殿?”她冷笑着问。
“大约是因为朕与皇后心意相通。”他丝毫不在意的轻笑,忽然松开了她换成了双手握缰,裴容卿觉得身体一松,为免颠簸她不得已反手揽住他的腰。
他低低的笑:“抱紧了!”说罢狠狠一拽缰绳,竟然直接越过一道宫墙!马蹄落地的那一瞬间元怀瑾迅速腾出一只手揽住了她!
从这道宫墙内便可以看到太和殿,对此刻正在里面厮杀的众人来说,元怀瑾不啻于是从天而降!几乎都愣在了那里!由于惯,身下的马又奔腾了许久才缓缓停下,这一停便直接停在了修罗场的中间。
裴容卿睁开眼睛,立刻便看到浑身是血的邵梓孺,他的脸上早已不见平时的温润甚至不正经,漂亮的五官现出让人胆寒的戾气!身上血迹斑斑,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或者兼而有之,而在他的对面,元司灏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的血不说,连眼睛都是血红的,看起来十分可怖。
“邵梓孺!”她不由自主的大喊一声,心狠狠的下沉,低低的对身后的男人说:“放……放我下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面容冷峻,依然紧紧的揽着她,而裴容卿的那一声大喊则让邵梓孺和元司灏停了下来,看向来人,两人俱是一惊!
“娘娘!您怎么来了?”邵梓孺飞快走向她,这才看向裴容卿身后的元怀瑾,他立刻抱拳道,“皇上放心,叛军成不了气候,此地危险,还请皇上带娘娘迅速撤离!”
“你个……”裴容卿很想骂他一句,可是对上明亮的双眸,只得咬牙恨恨道,“邵梓孺,这就是你答应本宫的万无一失?”
“娘娘放心,马上就结束了。”他微微一笑,扯下身上已经被血浸透的官袍,他的衣服虽被血染红,但并没有多少破损,说明他的伤应该不算严重,裴容卿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放我下来!”她再一次对身后的男人说道,元怀瑾顿了顿,最终依言抱着她下马,裴容卿几步走到邵梓孺面前,一把拎起他的领子,“马上就结束了?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你还好意思说?”
他一愣,原本黯淡的目光却在见到裴容卿眼底不加掩饰的担忧后恢复了明亮,他笑嘻嘻道:“娘娘,这么多人面前,你给臣一点面子,别拽衣服,本来就剩这一件了,您要是扯坏了,臣难道要光着膀子和人打架吗?欸!”
裴容卿气的松开了他,转身面向元司灏,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刚刚那一场马上的狂奔对体力消耗有多大,她稳定心神,微笑的看着对面的男人:“安王殿下,本宫不过去行宫一趟,您竟然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迎接本宫?”
早在见到元怀瑾的时候,元司灏脸上就已经出现了惊恐之色,听裴容卿这么说,他冷笑道:“皇兄和皇嫂来了正好,本王可以一道解决!”
元怀瑾沉沉的声音响在每个人的耳朵:“这就是你们要誓死追随的人?朕原本以为沈随会自立门户直接称帝,没想到竟然是为了扶持朕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实在是难为你们了。”
元司灏大怒:“别以为本王尊你一声皇兄你就真以为本王有多敬重你!从前也就罢了,这一年多以来你这个模样,有什么资格称皇帝?既然不做,何不让位,也好过让一个女人把持着大元的天下!”
“是个女人又如何?那也是朕的女人。”元怀瑾负手而立,从容一笑,“朕不是没考虑让位给你,只可惜你刚愎自用,险狡诈,实在让朕失望,远远不如朕的皇后。”
元司灏脸色苍白,眼里却燃着可怕的火焰:“不管如何,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给我上!”他一挥手,却没有得来任何回应,相反的,他身后的众将士全都跪了下来,瑟瑟发抖道:“属下鬼迷心窍,求皇上饶命!”
这一下,元司灏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他忽然四处奔走,癫狂道:“你们这个没用的人!当初是怎么答应本王的?快!杀了他!杀了他本王,不,朕就封你做大将军!听到了吗?快!朕封你做丞相!只要杀了他!”他见没有人响应他,怒极之下用力斩杀了一个人的脑袋!
“五弟何不自己动手?”元怀瑾看着他,眼里不掩讥讽和不屑,“你的手下没有人是朕的对手,如果你亲自来,大约还有几分希望。”
元司灏闻言一震,握着手里剑踉跄着上前两步,只是快要走到元怀瑾的面前时,他忽然放下手里的剑,扑通跪了下来,眼里俱是无助的软弱。
“皇兄,饶了我,是我一时鬼迷心窍,饶了我,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皇兄!”他膝行几步,苦苦哀求,甚至试着想抱住元怀瑾的腿,却被他冷冽的目光吓得一个瑟缩,再不敢乱动。
裴容卿看的目瞪口呆,她以为安王是多少有骨气的人,会亲自向这个他又恨又怕的男人挑战,没想到最后一刻,恐惧还是消磨掉他最后一丝勇气。只是这样一来,今日的危机算是彻底解除了。
而元司灏带的这些人马竟然如此整齐的都投降了,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们将面临什么后果吗?
邵梓孺哼了一声:“陛下一出手,就显得臣的努力都很可笑。”
裴容卿叹气点头:“本宫何尝不是如此,不过这样更说明他有多么的混蛋!”她咬牙切齿。
邵梓孺神色一松,含笑凑近她:“娘娘,其实咱们还是做了很多事的,如果不是咱们事先布置,哪里能留足这么多的时间?何况,就算陛下不出现,臣也能解决的。”说到后一句话,声音已经带了几分赌气的意味。
裴容卿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底俱是疲惫,不由的心疼:“好了,本宫记着你的功劳,等尘埃落定后给你放大假便是!”
“有多大?”
“三天够不够?”
“……”
二人说笑的时候,元司灏依然在苦苦哀求,脸上哪里还有身为亲王的半点尊严!
“让朕原谅你也可以。”元怀瑾淡然道,“自断双臂吧,就算全了你我的兄弟情分。”
看不穿
“咣当”一声,元司灏手里的剑落在了地上。....
“皇兄,皇兄……”他颤抖着哀求,看起来狼狈至极,“如果断了双臂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皇兄……母后!母后在哪里?母后会保我的!母后!”他疯狂着四处张望,忽然站起来一把抓住一个兵,“去!快去把母后找来!母后不会让本王死的,不会!”
“哀家就在这里,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个身影慢慢从右边走过来,她拄着拐杖,原本浓密的黑发已经有一半染上了银霜,脸上也显出了老态,和裴容卿初见时的雍容华贵判若两人,可即使老态毕现,常年浸淫深宫身居高位所历练出来的气度依然高华,不容人小觑。
“母后!”裴容卿上前一步扶住她,“这里这么危险,您怎么过来了?孩儿明明在慈宁宫安排了足够的人马!苏姑姑!”她不由的看向太后身边的苏姑姑。
“娘娘放心,奴婢刚刚接到消息,禁卫军已经进了宫,沈随这个逆贼已经伏法了!慈宁宫危机已经解除!”苏姑姑微微一笑。
沈随死了?裴容卿松了一口气,看向太后嗔道:“即使如此,母后您也该多休息才是。”
“不亲自来见见这个逆子,哀家怎么能安心?”她摇了摇头,推开苏姑姑和裴容卿的手,独自走向元司灏。
“太后小心!”苏姑姑大惊失色,元司灏手边还有剑,如果他以太后相威胁那可怎么办?苏姑姑心惊肉跳,就要跟上,却被太后挥手制止。
“哀家倒要看看,这个逆子是不是真的要对哀家下手!”她沉着脸走到元司灏面前,放下拐杖,颤颤巍巍的蹲下身,取出一块帕子擦拭着元司灏满是血迹的脸,神情十分安详。
“你三岁的时候就养在哀家身边,那个时候你看起来那么小,完全不像个三岁的孩子,史贵人软弱可欺,又不怎么受宠,连累你小小年纪就被欺负,所以你从小就很懂事,也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乖巧的让人心疼。你皇兄一直跟哀家不亲,但是你懂得怎么讨巧卖乖,虽说多少有故意的成分在里头,可哀家心里也是高兴的,那些日子,疼你比疼你皇兄还多,哀家是真舀你当亲生的儿子来看啊。”太后叹息道,元司灏早已泣不成声。
“你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在哀家面前说话做事都很小心翼翼,生怕惹哀家不高兴,哀家心里都知道,既为你心疼,又觉得难过,这么多年,你其实不曾把哀家当成真正的母亲来看,心里总是防备的,你私底下那些小动作哀家不是没察觉,可是哀家总想你大概只是心里不踏实,有些事只要不过分,做了便也做了,能有什么呢?后来你皇兄跟哀家反目成仇,你表面上对哀家恭敬,面对你皇兄时却一直诋毁哀家,那个时候,哀家才真正明白了,你不仅没把哀家当亲人,只怕当仇人也不一定。^//^”太后依然细细的给他擦拭脸上的血迹,血迹擦完了又开始擦眼泪。
“你说你这个傻孩子,跟你皇兄争什么?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当一辈子的富贵王爷多好,既随心所欲又不受拘束,你看你皇兄,虽然当着皇帝,天下至尊的地位,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太后说到这里,泪水已经无声的留下来,“即便你皇兄甩手不干了,你也不该这么没心眼,他闭着一只眼睛都比你看得清楚,你当真以为他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裴容卿听到此处不由自主的看了元怀瑾一眼,被自己的母亲这样编排,也不知他的心里是什么感受,可惜这个男人依然平静的可怕,渀佛太后嘴里的皇帝根本就不是他。
“傻啊,真傻啊,怎么都这么看不穿,哀家看不穿,你皇兄看不穿,连你也看不穿,最后落的这样的下场。”太后狠狠的捶着他,“你看你,你现在这个模样,你怎么就把自己糟蹋成这样了!你母妃临死前跟哀家苦苦哀求,说只要你不犯通敌叛国、犯上作乱的大罪,无论是什么错都让哀家保住你的性命,可是现在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太后说着,泪水便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母后,孩儿错了,孩儿真的错了!求母后饶孩儿一命吧!哪怕不做亲王,贬为庶人孩儿都愿意!母后!”元司灏抓住她的手,哭的像个软弱的孩子。
太后深吸一口气,缓慢却用力的挣开他的手,站起来说:“此事你皇兄既然已经Сhā手,便没有哀家置喙的余地,你当初下决定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是什么样的后果,最后一次了,像个男人一样,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别忘了你的妻儿,至少,哀家会尽力保全你的孩子。”
闻言,元司灏知道自己这条命是无法保住了,他呆呆的跪在那里,颤抖着开始啜泣。
大约是真的后悔了。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迟了。
裴容卿看着他泪水涟涟的模样,忽然想起初见之时他舀着圣旨在自己面前懒洋洋的等着看笑话的模样,现在想起来,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皇后。”太后抹了抹眼角,看向裴容卿。
裴容卿立刻上前一步,恭敬道:“孩儿在。”
太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叹息道:“你也辛苦了,哀家也不中用,让你一个女子担上这么重的担子。”
“母后,孩儿并不辛苦。”裴容卿抬头看着她,眼神诚恳。
太后握住她的一只手,连道了几声好:“再怎么说,裴家对你都有养育之恩,乔宣虽然有错,但至少在最后关头醒悟了,好歹是裴家独苗,还是留着他的命吧。”她说着,目光却看向了元怀瑾,目光有隐隐的哀求。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儿子的性格,如果他不上心也就罢了,但是此事显然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那么就绝不会手软。可是乔宣……唉,想起自己的兄长和侄子,还有即将失去丈夫的裴梦语,太后只觉得嘴里发苦。
到最后,整个裴家最让她省心的却是这个自己一直忽略的最小的侄女。
裴容卿颔首道:“母后,孩儿记着了,那毕竟是孩儿的哥哥,孩儿不会见死不救的。”
可是那又如何呢?只要他动了念头,就说明他已经决定舍弃裴容卿和曾经给裴家带来无数荣誉的太后,他不会天真的以为一旦事成,沈随和元司灏会依然好好的供着她们吧?想到这里,裴容卿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太后叹了一口气,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松开她的手,扶住苏姑姑的手离开了,此时天已经亮了,太和殿外几乎可以用血流成河来形容,但太后却目不斜视,淡然的渀佛眼前的一切都不存在。
裴容卿收回放在太后身上的目光,看向元怀瑾:“陛下,您做决定吧。”
“安王送到诏狱暂时收押,其他人皇后看着办吧。”他的目光落在裴容卿身上,专注而认真,让裴容卿陡然有一种被郑重交托的感觉。
“臣妾会办妥的,请陛下放心。”当着众人的面,她依然是对他恭敬有加的皇后。
“臣会协助娘娘的,请皇上放心。”邵梓孺做了个揖,含笑道。
闻言,元怀瑾微微蹙起眉,目光探究的看了邵梓孺很久,这才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两个最有话语权的人都甩手了,裴容卿只觉得疲惫。
“娘娘,您回未央宫休息吧,沈随知道您不在行宫,因此未央宫此刻很干净。”邵梓孺道。
裴容卿想了想,沉声道:“把许岩修找过来,让他处理好了,你随本宫回去上药。”
“娘娘,臣没有受伤。”
“再啰嗦接下来一年你都别想休息!”
“……好吧,娘娘,臣伤的很重,还是内伤,估计至少得休息三个月。”
“本宫看许岩修今日才是真的辛苦了,不如让他回去休息,你来收拾烂摊子吧。”裴容卿说着睨了他一眼,大步向前。
“娘娘,慢点,臣真的受伤了啊……”
未央宫里,含烟和敛翠正焦急的等待着,见到裴容卿出现,含烟高兴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娘娘,太好了!您没事了!”含烟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您被皇上带走了之后,奴婢可吓死了,后来皇上身边的小路子来找奴婢,说皇宫的危机已经解除,沈随被禁卫军的涨都尉一箭射杀,沈家军也杀的杀抓的抓,奴婢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小路子又给奴婢们备了马车,奴婢这才回来的。”
“你们没事就好。”裴容卿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心里觉得有些怪异,小路子不是一向对元怀瑾极为忠心的么?怎么忽然管起这些事了?只是这个念头只是在脑子里飞快闪过便被她丢掉了。
“舀药来,给邵大人上药吧。”
“是。娘娘先去沐浴吧,敛翠已经背好了,只等着娘娘呢!”含烟笑着说。
裴容卿对身边这两个丫头的贴心很是满意,立刻走进,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经历了这一个晚上的惊心动魄,虽然身体累的很,但脑子依然是清醒的,眼下想睡也睡不着。
眼下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便是,元怀瑾今日的举动,是不是可以当成他将重新临政的征兆?若他真的这么做,自己反而可以松一口气。也可以正式考虑离开了。
说起来,她这样惫懒的性格,居然劳心劳力了这么久,连她自己都开始佩服自己。管他世间权势地位还是感情,一旦深陷其中便是一种羁绊。所以,很多时候她并不能理解元司灏和元怀瑾的所为。
如果自身到了无法生存的地步,奋起反抗也就罢了,明明生活无忧,大可以做很多连元怀瑾都做不到的事,可是元司灏最终还是铤而走险,只为了那至高无上而又虚无缥缈的尊贵地位,而元怀瑾则为一个女人的死耿耿于怀至今,她无意于去批评指责这样的行为,她只能说自己永远做不到这样。
韩岑不也是看不穿,所以才会做出那样偏激的事。所谓看不穿,不过欲*望作祟。
欲*壑难平,多么可怕的事。因为欲*望的驱使,人究竟能做出多么可怕的事?心中想着这个问题,以至于歪在榻上看着邵梓孺龇牙咧嘴的让含烟给他上药的时候,裴容卿便不知不觉的问了出来。
“臣此刻只希望含烟好姐姐能轻一些,嘶……”他苦着脸,漂亮的五官几乎皱成一团。
裴容卿笑着横了他一眼:“邵大人,你能不能有些出息?”
含烟亦抿嘴笑道:“邵大人,您怎么也敢持枪和安王对战?”
他得意一笑:“怎的,小瞧小爷我了吧?小爷虽然自小读遍圣贤书,但一直不忘强身健体,刀剑什么的都能来几下。”
裴容卿挑眉:“本宫瞧着你那小身板,居然能和安王不相上下,倒是让本宫意外呢。”
他微微眯起眼睛:“臣的身板很小吗?您确定?”
呃?似乎一不小心打击到了他的男性自尊?裴容卿再打量了一番,这身板,大约,似乎,还挺有料的。
“敛翠,给邵大人送些热汤来。”裴容卿淡定转移话题,让邵梓孺牙齿咬的咯咯响。
“娘娘,臣不知旁人怎样,但臣始终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因此便不会被的事物左右。”废话了几句,他这才回答裴容卿的问题,语气虽然随意,神色却很认真。
宫外重生
裴容卿挑眉:“最想要的?如果这件最想要的根本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呢?”
他神色微敛:“臣觉得自己最想要的还是可以得到的,虽然困难了一些。”他说着含笑看了裴容卿一眼,“人生在世,总得有些追求不是?不然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见他望过来,裴容卿总觉得他话里意有所指,不由的轻咳一声:“邵大人收拾好了便回去休息吧,明日过来接许大人的摊子,本宫要就寝了。”
“娘娘早些休息吧。”知道裴容卿是真的累了,他很快告辞离开,含烟送他宫门口。
“邵大人。”含烟四处望了望,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忙拉住他,一脸焦急道,“今日小路子送我们回来这事,奴婢有一事没说,其实小路子做的一切都是陛下吩咐的,奴婢不知陛下怎的突然对娘娘上心了,好在娘娘根本没在意这些。奴婢给邵大人您通过信了,您可得抓紧了。”
邵梓孺怔了怔,接着笑道:“有你们这样忠心的丫头在,旁人肯定不能从娘娘这里讨到任何便宜,我得好好谢谢含烟姐姐。”
“邵大人您放心吧,奴婢会替您照顾好娘娘的!”含烟说完,见有人走近,不敢多停留,丢给他一个“我相信你”的眼神便匆匆回到内殿,邵梓孺不由失笑,步子也轻快了许多,连身上隐隐作痛的伤口也没那么难熬了。
含烟悄悄的走进殿的时候,裴容卿还躺在软榻上,见娘娘在朝她招手,她的心不由的咯噔一声。
“娘娘,奴婢伺候您就寝吧。”她低着头说。
裴容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本宫瞧着你最近和邵大人走的很近,怎么,是不是对邵大人有意思?要不要本宫帮你问问?”
含烟吓了一跳,忙摇头道:“娘娘误会了!奴婢和邵大人之间没什么,奴婢也没旁的心思,奴婢刚刚也是找邵大人叮嘱些事情,就是,嗯,关于娘娘的,奴婢想着邵大人和娘娘平时待的时间不少,希望邵大人能注意一下娘娘的一些习惯。”
“哦?你倒是想的周到。”裴容卿脸上不辨喜怒,忽然拿手里的绸扇轻轻砸了一下她的额头,“别以为本宫不知你在想些什么,只是千万别忘了本宫是什么身份,就算皇上不管这些事,也不代表他会不介意,万一惹恼了皇上,只怕连本宫也保不了你。”
含烟蹙眉:“娘娘怕皇上吗?”
裴容卿不由的抚额,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应该怕这个男人?难道时间一长,所有人都忘了元怀瑾曾经的强硬和铁血手腕?狮子就算沉睡,也依然是狮子,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可以与他抗衡,也没有必要与他抗衡,毕竟她和元怀瑾并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虽然他因为先皇后而忽略自己,可自己也从来没想过会和他怎样。
“含烟,你只需记住,哪怕陛下现在避世了,他也依然是皇上,这一次安王叛乱,如果不是陛下出手,只怕没那么快结束。”裴容卿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含烟听的心头一跳,忙点了点头。
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极为舒服,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裴容卿用过晚膳后,便在含烟的陪同下将皇宫转了一圈,尤其是几个混战的地方。
不过一个白天,这些地方都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到任何血迹,如果不是空气中弥留着的血腥味,没有人会想到仅仅几个时辰之前,这里还是尸横遍野血流满地的状况。因为这场政变发生在夜晚又很快被镇压,很多百姓甚至完全不知道昨天夜里曾经上演过怎样的惊心动魄。
听说沈随最后的下场比刘平舒还要凄惨,堂堂一国大将军,曾经威震五国的人物就这样折戟于自己的野心之下,作为一个战士,他的尸骸最终被扔在乱葬岗,让人除了唏嘘便是感慨,他本该将尸骨留在更有尊严的战场上,或者安度晚年在某个宁静的夜晚平静离世,而不该是如今这个模样,除了让人唾弃,没有人还记得他曾经的功勋。但,太后有一句话说得对,作为一个男人,总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既然做了,就该有担当。沈随就算死的凄惨,他至少也战到了最后一刻,而他力挺的安王却丧失了所有尊严趴在元怀瑾的面前苦苦哀求,想到这里,裴容卿对沈随还是有几分佩服的。
一个寒门士子,通过了多少岁月和艰辛最终做上了大将军,只可惜,晚节不保。
太和殿外的草丛里还散落着一些尸体残骸没有完全清理干净,正在指挥的许岩修见到裴容卿,忙丢下手里的事务走到她面前。
“娘娘,此地腌臜,您怎么过来了?”
他脸色极为憔悴,显然已经很久没休息了,可即使如此做起事来依然有条不紊,裴容卿心里多了几分赞赏,遂笑道:“入夜后便回去休息吧,接下来就交给邵大人。”
“邵大人身上的任务更重,臣只是做了些皮毛罢了。”他不卑不亢道,“娘娘放心,入夜前臣一定将宫里恢复如初。”
裴容卿点了点头:“沈随的手下被收在哪里?”
“已经关在了西大营,由张都尉负责监管**,这些人以后只怕会被分去做劳役和苦力,再想收编进队伍只怕是不能了。”
留他们一条命已经算是法外开恩,毕竟这些人可是曾经对他们刀剑相向的,裴容卿颔首道:“既然张大人接手了,此事你就无需管了,你只需负责安抚百姓的情绪,千万不能让京城出任何乱子。”
“臣明白。”他郑重点头。
不知道张行远对沈家军的接手是不是元怀瑾授意的,这个男人永远能抓住最关键的东西,而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丢给别人做。将沈家军的剩余三万多人马收编或改造后,他们便再也翻不起大浪来,一直以来的心腹大患便这么解决掉了。
如此看来,似乎这一次的事,元怀瑾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娘娘,前面便是贤妃的长华宫了。”含烟忽然低声提醒她。裴容卿这才想起沈随起事的时候,沈茉涵曾经被作为人质的,虽然最后毫发无伤,但此事对她的打击只怕是致命的。
“贤妃如何了?”
“奴婢听说没什么大变化,自从上次月贵人死后,贤妃就一直有些不大对,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发呆,哪里还有从前的机灵和嚣张劲儿?因此昨日虽然被拉去当人质,她也不哭不闹,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般。”含烟说着,也不由的叹息。
“随本宫进吧。”
长华宫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让人胸口发堵,大约是没想到裴容卿会来,里面伺候的宫人都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后才纷纷跪下来行礼。
裴容卿蹙眉:“怎的里面这样暗?连窗户也不开?”
一个年长些的嬷嬷赔笑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贤妃身体不好吹不得风,是太医吩咐的,还有,贤妃怕光,奴婢们一点灯她就闹,所以这才……”
“把窗户打开吧,偶尔吹吹风也无碍,至少让里面透透气。”裴容卿冷淡的吩咐,宫人哪里敢违背,立刻把窗户打开,连带着点了几盏灯,裴容卿这才看到躺在内殿的沈茉涵,那一瞬间,饶是见惯了死人的裴容卿也惊的倒抽了一口气!
形容枯槁,头发散乱,眼神呆滞,仿佛已经被抽去了所有的生命力,她躺在那里,双眼无神的看着某处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什么也不曾想。
说起来,其实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元怀瑾冷落她,沈随为了野心舍弃了她,原本一个多么骄傲张扬的女子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想起她曾经面对自己的嚣张跋扈,裴容卿只有轻叹。
“来人,给贤妃娘娘梳妆,沈将军虽然已死,但贤妃依然是贤妃,你们都记着!”裴容卿沉声吩咐。
“是。”几个宫女立刻上前给沈茉涵洗漱,沈茉涵任她们动作,依然没有丝毫反应,裴容卿忽然觉得心里压抑,转身便要离开,却看见殿外,东方舞正往这里走。
看见裴容卿,她显然也愣住了,忙笑道:“臣妾还想着什么时候给娘娘请安,看娘娘气色尚好,臣妾就放心了。”昨日沈随带着人马从玄武场那里进入,不曾波及后宫诸妃的宫殿,但也亏得东方舞事先将宫人都控制在各自的宫殿里,不许她们乱跑,才没有任何人受伤。
“本宫无事,倒是你辛苦了,此事你做的很好。”裴容卿微微颔首。
她怅惘一笑:“臣妾只觉得不堪,听说昨日安王面对陛下时毫无尊严,臣妾只能说,当初自己真是瞎了眼了。”
昔日心心念念的男子原来如此不堪,也难怪她觉得不舒服,裴容卿不由的一笑:“好在当初你不曾真的嫁与他。说起来,本宫还要多谢你,若非你的提醒,本宫还不知,安王是如此表里不一的人。”
“臣妾当初可没想到这么多,只是为娘娘的姐姐不值,如今安王妃怀着未来的小世子,却即将面临丧父,也实在可怜。”东方舞叹道。
“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样的路,就该承受这样的后果。本宫不信她不知道安王的计划。”只怕她也做着做皇后的梦,对于裴梦语,裴容卿并没有多少怜悯,相比较而言,反而沈茉涵更让她多一份不忍。
东方舞眉眼低垂,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倒是贤妃娘娘,看样子是彻底毁了。”
“还得麻烦你对她多加照拂,缺什么只管跟内务府要便是。”裴容卿微微一笑,应允道。
她闻言脸上终于有了一份喜色:“臣妾代贤妃多谢娘娘。可惜看贤妃姐姐如今的模样,只怕再多的好药也没什么用了。”
哀莫大于心死,被家族和最爱的男人同时抛弃,她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舞妃,本宫想,你大好的青春不该掬在这深宫里。”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女子,裴容卿忽然开口。
她果然愣了愣:“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如今无心政事,有些事本宫还是做的了主的,你聪明冷静,又有决断,不该继续待在这深宫里耗费生命,就算你是宫妃,再嫁也不是不可以。”裴容卿含笑道。
东方舞一脸震惊:“娘娘的意思是,臣妾还有可能出宫?”
“有何不可?只要你愿意,本宫便可以成全你。”
她原本狂喜的神色忽然黯淡了下来:“如果可以,臣妾如何不想呢?反正皇上大概根本不记得宫里还有臣妾这一号人物了吧。只是臣妾出身东方家,家规严格,从来没有一女二嫁的例子,就算臣妾愿意,东方家也丢不起这个人,他们宁愿臣妾死在宫里。”
世家大族的家训族规都很严苛,也许不近人情,但最大程度的保证了一个家族的名声和稳定,这也是这些家族能延续几百年的重要原因。裴容卿沉吟一会,忽然笑道:“那便死在宫中,去宫外重生吧。”
她一怔,接着才明白她的意思,激动的跪下来:“臣妾多谢娘娘的再造之恩!”
“别急,本宫还有旁的事需要拜托你。”裴容卿亲自上前扶她起来,“待眼前的事过后,本宫再与你好好谋划,你放心,这件事本宫记住了。”
她重重点头,竟然像个小孩子一般呜呜的哭了出来,难为她在宫里小心谨慎了这么多年,不曾行差踏错,如今却因为裴容卿的一句话哭的不能自已。
到底是累了。
裴容卿笑着安抚了她几句便离开了,安排东方舞出宫,其实,也是为自己以后铺路。等这宫里有趣的人都不在了,她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呢?
兀那小娘子
对于安王叛乱的后续处理可以说是雷厉风行,邵梓孺似乎憋着一股劲,毫不留情的将曾经对安王表示过投诚的人送进了大牢,安王最终还是被定了斩首,只是日子还未确定。
而其中唯一让他觉得比较难处理就是两个人,元司野和裴乔宣,一个虽然有不轨之心,但在此事上还是有功的,如果不是元司野和元司灏之间起了争执,元司野打算抽走自己的人马,元司灏大约不会这样匆忙的起兵。而裴乔宣却是太后亲自开口要留下来的人。裴昭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亲自上了一道折子表示,无论怎么处置裴乔宣他都不会有异议,不知道是真心打算大义灭亲还是以退为进。
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而且最后一刻也幡然悔悟,作为京城府尹,他及时截断了沈随的退路,算是没有浪费裴容卿给他的机会,虽然裴容卿十分怀疑他所谓的幡然悔悟只是裴昭发现局势不利的时候临时对他下的命令。
反正往后这些事都与自己无关,管他是不是依然包藏祸心,想通了这一点,裴容卿十分宽容的免了裴乔宣的牢狱之灾,只是暂时革了他的职让他赋闲在家,话是这样说,等风头过后他也不是没有江山再起的可能。
至于元司野,就按照邵梓孺提议的,让他永世不许再进京,封地削掉一半,而且郡王的爵位只能再传三代,三代后如果子孙没有出息,那他们就和普通的百姓没有两样了。
除这二人,其他人均按照律法或抄家或斩首,全部牵连其中的大约有上百人,这还是对他们的家属法外开恩的结果。
但是这个恩典并未惠及裴梦语,因为这位情深意重的王妃不顾自己两个月的身孕,要求和安王待在一起,一直到安王赴法场,裴容卿怀疑,如果不是裴夫人苦苦哀求,只怕这位被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洗脑的姑娘就要跟着安王殉情了。
真不知道元司灏给她下了什么**药,直到这个时候也不知反省。裴容卿只觉得腻烦,因此大笔一挥准了,如果不同意还不知她要怎么闹呢。
“娘娘,这是上一次恩科的进士名册,还请娘娘过目。”未央宫里,邵梓孺把名册递给她,沉吟道,“此次受到牵连的三品以上大员就有七人之多,三品以下的大约有二十多人,朝中一下子少了那么多的缺口,正好可以考虑把这些人提拔起来了。”
裴容卿睨了他一眼:“想不到你还挺照顾你的同窗们,只是既然是进士,怎么这些人一个都不在朝中?难道都和你一样对朝廷不满吗?”
他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娘娘,那些成年旧事您就别消遣臣了,当时臣年幼无知……咳咳,其实是这样的,去年恩科过后,还是有很多人想进入朝中为官,只是因为陛下的隐退,朝中大员纷纷将自己的亲信或者亲人安Сhā到朝中,根本没有给这些进士做官的机会,臣是因为名气大了些,有些大人装模作样的上门请臣,那个时候臣当然都回绝了,因为那种情况下,即使入仕也多半被排挤,直到臣遇到了娘娘。”他不失时机的奉承。
裴容卿挑了挑眉:“那些安Сhā自己人的大臣以哪一类居多?”
邵梓孺十分了解她的心意,笑道:“世家大族的子弟反而少,就算有也是有真才实学的,比如许大人,就是著名的荆州许氏的子弟。”
裴容卿了然:“正好他又是吏部尚书,把这个名单交给他吧,四品以下的由他来安排,至于三品及以上的大员,大多还需从下面提人,上来就把这些人安排的太高也并非好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能耐。”她翻看着手里的名册说道。
“看来在娘娘看来,臣还是很有能耐的。”他极得意。
裴容卿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你有能耐,所以监斩安王一事也交由你去负责吧。”
他一愣,随即点头,说着有些迟疑道:“娘娘,有件事很有趣,虽然安王妃自愿要求去大牢里陪着安王,安王却并不愿意和安王妃同住一间牢房。”
果然有趣。裴容卿不由的笑道:“安王妃没闹过?”
“面对安王,安王妃十分温顺,他说什么便是什么。”邵梓孺道,“所以臣把安王妃安排在安王对面,以解王妃的相思之苦。”
裴容卿勾了勾唇角:“本宫这位姐姐还真是情深意重,罢了,不必管她,随她闹去,等安王一死就把她送回裴府吧,安王府那样的好地方,宫里还是收回来比较好。”
他一笑:“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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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裴容卿第一次来到裴府。
从前的裴三小姐自然对这里熟悉的很,但裴容卿却觉得十分陌生,面对眼前乌压压一片对她恭敬无比的下人,她只觉得浑身难受,说不清楚为什么,难道是从前的裴三小姐残留的记忆和情感导致的?
“我的儿,怎么瘦了这么多?”裴夫人看到她便开始落泪,神情憔悴的很,但裴容卿不会认为这是为了她,最疼爱的儿子和女儿,一个被革职在家,一个丧夫,也难怪她像一夕之间老了十多岁。
“母亲快起,女儿没事,只是苦了大哥和二姐。”裴容卿适时的低头,轻轻一叹,一句话惹的裴夫人眼睛又红了,可是她知道此时不是求情的时候,擦了擦眼睛忙把裴容卿请进内院。
安排这一次省亲,一方面是裴夫人多次哀求,一方面她也想趁此机会弄清楚一些事,顺便还可以探查一番,好为以后做准备,可是看到裴夫人这样的表现,她实在有些后悔。
坐在主位上,裴容卿首先见到了自己的大嫂和侄子,大嫂看着倒是个温婉的女子,虽然眉宇间有焦虑,但她掩饰的很好,面对裴容卿时并没有故意表现出可怜,更没有借机博同情,倒是让裴容卿多了几分好感,一打听方知,原来是绥远陈家的女子,又是一位大家族里出来的。而自己的小侄子不过才三岁,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面对裴容卿也不惧,一直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瞅着她,笑嘻嘻的嘟囔着“皇后姑姑”,裴容卿难得对他露了一个笑脸。
便是这个笑脸让裴夫人眼睛一亮,上前道:“过几天就是俊哥儿三岁的生辰了,娘娘何不现在给他一个见面礼,有娘娘的庇佑,俊哥儿定能长的好。”
裴容卿想了想,顺手摘下身上的一块玉佩:“本宫倒是忘了,出宫也没带什么东西,这块玉佩留着给他玩吧,只是大嫂需防着他把玉佩往嘴里送。”
陈氏微微一笑:“民妇多谢皇后娘娘,娘娘难道忘了?五日后就是娘娘的生辰了。”
裴容卿和裴夫人俱是一愣。裴容卿自然不知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生辰是哪一天,但裴夫人明显是忘记了,只是她掩饰的很好:“可不是呢,从前我还一直说俊哥儿和她姑姑生辰都这么近,只怕和容儿有缘。”
裴容卿反应了半天方知这句容儿指的便是她自己,不由的笑道:“大嫂有心了,俊哥儿这孩子这么聪明,大嫂是个有后福的。”
裴夫人见机道:“有娘娘的庇佑,俊哥儿自然是有福的。”
裴容卿听她话里话外都是为了自家儿子和孙子,不由的生出不耐,干脆顺着她的意思道:“怎么不见大哥?在宫里便听说大哥身体不适,如今可好了?”
大嫂正要开口,可裴夫人却忽然呜咽了一声道:“哪里能好呢?人倒是没有大碍,只是这心气儿可就去了一大半了,我可怜的宣儿啊!”
裴容卿眼角跳了跳,只觉得一口气被堵在胸口,一个大男人受了这样的打击闭门不出不说,自己的母亲竟然还好意思到处嚷嚷,真正知道内情的人谁会同情裴乔宣。陈氏见裴容卿脸色不好,忙笑道:“多谢娘娘关心,夫君昨日受了些凉,今日便有些不舒服,昏昏沉沉的,还在躺着,民妇这就让夫君来给娘娘见礼。”
“不必!我可怜的宣儿都病成这样了,还见什么礼?”裴夫人截断陈氏的话,又呜呜的哭起来。
的确是这个理,可是这话也不该由她来说,陈氏显然觉得甚为丢人,脸色有些尴尬。
“大嫂,不必烦扰大哥了,让他好好休息便是。”裴容卿说着叹气,“哥哥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此番大约的确是受了打击了,母亲让大哥不要消沉,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裴夫人立刻一脸喜色:“好!好!有娘娘这句话就够了!”
裴容卿心里冷笑,自己这位哥哥可是曾经想置自己于死地的,自己居然就这样放过了他,真是圣母光芒普照啊,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善良的一面?只是一想到要不了多久自己便甩手不干了,裴乔宣以后怎样发展自己可决定不了,不过哄裴夫人一句,她便按捺住这口气。
话间就到了午膳的时候了,虽然很丰盛,可裴容卿实在没什么胃口,主要是一上桌没多久,裴夫人瞅着桌上的那些菜便一个劲的掉眼泪,一会“这个水晶虾饺是语儿最爱的”,一会“也不知语儿在牢里头怎么样了”,看的裴容卿直想掀桌,好在陈氏还有眼力,几次打断了裴夫人的话,只是架不住她又故态复萌。
今日来省亲实在是一个大大的错误!裴容卿咬牙想。好不容易熬到午膳过后,裴容卿忍无可忍决定离开,也好留足时间做自己的事,只是不过一杯茶的功夫,裴昭便回来了。
这几天为了处理安王党的余孽,裴昭也多少日没好好休息了,他知道裴容卿今日省亲,所以尽早赶回来了。
“父亲大人辛苦了。”说起来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唤他父亲,裴昭显然也有些意外。
“娘娘,虽然今日是在裴府,但礼不可废。”他说完,肃容道,“那个逆子呢?快把他叫来给娘娘赔罪!”
裴夫人大惊:“老爷,宣儿正病着……”
“病着?怕是没脸见人了吧?你知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谋反!留他一条命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如果不是老夫及时发现制止了他,他便会害死娘娘!你说他要不要来给娘娘赔罪?”裴昭厉声道。
裴容卿淡然的喝了一口茶,看来裴昭早已知道一切都瞒不过自己,干脆挑明了说,而且还洗脱了自己的罪名,嗬,及时发现?说的倒是好听。
“哥哥想必也是一时行差踏错,本宫也不曾放在心上,父亲不必担心。”
“话是这么说,可是定要给这逆子一个教训才是!”他丝毫不肯退让,很快,一脸颓废的裴乔宣便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看着倒不难看,但和裴梦语一样,继承了裴夫人的长相,颧骨很高,一脸凶相,和这两位比起来,自己的确不像是裴夫人所生。
他看见裴容卿,只是轻哼一声,道了句三妹便什么话也没了。裴昭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这就是你对皇后的态度?如果不是皇后念着兄妹之情,你就等着和元司灏一起上刑场吧!”
裴乔宣不忿道:“如果不是她假惺惺,二妹就是皇后!她夺了二妹的位子,还故意冷落于我!否则我哪里需要铤而走险?”
他话音一落,裴夫人的脸色便有些讪讪,裴容卿不由的轻笑出声,看也懒得看眼前的男人一眼,裴乔宣这话说的,真正是无耻至极,当初裴梦语不愿进宫一事他不可能不知道,眼下却把责任全都推到她身上,这一家子,当真个个是极品。
“荒唐!”裴昭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他说,“给我跪下!你这个逆子!再出言不逊,老夫便不再认你这个儿子,免得给老夫丢人!”
裴昭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只怕对这个没脑子的儿子,他也觉得很头疼,裴容卿开口道:“父亲,不必生气,只当是本宫的错吧,本宫去行宫之前给哥哥安排了京城府尹的位置,便是打算让哥哥从这个位子慢慢升的,怪本宫,应该直接给哥哥一个尚书或者中书门下的位子才是。”
这话便是赤*祼祼的讽刺,饶是裴乔宣也有些脸红,只是他依然不肯低头,梗着脖子道:“她一直对二妹心怀怨怼!如果真的是咱们家人,就该留安王一条命才是!”
“放肆!这就是你对皇后说话的态度?”裴昭勃然大怒,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用力踢他的膝盖弯,逼着他跪下,“老夫今日便不认你这个儿子!”
“老爷!老爷!宣儿也是一时的气话,您别和他计较!”裴夫人拉着他,同时狠狠的对陈氏使眼色,陈氏无奈,面向裴容卿道:“娘娘,夫君病糊涂了,还请娘娘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计较。”
摊上这么个极品婆婆,陈氏也够辛苦的了,裴容卿微微一笑道:“无碍,只是既然哥哥不待见本宫,今日本宫便回去吧,免得让哥哥病情加重了。”
裴乔宣被裴昭狠狠踢了一脚,又怒又羞,见裴容卿这么说,立刻指着她大骂:“你假惺惺个什么劲!如果我们家好心收留你,你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呢!”
他说完后,整个大堂便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裴昭率先反应过来,一脚踹在裴乔宣身上,力道之大让裴乔宣脸色难看的像死人,裴夫人也忘了求情,直直的扑上去一把捂住裴乔宣的嘴:“儿啊,你病糊涂了吧!娘娘是你嫡亲的妹妹,你在瞎说什么!”
“娘娘,你哥哥神志不清了,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裴昭急道。
裴容卿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竟然猜对了!
“哥哥方才说了什么?本宫走神了,只怕没听见。”裴容卿微微一笑,故作不知。
裴昭松了一口气,大约也害怕裴乔宣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抱拳道:“娘娘,臣送您回宫吧!”
“不必,裴大人也辛苦了,看哥哥中气十足的模样,想必病情还不算重。”她似笑非笑的一个眼神让裴氏夫妇吓得不清,但裴容卿并没有找裴乔宣算账的打算,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身后传来几声如释重负的恭送声。
待裴容卿一走出内殿,候在外面的宫人立刻迎上来,含烟有些奇怪:“奴婢还以为娘娘还有些时候才能出来呢。”
她倒是想待下去,好多知道一些内幕,只是眼下还不是和裴家撕破脸的时候,要是真的把裴昭惹急了,只怕事情也难以收场。
“又哭又闹,实在腻烦的很。”裴容卿微微蹙眉。
含烟叹气:“夫人一定又在为大公子和二小姐求情了,从前夫人看着十分精明强干的,如今怎么越来越不明事理了呢?”
“为了子女,她如果还能保持理智那才可怕。”裴夫人虽然很极品,但对自己亲生的两个孩子是真心的,照裴乔宣的说法,如果自己真的不是裴家的子女,裴夫人从前对自己也算不错了。反倒是裴昭,一切为了自己地位的稳固和名声,肯定做不到为了子女豁出一切。
坐上马车后,裴容卿立刻按照计划换了衣服并将皮肤抹黑,含烟也如法炮制,做好这一切,二人在一个小巷子里悄悄下车,马车内留下两个打扮相似的宫女,驾着车队按照原来的路线回到皇宫。
从这条小巷子里拐过去,没多久便到了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飞星阁便在这条街上,二人漫步来到飞星阁旁边的酒楼,在二楼的雅座上坐下,就像普通的食客一样。
“娘娘,您真的要送奴婢走吗?”饭菜上来后,含烟极委屈的说,“奴婢往后再也不多事了,您让奴婢待在您身边吧!”
裴容卿持着酒杯,笑道:“先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还不是现在。正因为你是本宫身边最能干的,本宫才会先送你走,你的任务重着呢!放心,要不了多久本宫便会带着敛翠去投奔你。”
含烟犹豫了一下,不甘不愿的点头,接着小声道:“可娘娘为什么要让楚……楚公子带奴婢走?奴婢瞧着,他不像好人。”
裴容卿挑眉:“你知道他?”
“奴婢以前在裴府的时候曾经听李妈妈唠叨过,说有个姓楚的采花大盗,专骗闺阁小姐,偏偏还有好多小姐对他死心塌地。”含烟蹙眉道。
这货的确欺骗过不少闺阁少女的感情,裴容卿冲她安抚一笑:“放心,他不敢动你。”
二人说话间,一个小二端着一盘菜走到他们这一桌,吊着嗓子道:“红烧肘子来咯!”
含烟疑惑:“奴婢没点这道菜啊?”
小二把菜放在她们面前,挤了挤眼睛:“本店特别赠送。”
“楚飞阑,你是怎么混进这家酒楼的?”裴容卿蹙眉道,“看来这个掌柜的不靠谱。”
“唉,皇后娘娘您这话说的伤人了,爷我旁的本事不敢说,这一手上菜的工夫谁比得上?”说罢变戏法似的将手里的盘子从左手转到右手,放在她们面前,继续吊嗓子:“客官慢用咯!”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过道另一边的雅间的门忽然开了,一个身穿华服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雅座的裴容卿二人,眯起了眼睛,抖开手里的扇子,笑的自以为风流:“兀那小娘子,你叫个甚么名儿?长的恁般美貌!”
你真是个混蛋
裴容卿握着的杯子的手顿了顿,看了眼这个自以为风流的男人,微微眯起眼睛。
如果她没有听错,刚刚他在调戏自己吧?他的审美有问题么?她和含烟打扮成这样,居然还能被调戏?
“小娘子,你怎的这样盯着我看?”男人继续抖扇子,傻笑着上前,显然喝醉了。
裴容卿收回目光,轻笑道:“小二,这位客人醉了,你还不把他扶进房间?要是惊到了别的客人,你这酒楼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楚飞阑咬了咬牙,但还是尽职的扮好自己的角色,把汗巾把胳膊上一搭,上前一步拎起那个男子的后领:“客官,您还是回您的房间吧!”说罢干脆利落的将男人把雅间里一丢!
男人登时大怒,一把抓住楚飞阑的手腕,楚飞阑惊奇的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位竟然是个练家子!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裴容卿目光往楼下大堂一扫,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干脆站起来随两人走进房间,关上门后挑眉道:“小二,松手。”
楚飞阑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松开手,那年轻男子早把楚飞阑的冒犯丢在了脑后,冲着裴容卿直笑:“小娘子,你要陪我喝一杯吗?”
“好啊。”裴容卿端起一杯酒走到他面前,递给他,男人爽快的接过,一饮而尽,咂了咂嘴,忽然眼睛一翻,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楚飞阑看的目瞪口呆,指着她说:“没想到你这个女人也用毒!”
“不过是一点蒙汗药罢了。”裴容卿漫不经心的回答他,打量着地上的男人,目光在他腰上的缨络上停顿了一下,忽然笑道,“楚大侠,这位应该是你认得的人吧?”
楚飞阑没好气道:“我为什么要认得他?”
“他玉佩上打的络子和你家主子是一样的,这个花样很独特,我见过几次,断不会认错。是不是齐国宗室特有的花样?”裴容卿指着男人的腰间对他说。
楚飞阑咦了一声,仔细打量了几眼,点头道:“的确眼熟。不过老子对他没什么印象,”想了想他怒道,“老子又不是齐国人!除了齐珩那个黑了心肝的,老子可没和其他齐国宗室打过交道!”
大元和齐国自从互市以来,彼此之间的联系大为增加,经常有齐国人来大元,这个男人估计是某个闲散宗室,无聊之下来大元游玩的。
“你确定你没见过他?如果真的寂寂无闻,那么就不是实权派。”裴容卿沉吟道,“真正掌握实权的人不会这么不小心,轻易就让人给药倒了。”
“啧,你不是打算走了吗?管他是不是另有目的,就算是冲着大元来的,也跟你没关系。”楚飞阑懒洋洋道。
裴容卿挑眉,似乎的确是这样,可是一碰到这种情况还是会下意识的分析一番利弊,唉,这可真不是个好习惯。
“把他挪到床上去吧。”裴容卿吩咐完,转身离开房间。
楚飞阑哼了一声,走过去一把抬起地上之人的胳膊,忽然觉得不对劲,啊老子为什么要听她的吩咐啊?难道是被齐珩那个没良心的使唤习惯了吗?都成条件反射了?该死的!
“娘娘,您没事吧?”含烟见她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裴容卿重新落座,想到房间里的那个男人,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然出行简易,但毕竟是个宗室,怎么可能身边连个侍从都没有?简单的过分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的确像楚飞阑所说,以后这些事都与她无关了,管那么多做什么。所以待楚飞阑出来后,她便径直道:“你首先要答应我,不把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
楚飞阑哼了一声:“现在是你求我帮忙,还敢跟我提条件?”
“那便算了,含烟,我们回去吧。”裴容卿说着就要站起来,楚飞阑气的五官扭曲,咬牙道:“老子答应你了行了吧?”
虽然他很意外这个女人会找他帮忙,但是这种被她信任的感觉还是挺好的,而且往后除了他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的行踪,足够他得意很久了,所以虽然嘴上表现的不情不愿,心里还是不愿失去跟她接触的机会。
裴容卿满意一笑:“楚大侠,我知道你行走江湖多年,人脉广,对五国的情况甚熟,我问你,如果让你选一个可以不被任何人找到又可以生活安逸的地方,你会选择哪里?”
“自然是虞国。”他毫不迟疑,“虞国富庶,但臣民普遍没有进取心,所以国力不强,远远比不上大元和齐国,不过,一旦发生战乱,流民都会选择虞国,所以虞国是最鱼龙混杂的地方。”
听起来这个地方挺有趣:“可是如果鱼龙混杂,治安岂不是很乱?”
“治安?”他疑惑道。
“打架斗殴之类的犯罪岂不是很多?”裴容卿从善如流的换了个说法。
“还行吧,小打小闹而已,根本不值得忧心。”
“对你来说当然是小打小闹。”裴容卿睨了他一眼,“没有更合适的地方了?”
他想了想,忽然一笑:“齐国倒是不错,地方够大,不用担心被找着,齐珩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收买人心了,很重视百姓生活的安定,所以不会有人给你为难。”
那倒是,齐珩显然打算做个明君,明君最重视的就是名声,真的遇到了什么事,只要闹大一些,不怕他不出面处理,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那便去齐国吧,齐国都城。”
“为什么?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挑眉。
裴容卿看了他一眼:“当然是因为都城方便赚钱,我又不是畏罪潜逃,还怕人来抓我不成?”
“一国皇后都消失了,你以为大元丝毫不在意吗?”
“谁说我要消失?当然要先暴毙。”裴容卿轻描淡写道,“你帮我在齐国都城寻一处独立的院子,看好后再来回我吧。嗯,只要找到合适的住处,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任务?什么时候成我的任务了?明明是你找老子帮忙的好不好?”他抓狂。
裴容卿“哦”了一声:“那拜托你了,找到合适的住处再把含烟送过去,你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他哼了一声,勉强点了点头:“放心,老子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做到。”
裴容卿粲然一笑:“自然,我就是相信这一点才会找你帮忙的。”
虽然眼前的女子不复之前的花容月貌,但璀璨的眼睛依然让他微微失神,楚飞阑摸着下巴想,等她出来后,某些事情就顺理成章多了吧!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得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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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被斩首示众的日子就定在三日后,裴容卿在折子上批了一个准字,就此,元司灏的死便再无转寰之地。
邵梓孺纠结着脸道:“娘娘,真的要让臣去监斩吗?那么血腥,臣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如果不是看到那天他和元司灏缠斗时一身是血一副从地狱里从出来的模样,裴容卿大概真的会信了他这番话,她冷笑道:“怎么,你还想让本宫去监斩不成?”
“娘娘陪臣一起吧,有娘娘在,臣就如有仙法护体,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了……哎哟!”他捂着额头,气哼哼道,“娘娘好狠的心。”
“再废话,本宫把你也丢进诏狱去陪着元司灏!”裴容卿收回绸扇,漫不经心道,“安王妃这几日如何?”
“对着安王的那间一直哭,一天也吃不了多少东西。”邵梓孺怜悯道,“臣看着也不忍,但安王根本不为所动。”
“安王还算安分吧?”
“安分的很,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完全没有在坐牢的自觉。”邵梓孺摇头笑道。
裴夫人多次派人来送信,让她对裴梦语多加照顾,可是就算把牢房布置的跟王府一样,这女人还是会吃不下睡不着,偏偏她心心念念的男人根本对她所做的一切视而不见。
该说她执着,还是执迷不悟呢?
“娘娘。”邵梓孺忽然一脸为难道,“安王昨日让人给臣传说,说想要见您一面。”
嗯?
“他要见本宫做什么?”裴容卿蹙眉。
“娘娘不必理会便是。其实他已经提了很多次了,只是臣一直没当回事。”
“那你为什么现在跟本宫提了?”裴容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这个……臣有点良心不安了。”他老老实实的说。
裴容卿失笑:“将死之人,管他做什么,本宫从前和他也没有多少交集,他能说什么?”
“对!娘娘的确不该去,这个关头,说不定安王正在使什么坏心眼呢!”他点头。
“因此本宫才要去一趟,不是有句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么?”裴容卿理了理衣袖,“就当午后消食了,你陪本宫去一趟吧。”
“呃?娘娘你现在就去?”邵梓孺气的咬牙,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可裴容卿心意已决,他只好气哼哼的跟上。
诏狱不同于一般的监狱,一向是关押重犯的地方,就在皇宫的附近,没多久便到了。
守牢的人见着邵梓孺,立刻上前,谄笑道:“邵大人您来了,小的上午才将里头打扫干净,保证什么味都没有!”
“你倒是乖觉。”邵梓孺一笑,“亏得你机灵,否则如果皇后娘娘不满意,只怕你这个脑袋就别想要了!”
那人大惊失色,偷偷看了邵梓孺身后的轿子,扑通跪下来:“小人参加皇后娘娘!”
“起来吧。”裴容卿走了出来,看了眼诏狱的大门,看着的确挺干净的,遂点了点头,“带路。”
“邵大人,你什么也学会了‘只怕你这个脑袋就别想要了’这种话?实在不像是你的台词。”走下台阶,裴容卿挑眉看了他一眼。
他一脸严肃道:“其实今日的确是臣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也就是在娘娘身边臣才有说这样的话的机会。”说着他意犹未尽道,“其实臣想说这句话很久了。”
裴容卿默然。
谁知他想了想又说:“类似的话还有,‘大胆刁民!’,‘仔细你的皮!’,‘给本官跪下!’等等,有机会臣一定要一一尝试!”
裴容卿无言的看了他一眼,他谦虚一笑:“娘娘,虽然臣挺想耍耍官威,但臣依然是个好官。”
“……邵大人,你可以安静了。”裴容卿挤出这句话。她接触的男人当初,楚飞阑乍一看很聪明,其实就是个二货,而邵梓孺看起来温润如玉,却有着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果然人不能貌相。
这样想着,人已经走到了关押元司灏的大牢。而他的对面就是裴梦语,此时她正躺在床上,裴容卿眉心一蹙:“安王妃怎么了?”
老头赔笑道:“娘娘放心,安王妃只是睡着了,上午她哭了很久,好在午膳的时候安王嘱咐她多吃点,她喜极而泣,吃了东西便睡了。”
看来元司灏对她的影响还是很大,裴容卿轻扯了下嘴角,将目光对准安静坐在牢中的元司灏。
“皇嫂,您终于来了。”
“听说你有话要与本宫说。”裴容卿走了进去,打量了一下里面的环境,叹道,“作为死刑犯,你这里的待遇算得上是天堂了。”
他一笑:“本王知道是皇嫂体贴。”
“本宫不过是揣测太后心思,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何必在这些事上给你为难。”裴容卿一笑,“你临死前本宫对你越好,太后对你的愧疚感就越少,本宫身为太后的媳妇和侄女,自然要体谅太后的心情。”
提起太后,他的眉心动了动:“皇嫂,我不久前才知,其实太后一开始打算把你许配给本王,可是因为梦语不愿进宫,所以皇嫂才替她做了这个皇后。”
裴容卿勾起唇角:“怎么,安王觉得很遗憾么?”
“的确很遗憾,可惜本王当初看走了眼。”他微微一叹。
“遗憾于当初勾引的人不是本宫?”裴容卿一哂,“可如果是本宫,怎么可能被你随便蛊惑了去,所以,结果还是跟现在一样,你不会以为,如果你当初娶了本宫今日便能成功了吧?”
“如果不是皇嫂你早有防范,本王怎么可能会败的这么快。”他深深的看了裴容卿一眼,“本王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成功,没想到还是被皇嫂怀疑了。”
裴容卿微微一笑:“是你自己做的孽出卖了你。”她将东方舞的事说了出来,见他一脸震惊,她不由的叹道,“你看,你毁了多少女子,本宫的姐姐直到现在还对你死心塌地,你真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他冷笑道:“本王和皇兄比起来差的远了!”
裴容卿挑眉:“你皇兄至少对一个女子死心塌地从一而终,虽然辜负了其他女子,但他至少没主动招惹过谁,就连本宫也是太后硬塞给他的,这么说起来,他比你还是厚道一些。”
“皇嫂也被他蛊惑了?”他的脸孔有些扭曲,“所以,即使他对你不闻不问,你也死心塌地的为他,为他保住这个位子?”
“唉,你别这样。”裴容卿无奈叹道,“本宫当然是为了自己,如果你成功了,你肯定会首先把本宫除掉。”
“不。”他忽然笑了,声音温柔,“本王怎么舍得?如果本王成功了,自然要把你收作禁***。”
裴容卿不由的蹙眉:“你果真是个混蛋。”
他哈哈大笑:“本王曾经试图拉拢过皇嫂,只可惜皇嫂身心之坚定无人能及。”
裴容卿想了想,的确是有那么一回事,他曾经对自己说过为自己不值,原本她还是以为是元怀瑾让他来试探自己的,原来他是想对自己示好,好把她拉到他的阵营。
“身心坚定倒算不上,只是还算清醒,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罢了。”裴容卿看了他一眼,叹道,“看来安王直到现在都不曾清醒。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你的失败是因为本宫吧?你的皇兄可是把一切都看的很清楚。”
“他果然是装的!”元司灏恨道。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裴容卿摇头轻叹,“罢了,本宫回去吧,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说着便要转身离开,元司灏忽然发狠般用力抱住她,将她推靠在墙上!
“如果当初你嫁的是本王,也许本王今日便成了!”他一脸的不甘,模样看起来极为可怖!
原本等在外面的邵梓孺见状不对,立刻走进去狠狠的推开元司灏,将裴容卿护在身后,脸色难看的很。
元司灏不以为意,依然盯着裴容卿:“你原本就该属于我的!”
邵梓孺蹙眉,面露厌恶之色,回头道:“娘娘,还是离开这里吧。”
裴容卿正要点头,忽然一道幽幽的女声传来:“她该属于你,那么我呢?”
是裴梦语!
刚才的那一番争执吵醒了她,她正好听到了元司灏的最后一句话,原本就苍白瘦削的脸更加难看了,整个人仿佛一抹游魂,“灏,我那么喜欢你,为了你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那你把我当什么了?”
裴容卿抚额轻叹,看来她今日来真的是个错误,只是看到裴梦语这副模样,她到底忍不住开口:“二姐,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他根本不曾把你放在心上。”
“你闭嘴!”裴梦语恶狠狠的看着她,“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你,灏为什么会不喜欢我?”
裴容卿再一次忏悔,她怎么会认为能元司灏这里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呢?跟他废话了一堆毫无收获不说,还惹了一身腥,实在是憋屈。
“邵大人,我们走吧,留安王夫妇好好叙话。”裴容卿走出了牢门,邵梓孺笑着道了声是,跟着走了出去,牢头立刻将门锁住。
“皇嫂,”低沉喑哑的声音含着无限阴冷,“但愿有一天你不会后悔帮着皇兄。”
裴容卿回头一笑:“本宫只是为了自己。”
“裴容卿!你心虚了是吗?”裴梦语狠狠攥着竖栏,眼里含着无限的怨毒,“都是你!你这个贱人!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安王妃想陪着安王一起么?”裴容卿微微一笑,“本宫可以成全你,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本来不想理会这个女人,可是她愚蠢的可以不说,自以为是自私自利实在是令人发指,果然是裴家人。反正她计划着离开,处死裴梦语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如果你有本事那就来啊!”裴梦语呵呵的冷笑,“反正最后陪着灏的人是我!你什么也得不到!”
“闭嘴!”元司灏忍无可忍,对着裴梦语怒喝。
“你骂我,你为了这个女人骂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ρi股坐在了地上,一脸怔怔,接着冷笑,“元司灏,你真不是人。”
总算认识到了啊。裴容卿勾起了唇角,提步便走,将两人的争执和谩骂留在了身后。
“娘娘,真的要处死安王妃?”邵梓孺问道。
“看着办吧,如果她真的悔悟了,就留她一条命。”她挥了挥手,不愿再谈这两人,“回去吧。”
三日后便是元司灏被斩首示众的日子,同一天时间,沈随的家眷也被送上了断头台。虽然其他人罪不及家属,但沈随是主犯,女眷可以免去一死,他的子孙肯定不能留活口。
上午卯时的时候邵梓孺就已经去了午门准备,裴容卿晨起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却是贤妃跪在挽月斋前,誓死要见陛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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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四千字大概十点更新,大家久等了,抱歉!
我输给了他自己
“早上不知哪个宫人在贤妃面前唠叨了一句,说贤妃的哥哥们和年幼的侄子都要被处死了,贤妃忽然就清醒了过来,发狂般的冲到挽月斋说要见陛下一面,眼下人还跪在那里呢!”含烟忧心忡忡的说道。
“贤妃去了多久了?”裴容卿沉声问道。
“大概半个时辰了吧。”含烟叹道,“贤妃难道不知道此事该来求娘娘吗?”
裴容卿笑着摇了摇头:“此事,的确只有陛下才能做决定,本宫可不敢赦免沈家人。”沈茉涵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又或者,她也想借此机会再见元怀瑾一面。
“可陛下根本就不愿见贤妃娘娘,不,是小路子到现在也不肯通报,说陛下在兰汀阁。”含烟也不由的为沈茉涵惋惜,“贤妃从前多么意气风发的女子,却被折磨成如今的模样。”
裴容卿默然了许久,沉声道:“罢了,此事不是本宫能管的了的。”
含烟一愣:“娘娘不打算吗?”
“贤妃会听得进去本宫的劝吗?”裴容卿一哂,“让舞妃娘娘去一趟吧,兴许她的话,贤妃还能听进去。”
“是。”
巳时的时候含烟又期期艾艾的来报:“娘娘,贤妃晕倒在挽月斋门口了!”
裴容卿微微一震,最终无奈的叹一口气:“算了,陪本宫去一趟挽月斋吧,顺便叫两个太医。”
本来不想管这些事,可到底不忍,安王叛乱这件事让她对这个位子彻底厌烦了,尽快出宫的想法便越来越强烈。
临走之前再做一件好事吧,她无奈的想。
挽月斋门口,沈茉涵果然已经晕倒了,几个太医给她又是掐人中又是抹精油,她终于悠悠转醒,却看也没看周围的人一眼,始终盯着挽月斋的方向,眼里似乎燃烧着一簇小火苗。
“娘娘。”东方舞匆匆一福,无奈道,“臣妾没用,劝不了她。”
“你不必自责。”裴容卿的目光从沈茉涵的身上掠过,提起裙摆径直往拱桥上走。
“娘娘,使不得!”小路子忙摆手,“您别为难奴才!”
“本宫不进去也可以。”裴容卿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子,“去把陛下请来便是。”
“娘娘,您这才是真的为难奴才。”他哭丧着脸。
“你今日若不去,本宫会立刻把你拖下去斩了。”裴容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要不要试试?”
“奴才,奴才……”小路子用力磕头,直磕的头破血流,“娘娘,奴才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不敢通报啊!”
“那你就死吧。”裴容卿冷然道,“来人,把这个该死的奴才拖下去斩了。皇上要问起来就说是本宫的吩咐!”
小路子吓得浑身发抖:“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才去通报,奴才这就去!”
裴容卿闻言冲他一笑,缓和了口气道:“还不快去!陛下若拿你问罪,本宫一定会为你开脱。”
小路子揉了揉眼睛,赶紧爬起来一路小跑着往兰汀阁去,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是恍惚间想起上次皇上吩咐他关照娘娘身边两个婢女的事,说不定娘娘的话真的能起到作用,想到这里他立刻萌生了希望,自己大概不会死了!
含烟举了一把扇子为裴容卿挡着太阳:“娘娘,这大正午的,您别站在这里,奴婢在树下摆了软榻了。”
“不必了。”裴容卿说着走到沈茉涵面前,她整个人此刻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有点生命力,仿佛不等到她要等的人,她就会在这里一直跪下去。
“娘娘,巳时已过半,陛下再不来,就算陛下愿意饶恕贤妃的家人,旨意传到法场也迟了。”东方舞咬牙道。
裴容卿看着拱桥的方向,摇了摇头说:“对贤妃来说,此刻能不能救她的家人不是最重要的。”
“什么?”她一愣。
裴容卿垂眸不语,对沈茉涵来说,从沈随决定舍弃她的那一刻起,她也就舍弃了沈家,此刻对她而言,更重要的是元怀瑾愿不愿意出来见她一面。也许就是这个执念,让她坚持到现在。
过了一会儿,小路子从拱桥那一头小跑着过来了,然后恭敬的弯下腰,很快,元怀瑾就出现在众人眼前,东方舞显然十分震惊,沈茉涵则呆呆的看着他,泪水无声的流淌,然而元怀瑾的目光却首先落在裴容卿身上。
“皇后,多日不见,你似乎瘦了些。”他微微蹙眉。
裴容卿怔了怔,心里涌起了一股极为怪异的感觉,她微微颔首道:“臣妾多谢皇上关心。”
他似乎是笑了,只是嘴角扬起的幅度实在太细微,裴容卿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
“贤妃。”他这才把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沈茉涵,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不带丝毫感情,“你的父兄犯的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如果不是念在你侍奉朕多年的份上,连你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受罚。”
沈茉涵狠狠摇着头,跪着走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腿,呜咽道:“皇上,皇上,臣妾终于见到您了,您终于肯见臣妾了么?”
元怀瑾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朕出来了,你有什么话便说吧。”
“臣妾的父兄对不起皇上,也舍弃了臣妾,他们的死臣妾其实并没有多难过。”她的表情又像哭又像笑,“只是今日知道他们要被斩首了,臣妾忽然意识到,臣妾在这个世上就真的没有亲人了,只有皇上,皇上是臣妾的夫君,皇上便是臣妾唯一的亲人。”
东方舞惊异的看了裴容卿一眼,大约是没想到真的被裴容卿猜对了,沈茉涵并没有因她家人的死而难过。对她这样出身世家的女子来说,家族利益是要永远摆在第一位的,哪怕成为家族的弃子。
“你安心待在宫里吧,朕不会亏待你。”元怀瑾并没有因为她的一番剖白而动容,只是平淡的吩咐了一句,而后把目光投向了裴容卿,裴容卿只得接话:“贤妃,你放心,你父兄的事不会连累到你的,本宫对后宫的姐妹都一视同仁。”
“皇上,皇上!”沈茉涵忽然大哭起来,不知是因为悲愤还是激动,一年多时间了,这大约是元怀瑾第一次和她说话。
男人的表情微微有些松动,他忽然伸出手,放在她的头顶,声音依旧平静,却隐含着足以安抚人心的魔力:“贤妃,是朕负了你们,如果你们想出宫另谋生路或者另嫁,朕都不会阻拦。”
裴容卿震惊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怪异的感觉更严重了,遂点头道:“既然皇上吩咐了,本宫定不会阻拦。”
“即便是皇后,朕也可以成全。”他凝睇于她,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有别的情绪涌动,让人莫名的觉得安心,裴容卿不自觉的点头,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微微有些懊恼,这不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有出宫的打算?
他却微微勾起了唇角,再次看了眼沈茉涵一眼,她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忽然哭喊道:“不,臣妾不要离开!臣妾一辈子都是皇上的妃子,皇上,您可以忽略臣妾,可是您不能不要臣妾。”
元怀瑾顿了顿,微微颔首:“随你吧。”说完俯身拨开她的手,“朕该回去了。”
沈茉涵死死的抱着他的腿,仰头望着他,似乎想从那双黑眸里找到些什么,可她最终还是放弃了,眼底的光芒逐渐暗淡,松开了双手。
元怀瑾怜悯的看了她一眼,负手踏上拱桥,沈茉涵幽幽的声音忽然自背后响起:“皇上,您真的忘不掉先皇后吗?这一辈子都不能?”
他的背影顿了顿,很快渐行渐远,最终,他还是没有回答沈茉涵的问题。
沈茉涵痴痴的笑起来,嘴里嘟囔着:“总有一个人是不一样的,总有一个人……”
“贤妃姐姐?”东方舞担忧的问道,上前欲扶起她,“陛下今日这样对你,定然还是有几分情分在的,贤妃姐姐要赶紧振作起来。”
“情分?”她喃喃道,接着自嘲一笑,摇头,“若真有情分,皇上怎么会愿意让我出宫?我算不了什么,你算不了什么,连皇后也算不了什么。”
她的话并非讽刺,只是在称述事实,因此裴容卿笑了笑:“贤妃,如果你愿意等,那便等吧,也许有一天,你会成为陛下心中不一样的那个。”
她扯了扯嘴角:“可能吗?”
裴容卿含笑摇头:“本宫不知,不过看样子希望并不大。”
她垂眸,古怪的笑了两声:“就算有机会,我也等不到了,我累了。”
东方舞心里一咯噔,忙笑道:“贤妃姐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您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你们都想离开这里,是么?”她依然看着挽月斋的方向,“可是,这天下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呢?”
东方舞张了张嘴,竟然找不到可以安慰的话。
她笑了笑,颤巍巍的站起来,开始往回走,眼底的火苗燃烧的更加凶猛了,仿佛要燃尽自己最后一丝生命力,连裴容卿都感觉到不对。
“贤妃。”她不由自主的喊住她,“月染霜死的那日,你为何会在现场?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她这才看了裴容卿一眼,表情很是古怪:“皇后娘娘当真想知道?”
“自然。”她平静道,“还有一年多以前先皇后的死,你又知道了一些什么?”
她咯咯的笑起来:“其实也没什么,这两个女人都是我最痛恨的,却也是我最不能动的,所以我对她们的关注就会多一些,所以她们死了,我当然会高兴,高兴傻了,不可以吗?”
“月染霜死的那一日,你那么巧就撞见了她的尸体?”裴容卿蹙眉。
“不可以吗?我出去散步,看到她的尸体,我太高兴了,就用钗子在她身上补了一些窟窿。”她说着咧嘴笑道,“一身的窟窿嗬,看她还怎么承宠,哈哈,哈哈哈哈!”她说着,神情越发癫狂。
裴容卿微微蹙眉,一个眼神示意,几个宫人上前按住沈茉涵,她并未挣扎,而是看着裴容卿呵呵直笑:“皇后怕什么,我一个将死之人!呵呵,其实我从前嫉妒你,不是因为你的皇后之位,而是因为咱们明明都是一样的,你却可以放得开,是我爱错了人。我没有输给你,也没有输给柳瑂儿,我输给了他自己。”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悲怆而凄凉无比,裴容卿轻轻一叹,挥手示意宫人放开她,沈茉涵再次古怪一笑,跌跌撞撞的走回了自己的宫殿。
东方舞忧心忡忡:“看贤妃姐姐的模样,分明是……”
她咬紧了唇不敢再说,裴容卿淡淡的吐出几个字:“油尽灯枯。”
今日清醒后,为了见到元怀瑾撑到现在,都是一股意念在支撑,如今心愿已了,或者说最后一丝寄望被打破,她已经没有任何求生的**了。
这种情况下,谁也救不了她。
果然,当天下午,就在法场那边传来所有人都被顺利斩首的消息后不久,长华宫便传来消息,沈茉涵在睡梦中死去了。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她的死还是让裴容卿震动了。
监斩结束后,邵梓孺回宫复命,眼底有明显的青色,显然是极为疲惫了。
“安王被斩首的时候,安王妃就在一旁看着,没有表情,只是在行刑结束后,她不顾人阻拦,缓步走上刑台,拿出一块白色的绸布将安王的头抱起来,笑的很开怀,”说到这里,邵梓孺顿了顿,似乎还在心悸那个场景,“轻吻安王的头,笑着说,‘以后,我们永远不分开。’”
裴容卿一下子就想到《红与黑》那本书的最后一句:“她抱着爱人的头颅,走向了坟墓。”
千秋节
裴梦语最终被带回了裴家,只可惜她神智已经不清楚了,终日胡言乱语,但她腹中的孩子竟然还好好的,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太后显然对这个孩子抱了很大的期望,因此对裴梦语很是照顾。
沈茉涵死后,曾经名噪一时威震京城的沈家算是彻底没落了,一些从前来京城投奔沈家的远亲也难以为继,不得不回到家乡,因此,沈茉涵的丧事办的也十分简单,只在她的殿中停了三天便送去了妃陵,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沈茉涵最后的装束是裴容卿为她打理的。
长华宫里,裴容卿细细的为她画了一个妆,她一扫从前的灰败而绝望的气息,如生前一般张扬而美丽,浓烈的唇色仿佛即将绽放的红玫瑰。
哪怕死,她也依然是那个骄傲甚至嚣张的沈茉涵。
彼时东方舞流着泪道:“娘娘,您屈尊为贤妃姐姐做这样的事,如果她地下有知,一定会感念您的恩德。”
裴容卿淡定的净手:“本宫没有要帮她的意思,只是想做罢了。”
她疑惑。
“大概是手痒了吧。”太久没做了,她几乎快忘记了手指在尸体冰冷的肌肤上游走的感觉了。
东方舞依然一头雾水,裴容卿没打算解释什么,笑了笑便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因为宫里宫外连续死了太多人的缘故,整个皇宫虽然看起来和从前没有两样,但裴容卿总感到压抑而死亡的颓败感,因此,她要出宫的念头便更强烈了。
但是,在此之前——
“?”她疑惑的看着含烟。
“是的,皇后娘娘的生辰之日就是,娘娘,您难道忘了,五天前就是您的生辰呀?”含烟抿嘴笑道。
“不是已经过了吗?”裴容卿对过生日倒没多大兴趣。
“娘娘,那个时候正值安王和沈家被监斩、贤妃薨逝的第二天,奴婢不敢提,也怕宫里其他人嘴碎说是娘娘的缘故……”她越说声音越小。
裴容卿恍然:“怕宫人说本宫命里带煞?”
“娘娘,您是千金之躯,应该说正因为有娘娘在,这次沈将军叛乱的危机才能迅速解除!”含烟正色道,“但娘娘的生辰可不能不办,奴婢想了下,下个月初五是个好日子,就定在这一天吧,还有半个月,足够准备了。”
裴容卿想到自己其实并非裴家的子女,兴许他们根本不知道她的生辰是哪一天,随便选了个日子哄她罢了。那么五日前或许根本不是自己的生日,她隐约自己自己在现代的农历生日是十一月十号,还有一个多月呢!
“不必麻烦了,本宫不喜欢热闹。”她蹙了蹙眉。
含烟焦急道:“娘娘,此次不单单是给您庆生,也是树立您的权威的好机会,如今沈随一党都落败了,新提拔起来的都是娘娘您的人,您正好趁这个机会让他们熟识起来,也向他们展现娘娘的体恤和重用。[].
裴容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本宫的身边又多了一个军师,你想的倒是深远。”
她有些讪讪:“娘娘……”
“邵梓孺让你来说这番话的?”裴容卿睨了她一眼。
她低着头道:“娘娘,奴婢觉得邵大人说的有道理啊。”
裴容卿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含烟,你是不是不想出宫?”
她一惊:“娘娘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奴婢定是要跟着娘娘的!”
“那就是不想本宫出宫。”裴容卿轻叹,“你明知本宫的计划,自然该明白树立不树立权威对本宫来说根本可有可无,但是你还是说了,难道不是想借此绊住本宫。”
含烟抬头,看了她一眼,恳切道:“娘娘,奴婢真的没旁的心思,奴婢也发誓要一辈子伺候您的,只是,奴婢实在觉得出宫不是什么好主意,眼下沈将军已死,宫里没有人再能给娘娘为难,但是出宫以后,娘娘必须隐姓埋名不说,各种各样的麻烦多着呢,在宫里,无论如何比宫外要安定许多。”
裴容卿沉默了。
含烟舔了舔唇,大着胆子继续说:“娘娘,您可能怪奴婢多话,但奴婢是真的担心……您也说过,要不了多久现在的局面肯定维持不住,要是碰到战乱,那该怎么办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她拖着腮,微微一笑,“本宫一个女子,在宫外肯定多有不便,但是未必就比宫里差,你怎么对你家娘娘这么没有信心?”
含烟呆了一呆。
“本宫又不是孤身一人,不是还有你们吗?还是你觉得,你护不住本宫?”裴容卿假意道。
含烟果然着急了:“娘娘,奴婢誓死也要护着您的!您别担心!”
“那不就行了。”裴容卿粲然一笑。
“可……”她犹豫着,似乎还想劝说,裴容卿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你家娘娘不是鲁莽的人,既然选择出宫,肯定想到了所有可能的麻烦,本宫自有办法,定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那,那邵大人呢?”含烟眼巴巴的望着她。
裴容卿一顿:“暂时不必告诉他,本宫还没有想好。”
“邵大人绝对不会舍下娘娘的……”
“正因为如此,本宫才不能这么自私。”裴容卿语气慎重了很多,“一旦跟本宫离开这里,他就再也不是名满天下的才子,只能是一个市井匹夫,他未必能适应这种转变,所以,还是不要逼着他做选择了。”
含烟嘟囔:“可,这对邵大人不公平……”
“嗯?”裴容卿挑眉看她。
她垮下脸:“奴婢不会透露给任何人,娘娘放心。”
裴容卿不由的笑出声:“为了避免其他人怀疑,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含烟眼睛一亮,狠狠点了点头,大约还持着裴容卿可能会回心转意的想法,裴容卿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她可以理解含烟的想法,古代的女子如何受得了颠簸流离的生活,可是要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总得付出一些代价,毕竟这个世上很少有两全的事,这一点她想的很明白。而且,自己好歹从皇宫出来,怎么可能不准备多一些银钱,在任何世道,只要有钱事情就好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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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
因为种种琐事缠身,再加上楚飞阑那里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以至于她的计划一拖再拖,到现在一项都没有完成。
这一耽误,就到了自己的“生日”。
白日里邵梓孺拿着一张单子点着礼物,眉飞色舞道:“娘娘,您这一次生日可赚大发了!”
是啊,都知道她是如今宫里的实际掌权者,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还不上赶着来巴结。裴容卿看着摆放了整整一个大殿的各种奇珍异宝,唯有赞叹的份。
古代的贵族可真会享受,这些玩意儿都是他们从哪儿弄来的?
“本宫是赚大发了,你得到的好处也不少吧。”裴容卿睨了他一眼,“如今你是本宫身边第一得力的人,私底下向你行贿的人难道还少?”
他肃容道:“娘娘,臣是清官。”
“那本宫就把这几颗东珠送给清官邵大人。”裴容卿顺手把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他,豪爽道,“去做几件鲜亮些的衣裳,邵大人,你穿的寒酸,旁人还以为本宫苛待人呢!”
他无奈的叹气,抖了抖袖子道:“娘娘,臣身上这件衣裳是为了庆祝娘娘生辰特意新做的,这可是江南织造局的绸子,绣品是蜀绣!”他为了证明,还特意上前一步撩起袍子,指着身上的一个图案道:“娘娘您瞧,这花样可不是蜀绣么?”
裴容卿对他这种得寸进尺的行为很是无语,无奈抚额,咬牙切齿道:“邵大人,在本宫殿里居然还掀袍子,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含蓄一笑:“娘娘,臣袍子里头还穿着中衣,不妨事的。”眼看裴容卿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忙将目标对准那盒子东珠,惊叹道,“这可是上好的东珠,这么大!娘娘对臣可真好!”
裴容卿继续抚额。
“哎呀!”他忽然又怪叫起来。
“又怎么了?”裴容卿对他怒目而视,“再一惊一乍,以后就别进本宫的未央宫!”
他委屈道:“娘娘,这珠子臣不敢收。”
“为何?”
“这珠子……礼单上没有。”他又对了一遍,点头,“的确没有。所以臣不能贸然收了。”
裴容卿愣了愣,这些东西都是这两日邵梓孺和敛翠送进来的,按理说都登记在册了,难道是遗漏了?
“你可有印象是谁送的?”
他摇头:“臣没有印象,许是宫中之人送的,臣接的都是外臣的礼。”
裴容卿想了想,扬声把敛翠唤进来,她一见那东珠,就“啊”了一声。
“怎么,这珠子有何不妥?”
她期期艾艾道:“娘娘,这东珠……是挽月斋的小路子送来的,他把礼送到就走了,奴婢也不知是他自己想巴结娘娘,还是陛下的吩咐,没敢贸然登记,正准备和娘娘说一声呢。”
邵梓孺脸色一沉,立刻将那珠子放回原处:“果然,幸好臣没有收,娘娘,您还是拿旁的东西打发臣吧。”
裴容卿无奈:“这么名贵的东珠,哪里是小路子能送得起的,何况他现在哪里还需要巴结本宫,如果不是皇上的吩咐,他怎么敢和未央宫有来往。”
敛翠恍然大悟,继而一脸惊喜:“这么说,这盒子东珠是皇上送的!”
裴容卿对她的粗神经很是无语,看向邵梓孺:“邵大人,您怎么看?”
他斟酌道:“也许陛下是体恤娘娘辛苦,所以……”
“他从前怎么不体恤?”裴容卿蹙眉,想到这段时间以来元怀瑾对自己的暧昧态度,只觉得心底冒出一股寒气,忙挥手道,“把这盒子东珠送到库房,没本宫的吩咐别动它。邵大人,你且把那个琉璃镜架带回去赏玩吧!”
邵梓孺幽幽道:“娘娘,一颗东珠都可以买好几个这样的镜架了……”
“那盒东珠,你要是敢要,本宫就敢给。”裴容卿闲闲的说道。
“咳,臣觉得这个镜架甚好,多谢娘娘!”他拱手作揖,笑着把名册呈上,“娘娘,除了那盒东珠,其他都对上了。”
“都收进库房。”她兴趣缺缺的挥了挥手,原本打算清点礼物好选出一部分带出宫的想法也被那盒东珠的出现悉数打消。
元怀瑾到底想做什么?这个疑问一直持续到晚上的夜宴。
这一次的夜宴她身为主角,自然打扮的隆而重之,待她到的时候,整个英华殿已经座无虚席了,今日到场的不仅有朝中大员,还有他们的家眷,以及后宫里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妃子,因为不像上一次有外使在此,这一次大家都很放松,但裴容卿怀疑最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她一直在神游,所以底下大臣和女眷们兴高采烈的说着他们热爱的话题,好不热闹。
被众人敬了一圈酒,她已经微微有了些醉意,这么多人当中,几乎所有人敬酒时她只拿酒杯沾了沾唇,唯有邵梓孺端着杯子上来的时候,她很给面子的将杯子里的酒都喝了,众人看邵梓孺的目光便有些不同寻常,怀疑中更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邵大人辛苦了。”她放下杯子,浅浅一笑,对面的男人眼睛闪着灼人的光芒,竟让她一时不敢直视。
她掩饰般吩咐身边伺候的敛翠拿来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就在这个时候,殿外忽然传来一个小太监既哆嗦又结巴还满含畏惧和震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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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宠
这道带着哆嗦的尖细嗓音就这样传到英华殿的每一个角落,裴容卿攥着帕子的那只手顿了顿,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眼下,她实在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这个男人,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已经走进了殿中,神色淡然,仿佛他只是从避世的桃花林误走进这一片浮华场,那一份高洁淡然的气度让人知道他不是轻易被诱*惑之人。
刘大人率先反应过来,激动的老泪纵横,颤巍巍的走出座位,跪下来高声道:“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多久没行这个大礼了,他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被刘大人点醒,众人纷纷站起来随着他行跪拜大礼,顿时整个殿内都只听见一片“万岁”声。
“都起来吧,今日朕是来为皇后庆生的,你们不必拘谨。”他看也没看众人一眼,从容的走向主位,裴容卿少不得离座,深深一福:“臣妾见过皇上。今日劳动皇上的大驾,是臣妾的不是。”
他弯腰扶起她,平淡道:“皇上不必多礼,你辛苦至今,有这份尊荣也是应该的。”
裴容卿顺势站起来,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的手:“皇上请上座吧。”
他勾了勾唇角,眼底浮现了几丝笑意,径自坐在她的身边,边卷起袖子边道:“皇上似乎并不希望朕来。”
裴容卿深吸一口气,努力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来:“怎么会呢?皇上亲自来为臣妾庆生,臣妾求之不得。//”说着举起手里的杯子,“臣妾先敬皇上一杯。”
他从善如流的端起杯子,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该是朕敬皇后才是,这么长时间,皇后宫里宫外的操劳,的确是辛苦了。”
裴容卿一时不知他这话是真心实意还是暗含讽刺,遂笑的含蓄:“皇上谬赞了,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责任。”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虽然此时酒意已经上涌,她本不能再喝,可元怀瑾的酒她还不敢敷衍。
旁边的男人似乎是笑了一声,也很给面子的将杯子里的酒喝完了,放下杯子,他淡然道:“众位爱卿不必拘束,今日是主角可是皇后,若朕的到来让宴会变得无趣,岂不是朕的过错。”
刘大人一脸喜色道:“皇上,您……您……您明日会上朝吗?”
他大概是想问元怀瑾是不是要重新临政了,憋了半天却只憋出这一句话,裴容卿心中暗笑,元怀瑾却转着手里的酒杯道:“刘大人辛苦了,明日朕自然是在挽月斋,皇后会代朕上朝,你们定要尽力辅佐皇后。”
裴容卿拿袖子挡了一下脸,按捺住快要克制不住的笑,元怀瑾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样的话,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真是让她不知该作何反应。
刘大人显然极为失望,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位子,沉默的喝酒,不知是在痛心还是在想能劝服元怀瑾的方法。
“皇上,难得见到陛下一面,臣定要敬陛下一杯,还请陛下赏脸。”邵梓孺含笑站出来,端起杯子不卑不亢的看着元怀瑾。
大殿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元怀瑾似乎正在神游太虚,一时没有接他的话,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会给邵梓孺这个面子的时候,他忽然一笑:“邵爱卿辛苦了,就算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朕也会喝这杯酒。”说罢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邵梓孺眼睛闪了闪,喝了杯中的酒,道了句“多谢皇上”便回到了座位,脸色却变得有些莫测。
裴容卿能理解他的这份莫测,因为就在元怀瑾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间,她分明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的敌意,他会对邵梓孺会产生敌意,多半是因为她的缘故。
裴容卿垂下眼睛,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深了。
“朕听说近日不少新晋的进士入朝了,不知是哪些才俊?”他端着杯子,忽然开口。
裴容卿看了他一眼,目光满含探究,这他都知道,显然对宫中之事了如指掌。
“陛下怎的知道?”裴容卿惊讶问道。
“皇上那日随意和朕提过一句,怎么,皇后忘记了?”他挑眉看了她一眼,语气极为自然。
众人心中了然,都说皇上冷落皇后,现在看来帝后的感情还是不错的,有人想起安王叛乱那日陛下带着娘娘从天而降的场景,心中各自打起了算盘。
裴容卿差点破功,她可不记得自己有跟他说过这种话,不,她最近压根就没见过他,最近的一次还是沈茉涵去挽月斋求见他的那一回。
可是这个场合她什么也不能否认,遂咬牙笑道:“是臣妾混忘了。前几日新晋的十几位侍中、侍郎和翰林院学士可在此?”
立刻有人站出来作揖道:“臣等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这些人大多是和邵梓孺同一届考上的,但年龄都不算小,最年轻的也有三十岁朝上了,四五十岁的也大有人在,他们刚刚上任,虽不知能力如何,但心智倒还坚定,对朝廷来说算是不错的新鲜血液。
“皇上,您看可还是满意?这些人其实是元熙六年的进士,只可惜他们考上后不久,先皇后就过世,皇上也住进了挽月斋,还没来得及入朝便不得不闲在家里了。”裴容卿笑吟吟道,毫不留情的讽刺。
他不以为意,含笑道:“如此说来,的确是朕的不是了,你们需知,是皇后提拔的你们,定要好好辅佐皇后。”
众人愣了愣,大声说是,裴容卿左手边邵梓孺淡定的喝酒,裴容卿无奈的抚额:“皇上,您这是来为臣妾撑腰么?”
“皇后哪里需要朕撑腰呢?”他微微一笑,忽然握住了一只手,“今晚朕便随皇后去未央宫吧。”
娘娘病了
似乎对这个男人今晚的诡异行径已经适应了,裴容卿竟然没有觉得惊讶,稍稍一顿后,她妩媚一笑,看向这个云淡风轻的男人,声音缠绵:“皇上当真?”
“今日是皇后的生辰,朕自然要不能冷落了皇后。”他含笑道,看的底下众人一阵心惊胆战。
皇上居然笑了!居然笑了!居然对皇后笑了!兴许有皇后在,要不了多久皇上就不会在惦记着先皇后了!想到这一层,忠心的老臣便激动起来,刘大人端着杯子一脸喜色:“臣祝皇上和皇后百年好合!早日为我大元诞下太子!”
裴容卿不自觉的抖了抖,元怀瑾依然一脸淡定:“刘大人有心了,朕这就把皇后带回去了。”说罢站起来挽住裴容卿的手,临走之前他轻飘飘的对邵梓孺道,“辛苦邵大人待宴会结束后送这位爱卿出宫了。”
邵梓孺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颔首道:“臣遵旨。”
裴容卿无奈的任由身边的男人牵着她走出大殿,只是身后一直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让她浑身紧绷,一直到走出殿外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皇后似乎很在意邵大人的想法。”他忽然顿住,看着她微微一笑。
裴容卿不动声色道:“皇上,您想的太多了,臣妾只是觉得您在那么多大臣的面前调侃臣妾,实在让臣妾很难为情。”
他低低的笑:“调侃?皇后认为朕在调侃你?”
“皇上,”她挣开他的手,郑重道,“臣妾的态度一直很明确,希望皇上不要为难臣妾。”
“为什么?因为邵梓孺?”他声音平淡,却隐含着压迫感。
看来这个男人对于被戴绿帽子一事还是很在意的,裴容卿无声的笑了:“皇上,臣妾不喜欢残缺的感情,如果陛下不能完全忘记先皇后,臣妾就永远无法接受陛下。”
嗯,这真是个好借口。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么说,皇后只是无法接受朕心中另有他人,而不是因为不肯接受朕?”
有什么区别吗?裴容卿眯起眼睛很想这么问,可是看元怀瑾幽暗的眼神,她干脆点了点头:“真抱歉,皇上,臣妾又要让您失望了。”
“似乎是朕一直在让你失望。”他勾起唇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只是今日皇后已在众位大臣面前答应了朕,如果现在朕回到挽月斋,他们会怎么看皇后?”
裴容卿微微一笑:“今日是臣妾的小日子,臣妾方才高兴的混忘了,现在才想起来,因此无法侍奉陛下,陛下一查彤史便知。”
“看来今日朕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偿所愿了。”他似乎十分遗憾,十分自然的握住她的手,“罢了,朕将皇后送回未央宫吧。”
裴容卿原本平静的表情有点绷不住了,她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的手和他的人一样,温凉,没有多少温度,和他走在一起,仿佛只是一对平常的夫妻晚饭后出来散步,时光静谧而漫长,从前韩岑也曾经无数次向她提议过,可是每当她下班回来,都因为太累而作罢。
如果她当初对韩岑多几分关心,也许两人就可以像一般的夫妻那样白头到老,可是,一切都已经发生,她大概永远都没有机会挽回了。更甚者,其实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未必能做到,因为不爱就是不爱,她的生活中总有更重要的东西占据了自己的时间。
回未央宫的路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她忍不住看了眼身边安静的男人,无声的叹气。
从大婚那日起的争锋相对,到后来为了先皇后和他数次起争执,再到现在的平静相对,裴容卿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不知道他的忽然转变是因为心生愧疚,还是因为被她所吸引,可无论是哪一种都与她无关了。
她再次看了眼两人扣在一起的双手,微微勾起了唇角,更亲密的关系都说明不了什么,更何况只是牵手呢?
第二日晨起,含烟将早饭摆在了花园里。
在后花园里吃早饭大约也别有一种意趣,因此她颔首允准,只是没想到她却在花园里看到了邵梓孺。
一身浅蓝色长袍的他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沉稳,侧脸的线条很是纤细美丽,但并不显得女气,眉目如画,仿佛是用极淡的笔轻轻勾勒,而他身后所有的风景都成了他的陪衬。
裴容卿看了身边头低的狠狠的含烟一眼,并不曾开口,而是平静坐在早已备好的桌子上,待含烟殷勤的为她布好菜后,头也不抬的说:“邵大人,虽然本宫承认你站在那里很是赏心悦目,但是你不会打算让本宫一直看着你的背影进食吧?”
他转身安静的走到她面前,不等她吩咐便坐了下来,拿起另一双筷子,自顾自开始吃,裴容卿蹙眉:“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嗯?也越来越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臣只怪自己胆子还不够大。”他微微一笑,神色有些寂寂,“臣昨日才明白一件事,臣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
“有本宫为你撑腰,谁敢为难你邵大人?”裴容卿漫不经心道。
“如果是陛下呢?如果陛下要办臣,只怕娘娘也拦不住吧。”他一脸怅然。
“你是本宫的人,本宫自然会护着你。”裴容卿抬了抬眼,“如果你要这样说,除非你登上天下至尊的位子,否则永远有人会让你觉得你的力量还太弱小。”
“娘娘想吗?”他极为平静的问出这个问题,眸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裴容卿忽然想起她第一次见这个男人时,他对自己说的话,那个时候自己似乎是答应他了。
“本宫自认为没有那个能力。”她微微一笑,“有些东西虽然很诱人,但未必是你我能够承受的起的。”
他沉默了许久,忽然一改之前深沉怅惘的模样,哈哈一笑:“娘娘,臣刚才的表现怎么样?是不是把娘娘给唬住了?”
裴容卿眯起了眼睛,伸手招来含烟:“今日邵大人兴许是魔怔了,赐他一碗糙米汤吧!”
他“哎呀”叫了一声:“娘娘,臣难得跟您谈一谈人生谈一谈理想,您怎么这样对臣?”
裴容卿不说话,扬一扬脸示意含烟端给他,含烟对邵梓孺抱歉一笑,将碗递给他:“邵大人,您就喝吧,其实这个糙米汤……味道还可以……”她不太有底气的说。
他深吸一口气,怨念的看了裴容卿一眼,端起来开始往嘴里灌,裴容卿好笑的看着他扭曲的脸,心却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
邵梓孺,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没有了沈随一党的早朝变得无趣很多,少了不同意见,少了一个调侃的对象,每当裴容卿坐在珠帘后百无聊赖的时候就开始怀念让沈随吃瘪的日子。
伴随着沈随的隐退,则是裴昭一党的日渐壮大,虽然裴容卿提拔起来的人渐渐有了和裴昭分庭抗礼的气势,但毕竟根基太浅,一时半会还不能和裴昭对抗。
裴容卿不由的有些心急,她本来打算在临走之前让邵梓孺和裴昭形成两股可以制衡的势力,这样即使她不在了,朝政一时半会还不会乱,只是照这样下去,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功成身退?如果不是为了邵梓孺今后的路能走的顺畅一些,她早就甩手不干了。
焦虑加上多日的辛劳,这一天早上她起床的时候,竟然觉得自己头重脚轻,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勉强清醒的意识告诉她,她可能生病了。
含烟见她站不稳路,忙上前扶住她,手一触及她祼露的手臂,含烟就尖叫起来:“娘娘,您的身体怎么那么烫?”
正在外面准备早膳的敛翠听见她的喊声,忙走了进来,摸了摸裴容卿的额头,惊叫:“娘娘发烧了!”
“别吵……”裴容卿被这两个丫头的咋咋呼呼弄的头更加疼了。
含烟忙住嘴:“娘娘,快躺下休息,奴婢马上就去喊太医!”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后,裴容卿终于觉得世界清静了。
头很痛,胸很闷,总之很难受,人生病的时候就会变得很脆弱,而对裴容卿来说,一旦生病,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比最挑剔任性的小孩子还难缠,整个人脆弱的碰都碰不得,大约也只有韩岑全部领教过她这副脾气,难为他每次都将她伺候的跟女王似的。
她憋屈的想,如今自己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女王了,怎么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正腹诽着,一个宫女小心的扶起她,轻声哄道:“娘娘,喝点热水。”
裴容卿一把挥开她的手,声音带着哭腔:“走开,我不要喝水!”
那小宫女很少贴身伺候她,见状吓的脸色惨白,哆嗦道:“那娘娘要喝什么?”
她嗯嗯了几声,有气无力的吐出几个词:“我要喝罗宋汤。”
“罗……什么汤?”那小宫女呆住了,这种汤她从来没听说过啊,要怎么做?
“就是罗宋汤,里面有好多好多东西。”她舔了舔嘴唇,“快呀,快去做!”
“是,是,奴婢这就去!”小宫女哪里敢再问,忙走出寝殿直奔小厨房,而这个时候含烟领着太医进来。
在含烟杀人般的眼光下,太医战战兢兢的为裴容卿把了脉,颤抖的说:“娘娘最近大约思虑过多,心火有些旺盛,再加上最近天气忽冷忽热,这才病了,但是无大碍,老臣这就给娘娘开药!”
闻言含烟松了口气,敛翠忙跟着太医出去抓药,含烟则留在殿里照顾裴容卿,睡梦中裴容卿隐约觉得似乎有人脱了自己的衣服,拿了一条湿毛巾为自己擦拭身体,热热的很是舒服,她推了推那个人,嘟囔道:“韩岑,不许趁机占我便宜。”
含烟呆住了,后来想也许是娘娘病糊涂了胡言乱语,于是继续手上的动作,接着小心的喂她喝水,裴容卿舔了一口,扭头道:“不要,我要喝罗宋汤!”
含烟又是一呆,和敛翠面面相觑,只好柔声哄道:“娘娘,喝完水奴婢就给您做汤,好不好?”
她嘤咛一声,最终还是听话的张开嘴,喝了几口水。然后将脸埋在软枕中,一直发出呜呜的声音,看的含烟心疼的不得了却无计可施。
“敛翠,这可怎么办?娘娘现在这个样子……”
敛翠想了想说:“不如让邵大人进宫吧!”
“对,快!请邵大人进宫!”
过了好久,裴容卿才露出一张红扑扑的脸,嘟囔道:“罗宋汤好了吗?”
含烟一呆,接着赔笑道:“娘娘,药煎好了,咱们先喝药再喝汤好不好?”
“不要!不要!你骗我!”她开始像小孩子一样打滚,看的宫人目瞪口呆,含烟哭笑不得,只好吩咐人端来热热的鸡汤,诱哄道:“娘娘,汤来了。”
她听话的喝了一口,皱起眉说:“不对。”
含烟心头一跳,只好苦着脸哄道:“娘娘,这个就是罗宋汤,只是娘娘病了,味道尝不出来了。”
她疑惑,似乎想努力睁开眼睛验证她的话,可惜眼皮很重,最终失败,只好默认了这个说法,乖乖的喝下一碗汤,可是说什么也不肯喝药。
含烟和敛翠正在面面相觑无计可施的时候,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寝殿门口。
“交给我吧。”
好烫,好烫,快烫死了!裴容卿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火炉里,被炙烤着,就快要爆炸了!直到一双冰冷的手覆上自己的脸。
呼,她舒服的叹了一口气,抓住这只手,含糊道:“嗯,就是这样,韩岑,别走。”
娘娘失了
被自己紧紧抓住的那只手似乎颤了颤,不知是因为她忽然的亲昵还是因为她口中的那个陌生的男人名字。
试探着想收回自己的手,床上的人儿却不许,攥紧了他的手,像个任的小孩子:“别动,别动,再让我凉一会儿!”
真的好舒服,但是还不够,她咕哝了一声,用力拉扯这只手往自己的胸口送去,无意识的嘟囔着:“还有这里……”
那双手的主人呼吸顿时重了几分!
此时裴容卿已经迷迷糊糊的意识到这个男人应该不是韩岑,如果是韩岑,早就把她抱紧在怀里了,唉,不要去想韩岑了,他都害死了自己,为什么还对他那么依赖,真是不好。她越发用力的拽着那只手,声音娇嗔:“快呀!”
这样软糯的嗓音对男人来说不啻是最有效的催*情剂,裴容卿还在努力的和那双手奋斗,唇上忽然一凉,男人低低的喘息声在她的耳边响起,牙齿狠狠咬着她柔软的唇瓣。
裴容卿觉得这个男人的气息似曾相识,可是她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起来,甚至想不起来任何一个可能的名字,最后她只好放弃,此时这个男人是谁都无所谓,她只知道他身上的温度是她急需的,所以她开始慢慢的回应他,伸出小巧的舌舔着他的唇瓣,双手自发的勾住他的脖子,让他的整个胸膛紧贴着自己,嗯,就是这样,她舒服的叹了一口气,满足的紧紧抱着她。
男人微微一震,呼吸更加沉重,他含住她的唇瓣用力吮吻,口中的津液混合着幽幽的异香让他整个人都开始晕眩,身体的防线一寸寸的崩溃,几乎不能自已。
“唔……”察觉到对方似乎想把舌探进她的口中,裴容卿摇头拒绝,不满道,“不要口水!”
她的拒绝让他稍稍清醒了一些,意识到她还是个病人,他轻叹一声松开她,从一旁的小几上端来药碗,男人温凉的胸膛骤然远离,她不满的哼了一声:“别走……”
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先喝药,喝了药再给你。”
她混沌的脑子一时意识到“再给你”是一句多么邪恶的话,乖乖的点头,双手还巴巴的抱着他,男人托起她的脑袋,小心的将药碗送到她的唇边,诱哄道:“乖,喝一口。”
她试探着伸出舌头舔了舔,立刻蹙眉,摇头道:“好苦!我不要!”
“乖,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不要这个药,我要喝板蓝根,甜的。”她舔了舔唇,将脑袋搁在他的胸口,声音爱娇。
男人眼神一暗,盯着她酡红的小脸,喉咙里发出一声满含欲*望的吞咽声。谁能想到她病中的模样竟然如此魅惑。他将碗凑到唇边,含了一口,然后覆上她嫣红的唇,她一开始还十分高兴,只是当他试着她药渡到她的口中时她就开始剧烈的挣扎,摇着脑袋拒绝:“讨厌,讨厌,你骗我!好苦!”
他却不许,强势的扣住她的后脑勺,直到将药水全部渡入她的口中,她被迫咽下,委屈的差点哭出来,看的男人既心疼又无奈。
“乖,喝完就好。”他没有过多的停顿,接着含下第二口,如法炮制渡入她的口中,直到将一碗药都喂完,此时她的小脸已经紧紧皱在一起,含着哭腔道:“你坏死了!坏死了!”
他及时拈了一颗果脯送入她的口中,舔去她唇上残留的药味,低低一笑:“是很坏,马上还有更坏的。//”
她因为口中甜滋滋的果脯而满足不已,根本没有意识到男人说了些什么,很快,男人的身体再一次覆上来,将她牢牢的锁在怀中,紧密的不留一丝空隙,她因为这样紧实的接触而满足,乖巧无比的抱紧他,男人将脸埋入她的脖颈处,深深的嗅了一口,只觉得她身上的那股幽香越发浓郁。
就从这里开始吧!男人眼神暗了暗,吻着她娇嫩的侧脸,接着含住她小巧的耳垂,裴容卿“呀”的叫出来,开始推他:“不要,不要,好痒!”
软糯清甜的嗓音此时只会起到反效果,男人身体紧了紧,扣住她的双手,密集的吻从她的脸颊一路蔓延,不放过任何一片雪白的肌肤,直到所有被他触碰过的地方都变成了娇嫩的粉色,他定了定神,指尖轻易的挑开她的寝衣,大片雪白的肌肤就这样暴露在他的眼前,裴容卿模模糊糊的觉得身上的男人在脱她的衣服,她直觉不妥,可是紧接着男人的胸膛就覆了上来,没有了衣物的阻隔,密密匝匝,与她紧紧相贴,除了舒服外,还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好像是一股电流在身体里流窜,让她战栗不已。
不论如何,她并不排斥这种感觉,反而很喜欢,所以她很快决定顺从本心,乖乖的任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指在自己的身体上游走,激起她内心深处的渴望。
好舒服。她满足的咕哝了一声,不由自主的仰起了头,仿佛是一种无声的邀约,男人的呼吸有些乱了,再一次含住她娇嫩的唇,一只手则覆上了她胸前的柔软,美好的触感让他满足的喟叹一声,安抚般的吻了吻她的唇后,他很快将目标对准了她胸前的嫣红。
“唔……”忽然而至的酥麻让她浑身都开始颤抖,她不由自主将双手Сhā*入他的发中,此刻他的脑袋正埋在她的胸口,娇宠着她的两只柔软,用力舔舐,吞咽,裴容卿觉得身体内部的那把火燃烧的更加厉害了,这种感觉并不算陌生,可依然让她既畏惧又期待,就像此刻她既想推开正在作乱的他,又希望他能做的更多一些。
“轻一点,轻一点。”感受到他的牙齿开始作乱,她不由的嗔怪,男人有些懊恼于自己的失控,平稳了一下呼吸,缓慢的充满怜爱的舔舐着她早已挺立的樱桃,待她小巧饱满的双*乳被自己宠爱的差不多了,他翻过她的身体,灼热的吻落在了她的后背上。
“嗯啊……”强烈的电流迅速在身体里流窜,她难耐的抓紧了身上的床单,只觉得身体空虚的很。
她的后背竟然如此敏感!男人满足的轻叹,确定她已准备充分,终于不再忍耐,调整了两人的姿势,试探着轻触她的幽境,她轻吟,因为这简单的触碰而情*动不已,可是接下来身体被撕裂般的剧痛让她浑身紧绷!
“走开!出去!痛!”她开始用力的推开他,心里腾的冒出一股怒火,她想知道是谁这么大胆,敢侵犯她!想睁开眼睛看清楚男人的模样,可是沉重的眼皮让她最终放弃,她咬着牙坚持要推开他,男人见她痛苦不已的模样,不敢再深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抱紧了她,一遍遍的吻着她试图让她放松,她因为这样的爱抚而安静了一些,忽然觉得这种侵犯也不是那么的令人难以忍受,相反,身体最深处的那股空虚更加要命,于是她像女王般骄傲的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了,男人见状,又是一阵宠溺的低笑。
这样的她,真是让人爱不释手,那股幽香似乎更加强烈了,他深深的嗅了一口,含住她的唇瓣,同时身体缓缓的下沉,她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压力给撑开,好像自己就要死了,恐惧战胜了**,她又一次开始挣扎,可是这一次男人没有给她适应的时间,已经感受到了那种极致的湿热与紧致,他怎么可能还会停下!
“唔……放……”嘴唇被他堵住,她连话也说不完成,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指甲狠狠的掐着男人的胸口,仿佛泄愤一般,男人此时全部的心神都在那让人神魂颠倒的某处,哪里还顾得上她那些如小猫挠痒般的小挣扎,一只手托着她的臀,一只手不停的爱抚着她,以缓解她的不适,直到自己彻底进入了她!
好难受!她大口的喘气,因为异物的侵犯而觉得难受不已,可是初时的疼痛过后,这种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反感,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满足,她轻哼了两声,表示不满,可是小巧的双足却开始在他的身上缓缓的摩擦,似乎还想更多,男人眼神一暗,接着狠狠一顶,直顶的她浑身发颤!
好可怕!她甚至能感觉到那巨大的异物在她身体里的跳动,几乎要把自己的身体给撑裂了!她捂住眼睛,带着哭腔道:“好大。”
从前韩岑对她可温柔了,而且在床*榻之上她何曾这么被动,她恍惚觉得自己平常应当很厉害,而不是现在这样软软的模样,可是她实在想不起来厉害的自己是什么模样的。
男人却被她狠狠的取悦了,低低一笑过后,他不再停顿,开始有规律的抽*送,先是浅浅的抽*出,再重重的顶入,她被这种的频率的做法弄得浑身敏感不已,只觉得身体深处的瘙痒越发厉害,还不够,这些都还不够!她努力睁开眼睛,可惜眼前一片雾蒙蒙,她依然看不清楚男人的模样,但此刻她双眸水润的模样却十足的勾人,男人眼神变得血腥,扣紧她的纤腰,不再克制自己的欲*望,速度一次比一次快,仿佛要将她贯穿一般!
她紧咬他的肩膀,将自己所有的呜咽和呻*吟堵在了口中,她直觉的认为如果喊出来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可是她却不知为什么这样很丢脸,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种感觉的确越来越美妙了,极致的满足和酥麻,几乎让她失了魂魄,而随着她的情*动,那股幽香更加的强烈,男人明显感觉到了这一点,被这股幽香包围着,他的呼吸越发沉重,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
原本就怀疑她的体香有催*情的作用,没想到她情*动的时候这股香味会更加强烈,在床*榻上,她真的能要男人的命!他看着她情*动的小脸,只觉得身体某处肿胀的更加厉害了,动作也越来越难以控制,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刻的销*魂,直到一道璀璨的白光将他掳掠!
长长的呻*吟从她的口中发出,她满足的露出一丝微笑,捧着他的脸,摸索着找到他的唇,轻轻一吻,以示奖励,似乎是在告诉他,做的不错。
男人被她的这个小动作激的更加心神荡漾,可是看她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只得轻叹一声,退了出去,单纯的将她抱在怀里。
现在裴容卿觉得自己浑身舒服,那种胸闷难耐的感觉都不见了,刚才酣畅淋漓的一番运动让她觉得神清气爽,虽然身体依然很累,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但是病的确是好了一大半了。
她往男人的怀里蹭了蹭,含着满足的笑睡了过去,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这一回,她是被饿醒的。
她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帐子上的夜明珠,过了好久意识才回笼。
对,自己是病了,然后做了一些令人发指的行径,然后呢?她皱眉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印象了。
她睡了多久?病了之后除了睡觉是不是还做了什么让人震惊的不靠谱的事了?对于自己病中的行径,她多少是知道一点的,想到自己那副丢脸的模样被一向奉自己为神般的侍女看去,她委实觉得有些丢脸。
试着坐起来,这一试不得了了,她发现自己竟然浑身无力!看自己的样子,病应当已经好了,为什么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可能是太久没吃东西的原因了,她这样想着,努力坐起身,这时床幔被人掀开,含烟惊喜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娘娘,您醒了?”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本宫睡了多久?”
含烟扶住她,叹了一口气:“整整一天一夜呢!好在烧退下去了,太医说娘娘很快就会醒,奴婢就立刻去准备吃的东西了,娘娘要进一点吗?”
实在太贴心了!她满意一笑,微微颔首,含烟立刻端来碗,小心的喂她吃,裴容卿觉得自己的唇似乎有点肿痛,她不由的问道:“本宫病了的时候,可是做了什么?”
问完这句话,她觉得脸上不自觉有点发热。
含烟掩唇笑道:“娘娘病了的时候就跟个小孩子似的,闹着要这个要那个,让奴婢们好一阵忙活。”
裴容卿眨了眨眼睛,很想维持一向的淡定,可表情多少带了些恼羞成怒,含烟见状,忙轻咳道:“娘娘放心,娘娘只是一开始闹了一会儿,后来吃了药睡着后就一直很安静,中间奴婢喂娘娘喝了几次水,娘娘大约是不记得了。”
的确是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一开始似乎闹着要喝罗宋汤,之后就一点点记忆都没有了。只是,似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肯定忽略了什么,可是眼下没有任何头绪,她便把这个念头抛在了脑后,专心喝粥,吃了些东西,人立刻精神了些。
“含烟,备热水了吗?本宫要沐浴。”
“早备好了呢!奴婢这就扶娘娘过去。”
浴池里早已蒸腾着雾气,洗澡的时候她一向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即使大病初愈她依然让含烟在外面等候,只是脱了寝衣下水后,身上的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强烈了,身体的某处还残留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疼痛,隐隐约约并不真切,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不对劲,很不对劲,一定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她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可是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除了私*处若有若无的一丝疼痛,但这一点不适也说明不了什么。
她有些头痛的抚了抚额,可能真的是自己多心了,但心底的那一丝疑惑始终挥之不去。
洗好后她站在铜镜前,镜子里模糊的映出一个曼妙的身体,如果说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了,或许就是……多了几分妩媚,甚至是魅惑的气息。
唉,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自己病着的这段时间还能跟男人鬼混么?虽然这种感觉的确很像,但也有可能是生病的后遗症,自己真的想太多了。她收回目光,披上袍子走了出去,任由含烟给自己擦拭头发。
“娘娘,现在觉得怎么样?奴婢备了些点心和热汤,一会在喝些吧,只可惜奴婢真的不知罗宋汤该怎么做。”她的声音带着笑意。
裴容卿轻咳一声,不由自主的问道:“本宫病着的时候,可有什么人来过?”
告老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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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烟愣了愣,道:“中间邵大人来过一趟。”
裴容卿神色一沉:“邵大人在这里待了多久?”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吧。他见娘娘睡着了,只略停留了一些时间就离开了。”含烟老实回答。
裴容卿深吸一口气,一刻钟时间,速度快的话足够来一回了,她闭了闭眼睛,尽量平静的问:“当时你们在哪里?邵大人是一个人待在本宫的寝殿的吗?”
含烟忙摇头:“怎么会!娘娘病着,奴婢自然是在一旁伺候着,邵大人待在这里的时候,我们都在。”
真的么?
裴容卿不由的眯起眼睛仔细盯着她看,直看得她双颊通红,小心翼翼的问:“娘娘,怎么了?”
“除了邵大人,便没有旁人了吗?”
她忙点了点头:“没有旁的人了,奴婢们当时都在殿内候着娘娘呢!后来见娘娘烧退了,才离开的,只留一个人轮流在外间守着娘娘,隔一段时间给娘娘擦拭身体。”
裴容卿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含烟一直向着邵梓孺,但是她还不至于放任邵梓孺和自己单独待在寝殿里,何况那个时候自己病的不省人事。
这么说,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娘娘,可是有什么不对?”含烟见她脸色不太对,不由的问道。
裴容卿轻轻摇头:“无事。”想了想她又问,“你确定一直有人候在寝殿?”
含烟郑重的点头:“娘娘病着,奴婢们怎敢掉以轻心!”
确实,她轻轻抚了抚额头,邵梓孺大约也不敢这么对自己。
但是也不一定,最近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不说,他实际上从来没有真正畏惧过自己,也没把元怀瑾放在眼里,谁敢保证他就一定做不出来这样的事?虽然含烟不会对自己撒谎,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但是……
她再次轻叹,决定把这个念头抛开,换好衣服走出寝殿,吃了些东西后,敛翠走进来说邵梓孺到了。
裴容卿握着筷子的手不由的一紧,尽量镇定道:“让他进来吧。”
“娘娘大好了?”他撩起袍子在她面前坐下,含笑道,“之前看娘娘病的那么重,可把臣担心死了。”
“听说邵大人来看过本宫?”她抬了抬眼睛,不动声色的问。
“娘娘病了又不肯吃药,您身边的宫女实在无法了,只好让臣进宫陪着一起想办法。”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的很是意味深长,“娘娘病了的时候,模样还真是……让人有些意外……”
她不由的眉心一蹙:“你看到本宫的时候,本宫没睡着吗?”
他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继而笑道:“娘娘的确是睡着了,但睡觉的模样……很可爱!”
纵然心里想着别的事,眼下听他这样调侃自己,裴容卿脸色有些泛红,眯起眼睛恶声恶气道:“邵大人的注意力都在什么上面,嗯?”
他的眼神忽然有些闪烁,轻咳一声道:“娘娘,您那会真的病了吗?这点小事都还记得?”
见到他这样的表现,裴容卿顿时觉得心沉到了谷底,语气很是阴沉:“小事?你觉得是小事?”
“臣不过是看到娘娘睡的衣衫不整,一时没注意尊卑,想亲自给娘娘盖好被子,只可惜被含烟姑娘瞪了一眼,臣就什么也不敢做了。”他一脸无辜的望着她,“娘娘,这……很严重吗?”
裴容卿一愣,见他眼神清明,神色诚恳,不由的松了一口气,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
邵梓孺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娘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转着手里的杯子,漫不经心道:“当然没有,能发生什么?”
偌大一个宫殿,这么多人看守,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那才是笑话,虽然邵梓孺很有嫌疑,但他一不可能瞒过那么多人,二不可能将自己身边的人全部收买。.h-u-n混*h-u-n混*小-说-网 请牢记
但,真的不可能吗?她忽然再次心生疑虑,要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可是很会演戏的。
邵梓孺看着她变幻莫测的脸,不由的蹙眉:“娘娘,有什么事不能和臣说?”
她神色一敛,逼着自己将这些念头全部丢掉,定了定神问他:“本宫病着的这两日可有什么事发生?”
“大事没有,不大不小的事倒是有几桩。”他想了想道,“首先,就在娘娘病了的那一日,裴大人递了折子,请求乞骸骨,告老还乡。”
“什么?”裴容卿惊的手里的筷子差点掉落在地,“这还不算是大事?”
“娘娘别担心,臣猜度也许裴大人只是做一做姿态,并不是真的想辞官,毕竟邵大人正当壮年,又手握大权,臣实在想不到任何理由让他选择辞官,因此臣扣了他的折子,一会儿就把折子呈给娘娘。”他解释道。
裴容卿却敏锐的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的眼神暗了暗:“你也说他如今手握大权又正当壮年,最近又没有人上本参他,安王叛乱一事也早已平息,他何必做这样的姿态?”
邵梓孺闻言蹙了蹙眉:“娘娘这么多也有道理,但臣还是不大相信裴大人会真的选择辞官。”
“此事交给本宫吧,再怎么说他也是本宫的父亲,本宫和他亲自谈,对着本宫他总会说实话的。”
“如果说裴大人是真的想辞官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这件事也同样透着一股蹊跷。”邵梓孺沉吟道。
“什么?”
“几位京官递折子,说是想到地方上历练。”邵梓孺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神色有些莫测。
裴容卿脸色一沉:“哪几个?”
“大理寺少卿郑大人,工部侍郎钱大人,还有从地方调上来的枢密使李大人。”他忽然一笑,“似乎都是平时不怎么说话的人物。”
“平时这几个人虽然没什么声音,但都是明白人。”裴容卿微微一笑,“而且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很是奸猾。”
“臣听说仿佛是郑大人率先递的折子,然后钱大人和李大人跟着效仿,他们的理由便是如今京中无事,想去地方上为百姓做些实事,倒是有趣的很,李大人有过在地方做知府的经历,的确是个好官,但是从来只有地方官挤破脑袋也要进京的,倒没见过京官主动要求下放的。”邵梓孺笑,“亏得娘娘的提醒,否则臣还真的没有多想什么,只当他们是对臣把持朝政的不满。”
裴容卿睨了他一眼:“你觉得裴大人递折子也是因为本宫太过信任你,而忽略了他,所以要借机表达不满,引起本宫的重视?”
他老实点头:“臣的确是这么想的。”
裴容卿笑了笑:“如果是旁人,倒的确有可能这么做,但裴昭绝对不会,他这个人浸淫官场多年,深不可测,连本宫都看不透他。”
“裴大人可是娘娘的父亲。”
“那又如何?本宫从前可不知自己的父亲是这么个了不得的人物。”裴容卿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谁料他忽然一脸神往:“臣忽然很好奇娘娘在闺中是什么模样,当初娘娘在闺阁中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声名,早知娘娘是如此的人物,臣说什么也要上门提亲,唉,可惜!”他扼腕,一脸惋惜的模样。
裴容卿狠狠瞪了他一眼:“本宫倒是早已听过邵大人的名声!可惜邵大人那时眼高于顶,哪里看得上本宫?最后不得已进宫做了这劳什子皇后!”
他忽然正色道:“娘娘,如果当初臣上门提亲,您会同意吗?”
“如果本宫此前没有见过你,只听你的名声,大约会同意的,但是既然你是这个模样……还是算了,其实如今也没差。”裴容卿无视他哀怨的眼神,淡定的用茶杯盖浮着雾水。
“娘娘,臣这个模样还不够好?”他一脸受伤。
“嗯,说模样不合适,应该说德性。”裴容卿继续淡定的浮着茶水。
“娘娘,臣一表人才,身家清白,又忠贞不二,一心一意,哪一点不够好!”他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模样。
裴容卿狠狠将杯子一放:“你只需知道,现在本宫的夫君是皇上!还不继续说正事?”
他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娘娘永远知道怎样打击臣。”
“邵大人,本宫再说一次,无论陛下怎么待本宫,本宫都是皇后,虽然本宫不会委屈自己,但也绝对不会因为陛下待本宫不好就觉得本宫可以为所欲为了。”她静静的看着他,“邵大人,你明白了吗?”
他显然有些震惊,忽然敛了神色道:“娘娘是个有原则的人,臣佩服,是臣轻浮了。”裴容卿正欲赞叹他的明事理,忽见他眼神一闪,问道:“无论如何也不会?即使陛下对娘娘永远不闻不问,而娘娘心中另有他人?”
她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只要陛下不做绝,本宫也就会始终给陛下留几分体面。”说着她忽然一笑,“但如果本宫真的爱上陛下之外的某个男人,而且爱的死去活来,大约就会不顾一切了。其实本宫也很想知道,这种感觉是怎样的。”
“这种感觉其实未必很美好,但是大约也舍弃不掉。”他的眼里多了几分神采,微微一笑,很快话锋一转说起了正事,“那么,娘娘觉得这几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做?”
“也许他们是对本宫不满,想另谋出路吧。”裴容卿眼里闪过几分深思,想了想问他,“邵大人,如今朝中还有人给你为难吗?”
他得意一笑:“有娘娘在,谁敢给臣为难?”
她横了他一眼:“怎么,没有本宫在你就寸步难行了?邵大人未免太不中用了些。”
“娘娘,臣只是想谦虚一下……”他含蓄道,“如今朝中关键的部门都是娘娘的人。”
“你的人。”裴容卿正色道,“本宫知道他们看得是你的面子,而且很多人都以为,如果不是你里里外外帮本宫操持,本宫肯定做不到如今的地步。”
“娘娘怎会这样想?”他不由蹙眉。
裴容卿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本宫不在意旁人怎么说,毕竟他们大约都不会相信一个女人会有多大的本事,反正他们说的也没错,具体的事情都是你邵大人在做,本宫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这样也好,你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才能真正和裴大人抗衡。”
的确,邵梓孺认可她说的每一句话,可是心底还是有几分怪异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抓住便消失不见。
他谨慎道:“娘娘,臣的人就是您的人。”
“本宫不是怀疑你的忠心。”她笑了笑,指尖点了点桌子,道,“把那几份折子都送过来,本宫待会亲自见见他们。”
他含笑道了声是,很快告辞离开,走出内殿的时候,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神色带着几分深思,明明离自己那么近,明明前一刻自己还与她亲密的说着话,可是此刻他忽然觉得她离自己很远,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这种感觉让他整个人都恐惧起来。
大踏步走出内殿,他终于发现那种怪异感从何而来了。她不介意自己在朝中的名声,不介意有多少人真正忠诚于她,只关心他是否能树立起权威,要么是真的非常信任自己,要么是……她已经打算卸下这个担子!
这个猜测让他的心狠狠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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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的这几份折子已经看过好几遍了,可是依然没有任何头绪,她不禁抚了抚额,微微叹了一口气。
虽然身体已经好了差不多了,但是精神毕竟还不够好,现下又要处理这么棘手的事,她实在腻烦的很,可是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一方面是坐久了这个位子,多少有份责任感,总不希望自己掌管的国家出了乱子,一方面也是希望邵梓孺今后的麻烦能少一些,毕竟如果当初不是她,他也不会选择入仕,如今自己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背弃了当初的承诺,不能不说有几分愧疚,所以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希望他不要责怪自己才好。
正皱着眉第四次翻看裴昭的折子,忽听得敛翠来报,裴大人来了。
“快请。”她眼睛也不抬,心里对接下来的会面多少有些抵触。裴昭这个人她一向不大乐意面对,这个人心机之深沉实在让她觉得可怕。
“臣见过皇后娘娘。”裴昭恭敬的行礼,无一处可挑剔,裴容卿心中微叹,脸上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裴大人不必多礼。”
裴昭肯定很清楚自己已经知道她不是他的女儿了,再喊父亲便显得虚假,她干脆以裴大人相称。
“听闻娘娘凤体欠安,如今可大好了?”
“已经好了,多谢裴大人关心。”裴容卿微微一笑,“只是本宫病好后首先便接到裴大人的这个请求辞官的折子,实在让本宫大为不解,裴大人是国之栋梁,如今正值壮年,为何要辞官回乡?”
裴昭笑了笑说:“娘娘忘记了?臣的母亲因为安土重迁,不愿随臣来京城,如今她老人家身体不好,只念着臣和几个孙子孙女,臣当这个丞相已久,从前一方面是贪恋权位,一方面也是放不下朝廷,如今有邵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臣觉得也到了臣隐退的时候了,何况上次安王叛乱一事,臣的逆子怎么说都是参与了此事,娘娘念着兄弟之情不愿追究,但臣不能假装不知道,而且经此一事,臣也看开了,权势浮华如过眼烟云,也不过如此,臣这一辈子,该得到的都得到了,也没什么遗憾了,只想回乡安度晚年,也好照顾年迈的老母,尽一尽孝道。”
他神色平静,娓娓道来,几句话说的诚恳而又大为感慨,裴容卿一时有些震惊,可是心底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
“裴大人看的如此通透,实在让本宫叹服。只是,裴大人难道不为兄长考虑考虑吗?如果裴大人依然在朝中,那么兄长总有重新再起的机会。”
“这个逆子,不提也罢!”他脸上出现了一丝怒容,“他这个模样,还不如让他待在家里,至少不会牵连到其他人!”
的确,裴乔宣那不靠谱的样子,谁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看裴昭这副坚定的模样,裴容卿忽然不知该说什么来挽留他。
难道他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娘娘,臣刚才有一句话也想送给娘娘。”他忽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权势浮华如过眼烟云,娘娘,有些事不必执着。”
裴容卿笑了:“裴大人是在劝本宫收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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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已经达到五千字了,请允许我废话几句:作为一个坑爹的作者,我设了一个又一个的圈,不过爷相信乃们都是聪明的妹纸,应该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的~~而且我一直脚的故事本身比较重要,男主这种事其实一个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过程,不论男主是谁,我至少可以保证,也许他不是你们最喜欢的,但肯定是合理的。其实怎么写只看作者的想法,就譬如我随时可以洗白老元,也随时可以黑化小邵(但是我不会这么做的,咳咳,请放心~),这是身为一个作者最大的乐趣,希望大家原谅作者的恶趣味~(≥▽≤/~如果担心cp不是自己喜欢的姑娘可以暂时放着,待过一段时间看看留言,就知道男主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一个了~~阙爷我虽然很恶趣味,但依然是个有良心的作者,并不想用这种方式骗大家的订阅咳咳,飞吻姑娘们!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一见齐珩误终生
“臣不敢,臣只是心疼娘娘。//”他抬头看着裴容卿,目光恳切,“娘娘,臣不敢妄加揣测,且不论从前娘娘在家中如何,只看娘娘这段时间在朝堂之上的表现,臣觉得娘娘并非野心勃勃之人,臣只是希望娘娘能善待自己。”
从一个父亲的角度,这番话也算掏心掏肺了,裴容卿默然许久,微笑颔首:“裴大人的话,本宫记在心里了,只是,如果连裴大人都要告老还乡了,有些事,只怕本宫也身不由己。”
他抱拳一笑:“这一点娘娘无需担心,如今朝中人才辈出,如邵大人、许大人等,正因为有他们在,臣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上这道折子。”
裴容卿一哂:“这么说,裴大人是铁了心的要辞官了吗?而且,还想本宫随你一道回乡?”
他竟然笑了:“如果娘娘愿意,臣自然求之不得,您的祖母向来最疼爱的便是娘娘您,她老人家一直很想念你。”
裴容卿抚了抚额,无奈道:“裴大人,本宫虽然也很想念祖母,但是本宫身为一国皇后,哪里能说走就走的?”
“娘娘的决定,还有谁敢不从?”他一笑,一脸理所当然。
裴容卿不由的眯起眼睛,不再接他的话,而是将另外三个人的折子递给他:“这几个人,裴大人怎么看?”
裴昭惊讶挑眉,想了想抱拳道:“这几位大人在朝中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人物,也一直没得到晋升的机会,臣想他们兴许是想在地方上做些实事,也好为以后的升迁加一些砝码。”
“另外两个也就罢了,枢密使可是正二品,哪里是能换人便换人的,而且,只要他在这个位子上不出差错,未必没有晋升的机会,工部侍郎也是,只要还在这个位子上,升为尚书就极有希望,但调去地方,还不知道哪一年才能熬进京。”裴容卿冷笑,“还是说,这几个人心系百姓,宁愿放弃京官,也要为百姓做些实事?”
裴昭蹙了蹙眉,摇头:“臣不知,不过臣想这也不算什么大事,这几个人虽然能力不算多么突出,但不结党派,为人老实,送去地方至少不会坏事。”
裴容卿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裴大人说得对,既然裴大人马上就要告老还乡,那么本宫就采纳你的意见,遂了他们的愿吧。”
裴昭始终一脸恭敬,对裴容卿的话也不为所动,仿佛无论裴容卿做什么决定都与他无关。
一个一个都想远离京城……裴容卿心中暗笑,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对她这个皇后不满,以至于连裴昭都来劝她“善待自己”。不过无论如何,这些人的离开对邵梓孺来说至少不是坏事,只是他大约要比从前更忙了一些。
而自己离宫的计划,这一回真正要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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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京都盛京。
楚飞阑心满意足的将房契和地契收入怀里,找了个酒楼痛痛快快的喝酒,打算明日一早便赶去大元,把这个消息带给那个女人。.
在盛京找个合适的地方可不容易,他可是花了很大的工夫,才找到这样一个足够宽敞又足够隐秘还距离集市很近的地方,既安静又安全还方便,对自己的住处他都没那么尽力过,不过自己四海为家似乎也没有几个固定的住处,他想了想,竟然想不起自己的家到底在哪里,唉,果然是漂泊久了,现在居然生出了这样的感慨,他喝了一口酒,眯起眼睛笑了,等那个女人过来,自己也算是有半个家了吧,他想的十分美好。
酒酣耳热之际,雅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他不耐烦的挥手:“爷现在不要女人伺候,出去!”
“楚公子。”走进房间的却是个长相憨厚的壮硕男人,他声音浑厚,面无表情,“主子有事找你。”
楚飞阑看见来人,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滚出去!老子不想看到你这张倒胃口的脸!”
“属下马上就走,但主子要见你。”他丝毫不把楚飞阑的恶劣态度放在心上。
“行了,老子知道了!滚出去!”楚飞阑原本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坏,恶狠狠的盯着这个男人。
男人恭敬的一低头:“主子现在就要见你,请你……”
楚飞阑顺手将手里的酒杯砸过去,咬牙:“他妈的他想什么时候见老子就什么时候见?他怎么不亲自来见老子?现在老子没空理他!”
男人看似笨重,身手却极为不俗,轻轻松松的将楚飞阑砸过去的杯子接住,还是面无表情:“主子现在很忙,他说,麻烦楚公子进宫一趟。”
“……”楚飞阑气的说不出话来。
对面的男人刷的抽出剑来:“主子说,如果阿鲁请三次楚公子还不行动,那阿鲁就可以直接动手了!”
“妈的齐珩不是人啊!”楚飞阑身形不太稳的避过这一剑,咬牙道,“收起你的剑!老子去见他!老子这就去!”说罢收起扇子径直走出门,阿鲁恭敬的收回剑,跟在他身后。
楚飞阑此刻只恨自己当初识人不清,妈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的美好生活全部毁在这个男人手里了!偏偏他打不过他,更打不过这个怪物一样的阿鲁!
想起从前自己的委曲求全他就恨的牙痒痒!
“阿鲁,你家主子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啊?你这样替他卖命?”楚飞阑忽然回头,恶狠狠的看着身后不紧不慢跟着他的阿鲁。
“阿鲁的命都是主子的。”他老老实实的回答。
“他让你死你肯不肯?”楚飞阑一看到他这副被奴役的理所当然的模样就来气,因为他总是会想自己有一天会不会变成这样,从抓狂到愤怒到无奈再到习惯,天哪,太可怕了!
阿鲁点头:“为了主子,阿鲁做什么都可以!”
楚飞阑被气的胸口疼,干脆不再搭理他。
二人进入皇宫,来到齐珩所住的东宫。楚飞阑毫不客气的往座位上一坐,不耐烦道:“快,给爷上茶!”
“给楚公子上点醒酒汤吧。”一身银色滚龙纹袍子的齐珩从内殿走出来,含笑道,“楚公子刚刚喝了不少酒,现在大约还醉着呢。”
两个侍女抿嘴一笑,福了福身走出去,楚飞阑抬了抬眼睛看了他一眼:“说吧,这么急吼吼的找小爷来有何事?爷我最近忙的很,没空给你办事。”
齐珩挥了挥手,让阿鲁出去,这才在楚飞阑身边坐下,笑着说:“忙?忙着给什么人找房子?”
楚飞阑一惊,眯起眼睛看着他:“你找人跟踪我?”
“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有人主动向孤汇报了。听说你今日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住处。”齐珩把玩着一块玉石,微微一笑,“你是打算找个地方安家呢,还是想金屋藏娇?”
楚飞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是老子失算了,真是到哪都有你的眼线,你还能再无耻一些吗?”
“孤已经知道你的房契上写的是谁的名字了,算不算更无耻?”
楚飞阑无所谓的抬了抬眼睛:“知道又如何?”反正房契上又不是真名,既然已经决定出宫,裴容卿怎么可能继续用本名?自然早就与他商量好了。
齐珩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不由的笑出声:“孤很好奇,大元的皇后娘娘竟然会请你做中间人。”
这下楚飞阑淡定不了了,他颤抖的指着对面笑的一脸淡定的男人:“你……你这个人太无耻了!”
“她是不是还警告你不要告诉孤?”齐珩勾了勾唇角。
楚飞阑哼了一声,拒绝回答。
齐珩不以为意:“你不必防孤防的这么紧,孤虽然知道,但并不打算做些什么,元后愿意来齐国定局,是对孤的肯定,孤觉得很荣幸。”
“是啊,她知道你最重视名声,喜欢装,所以明面上不会做什么。”楚飞阑毫不留情的嗤笑,“你的确应该觉得荣幸。”
齐珩丝毫不把他的嘲笑放在心上,蹙了蹙眉问道:“你可知她什么时候会来?”
“这老子怎么知道?你关心那么多干什么?”楚飞阑嗤之以鼻,“你不是已经有太子妃了吗?还想对她如何?那个女人那么骄傲,会愿意做你的侧妃?别痴心妄想了,她连大元的皇后都不乐意做了。”
“楚飞阑,你别那么庸俗。”齐珩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孤只是想和她交个朋友,至少不做敌人,可没有旁的打算,是你自己有些旁的心思吧!”
被他毫不留情的戳破,楚飞阑有些恼羞成怒:“那你特意找老子来问这些事是想做什么?”
“如果她愿意出宫,对孤来说当然是个好消息,大元正在走下坡路,如今连她也不愿接这个烂摊子了,可见问题之严重。”
楚飞阑闻言脸色沉了沉:“听说前段时间元司灏叛乱,沈随一党被全部处死,原本威名赫赫的沈家军也就此落败,大元真的没几个能用的将领了。”
“你总算抓住重点了。”齐珩赞赏的点了点头。
“滚,那是你的事,老子才没兴趣!”他哼了一声,忽然觉得不对劲,眯起眼睛看着他,“喂,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做孤该做的事。”齐珩淡淡一笑,琥珀色的眼睛满是运筹帷幄。
楚飞阑哀嚎一声:“你一露出这副表情,就肯定会有人倒霉,老子懒得和你废话,老子继续喝酒去!”
“今日阿惜准备了桃花酿,你不想尝一尝?”齐珩微笑的下套。
楚飞阑果然犹豫了,想了一下,最终对美酒的渴望战胜了一切,他重新落座,哼了一声:“你这个人怎的这么好命,太子妃不但家世出众,对你死心塌地,而且贤良淑德,酿的一手好酒!老子怎么没碰上这么好的女人!”
“楚公子谬赞了,阿惜自己喜欢这桃花酿,无事便试着酿了些,没想到入了楚公子的眼。”二人说话间,一个女子手里端着一碟子点心走进来,姿态袅袅,巧笑倩兮,让人心生好感。
说完,她恭敬的一福:“见过殿下。”
齐珩立刻上前扶起她,含笑道:“你身子不好,有些事就交给下面人做,不必亲历亲为。”
“妾只是担心她们伺候的不周,而且这些小事,妾还是做得的。”说着她含笑将手里的点心放在桌子上,“这是殿下最爱的桃花酥,离晚膳还有些时候,殿下和楚公子先垫垫饥吧,妾马上去准备晚膳。”
齐珩牵着她的手,柔声道:“一起坐着用些吧,楚公子又不是外人。”
楚飞阑打了个哆嗦:“别用这种语气和老子说话,老子和你不熟!你们俩夫妻要腻歪别拉上我成不?”
宁惜掩唇笑道:“楚公子可要给阿惜一点面子,尝尝这桃花酥吧。”
齐珩打开折扇,摇头笑道:“阿惜,你不知道这个人的脾性,越对他好他越来劲,不必理他。”
宁惜但笑不语,楚飞阑用鼻子重重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拣起一块桃花酥便吃,只一口,他就呆住了,喃喃道:“这味道真好。”
“阿惜的桃花酥可是一绝,不比她的桃花酿差。”齐珩看了她一眼,含笑说,宁惜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楚飞阑想了想说:“裴家的那个女人宫里吃的花样那才叫一个多,什么沙拉冷饮冰碗火锅,不知她怎么想出来那么多的吃法。”说着咂嘴,仿佛十分怀念。
齐珩大笑:“难怪你天天往她的宫里跑。”
宁惜安静的听着他们谈笑,只是听到“裴家的那个女人”时眉心微微一蹙。
裴,殿下曾经在纸上写过的那个名字便是姓裴,可是同一个女人?(看皇后在上,朕在下最新更新章节,请,或直接输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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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
未央宫里。*.
裴容卿小心翼翼的展开手里的卷轴,直到它铺满了整张桌子。
含烟收走最后一个烛台,走过来,好奇问道:“娘娘,这是什么?”
“五国地图。”
这个时代绘地图的技术实在不高,得来一份五国的地图很不易,所以必须小心,万一浸了水或者不小心被火烧到,便很难再得第二份。
“地图?”含烟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重复,她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词?
“你看,这就是大元的京城。”裴容卿指着图上的一点,“我们便在这里。而齐国的京都盛京在这里。”
“似乎不远啊。”她好奇道。
“地图上看着当然不远,但实际上如果骑马至少要十天,而坐马车少说要十五天。”裴容卿笑了笑,要是在现代,做个火车十个小时便到了。
含烟“啊”了一声:“娘娘的目的地就是盛京?那,娘娘是打算……先送奴婢过去吗?”说到最后,她声音就越来越小。
“怎么,你还是不愿意?”裴容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若你到这个时候还想让本宫回心转意,那本宫就把你一个人留下了,先送敛翠过去便是。”
含烟吓得扑通跪下来:“娘娘,奴婢错了!奴婢只是不舍得离开娘娘,娘娘别留奴婢一个人!”
裴容卿无奈的叹气,俯身将她扶起来:“昨晚楚飞阑将房契和地契送过来——他已经找好地方了,过两日他会再来一趟把你接过去。”
含烟这回不敢再说任何反驳的话,只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过去之后,记得先置办好东西,熟悉环境,有楚公子帮你,你不必担心有人会伤害你,至于他,如果对你什么,你不理会便是了。”裴容卿微微一笑。
“娘娘放心,奴婢不会让娘娘失望的。”她一脸慎重,“那娘娘什么时候过去?”
“现在还不能确定,到时候本宫再给你通知。”裴容卿冲她招手,“过来,你记一下沿途的地名。”裴容卿一一给她讲解,确定她记清楚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一定要把这些地方记住了,以及各个地方的特色,譬如气候、地势之类,把《五国志》中的《地理志》好好研读研读,这些以后都派的上用场。”裴容卿嘱咐道。
“嗯,奴婢省得。”
“去吧,把舞妃请过来,今晚让她在这里用膳。”
“奴婢这就去。”
收起地图,裴容卿神色有些凝重。
昨晚楚飞阑来的时候很干脆的承认,齐珩已经知道了一切,但同时也无辜的表示,这些都是因为齐珩神通广大,不是他有意透露的,裴容卿无奈的抚了抚额,虽然一旦自己不是元国的皇后,与他应当没什么利益冲突了,可是对这个男人她还是本能的排斥,她并没有打算能一直瞒过他,可是这个男人对自己这样的关注却让她觉得心惊不已。
直觉告诉他,此时让他知道自己的打算并不是一件好事,好在他并不清楚她具体什么时候离开,而且自己出宫一事必须要瞒一段时间。
“娘娘,舞妃到了。”听到含烟的声音,裴容卿将这些念头抛在脑后,站起来迎接东方舞。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不知娘娘找臣妾来有何事?”
裴容卿没有绕圈子,径直道:“还记得上次本宫说过,可以助你出宫一事吗?”
她忙点了点头,眼睛一亮:“娘娘有计划了?”
“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譬如留在京城,还是去小地方,亦或者换个国家?”
她想了想说:“京城定然是不能留的,其他地方……东方家的势力遍布整个大元,若想不被他们察觉,最好的办法便是离开大元。”
裴容卿心惊于世家势力之大,便说:“既如此,你便和本宫一起去齐国吧。”
“齐国的确挺适合,臣妾听说近些年齐国国力增长的很快……等等,娘娘也要出宫?”她这才反应过来,惊的脸色都白了。
“你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本宫便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裴容卿勾唇一笑,“何况朝政之事,本宫向来是不感兴趣的,从前不过是赶鸭子上架罢了,如今连陛下都发话了,本宫当然要抓住机会。.
“可……如果娘娘一走……”
“乱不起来。”裴容卿知道她要说什么,截住她的话说道,“本宫做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主要还是由几位大人拿主意,所以你不必担心。本宫只问你,愿不愿和本宫一起。”
她激动的点头:“有娘娘的照拂,臣妾当然求之不得!否则臣妾一个女子,要在宫外生活下去实在有些艰难。”
“如此就好办了。”裴容卿简单的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她,“两日后,你便和含烟一起过去,在那儿等着本宫。”
听裴容卿说她连住处都已找好,东方舞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的说:“臣妾……臣妾不知自己能不能做好。”
“本宫相信你。”裴容卿一笑,她之所以想拉东方舞一起,就是看中了她这份细心和冷静,这段时间以来自己交给她的几件事她都办的十分妥帖,看一处屋子自然不话下,“含烟虽然也很能干,但一直听本宫的命令,有些事上还需你来拿主意。”
最初的激动和震惊过后,东方舞也冷静了下来,她想了想,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臣妾不会辜负娘娘的期望。”
“你无需如此,出了宫,你我就不再是皇后与宫妃。”裴容卿忽然笑道,“那么,你明日便死吧。”
东方舞忍俊不禁:“臣妾明白。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臣妾惊惧引起各种不适,早已多次请过太医,明日因体弱而暴毙,也不会引起怀疑。”
“如此甚好。”裴容卿松了一口气,和她商量起各方面的细节,直到确定毫无破绽万无一失。
晚膳后东方舞神色极为轻松:“娘娘,臣妾今日想大着胆子请娘娘同游上林苑,不知娘娘可赏脸。”
“舞妃如今看起来似乎活泼很多,本宫第一次见到你便是在上林苑,那时本宫只觉得你是个极为谨慎之人。”
她似乎也想起来那一事,不由笑道:“臣妾那时不知娘娘是什么样的人,自然小心为上,让娘娘见笑了。”
携手与她走出未央宫,裴容卿笑了笑说:“如今看来你是对的,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不骄不躁,谨小慎微,有防人之心但无害人之心,你是个有后福的。”
“娘娘谬赞了,臣妾旁的优点没有,只是有点自知之明罢了,有些事,不该自己做的不该自己想的,便不会去想不会去做,如此,日子倒也过的安生。”
“就是这份自知之明最难得,有多少人看不透看不穿的就是这点呢?”裴容卿浅浅一笑,看着夜幕降临下上林苑逐渐亮起的花灯,“宫中的盛景不少,只怕以后就没机会再看了。”
“娘娘入宫以来一直繁忙,大约没有太多的空闲时间,臣妾却是把这宫里任何一处都看的够了。”她笑着道,“只怕不止臣妾,这宫里其他的女子都是如此。”
似乎的确是是这样,她来到这个异世之后,常常连散个步的时间都没有。以前怎的没发现自己是这样一个勤奋的人,裴容卿不由的一笑:“不知这宫里其他的女子愿不愿意出宫。”
“她们大多只是普通官宦家的女儿,在宫里至少衣食无忧,出宫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光景。”东方舞轻声道。
裴容卿颔首,对大多数女子来说,安定比什么都重要的吧。
二人说着便走到了上林苑的尽头,不远处正是太液池,花灯将水面照的亮如白昼,而池边,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她们眼中,他负手而立,安静的看着水面,背影一如既往的孤高清冷。
东方舞惊呼一声:“是皇上!”
裴容卿愣了愣,有些意外会在这里看到他,但是此时又不能装作没看到,只好和东方舞走上前行礼。
“免礼吧。”他并未因她二人的出现而意外,转身对她们微微颔首,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
东方舞似乎对他有些畏惧,只低着头不语,裴容卿只好开头:“臣妾饭后消食,无意惊扰陛下,臣妾这就告辞。”
“朕在等你。”他安静的一句话让裴容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知是不是她的震惊太多明显,他竟然低低的笑出来。
东方舞见状忙道:“臣妾忽然想起宫中还有些事,先告退了。”说罢不待裴容卿发话便很快走开,让裴容卿很想抚额。
“皇上怎么知道臣妾要来这太液池边?”她狐疑道。
“朕去你的宫中找你,没看到你人。”他打量着她,“病可好了?”
裴容卿一愣,心中腹诽着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已经大好了,多谢皇上关心。”
“既是大病初愈,就仔细着别吹风。”他看了她还有些单薄的衣服,微微蹙眉。
裴容卿被他突如其来的关心弄的十分莫名,遂打起精神应付着。
“谢皇上关心,臣妾会小心的。”
“你的确很小心。”他似乎意有所指,忽然话锋一转,“裴昭一家已经回老家了?”
“是,裴大人昨日便离京了。”听他问起裴昭,裴容卿心中的狐疑更甚。
“你也是裴家的儿女,却依然要待在这深宫中。”他忽然看向慈宁宫的方向,“母后也是。”
“臣妾和太后身为皇家的儿媳,就是皇家人。”
“皇后做事总是让朕无可挑剔。”他微微一笑,“从前朕还有许多担心,如今看来竟都是朕多虑了。”
裴容卿心中的不安和狐疑越来越大,不由的问道:“皇上,您今日到底想和臣妾说什么?”
“舞妃的身体似乎不大好。”他话锋又是一转。
虽然被他频繁的换话题弄的很是莫名,但她面上依然不动声色:“贤妃娘娘的死对舞妃的打击很大,这些日子她的精神都不是太好。”
“若她愿意,便将她送出宫吧,朕那日所说并非玩笑,留你们在宫中本非朕之所愿,终究是朕对不住你们。”他的神色始终很安静,语气平淡,仿佛下一秒便是要乘云而去。
裴容卿被自己这个荒谬的念头逗笑了:“为何皇上从前没这么做?因为太后的阻拦吗?如今宫中无子嗣,安王妃因为疯癫,生出的孩子只怕并不是合适的继承人,陛下可想过大元的以后该如何?”
“这一点皇后无需担心。”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如果只是找个继承人,只要合适便可,无所谓他是不是姓元。”
裴容卿默然许久,才开口道:“看来陛下是打算把江山拱手相送了。”
“对百姓来说,谁是统治者都无所谓,只要能为他们带来福利。而对皇后来说,大元的江山将来属于谁都并不重要吧,那时你已经不在宫中了。”他不以为意,笑的云淡风轻。
裴容卿心中一紧:“臣妾并不是……”
“朕早说过,你若要离宫,朕不会反对,所以你也无须瞒着朕。”他忽然伸手,撩起她额前的一绺发,“若你出宫,朕反而觉得心安一些。”
虽然这的确是她所求的,但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出来,裴容卿依然感觉到一股无名火从心中蹿出来,她看着他,目光冷冽:“陛下是不是觉得,只要臣妾还占着这个位子一天,就是对先皇后的一种背叛,所以不遗余力的要把臣妾哄出宫,让臣妾自觉放弃这个位子?”
一开始自己根基太浅,不能贸然出宫,现在时机已经成熟。虽然她的确在计划着这件事,可是如今这个男人却是在想尽办法的哄她自觉出宫,让她觉得十分屈辱。
如果有这个觉悟,如果觉得亏欠,一开始为何要用那种态度对待自己?嗬,如今朝中危机解除,太后重病,便急不可耐的要将自己赶出宫么?
元怀瑾看着她含着怒气的小脸,忽然笑了,低头用目光将她牢牢圈住,漆黑的眸子里甚至可以看到她的影子。
“皇后,你这样的表现,会让朕怀疑你在吃醋,在嫉妒。”
她因他忽然的靠近而心浮气躁,不由的后退一步,沉下脸说:“皇上,先皇后只是一个死人,臣妾嫉妒她什么?嫉妒她即使死去一年多也依然让您念念不忘么?”
“你说的对,你的确无需嫉妒她。”他含笑看着她,“但,皇后在愤怒什么呢?”
“陛下这种行为,会让臣妾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虽然臣妾一直认为臣妾所做的事都是为了自己,但间接还是帮了陛下不少的。陛下何必急着赶人呢?”
“皇后难道不打算出宫吗?”他挑眉问道。
裴容卿一口气憋在胸口,半晌只得不甘不愿道:“臣妾的确很早就有这个打算,但这是两回事,臣妾自己选择离开和被陛下赶走,性质不同。”
他低低一笑:“原来如此,看来朕不小心伤到皇后的自尊心了。”
裴容卿不由的眯起眼睛,总觉得他这句话的语气有点不太对,好像是在哄着自己一般,她不禁咬牙。
“皇上放心,无论皇上有多不待见臣妾,要不了多久臣妾便会彻底消失在皇上的面前。”裴容卿挑眉平静的看着他。
“朕从来没有不待见你,只是,时机不对。”他忽然轻轻喟叹一声,仿佛真的十分遗憾。
裴容卿心中一跳,不禁挑衅的看了他一眼:“陛下认为什么时候才是好的时机?如果臣妾在先皇后之前认识陛下,陛下就会认可臣妾这个皇后了么?
他静静的看了她许久,微微一笑,脱下身上的袍子给她披上:“皇后,起风了,回去休息吧。”
裴容卿一下子愣住,他忽然俯身在她耳边留在一句话:“朕同样没有不认可你这个皇后,只是不知待你离宫之后,你还愿不愿意承认你是朕的皇后。”
说罢,他像摸小孩子一般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转身离开,裴容卿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胸口的怒气更盛,不由的开口:“皇上,一旦臣妾离宫了,这个身份也随之死了,那个时候,臣妾当然与皇上再无瓜葛。”
他的背影稍稍一顿,转身看着她,含笑道:“皇后,但愿朕与你还有再相见的机会。”
再没有了,我的陛下。
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缓缓凝起一丝冷笑。一旦出宫,这个身份,连同你这个人,都与我再无任何关系,即使再见,我也可以装作不认识。
她垂下眼睛,低低的道了声:“回去吧。”守在远处的宫人立刻提着灯上前。
在这之后很久她都再也没有见过元怀瑾。第二天,东方舞果然因病过世,裴容卿为她简单的举办了一下丧事,期间东方家只派人来看过一眼,没多观察便离开了,显然他们早已放弃这个在宫里无法给他们带来任何利益的女儿,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家族之人这样的凉薄依然让东方舞有些伤心,但伤心过后,出宫的信念便更加强烈了,她在裴容卿的未央宫了住了一日,第二日便和含烟一起,踏上了前往盛京的路途。
楚飞阑看着不甚靠谱,但做事其实很细心,看着他十足充分的准备,裴容卿十分放心,准备了一个数额很可观的银票,却被他傲娇的拒绝了,她也没有坚持,把银票全部给了东方舞和含烟,这个世界虽然分为五国,但银号都是开遍五国的,哪里都可以兑换,货币也很统一,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一下子少了两个得力的人,她的事立刻多了起来,但是这些都还容易应付,最麻烦的却是——
“最近怎的没看见含烟姐姐?”几次出入她的未央宫,邵梓孺终于提出了这个要命的问题。
裴容卿端着杯子的手不易察觉的一颤,随即平静道:“她回老家了?”
“什么?”他十分惊讶。
“裴昭不是携着一家老小回乡下了么?”裴容卿不动声色的说,“含烟是家生子,她的父母都是裴家的下人,如今他们跟着裴家一起回乡下,含烟牵挂家人,便跟着一起回去了,而且她年龄也不小了,本宫已经拜托裴夫人为她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家。”
邵梓孺显然不太相信:“含烟对娘娘忠心耿耿,竟然舍得娘娘?”
“她总不能真的跟着本宫一辈子吧?而且她虽然忠心于本宫,但她也牵挂家里人。”裴容卿喝了一口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邵大人难道看上含烟了?可惜你不早说,否则本宫还可以帮你问问她的意思。”
他脸色一沉,握着杯子许久不曾开口。
裴容卿忽然觉得有些心慌,定了定神狐疑的看着他:“邵大人,您今日怎么了?”
“含烟真的回乡下了?可是,为什么臣得到的名单里没有她的名字?”他抬头看着她,目光中含着几分凌厉几分受伤,“裴大人一家离开京城,臣担心裴大人另有目的,所以将所有人都调查了一遍,臣这里有详细的名单,甚至一个扫地丫头的名字,可没有含烟。如果她真的跟着裴家回乡,裴家人没有必要藏着她。”
“娘娘,你可以告诉臣,这是为什么吗?”他的脸绷的很紧,仿佛在极力按捺着某种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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