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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摩擦

“那……我送给你,如何?”

啥?妙语的眼睛都直了。才刚想说好,却突然想到当日君莫愁送鱼肠给她的情景,不免狐疑起来,“你不会是想害我吧?”她记得前段时间他说过还没想到什么方法来杀她的,莫非这个就是他的方法?

尚羽自然听说过当日剑池品剑会的事,他摩挲着剑身道,“这虽是把好剑,但妙妙可以放心,带着它并不会有危险,只因江湖上知道它的人并不多。”他本就不太用剑的。

她也知道不该这样就相信他,但自己就是莫名其妙的相信,他若说不会有危险的,应该就不会吧?可是,“你­干­吗送给我?”他会这么便宜她?

“我送别人东西从来是不需要原因的。”

“可是……我带着它也不方便。”被颀耀知道还不把她砍死,她想到就哆嗦。

尚羽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半晌,叹了口气道,“那妙妙就把它存在我这里,想要的时候随时来拿。”

又存?咱不能说已经存过一把了,到不了手的东西都没戏!

“我们还是先去看戏吧,如何?”

“还有戏?”她还以为这就是他的戏法呢!

“妙妙这么容易就可以打发了?”他又向房间的另一方向走去。

“这又是去哪?”

只见他在墙边的字画上轻轻碰了碰,眼前厚厚的一面墙便转动了起来。

晕!还有机关?

抬头望去,接下来一段楼梯却是向上的。又是在一片黑暗中行进。半天的工夫终于到达顶端,但顶端仍然是黑的,一路向前摸索,好象是一段狭长的走廊。奇怪的是每隔一段墙壁上面就有两个小孔,每个孔中都­射­进一束光来。

这是什么东西?

很快妙语就有了答案,因为她已经听见墙的那一边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声响,虽然不大,在这样安静的密道里却足够了。

这外面竟然是客房?!所谓客房的意思是楼里女子接客的房间,如此一说,妙语听到的是什么声音也就不言而喻了。

妙语赶忙松开他的手,结结巴巴,“你你……你……竟然……”有这种爱好?!简直变态嘛!

“我怎样?”尚羽凑上前满脸好笑。

妙语虽然看不见他,却依旧能感受他拂在她脸上的气息,吓的连退三步,“你想­干­吗!”

“妙妙以为我要­干­吗?”

“你……简直莫名其妙,你想带我看的就是这个戏?”这可果然够“好看”的,可惜她没有兴趣。

尚羽几乎想大笑起来,“妙妙以为我是偷窥狂?”

沉默。

难道不是?妙语不屑的转过头去。

“妙妙也说过青楼是消息的集散地,我若想知道江湖上的消息,自然需要有这么样个地方。”

妙语又沉默了。他说的虽然有些道理,但她总觉得这样很不好,偷听人家……

“况且我自然不会自己来听的。”他还没这么空闲。

“不自己来听还怎么听?”

“这就是藕榭的事了。”

啥?“你叫她们来偷听?”

“有何不可?”

“她们可是姑娘家,你……”没有搞错吧?

“无论他们是姑娘还是男子,都是我门下的人,我的命令她们自然要听的。”更何况他们门中还只有女人,就算是长老也是女人。

妙语已经无话可说了,他这个人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劝阻的。终是无力道,“算了,我不和你说了。”

沉默。

“妙妙不喜欢?”

“我……”咱不喜欢有用吗?

叹气,“妙妙若不喜欢以后就不要她们做了,可好?”

啥?这么简单?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真的?”

“我从不开玩笑,妙妙应当知道的。”

“可是……为什么?”她试探道。

“妙妙不知道?”他的语气似有深意,气息又开始离她很近了……

妙语莫名其妙的不安了起来。隐隐约约的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边向后走边道,“既然我们已经看过你的戏了,我可以回去了吧?”

尚羽扯住她的袖子,“好戏还没上场,妙妙这么急做什么?”

“还没上场?”难道这个也不是他所谓的好戏?她可真要晕了。

他又牵着她走了一段路,直到旁边的墙壁上剩最后两个孔时方才停下来。

“这里?”

“没错。”

“看什么?”

“妙妙自己看了不就知道了?”

他知道这种方法实在不太君子,但他本就不是个君子,他想要的东西只有得到或得不到,从来都不会顾忌手段,从前对颀耀是这样,如今反过来为何就不可以呢?

妙语半蹲了下来,眼睛凑到两个小孔的地方,正好合适。

一凑上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色­的轻纱。然后越来越远……妙语这才发现刚才这片红纱是一个女子的衣服。她缓步走向桌边,呆呆的坐着,似乎有什么心事。

等待了半日,妙语还是看不见她,她始终背对着她。

终于她轻轻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转过身来,向床铺走去。

眉眼如黛,­唇­似抹朱,这样倾城的绝­色­不是红玉又是谁?

她走到了床铺那边去,从妙语的角度便看不见她了。

趁这个空挡,她转头奇怪的向尚羽道,“这就是你叫我看的好戏?”

红玉竟然又来了睿城,她实在是没有想到。看到她,她心里始终是有芥蒂的,虽然她是颀耀的过去,但她确实是他的女人,这样的事实任谁都改变不了,她多想早穿越个几年——在他认识她之前。

“自然不是。”他答的简单。

不是?妙语还欲再问,屋子那边就想起了一阵敲门声。

来了。尚羽轻笑,他一向是相信红玉的,他要她办的事情她从来都没让他失望过。

“请进。”她的声音不够妩媚,甚至有些淡淡的,但对许多男人来说像百合花一样清清淡淡的女人永远比娇艳的玫瑰花来的动人的多。

门“吱”的一声打开了,白衣胜雪,悠然而立。

颀耀?!妙语突然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他的白衣那样明亮,却那样刺眼。

身后的门不知被谁掩上,颀耀只望了一眼,便笑了,笑的如沐春风。

他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第一件事便是伸手倒茶,“红玉姑娘近来可好?”

“公子太客气了。”她还是坐在床边,看不到身影。

“我已多日不见姑娘,问候一下总是必要的。”

“奴家请公子似乎总不太顺利,所以才这么做,公子不介意吧?”

“姑娘说的哪里话,是在下怠慢了。”他原是听到妙语在这边有事才特地赶过来的。

话说到这里又无话了。

红玉终是站了起来,缓缓走向了他……

红­色­的薄纱轻轻摆动,曼妙的身姿在群裾间若隐若现。

她轻轻笑了,眼里漫溢着浓浓的柔波,似刚刚升起的一弯新月,又似月下潺潺流动的溪流。

月下是水,水中是月,月边是云,水边是雾。若有个女人对你这样的笑,恐怕连最笨的男人都猜的到她的意思的。

颀耀不但不笨,还很聪明。但今天他却笨的可以,只是淡淡的笑,浅浅酌了一口手中的茶,似乎对茶的兴趣还要高于对她的兴趣。

红玉已走到他的身后,红­色­的薄纱勾勒着她曼妙的身姿。妙语突然紧张了起来,她已不想再看下去,却实在不能不看下去。

她就那样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什么话也没有说。

终于,颀耀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转身看向她。

纤指轻扯,腰间的红纱松了开来,她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但眼睛却直直的望进他的眼里……

终于她伸手拥住了他,她的身体凉凉的,光滑的肌肤贴着他的身体微微的颤抖,她的身上除了她自己已什么都不剩了。任何正常的男人都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但颀耀今天却出奇的笨,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公子喜欢我吗?”红玉靠在他的肩上淡淡的问。

沉默。

“姑娘若是聪明人,就不该这么问的。”

“所以我永远成不了聪明人。”

沉默。

半晌,还是红玉先开口了,“公子若不喜欢我,为何不推开我。”

她说的的确很有道理,若你不喜欢一个女人,为何还要让她拥着,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颀耀终是放开了她,但他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她轻轻的低下了头。

他的眼睛那样真诚,任谁都会相信他将说的是一句极认真的话。“你莫要再欺骗自己了,你并不爱我。”

这句话说完,除了他之外在场的所有的人都楞住了。

她不爱他?!

残酷的事实

红玉不爱颀耀?这……怎么可能?

妙语本来已经心灰意冷几乎看不下去了,刚想离开,却听到了这么一句话,顿时停止了所有动作,半晌脑海都一片空白。

尚羽皱着眉头,显然对这句话也很震惊,他从未想过红玉竟然不爱颀耀。

又有谁会想到呢?像颀耀这么样的一个人,实在没有多少女人会不爱上的,更何况他还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这样的话实在很难令人不诧异。

但红玉却并没有多少震惊,只是微微楞了一下,又低下头去。

“公子不喜欢我也罢,何必找这种借口。”

难道这真的只是借口?

的确,这样的话说出来反而是借口更能令人信服。

颀耀笑了,“在下从不需要借口。”

有的人从不开玩笑,有的人从不需要借口,这样的怪癖,世界上总是不乏有那么一些人会有的。

“红玉自己爱不爱谁,难道还不清楚吗?”她不经意的束起了自己的衣衫,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颀耀也坐了下来,“你自然是清楚的,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红玉淡淡的笑,“若连公子这样的人奴家都不爱,说出来岂非令人笑话。”

颀耀叹了口气,“没有得到姑娘这样的人抬爱,在下的确是有些失望的。”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喝了口茶。

但这样的话听到妙语耳朵里却有了另外一番解释,敢情咱这样的人“抬爱”你还不够?反倒失了你的身份了?!

她正郁闷间,颀耀又开口了,“但是这感情的事本就没有应该和不应该,在下虽然觉着失望,姑娘爱的却依旧不是我。”

红玉也笑了,“若真是如此,红玉就实在是个笨人了。”

“姑娘如此说就不对了。”颀耀又看向了她,眼里依旧是异常认真的神情,“姑娘所爱的人岂非也是个值得你爱的人?”

红玉所爱的人?!

妙语这下更摸不着头脑了,红玉不爱颀耀已经很让她震惊了,她竟然还有其他爱的人?

那个人会是谁呢?

红玉却不再说话了。但再长的沉默都是有尽头的。

她终是抬起了头,眼睛依旧是那样宁静,似乎从未有过波澜,“公子还是莫要再说了吧。”

说了又有何意义?

但不说这件事就会从此淹没吗?当然不会。有些事情只要说破了,便是知道了。

妙语又顺着原路回到了尚羽的房间,偷听别人说话总是件不光彩的事,况且她已知道红玉不爱颀耀,虽然她不承认,但听到这样的消息无论是谁都会安心许多的。

这一路上尚羽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这样的安静她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终于顺着阶梯到了光亮处,妙语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他一直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事。

莫非他也在猜红玉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我说,你不如说出来,我们一起想想嘛。”妙语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什么?”他一时没反映过来,当然不理解她的意思。

叹气,“当然是红玉喜欢谁拉!你不就在想这个嘛。”像她这样八卦的人实在无法不去想这件事的。

“我不知道。”他在软榻边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红玉的时候,这么多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她,原来并不是这样。

“不知道?”妙语在他旁边坐下,“那你也一起想想嘛!”怎么她身边的人都这么没激|情呢!还是万先生比较有意思。

想到万先生,她也想回报社去了。今天这一场戏可真的是跌宕起伏,看的她“心惊­肉­跳”。

“我走了!”她站了起来。

尚羽终于睁开了眼睛,淡淡的笑,“不再坐坐?”无论如何今天的“戏法”他算是宣告失败了。

“不了,我还要写明天的稿呢,总不能一直这么颓废吧。”

“那我就不送了。”

妙语走到了门口,伸手开门,但伸到一半又停住了,回过头笑着向尚羽道,“红玉实在是个好姑娘,若她真的喜欢什么人,你可不要不舍得放她走哦!”她知道她是红牌,她若走了,尚羽的损失可不小。

尚羽一楞,随即好笑道,“只要到时候妙妙赔偿我的损失,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其实他又何尝不想放她走,只要放手有用的话。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感慨这个世界的巧事实在是太多。

妙语穿过回字型的走廊,才刚准备抬脚走下楼梯,却发现前方一人恰从正对面走了过来。对方显然也是一楞。

“呵呵,真巧啊。”妙语满手是汗的抓着楼梯的栏杆,要是不抓紧,她还真怕自己会摔下去。

这……也太倒霉了吧!

“小凤对这得月楼倒是熟门熟路。”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了解她,也知道她的感情,却依旧无法容忍她这样的行为。她和尚羽一起去罂粟田的事他还没有放下,今天却又见到这样的情景,他能这样说话实在已经很克制了。

妙语当然是心虚的,但她至少还没忘记,他此刻可也在这里,“你不也挺熟的嘛。”虽然她对他最终坐怀不乱的行为还是满意的,但是毕竟她见到了那样的情景,自己喜欢的人和另外一个女人搂搂抱抱,实在无法当作没看到。

沉默。

他们静静站在楼梯口,各自都想着自己的心事,谁也没有说话。

他知道她话中的意思,她也知道他的不快。虽然知道,但心中又有着自己的心事。

情人间的关系就是那么微妙的,有时候明明是知道的却依旧不能释怀,但若是明白就可以释怀也就不是爱了。爱总是少了那么一点点理­性­的,就算是聪明人也不例外。

时间分分秒秒的流了过去。

他终于抬头看向她的眼睛,她也正好抬起头来。

眼神相触的刹那,原来……他们各自都在对方的眼睛里。

只一瞬,他们便笑了。笑,只因为他们都明白的。

的确,有的时候心中明明清楚的却不能释怀,这个时候就算是再多的言语来解释也没有用处,因为并非是不明白。但也有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就冰释了,甚至没有一句话的交流。只因相互之间都感受到了爱,爱本就比任何的言语都有力量的多。

因为这样,爱情才是这般微妙的。

今天她又要翘班了,因为颀耀径直带着她便回家了。

他牵着她的手站在水榭的曲廊上,望着泛起粼粼波光的湖面,“小凤以后不可以偷偷和尚羽去罂粟田。”

虾米?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却并没看她,依旧是望着湖面。

“以后只能和我去。”

这……等等等等……他竟然知道她和尚羽去了罂粟田?!

他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小凤不回答我就当作答应了。”

他的侧脸的确也很诱人,但若他回过头看看,就会发现妙语铁青的脸了。

他知道?!难道他那天也去过了,那他知不知道……看着样子好象不知道……

她苦恼了这么多天没说就是怕他误会,现在他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告诉他那件事了呢?

告诉他?不告诉他?告诉他?不告诉……

她的头几乎都要炸开了。天那!这真是个无比困难的决定!

她一直不说话,颀耀终于也觉得奇怪了,转过头来,却看到她一脸抓狂的表情。

他按着她的肩膀奇怪道,“怎么了?”

妙语沉浸在两种选择中一时没反应过来,拼命摇头,“别烦我,我正忙着呢!”

颀耀苦笑,“忙什么,不如说给在下听听,可好?”她还真爱胡思乱想,他刚才的话她肯定又没听见。

“我……”她终于抬起了头,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一件你决不会想到的事,你先要做好准备。”

其实这件事情若说出来,他们三人的比赛颀耀肯定就输了。她并不是没有思考过的,颀耀既然是颀东廷的儿子,颀东廷是凶手的可能­性­就又增加了好几成。别说在她看来帅伯伯的­性­格决不会是寻仇之人,即便他是这样的人,自己的妻子和兄弟有了孩子,妻子最后还是自杀的,很可能就是羞愤而死,那么他应该是恨颀东廷的,要杀也应该先杀他,但是他却没有这样做,那他又怎可能会杀君莫愁的孩子来报仇呢?而从颀东廷的角度来说,他与自己的大嫂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管他是自愿还是不自愿都是有动机的,若他是自愿的,那么就是为爱而杀人,若并非自愿,也可以为兄杀人的。

她分析的这样多了,几乎非常有把握若君子雨的死和当年的恩怨有关,那么颀东廷肯定就是凶手了。可是……她也知道,颀耀有多么相信他这个叔父,在他眼里他就是父亲的角­色­,更何况他也的确是他的父亲……

此刻她倒是宁愿她输了的。

颀耀当然不知道妙语的想法,好笑道,“我作好准备了,小凤可以说了。”她又什么新花样要玩了。

可妙语的眼睛却越发的认真,这样的眼神使他也不得不认真起来,静静的听她说。

“那日我同尚羽去罂粟田,听到了一个你意想不到的秘密。”她顿了顿了,望进他的眼里,继续道,“颀门并不是你爹,颀东廷才是,你不要不相信我,因为这是颀伯伯自己说的。”

颀耀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那里,白­色­的身影阳光下格外的耀眼,可谁都看的出来他眼里的笑意渐渐退了下去。

“小凤莫要说笑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知道这个很难让人相信,但你的确是蘅芜夫人和颀伯伯的儿子,连你爹都默认了。”帅伯伯当日虽说颀耀就是他的儿子,但谁也听的出他话中的意思,他把他当作儿子,但他却不是他的儿子。

她的眼神那么真诚,若是平时颀耀定会相信她说的都是实话。

可今天他却一点都不相信,完全不想去相信,“不可能!”

“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尚羽,他那天也在的。”

“你和他一起去偷听他们讲话?”他的眼神突然越来越黯下去。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即便是他生她的气当作不认识她的时候也不曾这样过。

她一时竟忘了回答。

“我不要你跟着叔父,小凤为何这样不听话?”他的手依旧放在她的肩膀上,紧紧的按着,越来越重的按着,她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他又何尝站的住呢?

可他多么希望她没有去听那段该死的话,若她没有去听,他又何来这样的痛苦。

“我……”她低下了头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的肩膀很痛,但此刻却一点也感觉不到了。她知道她的确有些多管闲事,可是……她真的并没有恶意。她也不喜欢看到他这个样子,一个她几乎不认识的他。

看到她这样的表情,颀耀终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他当然知道的,这并不能怪她。可他实在已经没有人可怪了……

多么可笑!现在他终于知道他爹为何从来都将他当作不存在,他压根就不是他的儿子!

他本以为自己早已不在乎了,可他真他的完全不在乎吗?他笑了,却第一次笑的那么凄惨。

他的笑从来都是愉快的,令自己愉快,也令别人愉快。可今天他的笑却连自己都感觉到是苦的。

若妙语都能思考出来的问题别人自然也能的,颀耀就更是如此了。所以,他也意识到了另一个事实,一个他完全不能相信的事实。

夕阳已经落了下去,颀府的灯火慢慢亮了起来。

他已走到书房的门口,却始终没有敲门。他人生中第一次这样的优柔寡断,连进个门都要踌躇半日,实在一点都不像他。

可是谁又会像他一般,在一天之中知道这样多的事实,经受这样多的打击呢?

经历了这样多的打击,大部分的人早已垂头丧气了,甚至憎恨人生,从此堕落也不为过。他却还能站在书房的门口去求证,实在已经算是非常不容易了。

“耀儿?”房里的人终是开口了,他早已知道门口有人,能够将气息控制的这样弱的人并不算太多的。

犹豫了半刻,颀耀还是推开了门。颀东廷此时正在房中练书法。

“叔父还是这样有雅兴。”颀耀笑着走了过去。即便最紧急的时候他也不会忘记该如何对别人讲话的。

但颀东廷毕竟不是别人,颀耀是他看着长大的。

“耀儿有心事。”他不用抬头看已经知道。

颀耀无奈的笑,他终是骗不过他,“我只是想找叔父聊一聊。”

颀东廷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我们叔侄二人的确有多年没有坐下来聊聊了。”他本以为他们已用不着聊了,因为他们相互间已经足够的了解。

颀耀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看着桌上还散发着墨香的“宁静致远”四个字,不经意道,“叔父心不静吗?”

“何以见得?”

“若心静便用不着这四个字了。”

的确,真正“静”的人“宁静致远”四字早已是刻在心中的,又何需写出来提醒自己?写出来代表这是内心的追求和向往,之所以会追求向往,只因还没有达到罢了。

“也许吧。”

沉默。

沉默只因各有心事。

“从我懂事起便跟着叔父了吧。”还是颀耀先开口了,今天本就是他来找他的。

“不错,想来已经二十多年了。”他又陷入了往事之中。

颀耀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突然道,“他为何不要我?”

这是他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虽然这么多年来他心中问了自己无数次,却从没有真的问出口过。

“你不要怪他,他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有什么苦衷可以连亲生儿子的面都不见?”

闻言,颀东廷显然是一震,猛的抬头盯着他的眼睛。难道……

他的眼睛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普通的问询罢了,只是在他的耳朵里“亲生”二字总是不太一样的。

不可能,他轻轻的摇头,他怎可能会知道呢?

“这……不提也罢。”

颀耀一向是最懂得分寸的,知道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不该问,他当然没有再问,只因他知道即便再问他也不会回答。

但他至少已经确定了一件事,这已经足够。

“我要走了。”他站了起来。

“不再坐坐?”

颀耀已走到门口,“我还有些事要想想。”

他背对着他,背影没在黑暗里,让他有一瞬间的惶神,好象自己已经不认识这个“侄子”一般。

颀耀跨出了门去,屋外是明晃晃的红­色­灯笼,但他的心却的的确确是在黑暗里。

他已经非常确定了,他的确是他的儿子,这个他不愿相信的事确确实实就是事实。可是……他依旧不愿相信是他杀的人,他怎么可能相信?

但他不愿承认的内心深处有个很小的声音在说,即便是他杀的,那也绝不会是因为“想要占有”这种自私的爱,也许……是为了更深厚的兄弟情谊吧?为了他的父亲,他一直以为的父亲。

湘妃剑的祸

春天着实是短暂的。

这么说当然不代表花就不开了,树叶就不绿了,只是花开的久了便没有冬天刚刚离开时那样令人欣喜了,树叶越发浓翠甚至都变成了墨绿­色­,也就没有新绿时的那般勃勃生机了。

春天有时候就是一种心境。

妙语现在却没有这种心境,她已许多天都没有见过颀耀了,心下只有烦闷而已。他不来找她,她虽很想去找他,却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去找他,所以他们始终没有见面。

这情场失意,工作上至少给她点补偿吧,但近日她却文思枯竭,半个字都写不出来,一篇稿子不是满眼错别字,就是满是病句,万先生等人不知道对着她摇了多少次头了,直到现在她的脑海里还是他们摇头的画面。

不行!她一定要振作!

今天她已经决定开夜班了,争取将关于江湖四大派的专题完成。万先生已经调查的够多了,她现在只需要将那些材料组织起来罢了。李四他们早已回去了,办公室里只有剩她一人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毕竟是专业人员,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一直在胡思乱想,写着写着也就进入状态了。

窗外是呼呼响动的风,屋子里一盏昏黄的油灯在这样静谧的夜里,格外的亮眼。祥瑞街上已经空无一人了,这样深的夜,大部分人都已经躺在温暖舒适的大床上搂上自己的爱人进入梦乡了。

可妙语却忙的忘记了时间。

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妙语一下子从稿子里回过神来,抬起头,正好听到打更的声音。“咚!咚咚!”原来已经快要11点了。

这么晚,还有谁会来敲门?妙语打了个哈欠,起身去开门。

门才打开,就有一张魅惑的令所有女人都妒忌的脸正含笑站在那里,松绿­色­的衣袍松松的披在身上,露出了大半片锁骨,三个慵懒,七分­性­感。

他倒一点不客气,推开门便径直走了进来,顺手一关,走向了桌边,边走还不忘叹气,“妙妙这样没有戒心可不行,深更半夜的,若是坏人可怎么办?”

妙语站在他身后,白了他一眼,“除了你这个怪人,还会有哪个坏人。”

“妙妙这样说,我可是会伤心的。”他装伤心的本事她不是没领教过的。

果然才一瞬,他便又是满脸欠揍的笑了,往桌上一坐,顺手拿起她桌上的稿件,读了起来。

“‘蝶舞翩跹震动江湖’?”

他好笑的向她眨眨眼睛,“我早已说过,这只蝴蝶一点不美了。妙妙写我肯定比写他好。”说完,他暧昧的凑近了她,长长的睫毛几乎要贴在她的脸上,刷刷的闪动着,“我很想知道妙妙会怎么样来写我呢?”

妙语吓的忙跳了开来,他果然是危险动物!虽然知道他的­性­取向对她够不成威胁,但被他这样挑 逗,她还是忍不住紧张的冒汗,祸害就是祸害!

尚羽好笑的看着她,继续道,“妙妙可真够认真的,大半夜的还……”才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只因某人的肚子不合适宜的“咕噜“一声叫了起来。

糗!妙语尴尬的笑。

尚羽站了起来,哈哈大笑,“妙妙不但认真,原来还废寝忘食,还好我那里什么时候都不缺吃的,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顺便送你回去。”

就只一瞬间,妙语心中便涨满了感动了。有这样一个体贴入微的朋友实在很难不感动的。

“谢谢你。”她是真心的想说这句话。

尚羽微楞,回头一笑,揉了揉她额前的头发,向门口走去,“以后记得还我就是了!”说完,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小气!”妙语啪的关上了门,走到桌边准备趁机再写几个字。无论如何,此刻她心中确实是愉快的。

但笔还没拿起来,才半会的工夫,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妙语好笑的又站了起来。效率可真快啊!难道是怕她饿死不成?

门是开着的,手中拿着一盘冒着热气的点心,尚羽走进门来。

一进门,便看见必恭必敬坐着等她的妙语,“我叫红玉……”

不对……

话还未说完,手中盘子早已向左后方直直飞了过去。

呼呼两声,尚羽回头,后面已空无一人。他一滞,这怎么可能?

也就在同时,房间里响起了一阵沙哑的笑声,“公子羽果然好本事。”

尚羽再次回头,一人全身黑衣,头上还带着黑纱蒙住的硕大斗笠,手持长剑站在妙语身边,而剑的一头正抵着她的喉咙。

刚刚他还明明在他的后面的,他发动内力的一击竟空了也就罢了,现在又是何时过去的,他竟也毫无所觉。

“不知兄台这是何意?”他笑着坐了下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人生中从未像现在这样着急过。

“这姑娘可值钱的很,不但多情公子对她倾慕有嘉,没想到公子羽这样的人也不例外。”

他的声音嘶嘶哑哑的,应该是刻意用了假声,果然谨慎。

尚羽又笑了,“这姑娘是在下的朋友,兄台若是给在下个薄面,就放了她吧,她并没有什么用处。”

黑衣人也一起笑了起来,“那可不一定,她至少还值一把湘妃剑呢。”

尚羽皱眉,“以兄台的本事何需再用剑?”他的行动连他都估算不及,可见武功之高了,既然也是为剑而来?

“公子这么说就不对了,好东西谁不想要呢?”

尚羽也不想争辩,淡淡道,“兄台说的的确有些道理。这样如何,你要什么剑我都给你弄来,只要你把她放了。”

对方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公子羽都这么说了,我本不该不信的,但是我这个人天­性­多疑。要是我将她放了,说不定就走不出这扇门了。”

“兄台过谦了,你若想走,在下可拦不住你。”他这样说并不是谦虚的说法,虽然他只动了一次,他已经知道自己并没有完全的把握来胜他,更何况还要带着妙语一起。他若是要走他并不打算去追的,怕的是他不肯走。

“无论你怎样说都好,我还是不能相信你。”锋利的剑尖离妙语的脖子半寸都不到,妙语若不是被点着|­茓­道,早已吓晕了。

但他都这样说了,尚羽又有什么办法?现在主动权全在他身上。

“那你想怎样?”

“简单的很,你现在站起来,背对着我,让我和她一起走出去。”

尚羽一楞,眼里透出了寒意,“你想杀我?”

闻言,他又大笑起来,这样的笑在这样宁静的夜显得格外诡异,“公子羽果然是聪明人,你是如何知道我要杀你的?”

“你若要走,早可以走了,却要等着我来,我来了,你却又说要走,这不是很奇怪吗?”

他沉默了一瞬,终于叹了口气,“我与你无冤无仇,本也不想杀你的,可惜……”

“可惜?”

他低头看向身边的妙语,“可惜我发现这姑娘实在是厉害,一下子就吸引了两大高手为她拼命,我怕到时候你们联合起来,不但这剑没了着落,我的命也不是自己的了。”

尚羽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只要你答应放了她,我敢保证颀耀一定会把剑给你的,一把破剑他还不放在心上。”

“公子以为这么说我就会信?

“你不信?”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

他却似乎很有心得的笑了起来,“男人总是贪心的,不但要女人,宝剑也是不肯不要的。”

若是碰到这样自以为是的人,你还能说什么。

“所以?”

“公子这么聪明怎会不明白?”

尚羽再不说话了,只是转过头望进妙语的眼睛里。

她虽然不能说话,但眼睛拼命的向外瞪着,向着他死命的眨,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

她想说的话他又怎会不明白。可是他却笑了。

看到他的笑,不知是用眼过度还是怎样,妙语的眼泪便汩汩的流了出来,像是泄洪的水再也停不下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刚刚明明还好好的,这个夜晚本该是一个温暖的晚上,才一瞬间的工夫竟变成了这样。

尚羽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他当然不会只这样等死,他已想好了,等下只要有机会他就给他来个出其不意。但是他此刻却实在很想看看她为他感动的样子,流泪的样子……

“你走到门口去,我不习惯在屋子里杀人。”他又开口了。

尚羽苦笑,这个人的怪癖倒是比他还特别。但他还能怎样,只能抬脚走了出去。

“现在可以了吧?”他有些不耐烦。

沉默。

“你似乎一点都不害怕。”黑衣人嘶哑的声音越来越近,当然,他并没有忘记拖上妙语一起出去。

“害怕又怎样,不还是要死。”

黑衣人笑了,似乎很欣赏他这个­性­格,“没想到公子羽如此爽快,不过……”

“不过?”

“不过你别以为能耍什么花样,能在我手中耍花样的人实在是不算多的。”他的声音越发的狠厉,嘶嘶哑哑的,像是来自地狱的声音。连尚羽的额头都不免有丝丝冷汗溢出,他本就没有多少胜的把握。

他用绳子将一头缠上了妙语的腰,另一头绑在自己手上,另一只手上的长剑缓缓离开了妙语的脖子。

哗哗的剑光在空气中挽起了无数的剑花,妙语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闭上了眼。

就是现在!尚羽猛然回头准备接招。

可是……

“呲——”的一个长声,她听见了利器进入骨­肉­的声音。

这声音尖锐刺耳,在她的脑海里响个不停,越扩越大,越扩越大,几乎要将她震聋。

她完全不敢睁开眼睛,她实在太害怕见到尚羽躺在血泊中的样子,那情景一定是世上最可怕的画面,她还没有看到,就已经吓的发抖了。

他要死了,他是为她而死的。

可她却听到了的衣袂纷飞的忽忽声,细碎的脚步声和喘息声,然后她感到自己身上的绳子竟松了开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终于颤抖着睁开了眼睛。睁开眼的刹那,她楞住了。

眼前依旧是两个人,却已不是之前的两个人了。

一个静静的躺在地上,一个却一脸不可思议的站在那里。

终于,尚羽抬起了沉重的脚,走向了地上的人。渐渐的,走的变成了跑的,跑的变成了冲的,他半跪在地上,松绿­色­的衣袍上沾满了斑斑的血迹。

“红玉!”她到底在做什么!

地上的人终于又睁开了眼睛,笑着看向了将自己搂在怀里的人。

“公子……”她的声音那样微弱,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散了。

尚羽不知所措的堵着不停流血的伤口,“你这是做什么!太放肆了,我有叫你出来吗?”在他回头的瞬间,一个人冲到他的前面,挡住了那把向他袭来的冰冷长剑。

她竟以为他会接不住这一招吗?

她身上到处是鲜红­色­的血,满目都是红­色­,她本就是穿着红­色­的,他突然紧张起来,分不清她到底哪里在流血。

看着他这个模样,红玉淡淡的笑了,她的笑从来就是如此的,即便这样的时刻也能令别人感到安心,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抚上了他的眼睛。

“公子虽然这样说,其实是在伤心,对不对?”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了。

“你胡说什么,我很生气!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可以死!”她一向最听他的话了。

“看到公子为我伤心,红玉本以为会高兴的,”她冲出来的瞬间除了不想让他死,还是有私心的吧,她实在想看看他为她难受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又轻轻咳嗽了一声,血从她的胸口汩汩的流了出来,流到了地上,像是不断不断生长开来的娇艳的曼佗罗。

她闭着眼睛轻轻的皱眉,再睁开时却依旧是笑着的,“原来并不是这样的,红玉实在一点也不愿见到公子伤心的样子。”

“那你就要赶快好起来,知不知道,我不许你死!”他认识她已经这么多年了,她与他就像是一体的,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离他而去,若是如此,他还剩下什么,他什么都没有了。

“红玉很累了,想休息一下。”她再次闭起眼睛。

“不可以,我们回神水潭去。”他像想到了什么一般,眼里又有了光彩,抱起她站了起来,“对!神水一定能救你的。”

脚才刚跨出一步,他又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一动不动看着他们的妙语。

叹了口气,他抱着她走到妙语身边,伸手拍开了她的|­茓­道,然后又站了起来,边走边向身后道,“我现在赶着去救红玉,没办法保护你。他被我打伤了,应该暂时不会回来的,妙妙赶快去找颀耀,在他身边应该是安全的。”说完这些话,他飞了起来,衣袂呼呼的响动。

转眼街上又空无一人了。刚才这所有的事都像不曾发生过一般。

黑衣人是谁

尚羽已经离开一阵了,妙语还是呆坐在地上,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夜很静很静,她的心却突突的跳的厉害。她第一次那么清晰的感受到江湖的可怕,原来转念之间就可能因为一把剑而死,这算是连珠在向她复仇吗?用她的剑向她复仇。

因为她夺了她的爱人,就算死了,她也不想放过她,所以冥冥之中安排了今夜这样的事。而红玉却被莫名其妙的牵扯进来。

她实在太恨自己,是她害了她。若没有她的出现,连珠就不会死,她不死剑的秘密也不会在江湖上传开,不传开便不会有那么多剑客争相窥觑,也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更不会害红玉变成这样……

她现在该听尚羽的话去找颀耀吗?

去了也不过是徒增他的担心吧?更何况尚羽说过那个人也受伤了,短期内应该不会有危险的,时间已这么晚了,就算要说也应该等到明天了吧。

按了按几乎发麻的腿,她努力站了起来。

街上空空荡荡的,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萧索。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了,甚至不想去关报社的大门,只想立马回到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觉。

但她这简单的愿望恐怕也成了奢侈。

只因空荡的街心中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双手抱胸站在她前方的五米处,黑­色­的斗笠完全遮着他的脸。他的腰间是一把冷冰冰的长剑,刚才正是这把剑刺进了红玉的胸口,现在却­干­­干­净净的,丝毫没有饮血的迹象。

看到他,妙语惊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不应该受伤了吗?为何还好端端出现在这里?

而现在,还有谁能救的了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自从在街上被他直接敲晕以后她就一直处在一片黑暗之中,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自己是醒着的还是睡着,但四周却总是摇摇晃晃的,几乎没有一刻停下来过。

终于有一次,她真正的感觉到自己是醒着的,身边也不再晃动了,于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直接映入眼帘的是上方雪白­色­的帐顶。

她转了转头,确定自己是在一张床上,手脚都被粗绳绑着,不知道已被绑了多久,久的都勒出了条条红­色­的血痕。

她现在正在一间屋子里,屋子并不大,至多十几平的样子,但却简单而整齐。床单、被套、杯壶都是白­色­的,这里除了白­色­器物就是褐­色­家具。

但有一件事情却很奇怪,妙语四下张望一番,发现这里竟没有门也没有窗,这样的地方她又是如何进来的呢?

很快就有人给她解释了疑惑。正对桌子前的一面墙壁突然哗的一声从中间打开了,强光带着浓浓的树叶和泥土的气息突然造访,妙语一时适应不了,转头缩在了床的里侧。

“姑娘醒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暗哑。

哗的一声,门又合了起来,屋内又恢复了昏暗,只有一盏昏黄的烛灯噼啪噼啪的烧着,时不时蔓延出几滴烛泪,啪的一声滴在褐­色­的桌面上,先是透明清洁的,很快又凝成了白­色­的固体。

妙语再次转过头来。他还是戴着他的斗笠。

轻轻咳嗽一声,她竟发现自己没有被点住哑|­茓­,忙迫不及待道,“当时你没有受伤?”因为长时间没有开口,她的声音简直要和他一般嘶哑了。

她真的很奇怪为何他当时又出现了,所以一开口便问了这么一件事,尚羽说他受伤了他怎么可能完全没事呢?

“没有。”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走掉?”他不是想杀尚羽吗?既然没事为何要走?

黑衣人没有回答,搬了张凳子坐了下来,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妙语依旧能感觉到他的注视。

半晌,他哈哈笑了起来,“妙语姑娘的好奇心果然不小,一般情况下被人绑到了这里,至少应该先问问别人的意图或自己在哪里才比较正常吧?”

“这个我自然要问的,但那个也不会不问,你不用着急,我马上都会问到的。”面对这样的情况,她还能说这样的话,她都有一些佩服自己了。

“好,今天我就让姑娘问个够。”他突然的慷慨倒使得妙语吓了一跳。

他继续道,“我之所以要走掉只因为要抓你回来。”

妙语忙道,“既然如此,你一开始见到我的时候就可以抓我,为何要等尚羽过来。”这句话是盗用之前尚羽的分析。当时他也承认自己是为了杀他才留下的。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目的应该不止是如此,不然他既然没有受伤,说明他的武功并不弱,那为何当时他不接着去杀他而选择假装受伤走掉呢?

他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黑衣人却笑了,“姑娘很聪明,我留下来的确并不是为了杀尚羽,只不过要你们都这么觉得罢了。”

“那又是为何?”

“因为我的目的本就是杀了红玉而不是尚羽。”

什么?!妙语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目的是杀红玉?这怎么可能?

“红玉的出现完全是偶然,你怎么可能知道她会替他挡上一剑。”她也是直到那一刻才知道红玉喜欢的人竟是尚羽的。

“这本就不难猜,我只要知道红玉姑娘在他身后,她就一定会来挡下这一剑的。”

当看到自己深爱的人遭遇险境,若是真正的爱,又岂能坐视不理呢?

黑衣人这句话说的简简单单理所当然,但妙语却呆呆的看着他,仿佛觉得现在才见到他一般。

先前他明明说什么剑也要女人也要的,说的世俗不堪,可现在看来,虽然他可恶,但却一点都不世俗,反而比她还深谙感情。不然他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看出红玉喜欢尚羽,更不可能会愿意相信她会为爱而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

她终是叹了口气,“我实在不懂你了。但你又为何想杀红玉,你和她有仇?”像红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仇人?

“我不但和红玉姑娘没有仇怨,几乎可以说见都没见过她。”

什么?“那……”

“所以我的目的虽是红玉,却也不是红玉。”说到这里他望了一眼满脸困惑的妙语,“这个原因若要姑娘自己想可能比较困难,还是我直说了吧。我之所以要等尚羽来,并非是为了杀他,只因为他是一定要见到我的,虽然他一定要见到我,但却不能跟着我,我虽然有把握走掉,但带着姑娘总是不太方便的,即便他追不上我,也不一定找不到我。”

“所以……”妙语瞪大了眼睛,“就为了甩掉尚羽,所以你才想杀了红玉?!”

“没错。”

“你……太无耻了!”既然为了这样的原因就可以杀死一条生命。“在你眼里人命就那么轻贱吗?”

他沉默了半晌,淡淡道,“我从未说过我是个好人。”

“那你究竟又为何一定要尚羽见到你!”不就是想要一把破剑吗,至于这样费尽心思吗?

等等……若他只是想要剑早就可以用她去找颀耀换了,她虽然不清楚日子过了多久,无论如何这么些时间去找颀耀总归够了。他又何必把她关在这里?

但他却将她带到了这里,难道……“你的目的并不是为剑?!”妙语突然大叫了起来。

“姑娘总算是猜到了。”他轻笑,“我之所以要尚羽见到我不过是为了让他以为我就是为剑而去的,若是公子羽都这么说,还有谁会不信呢?”

所以他才把自己假装成那么世俗不堪,不可理喻的人。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目的?“那你到底是谁,究竟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我等了很久,姑娘终于问了。”

“你打算告诉我?”这么便宜的事她反而相信不起来了。

“我说过今天会让姑娘问个够的,又怎会食言呢?”

“那你到底是……”

她还未问完,他便了起来,右手扶上了斗笠的边沿。轻轻一扯,黑­色­的纱全数掉落在了地上。

他的脸清清楚楚的呈现在她的面前。

一张相貌平凡却异常威严的脸。

怎么可能?妙语楞在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为剑而劫持她的人竟是君莫愁!

怎么可能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妙语脑里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他也知道了凶手是颀东廷,为了报复,所以想利用她来害颀耀?

她越想越是可能,颀东廷害他遭受失女之痛,他一定是想让他也尝尝这种感觉。所以才想杀颀耀的。

这样一想,她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你到底要做什么?”,他的目的若是把颀耀骗过来然后再杀了他该怎么办?若是颀耀因为她而有事她该怎么办?

“妙语姑娘好象很害怕?”他很悠闲的坐在椅子上欣赏她的恐惧。她刚醒过来的时候还有心思和他聊天,现在却这般害怕了,实在是有意思的很。

“鬼才怕你!你要杀便杀,不要那么多废话!”最好马上杀了她。她会这样无所畏惧,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君莫愁却笑了,“老夫猜想姑娘之所以会这样说,定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误会?

妙语的确还忘记了一点。既然他的目的只是想杀了颀耀又为何要处心积虑的要别人以为他是为剑而来的呢?直接绑了她威胁颀耀不就可以了吗?

可她现在毕竟想不了这许多,一心想着的就是不希望颀耀有事。于是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你很可怜,但是这件事情同颀耀并没有关系。”冤冤相报何时了。

闻言,他哈哈笑了起来,“我说了姑娘误会了我的意思,老夫若想杀颀耀那小子,又何必让姑娘看到我的样子?”

妙语皱眉想了一想,忿忿道,“因为你最后还是会杀了我。”

“姑娘只说对了一半,你现在之所以能够看到我,也能够知道这么多事,只是因为我想让你做个明白鬼,毕竟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但是你现在却要死了。”

死?!妙语一楞,“你现在就要杀我?”她不是怕死,只是没有想到罢了。“所以……你并不打算杀颀耀?”她若死了,颀耀也就不会乖乖就范了。可是她始终不明白他的意图,他想杀的就是她?这是为何?

看出了妙语的困惑,君莫愁又笑了,“姑娘不必想了,老夫说过要让你做个明白鬼,你想知道的我自会告诉你的。”

听到他这么一说,妙语忙道,“你不恨颀东廷?”

“自然恨的,不管是颀东廷还是颀门,我通通都恨!”说到他们,他的眼里才真正的冒起了火焰,仿佛要将自己都吞没了,但很快他又恢复了淡淡的表情。

“既是如此,你怎会不想杀颀耀?”

君莫愁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在看她,又似乎透过她看向更远的过去里,他终是叹了口气,“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机会,但是……姑娘应该明白的,有时候活着的人远比死了的人来的痛苦,简直可以说是生不如死。”说完,他笑了,仿佛为这个聪明绝顶的决定而愉快起来。

什么?!妙语一滞,他的意思是……想让颀耀痛苦?!

他竟那么恨他,恨到杀了他还不够,而是想让他生不如死!

“他和你有什么仇恨,关他什么事,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恨的就是他!”他已经没有多少人可以恨了。

怎么可以!妙语激动起来,“他完全不知情的,你不能这样!你杀了我吧,就让他以为我走了,不要告诉他!”

他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慢慢走向了她。

妙语越来越急,几乎要将她能想到的话全部搬出来,“对了!他无论无何都是蘅芜夫人的儿子,求求你,看在她的面上,不要这个样子。”

“住口!!”他突然一瞬间变的激动起来,“不许提她的名字!”

被他这样一吼,妙语的刚才发昏的脑袋也突然之间清醒了起来,对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既然要杀我,早可以下手了,为何要等到这个时候。”这的确也是个疑问,她却一直忽略了。

他的脚步又停了下来,眼神飘的越来越远,“我带你过来,只因想让她看看我的仇恨。”

这个“她”又是谁呢?

妙语正欲再问,石墙突然“哗”的一声打开了,妙语抬起头,君莫愁显然也是一楞,他实在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有人会进来这里。

又是一阵刺眼的强光,光晕里,一个人的轮廓显现出来,但只是黑黑一片,看不清模样,只能听到微微的喘气声,仿佛走了很多路才来到了这里。

门又“哗”的一声关了起来,来人回头望了一眼,又再次看向妙语这边。

颀耀?!

他一向明亮胜雪的白衣上已染上了路途的风尘,眼睛里依旧有光彩,却渗透着浓浓的疲惫。

但他毕竟是找到她了。

两难的选择

“怎么可能?你怎么找来的?”君莫愁完全不能相信,他­精­心设计的骗局不但毫无用处,既然还能被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过来?

“在下记得曾说过的,身边有个帮手,他其他的本事没有,追踪却是一流,盟主莫非忘记了。”

他当然不信他的话,他自己有没有被追踪怎可能不知呢?

但妙语却想到了,他之所以能找到她必定是栀香草的缘故。从前因为这件事她一直都很郁闷,现在想来这绝对是他做过最对的一件事情了,不然今天她的小命可就要没了。

可是她忘了,即便颀耀来了,也不一定有用的,他们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武林盟主君莫愁。他的武功到底多深没有人知道,但能成为盟主的人必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颀耀确实是震惊的。

“在下真是没想到将小凤掳走的人竟会是盟主,这九宫八卦阵也着实花了一些工夫的。”

难道他也猜到杀死君子雨的人可能是叔父吗?可是他为何要带走她,就是想加害他?既是如此,他又为何不直接带着她来威胁他,而跑回了凤芜山庄呢?他的心中实在有太多疑问。

“你虽然没想到,却还是来了,老夫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找到她的,却也不得不佩服一下你。”他这一来,确实害的他全功尽弃。

颀耀走上一步,“盟主不用懊恼,在下也不过是碰巧罢了。”

看着他正欲再抬的腿,君莫愁轻笑,“你以为你来了,我就杀不了她吗?现在我只不过多了点小麻烦,我是该将你也杀了,还是留着你让你痛苦比较好?”

颀耀停下了脚步,也笑了起来“盟主准备怎么选呢?”他问的那样轻松,仿佛对方说的事与他完全无关一样。

一般人听到他这么说定会比他还要紧张,只因自己本以为捏在手心里的人却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岂能不紧张呢?

但君莫愁却笑了,“老夫不得不承认多情公子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像公子一样能够遭遇险境依旧谈笑风生的人实在不算多的,而这样的人也是最危险的人。”

这也是颀耀最特别的地方,他的武功很高,却绝对不是最高的,但他还是很特别。他的特别之处就在于越是危险和倒霉,他越是喜欢谈笑。只因这样不但能使自己轻松,更能使对方心神不定,一个人心神不定的时候才越容易暴露弱点。当对方露出弱点的时候,就是他取胜的机会。

但君莫愁显然不是普通人,也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这个选择的确是有些难度,若我杀了你,这件事情也就这么完了,但你的痛苦也就止于死而已,但我若不杀你,只杀她的话,你以后定会异常的痛苦和折磨,这样虽好,但留着你,老夫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江湖地位也就毁于旦夕了。”

“所以……盟主最后怎么选择呢?”

“不如你帮老夫选选,如何?”

“在下若选了第一种,盟主定会选第二种,在下若选第二种盟主定会选第一种的,在下还是弃权的好。”

苍劲的手指敲击着剑尖,他皱眉思考一阵,而后又笑了,“但是公子既然知道了这一点,也可以心中想着第一点却说第二点,这样岂非就能迷惑老夫了?”

“这样的招数都被盟主想到了,在下实在是佩服,只是……如此一来,在下说了就等于没说,又何需再提意见?”

“好好好。”君莫愁大笑了起来,“老夫着实很欣赏公子,所以也不准备跟你绕圈子了。”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眼睛直直的看着他,“老夫心中不是不明白,若要公子选定会选第一种的。”

妙语一瞬间的失神,他会选择死?!

颀耀也一楞。却并没说话,只是静静听他说下去。

“你会这么选只因你知道若选第二种,她就必须要死,但若选第一种,她说不定还有生还的可能。”

什么?!妙语死死的盯着颀耀,“你笨蛋吗!我要死要活管你什么事!”她不要他死,不要他为了她而死。

“姑娘不用紧张,老夫的话还未说完。”他又转头向颀耀,“老夫说了很欣赏你,所以今天就给你一个机会选择,你要我选什么我就选什么,当然,你自然会选第一种。但老夫话说在前头,我从未答应杀了你,就不杀她,所以若你选了第一种,说不定到头来两个人都要死,但你若选了第二种不但能使老夫身败名裂,还能活上一个人。”

“这么说来这两个选择似乎都差的很了。”颀耀苦笑。

看到他皱眉思索的样子君莫愁又笑了,“贤侄莫要着急,我还有一个‘不过’未说。”

“哦?”

“不过……若你选了第一种,只要能说出个理由来使我信服,说不定不杀她也是可以的,毕竟老夫同妙语姑娘并没有仇怨,没必要非杀她不可。”

颀耀想不不想,立马道,“在下的第一个理由就如盟主自己所说,你恨在下一家,又何苦非要杀一个无辜的人呢?”

“这很简单,我杀了她你定会痛苦的。”感情的事他比谁都要明白。

“这么说盟主的目的不过是要在下痛苦。”

“没错,我一直以来就是这个目的。”

颀耀无奈的叹气,“但是我若选了第一种,即便觉的痛苦那时也已经死了。”

他突然笑了起来,“那么死不瞑目应该也算是痛苦吧。”

“你变态!神经病!”妙语终于受不了了,大叫了起来,既然有这样的人,连死都要人家不瞑目,到底他在恨什么,恨颀耀什么?

君莫愁却一点也不在意别人骂他变态,再变态的事他也做过了,就算被人骂变态也不希奇。

他只是淡淡的向颀耀道,“你看到她的样子了吗?你以为你死了,她还会想活着?”

颀耀深深的看进她的眼里,她也深深的看进他的眼里。她想告诉他,不管他去哪里她都愿意去的。

即便是地狱也无所谓。

颀耀终是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她不会想要活的。”

君莫愁挑眉,“所以你也同意将你们一起杀了才是最好的选择。”

颀耀摇头,“她一个人活着的确只会痛苦,盟主也定知道的,她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所以即便你不杀她,我也是痛苦的,就算死了也不会瞑目。”

君莫愁一楞,随后又哈哈大笑,“你说了半天还是不想我杀了她。”

是的,即便他已想的那么透彻,看的那么仔细,他还是不能让他杀了她,即便知道她会痛苦,他还是不能让她死。他怎么可能狠下心来让她为了他而死呢?

“在下不过是想帮盟主分析一下,她死与不死在下都是死不瞑目的。况且盟主也说了,她与你无怨无仇,你又何苦杀一个无辜的人呢?”

“好!”君莫愁忍不住鼓起掌来,“多情公子的理由果然有些意思,的确值得老夫参考。”

妙语却再也听不下去,“颀耀!你个自以为是的笨蛋,我不要!”

颀耀抬起头望了她一眼,他当然看到了她眼里的恐惧,那种深的要将人淹没的恐惧,他根本不敢看她。只能再次看向君莫愁。

“我不要!我不要!”她嘶心裂肺的叫着,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肯听她讲话。

这样的声音听在他的耳里,他又怎能忍心呢?

他终于还是走到了她身边,坐在床沿上静静的看着她,“小凤不要闹了,你自己说过什么来着,你是新时代的女­性­,没有男人算什么,你不是还有事业吗?”

“我不要!我不要!不要!不要!”她什么也不想听。

“答应我好不好?”他第一次这样请求她。

“不要不要!你混蛋!打死我都不要!”

他盯着她的眼睛,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他的手那样漂亮,却布满了厚重的茧,没有摸的人一定不会知道的。

他终是说了,“你可以……去找尚羽。”是怎样的忍耐怎样的无奈他才说出了这样的话。

妙语顿时楞住了,“你说什么?”他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她是物品吗?他想给谁就可以给谁。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他又转过头去,“盟主还不准备下手吗?”

君莫愁皱着眉头看向他们两个,谁都看的出来这样两个人一定是异常相爱的,他也知道的。但他从不允许自己心软,他痛苦的时候又有谁怜悯过他?他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恨。

他的长剑握在手中,依旧是冷冰冰的,他已经多少年没用过武器也用不着动手了。但这些日子却用的格外的多。

“不要!求求你不要,和他没有关系!”她的声音回荡在不大的屋子里,那样痛苦,那样无助。

他的脚步却依旧没有停下。

“你为什么要这样……”她的声音早已破碎,身体抖的厉害,几乎就要撑不下去,原来绝望是这样的感觉,实在太残忍……

他们俩已站的很近。

“你是准备先和老夫切磋一下呢还是直接受死呢?”

“在下本也想领教一下盟主的功夫,只是实在不想一身臭汗的死。”

临死的时候依旧不忘开开玩笑的,这个世上又有几人。

君莫愁也笑了,他实在不愿承认,他虽然恨他,却不讨厌他。

剑势已发,也就在这时,那扇紧闭的石门又哗的一声打了开来。

本已绝望的妙语心中又突然生长出了淡淡的希望,虽然门外的光线很强烈,但这样的光此刻在她的眼里不但不觉着刺眼,更像是来自天堂的光线。

君莫愁当然也意识到了情况可能有所变化,他虽然没有见到来人,但他也知道若是他的人是绝对不会擅自进来的。

这样一想,他的剑更加迅猛的袭向了颀耀的心口。颀耀当然不笨,这个时候再傻傻的受死就是呆子了。

但是君莫愁的速度本就很快,而且剑早已刺出,颀耀的速度再快终是没有逃脱开去,只不过使剑饶过心脏换了个地方刺去罢了。

这一切就发生在门打开的瞬间里。

哐的一声后,屋子里半点声音也没有,门又“哗”的一声关了起来。

紧接着是两个人的大叫声,“慢着,人不是我们杀的!”

但这句慢着是否还有用呢?

妙语呆呆的望着前方的两个人,脑海里什么都不剩了。

这样的表情,只因她看到剑已在颀耀的腰间。

沉默。

漫长的沉默。

可是剑却始终停在那里。难道是因为那句“不是我们杀的。”所以他的剑才顿住了吗?

显然并不是的。颀耀一个旋身人已离开君莫愁四丈之远,直向妙语身边飞去。

怎么会这样?君莫愁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剑依旧在他手里。他震惊只因刚才那一剑刺去竟然会刺不下去,这样的事他从未见过。

难道真的冥冥之中有神助吗?蘅儿……是你吗?是你保护了你的儿……

妙语不可置信的望着颀耀,他怎么会没事呢?

难道……“湘妃剑?!”

她突然的大叫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是连珠……是连珠救了颀耀,她虽然从不相信鬼怪之说,但是那样的巧合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君莫愁的女儿被杀,所以想杀颀耀报仇,但他的另一个女儿却在冥冥之中救回了他,这样的事到底该如何解释才好……

君莫愁看着门口的两个人,向颀耀道,“你早知道他们会来?”所以故意和他罗嗦了一大堆,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盟主实在是冤枉我了,我若早知道也不会说那样的话了。”他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妙语,他竟然叫她去找尚羽,若不是意识到自己要死了,谁会把自己的女人托付给别人照顾。

还是颀门先开口了,“君兄,我们以多年不见了吧?”

君莫愁并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抚摩着手中的剑。他知道这样一来,他胜的把握已所胜无几了。

“我想盟主对我定有些误会。”颀东廷也走向前去,“令爱并不是我杀的。”

因为妙语失踪了,颀耀才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的,想要大家一起帮忙找,那时颀东廷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都怀疑他,他承认他是有些失望的,特别是当他知道颀耀也怀疑他的时候,但毕竟当时的第一大事是找出妙语来,他也就没有多言了。

但此刻却不得不澄清,不然这些个孩子不知道要遭受什么罪。

君莫愁却显然已不想听他说下去了,挥了挥手,又突然大笑了起来,“竟然你们都来了,既是如此,大家就一起死吧,这个门只要关上了就只能从外面进来,当年她也是拼命的想回家去,却怎么样都回不去的。”

什么?!所有人都楞住!

“废话也不多说了,只要……”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左边的墙边,手摸着墙壁上的一个突起,笑道,“只要我轻轻一按,我们都一起完了。”

等等……妙语突然觉得这件事情完全一片混乱,她几乎理不清思路来。也就在这时一阵强光袭来,门吱的一声打开,然后什么东西刷的飞了进来,妙语反映过来的时候,一根树枝已将君莫愁的手打在了墙上,鲜血汩汩而出。

白­色­的身影一闪,一个人已经站在了君莫愁的身边,速度之快,这世上若真有凌波微步的话也不过如此。

妙语张大了嘴,大叫,“老头子!!!”

情仇难忘却

“这么久没见到为师,妙妙一开口就是老头子,为师真是伤心的很那。”

这么久不见他还真是不点也没变,“你怎么会来?”

“还不是这老顽固家的孝顺儿子,他知道自己拗不过他,所以才来墨城找我过来的。”

他指的是……君子雷?

无胜老人连连叹气,在房中来回踱步,“我都这把老骨头了,本该享享清福的,你们非得搞成这样,一定要把我请出来这事才能结束,是不是?”

沉默。连君莫愁竟也不说话了。

“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如何?”这话他当然是对正被他的树枝伤的受伤流血的人说的。

君莫愁抬了抬眼,终是叹了口气,“这事您还是不要管了。”

“我说,你非要气死我是不是?一定要打打杀杀才行?你打了大半辈子了,还没有打够?”

再次沉默。老头子心里当然也明白,这事并不是那样简单的。

“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仇恨,非这样不可?”他索­性­翘起二郎腿在桌边坐了下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墨城了,一出来就走了那么多的路。

“盟主怀疑老夫杀了她女儿。”颀东廷看了看颀耀,终是决定说出来。

“就这事儿?”老头笑着向君莫愁道,“那我可以代他向你保证,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君莫愁还是皱着眉头,并不应声。

“你不信?”老头子跳了起来,他可着实是个急­性­子。

君莫愁低下头去,“您的话我怎会不信。”

听到他这样说老头才重新坐了回去,“那还有什么难事?不如听我一句,大家还是早些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不行!”

君莫愁又大吼了起来,“今天谁也不许走!”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怎能说放就放。

老头子好笑道,“你说你奇不奇怪,又说相信我,又不让他们走,怎么?还想留他们吃顿晚饭压压惊?”

“您不要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您还是走吧,这事与您无关。”

“你今天要是不讲清楚,老头子我就不走了,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想怎么办。”

“你……”他能拿他怎么办,当今江湖上谁还是无胜老人的对手,他想赶都赶不走的。

“好。”他扫了眼四周的人,终是收起了长剑,好象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

“今天我就将我们的恩恩怨怨做个了结。”说完,他撕下衣服的一角,静静包好了伤口。

一切结束后,他身体靠着墙壁,淡淡道,“我的确相信子雨并非颀东廷或颀门中的任何一个所杀。”

什么?!人真的不是他们杀的?妙语虽然很想要这样的结果,但这样的结果却也使得今天这件事情变的更加复杂了。

君莫愁既然相信不是他们杀的,又为何要杀颀耀呢?他的动机不是更奇怪吗?

君莫愁接着道,“老夫会相信,只因为我早就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听到这里,不只妙语,所有人都满脸诧异,简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竟然知道……而且早就知道……

“到底是谁?”妙语迫不及待道。

他看了眼妙语,竟哈哈大笑了起来,但笑声却比哭还要难听。

“正是老夫亲手杀的。”

沉默。

这样的话有谁会相信?

他们并不是没有见过君子雨,也并不是没见过君莫愁对她的关怀倍置,他对连珠的好若有他对君子雨的一成,连珠也不会这样偏执和极端了。

他对君子雨有着这样深厚的父爱,他现在却说是他自己杀了君子雨的,又有谁会相信?

但他的表情绝对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也绝不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你杀了自己的女儿?”

连一直波澜不惊的无胜老人都无法相信。他认识君莫愁也好多年了,他的确有些怪脾气,却还不至于如此变态。

“您只说对了一半,我的确杀了她,但她并非是我的女儿。”

什么?!

若是诧异是有等级的话,他们今天听到的事个个都是超常规等级的,简直比人生中任何时候听到的这种话还要多的多。

接下来等着他们的会是怎样一个故事呢?

“她不是你的女儿还会是谁的女儿?”老头子今天也有些闷了。

“他的。”

顺着他的眼睛望过去,这个人是——颀门!

颀门猛的一楞,当发现所有人都很奇怪的看着他的时候他终于笑了,“不可能。”

君莫愁也笑了起来,“你怎知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本就没什么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也许你说的对,但……这件事还是不可能。”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了。

“哦?”君莫愁显然不能相信,因为这件事情他是非常确定的。

颀门叹了口气,看向颀耀,“我想耀儿已经知道不是我的儿子这件事了。”

一个男人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种事本应是难以启齿的,幸好这么多年来他在意的东西本就不多了。

“什么?”

君莫愁手中的剑哗啦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颀耀不是你儿子?”这怎么可能?!

“不错,成婚多年我却依旧没有子嗣,于是我自己进行了诊断,也确定了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实。”

啥?

帅伯伯竟然患有“不孕不育”症。妙语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很不应该,但脑海里还是突然呈现了电视上众多XX医院的广告。

哎!一定是被荼毒太深了。

他们的对话却还在继续。

“所以……他又是谁的儿子呢?”老头这下真被整晕了。

“他是我的儿子。”颀东廷突然接上了口。

他从未这么说过,因为在他的心里颀耀就只是他的侄子。可今天他却说了,还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了。

“你的儿子?”老头突然觉得有些发抖,“你和……”蘅儿吗?

听到这里,颀门和颀东廷都闭上了眼,“不错。”

颀家实在欠蘅儿太多太多了。

“什么?!”老头子几乎要跳起来,“你们把我乖徒儿怎么样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徒儿?”妙语几乎要崩溃了,谁来告诉她究竟是怎样一件事情啊????

颀耀早已帮她松开了手脚上的绳子,正轻轻揉着她发红的脚踝,看到她抓狂的模样,好笑道,“小凤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

“好啊好啊,”妙语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抓着他的胳膊,“快说啊。”

“老头子是我娘的师傅,我的武功也有一半是他教的。”

“一半?”因为这句话,妙语的心思突然转向了另外一件事。“那……还有一半呢?”

“还有一半自然是师傅教的。”

妙语忙试探道,“你师傅又是谁?”

颀耀皱眉,“师傅从来都是蒙面的,不肯告诉我他的真实样貌,但他对我的确很好,不但自己教我武功,还叫老头子一起教我,他不愿告诉我容貌,我想他定是有什么苦衷吧。”

怪不得他会认识老头子,妙语恍然大悟,“那你怎么结识你师傅的?”

“五岁那年他半夜来我房间,将我拖到了你和尚羽去过的那片罂粟田,从……”

“卡!”妙语突然打断了她,只因她已经完全将这件事弄明白了。

“我现在又要给你送一个秘密,这次你要答应我,再也不许不理我,不许生我的气。”她实在很不喜欢那样。

颀耀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好,我做好准备了。”

他其实也不喜欢那样对她,他一向是个极自制的人,但自从遇上了她他的自制力便大大降低了,有时候甚至不认识自己,他还是那个深藏不露的颀耀吗?

深吸了一口气,妙语握紧他的手,“你听着,你师傅就是你爹,他不想让你知道他教你武功,所以才蒙面的。”

她其实很怕他怪她多管闲事的,但是她实在不想看到颀耀和帅伯伯那个样子了。

听到这话,颀耀一瞬间的呆滞。谁也免不了的吧?听到自己敬爱的师傅就是不太喜欢的父亲的时候。

妙语胆战心惊的望着他,生怕他突然又爆发,“你……没事吧?”

他的眼睛终于动了动,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嘴角一弯,“没事。”

没事?就这样?

这样的反应未免也太少了点吧?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大大超乎她的意料。

“你不想对我说什么吗?”妙语眨巴了下眼睛。

颀耀帮她揉脚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环上了她的腰,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道,“小凤想要我说什么?”

这样的低喃让她耳朵一阵发麻,大庭广众之下……他他他……想­干­吗?“没……没有……”

“小凤猜对了,我的确有话要说。”他依旧搂着她,放在肩膀上的手却移到了她头上,令她不能动弹,然后他缓缓凑近了她的脸……

他想­干­吗……妙语一惊,该不是想kiss吧????

颀耀当然猜的到她胡思乱想的本事,但依旧没有停止动作,目标却不是她的­唇­……雕刻一般的鼻贴着她的小巧玲珑的鼻子,然后他静静闭上了眼,声音温柔的如春风一般,“小凤也闭上会吧。”

这样的暧昧姿势,妙语突然紧张起来,她的确闭上了眼,只是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

“你想……说什么?”

温暖的气息那样那样的近,一阵又一阵的萦绕在她的鼻间……

然后他终于开口了——

“嫁给我吧,好不好?”

虾米?妙语的眼睛猛的一张,正好望进他灿如星子的瞳孔里。

这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求婚????

妙语看了眼四周,拉开距离,尴尬的一笑。“我说……这个时候说这个未免不太合适吧?”

有自信选择这样的时刻来求婚的男人这个世界上恐怕也找不出几个来的。只因这样的时刻来求婚成功率必定是最低的。

妙语当然也很郁闷……

至少……该有蛋糕吧,没有蛋糕也该有鲜花吧,没有鲜花也该有戒指吧,没有戒指也该有个替代物吧……好吧……就算啥也没有至少该有个浪漫点的气氛吧?

即便不浪漫至少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嘛……

她手脚都疼的要死的躺在床上,旁边几人都在剑拔弩张着,他们的生命随时都可能完蛋,在这样上午时刻,他竟然向她求婚?

这个……简直堪称史上最变态的求婚方式嘛!

但……他的表情那样的认真……她确定没有人会认为他此刻是在开玩笑的;他的眼睛那样的迷人……即便不说话已经可以将人的魂魄勾去,更何况还说了如此动人的话……

她实在有太多不满意,可是……“我愿意。”

她承认自己被彻底打败了,这样一个男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向你求婚你都不可能拒绝的,没有鲜花也罢,没有戒指也罢,现在马上就要死掉也罢……她依旧没有办法去拒绝。她没办法拒绝,因为……她是那样的爱他。

是的,她爱他,比她自己想象还要多的多。她以为的一点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的那样的多了。

妙语还在陶醉中,四周突然想起一阵鼓掌声。

抬头望去,她顿时尴尬万分。

房间里所有的脸都望着他们,却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

一种自然是高兴的,以老头子为代表,他笑的几乎都要跳起来,“颀耀小子有意思,我家妙妙就这么便宜你了?”说到这里他掰起了手指,“虽然她厨艺完全没有,医术也不高明,­性­子也有些怪异,但至少……还是个不错的丫头。”

听到这样的话,妙语实在不知道到底该笑还是该哭了。这果然是老头子的风格。

但另外一种表情却不怎么好了,也不用找代表了,因为只有他一个人铁青着脸,几乎要冒出火来。这个人当然是君莫愁。

但很快,他又莫名的大笑起来,那笑声绝对比哭还要难看,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却又好象看着更远的地方。

“这就是命运?”他输了……那蘅儿呢?他以为她会很好……虽然他不清楚她发生了什么,但她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似乎在问别人,却更像在问自己,他实在不愿承认自己计划了这么多年的事竟然就这样就彻底的失败了。

不对!

他的眼里又有了神采,他还有一个人可以伤害的,“你们一定想知道小雨是谁的女儿。”

什么?

他不说众人差一点就忘了,但经他这样一提,冰冷的气氛又弥漫开来。

没有敢去猜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猜并不是因为猜不到,这本不就不太难猜的,更何况在场的又大多是聪明人。不猜只是因为不能去相信自己的猜测罢了。

君莫愁又笑了起来,“想必你们也想的到的,小雨既然不是颀门的女儿,也不是老夫的女儿,那么她必定是颀门主的女儿了。”

什么?!

在场一片沉默,他终究道破了他们的猜测。

只有妙语的心里完全是震撼的,“怎么可能?颀伯伯自己有没有女儿难道还不知道吗?”

君莫愁似乎很满意有人提出质疑,冷笑道,“丫头你这就不懂了,女人生孩子男人是只能站在外头的,那么房间里发生什么事情又如何知道呢?”他当年不过买通了稳婆,做了点手脚罢了。虽然他的本意是杀了那个孩子的,可是……

“她当年是生了一对龙凤胎的,所以……”他看了眼颀东廷,笑了起来,“所以现在死的是你的女儿!”

等等等等……妙语突然大叫起来,“可是……你还给子雨和颀耀定下亲事?!”他到底有着怎样变态的心思!

“姑娘终于猜到了,可是……”他的眼神越发狠厉起来,“因为你,也因为连珠那个不懂事的丫头,我这个完美的计划却出现了意外。”

意外?

连珠竟然会给小雨出什么“借尸还魂”计,这一切都使他的计划遭到了很大的变化……所以……“老夫发现他们的时候,你们却还都不明白,所以我只能想点主意让你们明白了。”

什么?让……他们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老夫的意思是为了让你们知道­阴­谋的主使,特地用鱼肠剑杀了真的张三,让你们以为是连珠杀的,想来你们还得感谢老夫才是。”

真的张三是君莫愁杀的?可是……妙语望向颀耀,“当时你明明说只有湘妃剑才能留下那么小的伤口的。”所以大家才自然而然的认为真的张三和假的张三都是连珠杀的。

颀耀叹了口气,“假的张三的确是连珠姑娘所杀的。不过……”他苦笑起来,“现在看来,当时子雨姑娘说她用鱼肠杀了张三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当时我却没把它放在心上,以为他们只是想包揽责任而乱说的。”

虽然他们的确是在乱说,但子雨熟知各种兵器和武功却是事实。当时她必定看出张三的伤口是鱼肠所致,所以才会包揽责任的吧?因为能拿到鱼肠的只有两个人——她爹和君子雷。她绝对不会怀疑是自己的爹杀的人,于是自然而然的认为必是君子雷所为。如此,为了保护自己的哥哥,她才会站出来承担责任。君莫愁敢利用湘妃剑和鱼肠剑的剑锋相似而想用鱼肠装做连珠的湘妃剑来扯出连珠,显然也忘记了子雨对于兵器的熟知,以为大家都会认为是连珠所为。

颀耀再次叹气,继续道,“我本没见过鱼肠,自然不会去猜是鱼肠所为,想来自从君姑娘说出来以后,也就只有我被君盟主骗了而已。”其他人都顺着子雨的话以为是鱼肠所杀,只有他暗自猜测是连珠用湘妃剑所为。

虽然人不是君子雨杀的,但她说的凶器却是对的。

这件事情过去这么久竟然还有这么多内幕,妙语简直要乍舌了,可是有一件事她始终不明白。

“你怎么能忍心杀死君姑娘?”这个问题她实在不能不问。

君莫愁对君子雨的爱是真实的,她还没笨到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两个相处了二十多年的人,即便不是父女,也应该胜似父女了。更何况君子雨还是蘅芜夫人的女儿,他爱的人的女儿。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君莫愁的脸上出现了无比痛苦的表情。

“这都是你害的!你若不来她就用不着死!因为你的出现,我知道颀耀是不会娶她的,她也不会嫁给颀耀的,所以她只能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直未发一言的颀门终于开口了。他一直在努力将往事忘记,也一直努力在做一个淡薄的人,但今天这样的场面他却再也不能沉默了。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恨她!若是她没有死我还可以继续恨她,她死了就要她的儿女来偿还我!”君莫愁的眼里是无比深沉的恨意,他的恨灼烧不了别人,却简直要将自己绞碎。

看着这样的他,颀门突然觉的好笑起来,也真的大笑起来。

“她到底还欠你什么?”

她欠他什么?君莫愁突然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欠他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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