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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一嫁再嫁,罪妃倾天下 > 幻灭 瑃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16

幻灭 瑃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16

成卓远心中便多少有些郁郁,他自知曹楚仁此去江浙,绝非是为了悠闲度日的,但是却也没想到曹楚仁的势力竟会一日千里,倒是他小瞧了曹楚仁。

眼底下最要紧的自然是边疆战事,等到战事一结束,自然又到了朝中势力大洗牌的时候,没有个三五年是理不出什么头绪来的,而那期间自然是不能出什么大乱子的,显然曹楚仁也是心知肚明,这时候派这么一个秦风扬过来,既是为了试探成卓远的态度,也是在凸显自己诚意。

成卓远为此烦躁了好一阵子,他自诩是淡然笃定之人,但却也有这样不安焦躁的时候,以往这个时候,他尝尝是去初雪殿,看慕容微雪静静地烹茶看书,心便也跟着静了下来。

再者便就是叫来周瑾,一番秉烛夜谈,周瑾永远都会说出最中肯的意见,时常一针见血,让成卓远颇为难堪,但是成卓远却最是喜欢这样的周瑾。

只是那段时日,成卓远却并不喜欢待在初雪殿,倒不是慕容微雪做错了事儿,只是他见不得那桌上摆着的黄灿灿的枇杷,偏偏慕容微雪还爱吃得紧,成卓远瞧着自然有些胸闷。

只是周瑾也并不在京师,成卓远因此颇有些焦躁。

是时候该把周瑾召回来了,只是固原那个地方,瞧着无足轻重,但却是承转启合的关键,除了周瑾,他谁都信不过。

所以是时候要启用新人了。

比如说这个秦风扬,如果他不是曹楚仁的人,成卓远自是一定不会放过。

但偏偏他就是。

成卓远因此上了火,虽然并不严重,却也一直这样慢吞吞地熬到了这时候还没好,太医院日日三趟送来汤药,他懒得得喝,陈巧云亲手熬制的枇杷膏,他看着就烦,连带着连慈瑞宫他都许久不去了。

慕容微雪担心了许久,日日变着花的朝御书房端茶送水,冰糖雪梨、川贝金银花、竹叶莲心……

成卓远日日口中都泛着涩,但却也都乖乖喝了,那是女儿家的一番心意,他如何不知?

有几次早朝的时候,成卓远瞧着慕容肃一脸神采奕奕,便就有些难以抑制地咬牙启齿,那是他的岳父大人,却更是掐着他咽喉的死敌。

他不是不是慕容肃私底下曾与秦风扬见过面,他更加知道,曹楚仁和慕容肃都是他的­肉­中刺,而在合适的时候,他即便是剜­肉­也要将他们杀个赶紧利落。

只是那剜下来的­肉­……

成卓远瞧着慕容微雪的睡颜,心里面“霍霍”的疼,伸手将这睡梦中的女子拥入怀中。

……

悲心不堪与人语,月­色­惨淡伤愁绪。

枇杷暗把浮香送,还把离思共记取。

……

成卓远一口口抿着那苦涩的枇杷茶,想着昨晚上的那首《和破荷》,心里面堵得厉害。

“万岁爷,一会儿您去哪儿用晚膳?奴才现在就去通传。”赵如海恭恭敬敬问道。

“兰亭殿,”成卓远将茶水一饮而尽,沉声道,“兰妃的伤可大好了?”

“是,兰妃娘娘的身子已然大好了半月有余了,”赵如海一听成卓远要去兰亭殿,少不得有些惊诧,成卓远自从那日清晨去过一趟兰亭殿,赏了赵兰儿几盆西陲长欢,便就再未提起赵兰儿,不知怎的,今日成卓远竟有兴致去兰亭殿,赵如海当下又道,“那奴才现在就去通传了。”

成卓远挥了挥手,赵如海躬身退下。

成卓远走到龙案前,白皙的手指缓缓拿起案上的书信,今日一早到的边关机要。

不出意料,慕容南风了结了赵志胜,同时也要了陶不凡的半条命,眼瞅着赵氏一族和陶氏一族都要分崩离析了,这虽然都在成卓远的意料之内,但却也有让他出乎意料的地方。

比如说,慕容南风奏请,慕容王府二十万大军戍守恰克图。

这慕容南风显然是比慕容肃更加厉害难缠的角­色­,若他答允,那么从今后起慕容王府的势力便就涉及到了边关,若是他不答允,那二十万大军一旦返回京师,必定给朝廷带来不小的压力,更何况,慕容肃和曹楚仁已然开始勾勾搭搭,他们都是经历了前朝皇太子逼宫谋反之乱的,而且他们也更具野心和实力。

所以呢,慕容南风这一步棋走得极为­精­妙。

所以呢,在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前,赵氏一族和陶氏一族暂时还不能亡。

不对,是赵兰儿和陶惠颜还不能亡。

尤其是赵兰儿。

前朝所有的风雨动荡,必须在后宫找到平衡。

定局:枇杷暗把浮香送,还把离思共记取18

一封则是个陶连亭,慕容南风信中百般自责,恨不能为陶不凡亲受此痛,又大加斥责此事源头赵志胜,承诺陶连亭,日后慕容王府必定与陶氏一族齐头并进,彻底斩杀赵氏一族骟。

~~~~~~~~

京师。

九月初六。

御书房。

成卓远独立窗前,已经好一会儿了,赵如海进来给成卓远奉茶的时候,瞧着成卓远这般不动声响,心里面便就多了几分忐忑,自从今日一早接到了边关急件,万岁爷便就一直是这般模样,这样可委实不是什么好事儿,尤其是对于他这么一个近身伺候的奴才来说。

“万岁爷,您喝口茶润润喉吧,如今虽说是秋高气爽,却也是最容易上火的时候,汤药您不乐意喝,这些子茶水好歹也该喝”赵如海一边说,一边恭恭敬敬双手将茶盏放在了软榻上的小几上,又从食盒中端出一小碟子的杏仁酥。

成卓远侧过脸,瞧了瞧那白瓷茶盏中的蜜­色­的茶,眉梢一动,坐下来,端起那茶盏抿了口,不由得勾了勾­唇­,问赵如海:“是初雪殿送来的?”

“是,回万岁爷的话,这可是德贵妃娘娘亲手煮的枇杷茶,”赵如海瞧见成卓远面­色­轻松下来,随即赔笑,道,“今日一早,奴才便就瞧见那青玉姑娘在御花园里面采枇杷叶,当时奴才还好一通糊涂,这青玉姑娘到底要做什么,直到刚刚青玉姑娘送这枇杷茶的时候,奴才这才恍然大悟。”

成卓远不语,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那细腻的白瓷,瞧着那一小碟子­精­致的杏仁酥,有些出神。

昨儿晚上,他连夜批折子,等回到初雪殿的时候,已然接近午时了,殿中安静得紧,他只道慕容微雪已然睡下了,便就蹑手蹑脚走进寝殿,却不想,竟瞧见慕容微雪正躺在软榻上,手里面执着一本手抄《长亭诗词》铪。

慕容微雪显然是睡着了,蜷缩着身子,像一只怕冷的猫咪,成卓远瞧着,少不得一番心疼怜惜,忙的上前抱起慕容微雪上了床,给慕容微雪盖好被子,自己这才又一番洗漱,也便上了床。

正待合眼,成卓远却觉得肩下有些异样,忙的起身查看,这才发现,慕容微雪手中竟还死死握着那本《长亭诗词》,成卓远哭笑不得,好赖才从慕容微雪手中取了下来,一时间却也失了睡意,便就披上了衣衫就着慕容微雪正翻着的那页看下。

《和破荷》

悲心不堪与人语,月­色­惨淡伤愁绪。

枇杷暗把浮香送,还把离思共记取。

……

看到这里,成卓远少不得有些郁郁,俯身下去瞧着慕容微雪的睡颜,瞧着瞧着,成卓远竟不由得一声叹息。

今年八月中秋,按照惯例,定安王自是好一番进贡,且不说那些子苏绣茶叶金丝银线,单单是这一千斤的枇杷,就足足让朝堂上下人人赞誉不已,枇杷在南方并非金贵之物,但是对于北方而言,却实在是难得,御花园中虽然种着几株批把树,但是却也不过用来观赏而已,结果自然是不能够的。

说到这枇杷,以往每年南方自是有纳贡,但却也不过百十斤给皇亲贵胄们解馋罢了,但是曹楚仁今年却是大手笔,朝中大臣人手都分得十多斤,为了枇杷新鲜,曹楚仁竟还沿途购置藏冰,所以等到了京师,这些子枇杷却都鲜­嫩­味美的很。

慕容微雪素来是爱食枇杷的,所以初雪殿的枇杷一直都未曾断过,只是成卓远并不爱吃这甜腻腻的南方果实,所以每每也只是瞧着慕容微雪吃罢了。

那曹楚仁派来的进贡臣子,名叫秦风扬,成卓远召见过两次,人虽然十分低调内敛,但却是难得的将才,和周瑾是一路的人,但是却又有着霍晨的那股子激灵劲儿,这样的人才,不管为谁所有,自然都会如虎添翼。

成卓远心中便多少有些郁郁,他自知曹楚仁此去江浙,绝非是为了悠闲度日的,但是却也没想到曹楚仁的势力竟会一日千里,倒是他小瞧了曹楚仁。

眼底下最要紧的自然是边疆战事,等到战事一结束,自然又到了朝中势力大洗牌的时候,没有个三五年是理不出什么头绪来的,而那期间自然是不能出什么大乱子的,显然曹楚仁也是心知肚明,这时候派这么一个秦风扬过来,既是为了试探成卓远的态度,也是在凸显自己诚意。

成卓远为此烦躁了好一阵子,他自诩是淡然笃定之人,但却也有这样不安焦躁的时候,以往这个时候,他尝尝是去初雪殿,看慕容微雪静静地烹茶看书,心便也跟着静了下来。

再者便就是叫来周瑾,一番秉烛夜谈,周瑾永远都会说出最中肯的意见,时常一针见血,让成卓远颇为难堪,但是成卓远却最是喜欢这样的周瑾。

只是那段时日,成卓远却并不喜欢待在初雪殿,倒不是慕容微雪做错了事儿,只是他见不得那桌上摆着的黄灿灿的枇杷,偏偏慕容微雪还爱吃得紧,成卓远瞧着自然有些胸闷。

只是周瑾也并不在京师,成卓远因此颇有些焦躁。

是时候该把周瑾召回来了,只是固原那个地方,瞧着无足轻重,但却是承转启合的关键,除了周瑾,他谁都信不过。

所以是时候要启用新人了。

比如说这个秦风扬,如果他不是曹楚仁的人,成卓远自是一定不会放过。

但偏偏他就是。

成卓远因此上了火,虽然并不严重,却也一直这样慢吞吞地熬到了这时候还没好,太医院日日三趟送来汤药,他懒得得喝,陈巧云亲手熬制的枇杷膏,他看着就烦,连带着连慈瑞宫他都许久不去了。

慕容微雪担心了许久,日日变着花的朝御书房端茶送水,冰糖雪梨、川贝金银花、竹叶莲心……

成卓远日日口中都泛着涩,但却也都乖乖喝了,那是女儿家的一番心意,他如何不知?

有几次早朝的时候,成卓远瞧着慕容肃一脸神采奕奕,便就有些难以抑制地咬牙启齿,那是他的岳父大人,却更是掐着他咽喉的死敌。

他不是不是慕容肃私底下曾与秦风扬见过面,他更加知道,曹楚仁和慕容肃都是他的­肉­中刺,而在合适的时候,他即便是剜­肉­也要将他们杀个赶紧利落。

只是那剜下来的­肉­……

成卓远瞧着慕容微雪的睡颜,心里面“霍霍”的疼,伸手将这睡梦中的女子拥入怀中。

……

悲心不堪与人语,月­色­惨淡伤愁绪。

枇杷暗把浮香送,还把离思共记取。

……

成卓远一口口抿着那苦涩的枇杷茶,想着昨晚上的那首《和破荷》,心里面堵得厉害。

“万岁爷,一会儿您去哪儿用晚膳?奴才现在就去通传。”赵如海恭恭敬敬问道。

“兰亭殿,”成卓远将茶水一饮而尽,沉声道,“兰妃的伤可大好了?”

“是,兰妃娘娘的身子已然大好了半月有余了,”赵如海一听成卓远要去兰亭殿,少不得有些惊诧,成卓远自从那日清晨去过一趟兰亭殿,赏了赵兰儿几盆西陲长欢,便就再未提起赵兰儿,不知怎的,今日成卓远竟有兴致去兰亭殿,赵如海当下又道,“那奴才现在就去通传了。”

成卓远挥了挥手,赵如海躬身退下。

成卓远走到龙案前,白皙的手指缓缓拿起案上的书信,今日一早到的边关机要。

不出意料,慕容南风了结了赵志胜,同时也要了陶不凡的半条命,眼瞅着赵氏一族和陶氏一族都要分崩离析了,这虽然都在成卓远的意料之内,但却也有让他出乎意料的地方。

比如说,慕容南风奏请,慕容王府二十万大军戍守恰克图。

这慕容南风显然是比慕容肃更加厉害难缠的角­色­,若他答允,那么从今后起慕容王府的势力便就涉及到了边关,若是他不答允,那二十万大军一旦返回京师,必定给朝廷带来不小的压力,更何况,慕容肃和曹楚仁已然开始勾勾搭搭,他们都是经历了前朝皇太子逼宫谋反之乱的,而且他们也更具野心和实力。

所以呢,慕容南风这一步棋走得极为­精­妙。

所以呢,在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前,赵氏一族和陶氏一族暂时还不能亡。

不对,是赵兰儿和陶惠颜还不能亡。

尤其是赵兰儿。

前朝所有的风雨动荡,必须在后宫找到平衡。

定局:枇杷暗把浮香送,还把离思共记取19

一封则是个陶连亭,慕容南风信中百般自责,恨不能为陶不凡亲受此痛,又大加斥责此事源头赵志胜,承诺陶连亭,日后慕容王府必定与陶氏一族齐头并进,彻底斩杀赵氏一族骟。

~~~~~~~~

京师。

九月初六。

御书房。

成卓远**窗前,已经好一会儿了,赵如海进来给成卓远奉茶的时候,瞧着成卓远这般不动声响,心里面便就多了几分忐忑,自从今日一早接到了边关急件,万岁爷便就一直是这般模样,这样可委实不是什么好事儿,尤其是对于他这么一个近身伺候的奴才来说。

“万岁爷,您喝口茶润润喉吧,如今虽说是秋高气爽,却也是最容易上火的时候,汤药您不乐意喝,这些子茶水好歹也该喝”赵如海一边说,一边恭恭敬敬双手将茶盏放在了软榻上的小几上,又从食盒中端出一小碟子的杏仁酥。

成卓远侧过脸,瞧了瞧那白瓷茶盏中的蜜­色­的茶,眉梢一动,坐下来,端起那茶盏抿了口,不由得勾了勾­唇­,问赵如海:“是初雪殿送来的?”

“是,回万岁爷的话,这可是德贵妃娘娘亲手煮的枇杷茶,”赵如海瞧见成卓远面­色­轻松下来,随即赔笑,道,“今日一早,奴才便就瞧见那青玉姑娘在御花园里面采枇杷叶,当时奴才还好一通糊涂,这青玉姑娘到底要做什么,直到刚刚青玉姑娘送这枇杷茶的时候,奴才这才恍然大悟。”

成卓远不语,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那细腻的白瓷,瞧着那一小碟子­精­致的杏仁酥,有些出神。

昨儿晚上,他连夜批折子,等回到初雪殿的时候,已然接近午时了,殿中安静得紧,他只道慕容微雪已然睡下了,便就蹑手蹑脚走进寝殿,却不想,竟瞧见慕容微雪正躺在软榻上,手里面执着一本手抄《长亭诗词》铪。

慕容微雪显然是睡着了,蜷缩着身子,像一只怕冷的猫咪,成卓远瞧着,少不得一番心疼怜惜,忙的上前抱起慕容微雪上了床,给慕容微雪盖好被子,自己这才又一番洗漱,也便上了床。

正待合眼,成卓远却觉得肩下有些异样,忙的起身查看,这才发现,慕容微雪手中竟还死死握着那本《长亭诗词》,成卓远哭笑不得,好赖才从慕容微雪手中取了下来,一时间却也失了睡意,便就披上了衣衫就着慕容微雪正翻着的那页看下。

《和破荷》

悲心不堪与人语,月­色­惨淡伤愁绪。

枇杷暗把浮香送,还把离思共记取。

……

看到这里,成卓远少不得有些郁郁,俯身下去瞧着慕容微雪的睡颜,瞧着瞧着,成卓远竟不由得一声叹息。

今年八月中秋,按照惯例,定安王自是好一番进贡,且不说那些子苏绣茶叶金丝银线,单单是这一千斤的枇杷,就足足让朝堂上下人人赞誉不已,枇杷在南方并非金贵之物,但是对于北方而言,却实在是难得,御花园中虽然种着几株批把树,但是却也不过用来观赏而已,结果自然是不能够的。

说到这枇杷,以往每年南方自是有纳贡,但却也不过百十斤给皇亲贵胄们解馋罢了,但是曹楚仁今年却是大手笔,朝中大臣人手都分得十多斤,为了枇杷新鲜,曹楚仁竟还沿途购置藏冰,所以等到了京师,这些子枇杷却都鲜­嫩­味美的很。

慕容微雪素来是爱食枇杷的,所以初雪殿的枇杷一直都未曾断过,只是成卓远并不爱吃这甜腻腻的南方果实,所以每每也只是瞧着慕容微雪吃罢了。

那曹楚仁派来的进贡臣子,名叫秦风扬,成卓远召见过两次,人虽然十分低调内敛,但却是难得的将才,和周瑾是一路的人,但是却又有着霍晨的那股子激灵劲儿,这样的人才,不管为谁所有,自然都会如虎添翼。

成卓远心中便多少有些郁郁,他自知曹楚仁此去江浙,绝非是为了悠闲度日的,但是却也没想到曹楚仁的势力竟会一日千里,倒是他小瞧了曹楚仁。

眼底下最要紧的自然是边疆战事,等到战事一结束,自然又到了朝中势力大洗牌的时候,没有个三五年是理不出什么头绪来的,而那期间自然是不能出什么大乱子的,显然曹楚仁也是心知肚明,这时候派这么一个秦风扬过来,既是为了试探成卓远的态度,也是在凸显自己诚意。

成卓远为此烦躁了好一阵子,他自诩是淡然笃定之人,但却也有这样不安焦躁的时候,以往这个时候,他尝尝是去初雪殿,看慕容微雪静静地烹茶看书,心便也跟着静了下来。

再者便就是叫来周瑾,一番秉烛夜谈,周瑾永远都会说出最中肯的意见,时常一针见血,让成卓远颇为难堪,但是成卓远却最是喜欢这样的周瑾。

只是那段时日,成卓远却并不喜欢待在初雪殿,倒不是慕容微雪做错了事儿,只是他见不得那桌上摆着的黄灿灿的枇杷,偏偏慕容微雪还爱吃得紧,成卓远瞧着自然有些胸闷。

只是周瑾也并不在京师,成卓远因此颇有些焦躁。

是时候该把周瑾召回来了,只是固原那个地方,瞧着无足轻重,但却是承转启合的关键,除了周瑾,他谁都信不过。

所以是时候要启用新人了。

比如说这个秦风扬,如果他不是曹楚仁的人,成卓远自是一定不会放过。

但偏偏他就是。

成卓远因此上了火,虽然并不严重,却也一直这样慢吞吞地熬到了这时候还没好,太医院日日三趟送来汤药,他懒得得喝,陈巧云亲手熬制的枇杷膏,他看着就烦,连带着连慈瑞宫他都许久不去了。

慕容微雪担心了许久,日日变着花的朝御书房端茶送水,冰糖雪梨、川贝金银花、竹叶莲心……

成卓远日日口中都泛着涩,但却也都乖乖喝了,那是女儿家的一番心意,他如何不知?

有几次早朝的时候,成卓远瞧着慕容肃一脸神采奕奕,便就有些难以抑制地咬牙启齿,那是他的岳父大人,却更是掐着他咽喉的死敌。

他不是不是慕容肃私底下曾与秦风扬见过面,他更加知道,曹楚仁和慕容肃都是他的­肉­中刺,而在合适的时候,他即便是剜­肉­也要将他们杀个赶紧利落。

只是那剜下来的­肉­……

成卓远瞧着慕容微雪的睡颜,心里面“霍霍”的疼,伸手将这睡梦中的女子拥入怀中。

……

悲心不堪与人语,月­色­惨淡伤愁绪。

枇杷暗把浮香送,还把离思共记取。

……

成卓远一口口抿着那苦涩的枇杷茶,想着昨晚上的那首《和破荷》,心里面堵得厉害。

“万岁爷,一会儿您去哪儿用晚膳?奴才现在就去通传。”赵如海恭恭敬敬问道。

“兰亭殿,”成卓远将茶水一饮而尽,沉声道,“兰妃的伤可大好了?”

“是,兰妃娘娘的身子已然大好了半月有余了,”赵如海一听成卓远要去兰亭殿,少不得有些惊诧,成卓远自从那日清晨去过一趟兰亭殿,赏了赵兰儿几盆西陲长欢,便就再未提起赵兰儿,不知怎的,今日成卓远竟有兴致去兰亭殿,赵如海当下又道,“那奴才现在就去通传了。”

成卓远挥了挥手,赵如海躬身退下。

成卓远走到龙案前,白皙的手指缓缓拿起案上的书信,今日一早到的边关机要。

不出意料,慕容南风了结了赵志胜,同时也要了陶不凡的半条命,眼瞅着赵氏一族和陶氏一族都要分崩离析了,这虽然都在成卓远的意料之内,但却也有让他出乎意料的地方。

比如说,慕容南风奏请,慕容王府二十万大军戍守恰克图。

这慕容南风显然是比慕容肃更加厉害难缠的角­色­,若他答允,那么从今后起慕容王府的势力便就涉及到了边关,若是他不答允,那二十万大军一旦返回京师,必定给朝廷带来不小的压力,更何况,慕容肃和曹楚仁已然开始勾勾搭搭,他们都是经历了前朝皇太子逼宫谋反之乱的,而且他们也更具野心和实力。

所以呢,慕容南风这一步棋走得极为­精­妙。

所以呢,在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前,赵氏一族和陶氏一族暂时还不能亡。

不对,是赵兰儿和陶惠颜还不能亡。

尤其是赵兰儿。

前朝所有的风雨动荡,必须在后宫找到平衡。

归期:只恐夜深花落去,故烧高烛照红妆1

彩英握着曹楚仁的­肉­呼呼的手,鼻子酸的难受。

每逢佳节倍思亲,尤其是这样的清明节,还好有这个孩子陪在自己身边。

那一天,慕容肃果然带着慕容南风进宫,那时候慕容南风只有五岁,却已然一身尊贵之气,头戴金镶玉冠,身穿最难得的浣花蜀锦,这个稚气未脱的幼年小王爷,在诸位皇子面前都不逊­色­半分,更何况还有那么英俊的一张脸。

白家云初,芝兰玉树。

云初,你可瞧见了咱们的孩子吗?

他多像你啊跖。

彩英死死地攥着手,浑身都是汗,她咬着牙,瞧着慕容肃俯下身来亲自给慕容南风拭汗又给慕容南风理顺了鬓发,瞧那个娴熟的模样,怕是寻常他也是宠溺坏了这个孩子吧,早就听说慕容王虽多子多女,但却最疼爱王妃白程程的独子,今日一见,彩英这才放下了心,只是到底意难平,尤其是彩英瞧着慕容南风坐在慕容肃的面前,眉眼含笑的乖巧的模样,一颗心就更加不跳了。

只是慕容南风还桥一个小姑娘……

那样的眉眼……

竟然和幼年时候的翠幽如出一辙!

人尽皆知,慕容王爷子女众多,但只有慕容小王爷和微雪郡主最是得宠,也只有他们被慕容肃单独赐居,只是彩英如何能够想到微雪郡主竟会是这样的一幅眉眼,想着五年前翠幽的那封来信,更是浑身都冰冷下来。

彩英瞧着慕容南风桥慕容微雪的手,也不知两人在说些什么,两人都吃吃地笑,慕容南风瞧着慕容微雪笑得咳嗽,忙得踮起脚尖,伸手端了牛­乳­茶送到慕容微雪嘴边,慕容微雪喝了半杯子的牛­乳­茶,一抬头嘴­唇­上便是浓浓的一圈­奶­渍,模样实在是可爱得紧,慕容南风掏出帕子仔仔细细地给慕容微雪擦嘴巴,一边又低低地在慕容微雪耳边笑语什么,微雪红着脸粉­嫩­­嫩­的拳头朝慕容南风打去,慕容南风却不偏不倚,附身亲了亲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真真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可他们明明只是四五岁的孩子。

真的只有四五岁啊。

……

彩英觉得心里乱七八糟得难受,又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但是那个孩子……

南风必定是疼极了的吧?

翠幽,你可想到今时今日?

你的孩子和我的孩子同姓慕容,他们如今是兄妹。

以后,怕也只能是兄妹。

翠幽,是不是咱们都错了?

……

不……不是你错了,都是我的错,若那年坐上他花轿的人是你而不是我,那也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

初雪殿。

成卓远陪着慕容微雪用了晚膳,瞧着慕容微雪面­色­有些郁郁,成卓远心中难免也有些落落,前些时候,他一直忙着处理前线诸多事宜,所以差不多都没怎么踏足后宫的,如今前线事务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他自然也愿意多来初雪殿坐坐的,只是慕容微雪这样神情寡淡,他难免心中不悦。

自然他心中不悦,也不单单是在慕容微雪这里遇了冷的关系,中午过去慈瑞宫陪孙丽华用膳的时候,陈巧云伺候得很是妥帖,就连烹茶的手艺也长进不少呢,瞧着陈巧云烹茶的姿态模样竟和慕容微雪有三分相似,成卓远心里便就更加不悦了,他虽然不经常踏足后宫,但是后宫的大小事宜他心中还是有数的,尤其是陈巧云三不五时就造访初雪殿,成卓远心里其实是不喜欢陈巧云和慕容微雪走得这么近的,当下瞧着陈巧云献上来的枫露茶,脸上的笑意便更加敛了三分。

但是孙丽华却显然高兴得很,当着他的面,说了些子盼着云儿早日为妃,也好早日产下一男半女的话,陈巧云羞得跳脚,急咻咻地退下了,成卓远却再也喝不下去那六安茶了,早早跟孙丽华告辞便就回了养心殿去了。

曾几何时,他每每得空的时候便就愿意来慈瑞宫待着的,他的母后一路曲折坎坷,他虽然知道能稳坐后宫的女人必定手段了得的,但到底她是自己的母后,所以在他的心里,他更愿意相信他的母后只是一个丧偶寡居的可怜母亲,所以他愿意陪着她的母亲,但是自从陈巧云进宫后,他就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地方了。

他知道孙丽华是处处为自己打算,但是他就是不开心,甚至开始厌恶他的母后了。

如果母后没有那么多的心机谋虑,如果她只是一个颐养天年的老母亲该有多好。

成卓远心中烦闷,双手负后,踱着步子,眉头紧锁,赵如涸然瞧得出来,便打发了轿撵先走,自己随着成卓远一步一步缓缓地走。

才进了御花园,赵如海便就听着另一头传来“叮叮当当”地声音,虽是声音不大,但是却显得格外刺耳,成卓远蓦地汀了脚,赵如海也赶紧停下了。

“这个时候工匠怎么还不停下,贵妃日日都是要午休半晌的,这样嘈杂,如何让贵妃午休?”成卓远沉声问道,“朕觉得段夕

阳怕是做腻了工部侍郎吧。”

赵如海瞧着成卓远面­色­抑郁,便小心翼翼道:“启禀万岁爷,这是太后的命令,太后下令咏仙殿必须要在中秋节之前完工呢,三不五时地还会叫段大人过去问话呢,所以段大人自是不敢懈怠,不过奴才听说,段大人已经命人用帷幔隔板挡在初雪殿前。”

“呵呵,朕竟不知道朕的朝堂如今竟是由太后做主了,只是难为了他们一个个竟这般听话,”成卓远冷凝一笑,抿着­唇­道,“工部侍郎段夕阳办事不利,实在不必再糟蹋了朕的俸禄,也不必在朕的面前晃悠了,你一会儿去吏部传召,贬段夕阳为工部员外郎,即刻调离京师,去河南给黄河修堤坝吧。”

“是,老奴遵旨,”赵如海忙躬身道,成卓远今日的心情委实不算好,他这个做了十多年的奴才,如何瞧不出来,顿了顿赵如海道,“万岁爷,今早兰妃娘娘派人请万岁爷用晚膳呢,万岁爷……”

“去初雪殿,”不待赵如海说完,成卓远便挥了挥手,道,“晚膳朕去初雪殿用,一并在初雪殿歇下了,你且去兰亭殿复命吧,跟兰妃说她用心调养就是,不必着急伺候朕,朕得空会去看她。”

“是,奴才遵命。”赵如海躬身道,心中暗道,万岁爷虽记不得从前的事儿了,但是却始终待贵妃娘娘如初,倒也是难得,只是眼瞅着太后要八月中秋封巧云郡主为皇妃,瞧着万岁爷的神情倒是不愿意得很,如今贵妃更是连日身子不爽都几乎是闭户不出了,怕到时候又要闹出许多乱子来。

“记得嘱咐花房多送些西陲长欢给兰亭殿。”成卓远又补上一句。

“是,奴才遵命。”今天的万岁爷心情实在难测得很,赵如海不敢多言只敢这样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成卓远踩着鹅卵石铺的路,皇宫里面的鹅卵石路自然是十分平滑的,但是成卓远却觉得硌脚得很,记得这些子鹅卵石都是成靖之派人从江南运过来的呢,听说都是一颗一颗挑选来的,成靖之是开国之君,是励­精­图治的明君,生活上也是极尽简朴,就连龙袍里面都是带着补丁的,成靖之在位的时候唯一奢靡的地方的就是建造清园,清园的一草一木都来自江南,而这条小道因为是通向清园的,所以便也格外的讲究。

成卓远瞧着那一颗颗圆润的鹅卵石,再望向远方,那里是一片浓绿的竹海,绿得像是流动的云一样,那片竹海的位置从前就是清园的所在,三年前成康全一把花将清园烧个­精­光,成卓远下令在那片灰烬上种满竹子,那些子竹子也都来自江南,京师自是不比江南地暖天湿,但却难得它们长得这样好。

一阵风吹过,那竹海传来梭梭的声音,甚是悦耳动听。

成卓远瞧着那流动的浓绿,一颗心都是宁静,他从前是断断不会来这个地方的,更加不会这样凝视着那片竹海,他始终不愿意承认,他和母亲在成靖之眼中从始至终都扮演着替身的角­色­,他如今手掌天下,母后贵为太后,但其实不过都是沾了那个女人的光罢了,所以他从来不愿意来这里。

而那片竹海下面,就埋葬着他的父皇,还有那个女人。

他对成靖之的感情是复杂的,他敬重自己的父皇,他渴望着能和自己的父皇一样励­精­图治做一个优秀的帝王,他憎恨他的父皇,他的整个童年岁月的艰辛和孙丽华的眼泪,都让他无法不憎恨他的父皇,当然还有愧疚,还有愤懑……

只是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他特别同情他的父皇。

纵然江山在手,一生都萧索孤寂,他用自己手中的皇权强留住了林月清颜的尸身,百年之后也得偿所愿同她合葬,但是即便这样,也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敢为人所知。

父皇,你所钟爱的所珍惜的所渴望的,终其一生,都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父皇,是不是与你相比,我还是幸运的?

成卓远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觉得整个胸腔里面都满是竹叶的清幽之气,他缓缓地转过身,对赵如海道:“找人守着清园,日后再不许有人踏足此地。”

“是,奴才遵命。”赵如海心中不解,但是哪里敢多问,忙应声道。

~~~~~~~~

初雪殿。

成卓远瞧着慕容微雪靠在软榻上看书,放下手中的茶水,也凑了过来,一把伸手夺过慕容微雪手上的书,将书本放在小几上,一边对慕容微雪柔声道:“天黑了,仔细伤了眼睛,微雪,你陪朕说说话吧。”

“是,”慕容微雪轻轻靠在成卓远怀中,嗅着成卓远身上的龙涎香的味道,一边柔声道,“臣妾听闻前线连连告捷,万岁爷近来忙得脚不沾泥,如今终于捷报传来,万岁爷必定是高兴坏了吧。”

“都是意料中的事儿,今日突厥和高丽的议和使团也都到了,就等着签订合约了,”成卓远亲了亲慕容微雪的额头,轻轻叹了口气,道,“等过了八月中秋,所有的事儿都完了,朕带你好好出去走走,瞧着你都闷坏了。”

“八月中秋?”慕容微雪的声音一窒,白皙的手指抚摸着成卓远身上金线绣作

的祥云图案,再优质的金线这时候也显得格外粗糙,慕容微雪顿了顿,轻声道,“多谢万岁爷,不过臣妾倒想着能回王府看看,只是不知道今年哥哥能不能赶回来同咱们一道过中秋呢。”

“说起来现在前线战事已然停息,但到底合约未签,小王爷怕是还要等一阵子才能凯旋呢,”成卓远瞧着慕容微雪一脸落落,忙笑道,“怎的?有朕陪着微雪过节不好吗?瞧你这一脸的失落,朕跟着都要吃南风这个大舅子的醋了。”

“万岁爷玩笑了,说起来臣妾都已经三年未见哥哥了……”慕容微雪抿了抿­唇­,瞧着成卓远的手捉住自己的手,蓦地就噤声了。

他的手总是这样的温暖,和哥哥的手一样,只是这个男人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福禄寿三­色­翡翠扳指,而哥哥的却是羊脂玉的扳指。

慕容微雪很喜欢成卓远戴着这只扳指,喜欢看他沉思的时候轻轻转着这扳指,每每这个时候她都特别想摸一摸自己手腕上的福禄寿三­色­翡翠手镯,仿佛这样可以将两个人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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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期:只恐夜深花落去,故烧高烛照红妆2

慕容微雪很喜欢成卓远戴着这只扳指,喜欢看他沉思的时候轻轻转着这扳指,每每这个时候她都特别想摸一摸自己手腕上的福禄寿三­色­翡翠手镯,仿佛这样可以将两个人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似的。

但是,在日日嘈杂的整修宫殿的声音中,她越来越没了底气,她将那手镯收了起来,已经许久没有再佩戴了,如今就只剩下右手的那根银镯,虽然有些简朴,但是慕容微雪却最觉得踏实贴心,她知道哥哥从来都不会丢下自己,从小培养出的感情,让她格外温暖,所以她平时很喜欢轻轻拨弄这只银镯,是思念,也是慰藉。

“微雪,你在想什么呢?”成卓远瞧着慕容微雪一直轻轻地摩挲着自己手上的扳指,轻声问道。

“臣妾在想,院中的海棠如今已经都已经含苞待放,中秋节必定就可以绽放呢,到底是宫里风水养出的花,竟也知道识人眼­色­,知晓什么时候开花才最讨喜,”话一出口,慕容微雪才觉得有些不妥,她今日真是走神走得太厉害了,瞧着成卓远并无不快,慕容微雪略略安心,然后轻声道,“刚才用膳的时候瞧着万岁爷多吃了两块海棠糕,臣妾想着等海棠花开的时候,便亲手做一些子海棠糕给万岁爷送去,还望万岁爷不觉得腻才好。拗”

成卓远牵了牵­唇­,笑道:“不只是海棠糕,朕还喜欢桂花酿呢,瞧着那起子桂花也快开了,不如到时候朕陪着微雪一起做海棠糕,再酿桂花酒,可好?”

“好是好,只是不要太耽误万岁爷的正经事儿才好,”慕容微雪拨弄了一番手腕上的银镯,顿了顿才咬着­唇­又道,“算起来中秋节就在眼前,万岁爷今年怕是少不了要忙呢,太后前几日叫了臣妾过去一道给巧云妹妹挑吉服的料子呢,还有兰妃姐姐呢,身子如今都大好了,太后也叫了她一道过去叙话呢。”

不是不嫉妒,不是不灰心,这个时候,这样的温柔,这样晕黄的烛光下,她竟然就这样通通说出了口,慕容微雪也不觉得羞赧,只是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了成卓远的怀中。

这样的温暖,多停留一刻她都会用尽全力珍惜跖。

成卓远的眼睛蓦地就模糊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所幸慕容微雪没有抬头,他竭力忍着不让自己失态,但是面对着这个女人,他却总是做不到天子的冷硬心肠,他觉得自己应该跟慕容微雪说些什么,或者说是承诺些什么,但是他又能说什么?

这一阵子捷报频传,作为一个天子他应该是高兴的,但是他却一点儿也不,因为他知道,在后宫,在初雪殿中,这个女人一直落落寡欢,江山社稷这时候在他心中,竟然比不上她的盈盈一笑,他瞧着心疼,也跟着隐隐地觉着委屈,不光是这个女人,他自己也觉得委屈,不过是因为身上的这一身明黄,他注定要亏欠她一个安心。

那一日,当从仁亲王府中搜出龙袍的那一刻,他甚至想对成卓仁说,既然你想要,那就给你好了,这江山皇位我通通都给你。

但是呢,他到底还是稳坐江山,并且坐得越来越稳,距离他最初心中的目标,他在一点一点地迈进,虽然艰辛曲折,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狠下去心去,就一定可以达成的,但是这个女人却离他渐行渐远,他明明可以看到她,可以触摸到她的温度,就像此时此刻她明明就这样安安静静地伏在自己的怀中,但是他却心里清楚,他和她是越来越远了。

在他费尽心机娶她过门、继承大统的时候,他就想到会是怎样的一个过程和怎样的一个未来,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会是多么艰辛的一条路,明明江山在手,但是他却一日一日地都惊惧着,因为他觉得她随时都在离开。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并不算短,但是对于他来说,实在太短,什么都不够,甚至不够再多爱她一

……

但是这个时候,这个女人,对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有埋怨,有心酸,在他听来比任何仙乐都悦耳得很。

微雪,只要你还在乎。

……

成卓远忍得难受,小心翼翼地吸了吸鼻涕,生怕被慕容微雪听到,但好在慕容微雪似乎没有听到,又过了一会儿,慕容微雪的呼吸越来越悠长起来,看来是睡熟了,成卓远觉得有些腿麻,轻轻地挪了挪腿,等缓过来的时候,成卓远轻轻地拉过软榻上的毯子将慕容微雪抱个严实,然后一路抱着送进了寝殿。

成卓远并没有一道休息,而是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青玉瞧着成卓远出来,赶紧迎上去,小声问道:“万岁爷是要沐浴吧?奴婢已经都准备好了。”

成卓远摇了摇头,走到院中,停在了一株海棠的面前,瞧着那一个个粉­嫩­的花苞,心情竟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

成卓远转身对青玉道:“青玉,你去把殿里的蜡烛和灯笼都给找出来,快去。”

“是,奴婢遵命。”青玉二丈摸不到头,也不敢多问,便赶紧找了几个侍女都去取蜡烛和灯笼去了。

等到青玉将殿中的蜡烛都取来的时候,成卓远已经让赵如海和几个宫人搭好了架子,然后带

着青玉几个人将所有的蜡烛都点燃,放在架子上,再一一罩上灯罩防止被晚风吹灭,就这样,成卓远带着他们几个将院中的九株海棠边上都点上了蜡烛。

红烛高照,整个初雪殿都是亮堂堂的,映着那些子海棠树翠幽中泛着光泽,甚是好看,青玉瞧着,成卓远满头都是汗水,忙得拧了一个帕子给成卓远擦汗,一边笑问道:“万岁爷这是做什么?咱们做奴才的可是头一回儿瞧见。”

成卓远心情颇好,笑着道:“先不告诉你,明儿一早你就知道了。”

青玉瞧着成卓远并无睡意,便就让人搬了一把躺椅,在上面铺了一张狐皮,成卓远坐在庭院里,喝着明前龙井,瞧着那些子红烛,心情是极好的,连赵如海心中都颇为感慨,万岁爷冷了一天的脸,一进了初雪殿就这样有兴致。

主子高兴,做奴才的自然也跟着高兴,只是赵如海却隐隐担心,若是传到了太后的耳中,怕又是不好的,太后自然是不会责备万岁爷的,但是总少不了要指责贵妃娘娘几句的,且巧云郡主和兰妃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呢,贵妃娘娘素来不是能言善道的,怕又要吃亏了,万岁爷虽然处处护着贵妃娘娘,但到底这后宫还是女人的天下。

“万岁爷,时候不早了,您是不是应该就寝了?”赵如海瞧着成卓远一脸兴致盎然,更是担心,便走过去小声问道,若是万岁爷在初雪殿这么耗着一夜不睡,这消息传出去的话,怕更是连累了贵妃娘娘的贤名呢。

“不着急,如海你去给朕烫一壶酒来,就是刚才晚膳时候喝的桂花酿,这个时候,朕总想喝两杯,”成卓远挥手吩咐赵如海道,“今儿晚上朕就不睡了,朕酒在这等着看海棠花开呢。”

“是,奴才遵命。”赵如海只得躬身答应,一边使了个眼­色­让青玉也跟着进了小厨房。

“青玉姑娘,劳烦你给万岁爷准备几盘小菜酒。”赵如海吩咐道。

“是,王爷昨日遣人送过来的枸杞豆芽今日还未来得及上桌呢,奴婢现在就去取些子过来,”青玉赶紧道,一脸遗憾,“难得万岁爷今晚兴致这样高,若是娘娘没有这样早睡,还能陪着万岁爷喝两杯呢,真是可惜了。”

“贵妃娘娘身子素来孱弱,如何熬得了夜?”赵如海一边烫酒一边道,“再说了这更深露重的,若是万贵妃娘娘醒着,万岁爷怕也不会舍得让娘娘在院中挨冻呢。”

“呵呵,说起来万岁爷还是最疼咱们娘娘的。”青玉欢欢喜喜准备小菜去了。

赵如海却一脸欲言又止,然后默默准备酒杯去了。

~~~~~~~~

这一夜,成卓远倒真的没有睡,那海棠倒也真的含苞待放了,只是四更天的时候,周瑾的加密文牒送到了宫中,然后成卓远便匆匆去了养心殿,临走的时候,成卓远折了一枝海棠走进寝殿。

慕容微雪还未醒来,双手露在被子外面,一头乌发都披散着下来,像小瀑布一样垂下了床来,成卓远轻手轻脚地给慕容微雪盖好了被子,手指碰触到那柔顺光泽的长发,越发舍不得放手,成卓远坐在床边,想要亲一亲慕容微雪的脸,但是又怕吵醒了她,便就忍着没动,只是一眨不眨地瞧了半晌慕容微雪,这才将海棠放在慕容微雪的枕边,这才起身离开。

周瑾的这封信,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希望今天也是一个不抽风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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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期: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3

周瑾的这封信,他已经等了很久了。(全文字无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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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殿。

慕容微雪晨起还正迷糊的时候,就嗅到了一股子的清香,那味道,让她一下子就想起了从前在王府的日子。

玄月馆海棠花开的时候,清晨的空气中便就弥漫着这样的清香,浓郁得很呢,相比开在春日里的海棠,她更喜欢开在秋日的海棠,俏而不争春,她喜欢这样质朴安静的花。

只是,这时候怎么会有海棠花香跬?

慕容微雪下意识地抚了抚旁边的枕头,丝绸的光滑冰冷,让慕容微雪蓦地缩回了手。

心里不是不难受,多少次了,醒来就开始这样的孤寂。

只是,那枕上是个什么东西?

一枝海棠。

俏丽米分­嫩­的海棠,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枕头上,安安静静地绽放。

慕容微雪蓦地就觉得鼻头酸涩得难受,那股子的酸涩让她不禁死死地攥住了那枝海棠,再也舍不得撒手。

从前每每海棠花开的时候,哥哥总会折一枝放在自己的枕边,让自己一睁眼就能瞧见。

那时候她年纪也不小了,却也不觉得羞,披上件外裳就跑到院中,跟着哥哥一道喜笑颜开商量着什么时候做海棠糕,什么时候做冻海棠,哥哥笑话她是馋猫,她非但不觉得难堪,反而还会学几声猫叫呢,只把哥哥笑得直不起腰来,原本说好了要舞剑的,怕一时半会儿都缓不过劲儿来呢。

真是的,不管怎么都看不够那一树树的海棠。

整整三年了,海棠花开的时候,她总是心中落落,宫中也有海棠,甚至比开得比王府里头的还要好呢,但是她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以为再也看不到枕边的秋海棠了。

青玉小心翼翼地撩开帷幔,就瞧着慕容微雪痴痴地看着那海棠,青玉忙得拢起了帷幔,笑着道:“娘娘您可以醒了,奴婢伺候你梳洗吧,呵呵,奴婢从前盼着娘娘多睡,今日却是盼着娘娘早起呢。”

“青玉,海棠花……开了?”慕容微雪揉了揉眼睛忍住眼泪问道,“昨儿不还没开的吗?怎么一个晚上就开了?”

“嘿嘿嘿,娘娘先别纳闷,一会子出去您可有得瞧了呢。”青玉笑嘻嘻道。

慕容微雪看着手中的海棠,咬着­唇­问:“那这枝海棠是……”

“自然是万岁爷采了送给娘娘的,今日原是不用早朝,万岁爷本来是要等着和娘娘一道赏花用膳的呢,但是偏生御书房的宫人又过来三催四请的,说是又有要事处理,所以万岁爷四更天就去了御书房了,”青玉给慕容微雪拢了拢长发,一边道,“可是万岁爷走的时候,特地折了一枝海棠放在娘娘枕边呢。”

慕容微雪放下那海棠,瞧着那柔米分­色­的海棠,心里也越发暖了起来,青玉还特地给慕容微银红彩绣海棠纹浣花锦琵琶襟宫装。

洗漱之后,慕容微雪急急出了大殿,一撩开珠帘,便就瞧着一院都是深深浅浅的米分,这一刻,慕容微雪觉得自己都窒息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缓缓地朝前走。

蓦地,整个初雪殿的宫人都一齐走过来、齐齐整整地跪在慕容微雪面前,青玉也忙得走到慕容微雪面前跪下,领着一众人朗声道——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霏霏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你们,你们……你们怎么……”慕容微雪红­唇­微颤,原本就一直忍着眼泪,这时候眼睛也开始模糊起来。

背完之后,青玉抬头对慕容微雪道:“娘娘,万岁爷昨儿晚上一直都守着这些子海棠呢,今儿一早海棠花开的时候,万岁爷大喜,便亲自教了咱们这起子下人背这一首《海棠》呢,让咱们务必一早就齐声背给娘娘听,说是咱们娘娘必定高兴呢,还望能逗娘娘一笑。”

慕容微雪瞧着那深深浅浅的米分,努力地让自己忍着,再忍着,但是不管眼睛睁着多大,但到底还是忍不住,慕容微雪蓦地转过了身,抚着朱红的墙壁,闭上了眼睛,眼泪簌簌留下,一点一滴,冲刷着自己的睫毛,更冲刷着她的心。

多少次,多少个日日夜夜,她这样那样地抱怨成卓远,虽然不说,虽然不争不抢,虽然日日端坐装得如何贤德大度,但是说到底她是恨的,那三年过得多甜蜜幸福,现在她就有多痛不欲生,她日夜相对的人,明明还是成卓远,但又不是成卓远,这个丧失了他们点滴回忆的男人,再也没有从前的专注和深情,但是偏偏她还是爱他,所以,她才这样地恨。

默默地恨。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怨­妇­,对,就像王府后院的那些子整日无所事事、就知道争风吃醋的女人一样。

从前她多害怕那样的生活,终其一生为了一个男人纠葛,从豆蔻少女,到人老珠黄,将自己一生最美好的年华都浪费在一个个孤寂和记恨的深夜里。

庭院深深深几许。

那是她最害怕最担心的。

但是

今时今日,她又是在做什么?

整日整夜都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浪费在那个男人身上,明明一再让自己学会处变不惊云淡风轻,但是她却做不到,她听说他又去兰亭殿了,巧云郡主又去御书房伴驾了,太后的兴致越来越高,为了即将到来的八月中秋。

陈巧云也越来越喜欢来自己这个跟她做伴了,央求着自己教她烹茶,和她看书度日,那样明艳动人的笑,在阳光下俊美得让人挪不开眼,仿若是从前的自己,所以她实在厌恶不起来,即便知道这个女孩儿是个怎样的居心,但是她就是拒绝不了,所以,她认认真真地教她烹茶,安安静静地和她共处一室,一起看书,共度一整个宁夏。

陈巧云说等到咏仙殿建成了,她就可以搬过来日日都与贵妃姐姐做伴了。

赵兰儿说等到她的伤彻底养好了,就可以和贵妃姐姐一起伺候万岁爷了。

孙丽华说,整个皇宫就数贵妃最懂事,日后少不得要多提点云儿和新人。

……

似乎大家都很高兴。

但是,自从这一年春日后,她再也没有开心过。

心中有一块巨石压得死死的,真的太沉,更何况她也习惯了这样压抑着。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习惯,她不清楚,但是她心中明白,她应该习惯。

作为一名皇妃,早在她决定嫁入皇室的那一刻,她就应该清楚。

……

所以,那三年,就当做是偷来的时光吧。

……

只是成卓远,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你就不能­干­脆彻底一点吗?

你知不知道,你一次次给我这样那样的希望,一次次地让我斗志昂扬,然后又一次次地狠狠将推开我,让我折羽而归,你知道这样何其残忍?

给我个痛快,放我一条生路,让我习惯一个人沉浸在这秋风中,不要打搅我,不要吵醒我,你也好好做你高高在上的万岁爷,真的就有那么难吗?

~~~~~~~~~~

养心殿。

成卓远虽然一夜未眠,但是这时候却也神采奕奕,不见一丝倦­色­。

赵如海给成卓远摆好了早膳,转身过来想催一催成卓远,但瞧着成卓远正提笔批复什么,便就不敢多言,先退到了一边,赵如海这时候是有些倦意的,到底是有些年岁的人了,但是却哪里敢流露半分?

周瑾的来信,主要说了三件事儿,第一,沈同泽身世已经查清,祖上都是清白人家,也算是书香世家,他自幼长于恰克图,因赵志胜当年杀良冒功,举家惨遭灭门,只余他一人逃往匈奴,在匈奴人手中做了多年谋士,但却也忠心赤胆,所以这一次才有机会回归天池,算得上是文武全才,倒也有担任恰克图将军的本事,只是慕容南风对他有知遇之恩,只怕日后会为慕容王府所用,万岁爷当先做打算。

第二,努西单于的母亲是前朝公主,曹朔的姑姑,身份高贵,所以努西单于对中原文化很是仰慕,所以这一次努西单于的目标倒真的是赵志胜其人,如今正是咱们天池与匈奴化­干­戈为玉帛的时候,不妨此次和谈将互市、通商等原本的计划都提上日程,且和谈人选最好就是沈同泽,当然也需要从朝中选派一名大员代表万岁爷前往恰克图,最好此人与前朝有关。

第三,努西单于独女、匈奴宁国长公主如今年芳十七,此次怕是有与天池和亲之意,还望万岁爷早做准备,若是努西单于认定了定安王做女婿,那就大事儿不好了。

【囧!!!今天才发现标题打字打错了!!是花睡去!!!!囧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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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期: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4

第三,努西单于独女、匈奴宁国长公主如今年芳十七,此次怕是有与天池和亲之意,还望万岁爷早做准备,若是努西单于认定了定安王做女婿,那就大事儿不好了。

成卓远放下信,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因为一晚上没睡,这个时候,他嘴­唇­有点微微地脱皮妗。

殿中越来越明亮,赵如海将殿中的蜡烛一一吹熄了,瞧着晨光熹微,赵如海便也打开了几扇窗户,然后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问道:“万岁爷,您用早膳吧,时候也不早了。”

“如海,你现在就去请陶大人进宫一趟。”成卓远放下茶杯,沉声道。

“是,奴才这就吩咐人去请,万岁爷您还是先用早膳吧,要是被太后知道您这个时候还不用膳的话,可有奴才好看的了。”赵如海道,一边绞了个帕子躬身递给成卓远。

“知道了,赶紧去吧。”成卓远擦了手,然后坐下来用膳,赵如海忙挑了帘子出去了,先让小安子进来顶着。

~~~~~~~~~

陶连亭进宫的时候,成卓远已然用好了早膳,正坐在软榻上品茶,瞧着陶连亭走进来,忙得起身迎了上去,笑道:“陶大人这么快就来了。”

“微臣给万岁爷请安,万岁……”

“陶大人快起来,”不等陶连亭说完,成卓远忙得扶了陶连亭起来,一边亲手扶了陶连亭坐下,一边道,“私底下你就是朕的岳父泰山,实在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坐。跬”

“万岁爷不拘礼,但到底君臣之礼是不能省的,”陶连亭眼神有些昏暗,头发也有些蓬乱,他这几日过得实在不算的好,陶连亭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问道,“不知万岁爷传微臣过来所为何事?”

自从与匈奴开战以来,陶连亭便就一日憔悴过一日,先是遣散了数千门客,后来就是独子陶不凡­精­神错乱,不过短短数月,陶连亭的鬓发已然灰白了大半,­精­神也萎靡了许多,瞧着就让人于心不忍。

“陶大人也知道了匈奴人已然不敌咱们天池,已提出与天池和谈,如今朕需要从朝中选出一名朕信得过的人前往恰克图与匈奴人和谈,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陶大人最合适不过了,”成卓远亲手给陶连亭斟了一杯茶,一边送到陶连亭面前,一边又沉声道,“不凡的事情,朕也是痛心疾首,想必陶大人更甚,所以这一次朕之所以派陶大人去也是出于朕的私心,这一次朕会派送张太医和陶大人一同前往,好生为不凡瞧病,也好让陶大人安心。”

陶连亭这时候已然是老泪纵横,“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成卓远的面前,忙不迭叩头如捣蒜,似是恨不得要把那地砖给磕碎了似的:“万岁爷的大恩大德,微臣没齿难忘!生当陨首,死当结草也难报万岁爷大恩啊!”

成卓远忙得扶起陶连亭:“陶大人快快请起,不凡是你的独生爱子,也是朕的大舅子不是?只要能为不凡做的,朕都一定做到,不凡的伤势要紧,朕会尽早下令,陶大人尽快起来回去准备吧,至于此次和谈的内容,由你和周将军全权决定就是了,有你们同心协力,朕很是放心。”

“是!微臣必定不辱使命!为万岁爷肝脑涂地死而后已!”陶连亭又重重叩头,这才匆匆退下,一出御书房,又是一番痛哭流涕,虽然知道当着这些子下人实在不该如此,但他就是忍不住。

陶不凡虽然没有将才,但是却满腹诗书,即便在军事上没有什么建树,也是自有立足朝堂的本事,陶连亭此次原本是指望着陶不凡能够建功立业的,也是他急于求成,才使得独子竟遭此劫难,所以他怎能不痛心疾首?当初遣散门客的时候也不及此十中之一,到底是独生爱子,简直就跟从自己身上剜­肉­一般。

对于天池来说,一个陶不凡真的算不上什么,但是对于陶氏一族来说,陶不凡若是没了,那可就真的算是亡族了。

所以陶连亭对成卓远哪里有不感恩戴德的?

如今怕是成卓远要他的­性­命,他都没有不愿意的。

~~~~~~~

即已选定了陶连亭做和谈大员,现下就是和亲的事宜了。

努西单于,这人倒是难得一见的帝王之才,比之从前的匈奴单于,他更注重谋略和实际意义,且懂分寸知进退,所以这一次天池轻松战胜匈奴,也实在有努西单于故意放水的成分在的,所以努西单于的整个情他不是不得不承的。

再说努西单于既然已经暗示了有和亲之意,那么自然心中也是有了上上人选的,且努西单于又是曹楚仁的表叔,而且可是有着实实在在的血缘关系,所以自然此次和亲,努西单于必定是看上了曹楚仁的。

且如果努西单于真的提出要将长女嫁个曹楚仁的话,成卓远还真是不好拒绝。

努西单于身份尊贵,自然必得是亲王方可的,如今皇族中,就只剩下了成卓杨、成卓熙和成卓豪三位亲王,成卓杨虽是皇长子身份尊贵,但奈何也曾犯下谋反之罪,如今更是个残废,自然配不上匈奴宁国长公主的,而成卓熙虽正妃已薨,但如今又被贬到赣州,王位更是如同虚

设,自然也是不行的。

至于成卓豪,也已经是有了正妃的人了,宁国长公主自然是不会给人做妾的。

所以,如今就只剩下曹楚仁……

还有成卓远自己了。

曹楚仁虽然不是先皇所生,但到底也算得上是正经皇室血统,且先帝临终前又认了曹楚仁为义子,现在曹楚仁又贵为定安王,自然是配得上匈奴长公主,亲上加亲不说,若真是结成了这门亲,曹楚仁这个王位注定是终生有望了,但偏生曹楚仁和努西单于都是聪明绝顶且有着野心的人,这样遥相呼应,吃亏的终究是京师。

且比起让女儿只起做成卓远的一个区区后妃,努西单于怕是更倾向于曹楚仁的。

除非……

除非匈奴长公主能一举为后。

努西单于真是算的一手好账。

成卓远定定地看着桌上的那方砚台,御书房的砚台自然不是别的地方能够比的,只是这方砚台有些特别。

记得这砚台还是慕容微雪带过来,说是新得的瑞州蕉白叶端砚,这种砚台磨出来来的墨,如蕉叶初展,白中青黄,绵软舒展,其实最适合作画不过的了,委实不适合御书房这种集权力与尊贵与一体的地方,但是她却喜欢呢,所以成卓远也就一直用着。

成卓远瞧得出神,赵如哼进来的时候,便就瞧着成卓远正在发呆,赵如海手中端着刚刚沏好的杭白菊,不敢出声,只是轻轻地放在了成卓远的边上。

成卓远瞄了一眼那豆青釉的茶杯,轻轻打开了盖子,蓦地瞧见两朵掬花在茶水中舒卷绽放,煞是好看,成卓远不由得就看痴了。

记得慕容微雪说过,喝杭白菊的时候最好是用玻璃杯,其次是青花瓷杯,再次是白瓷杯,最次才是豆青釉,只是赵如海如何能懂这些子风情,只是瞧着成卓远有些上火,这才给准备了杭白菊。

说起来万岁爷已经许久不喝杭白菊了,好像……自从春日狩猎回来之后就不大喝了。

记得万岁爷从前是极喜爱这杭白菊的呢,也是最喜欢掬花的,从前贵妃娘娘还未过门的时候,记得万岁爷还特特让自己好生送了一盆羞女过去呢。

果然是忘了事儿了,竟也改了口。

赵如海不敢多言,轻手轻脚地推到了一旁,小心伺候着。

成卓远就这样看着那杯杭白菊,从袅袅升烟,到彻底冷凝,他就这样一直静静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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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源三年,七月末。

源帝下令,任陶连亭为和谈要使,与固原将军周瑾全权代理天子拟定与匈奴和谈事宜。

忠嘉王慕容南风率军固守恰克图,待和谈之后,率军归京述职,北疆事宜交将由固城王与固原将军合力打理,任命沈同泽为正四品防御尉,在固原将军旗下供职。

册封熙亲王为雍宁王,赐江宁一带为其封地,可自组亲王军队。

同时下令于八月末,处斩成卓仁。

诏令一出,满朝哗然,当初,因为成卓仁的一番诬告,万岁爷下令贬成卓熙入赣州,如今万岁爷竟然册封成卓熙为雍宁王,要知道,“雍”字是非万岁最看重的皇子兄弟是断断用不得的,且万岁爷不仅赐了永宁一带给雍宁王做封地,更是允许雍宁王可以自组军队,这可是史无前例的恩赐,即便是在文帝时期,也不曾出现,这样的恩赐可是别的王爷断断不必了,如此可见万岁爷是如何看重这位新晋雍宁王。

且偏偏同时,万岁爷又下令处斩成卓仁,也使成卓仁成为天池皇朝第一个被下令处死的皇子,由此可见,万岁爷当初之所以贬雍宁王入赣州也是权宜之计。

不承想,从前最是顽劣不堪的六皇子,如今竟是风头无两的雍宁王,真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多少人心中暗自感慨。

慕容肃自从下了朝就一脸灰­色­,也不与其他官员打招呼,便就就径直坐上了软轿回府了。

这一次,他是彻彻底底被成卓远算计了一场。

因为成卓仁谋反的缘故,他一夜之间遣散所有门客,但是到底他慕容王府最重要的还是手中的军队,他不像陶连亭那样,祖上是书香世家所以家族的兴盛也依靠着这些子门客子弟在朝中的地位,他是天池唯一的外姓王爷,却也是天池唯一拥有军队的王爷,只要手握军权旁的有的没的便也就不打紧了,所以他并不在乎这些子门客的去留。

那个时候,他之所以愿意­干­­干­脆脆地解散门客,多少也是卖了成卓仁一个面子的,他希望成卓远能够承自己的这份情,至少以后会把北疆的事宜交给慕容王府打理,慕容王府虽然瞧着势如中天,但到底势力一直不涉及边疆要地,更加没有任何封地,所以很多时候慕容肃也难免气短。

比如因为没有封地,没有足够供给,所以慕容王府即便再如何财大气粗,也是绝对养不起一支二十万人的军队,所以每年朝廷都少不得拨发银两下来的,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所以慕容王府的军队中,不乏听命

于朝廷的将领,这也就造成了慕容肃的命令和意志不能够贯彻到整个军队,而这次成卓远只开了个口,十万慕容王府军队奔赴前线也说明了这个问题。

其实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是不难,只要缩减军队数量到符合慕容王府的承受范围之内就可,但是慕容肃哪里甘心?

所以这一次,他­干­­干­脆脆地遣散了所有门客,又主动带着慕容南风请缨,只要成卓远不傻就必定知晓他的用意,但是这小皇帝整日一幅和颜悦­色­、偏生却是一肚子坏水的主儿,竟然不跟他提前打招呼就直接下令了慕容王府军队须得撤离北疆的命令,连慕容南风一心举荐的沈同泽也不过只给了区区四品的防御尉,且还是在周瑾手下做事,自是英雄难有用武之地。

眼看着一番盘算竟然都付诸流水,慕容肃只气得捶胸顿足。

【又是美好的一天~~hāveagoodday!】

...

归期: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5

眼看着一番盘算竟然都付诸流水,慕容肃只气得捶胸顿足。

更何况,成卓远又在这时候册封了成卓熙,又是封地又是允许其自建军队,明为亲王,实则却是正儿八经的诸侯,这样的优待,慢说天池没有,就连大兴也未曾出现过,慕容肃更是又气又妒,真恨不得把成卓远生吞活剥了。

想着这断时间陶连亭的一番表现,又想着今日成卓远的任命,怕是陶连亭已然老老实实奉上了陶氏一族的势力了,再又想一想那赵志胜,想到这里,慕容肃又是一番惧怕。

陶氏一族也算是天池数得上的大族了,赵氏一族也是新兴氏族中的佼佼者,就这样被成卓远不动声­色­地给灭了,且似乎都还是借着他慕容王府的手做的,真真是手不刃血。

这样的手段,实在不能不让人心惊,也不能不让慕容肃开始忧虑慕容王府的未来。

~~~~~~~~跬~

杭州。

定安王府。

自从昨儿夜间,孙柏涛就觉得王府的气氛开始不同了,从前这定安王府也是冷凝惯了的,但是现在却更加显得肃杀了许多,往年的深秋也不见这样,加上曹楚仁的脸冷得都要结冰了,孙柏涛自然少不得要小心伺候,都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天刚亮,石头跟着孙柏涛身后朝小厨房走过,石头瞧着孙柏涛一脸严肃不同往日,便小心翼翼问道:“师傅,您今儿这是怎么了?是身子哪儿不爽吗?要不然石头今天帮你盯着,你且回去好生歇一天。”

“你小子懂什么,在这王府里头伺候,只有你不中用了,否则哪儿有你当大爷寻空休养的时候?”孙柏涛转头剜了石头一眼,一边道,“这是什么地方?今儿不知明儿的死活,万事小心总是没错,你小子可要时刻记住。”

“是是是,小的记下了,多谢师傅提”石头忙不迭躬身答应。

因为石头伶俐巧舌,平日里又惯会在孙柏涛面前使乖装傻,所以孙柏涛自是对他喜欢有加,所以如今石头已然成了孙柏涛的小徒儿,日日跟在孙柏涛身后,只是石头刚刚入府,加上有曹楚仁之前的命令,所以像石头这样资历尚浅的下人,只能在王府做些子粗活,且曹楚仁最不喜欢人多,所以近身伺候的,只是孙柏涛并两个哑女。

石头瞧着孙柏涛今日准备的早膳竟是三人份的,便不免有些好奇,问道:“今日咱们王爷有客人?”

“不该问的别问!”孙柏涛冷喝一声,只吓得石头往后面缩了缩。

孙柏涛带着那两名哑女端着早膳朝曹楚仁的书房走去,到了书房门口的时候,孙柏涛汀了脚,小心翼翼问道:“王爷,早膳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可以用吗?”

“嗯,端进来吧。”曹楚仁在里头应了一声。

“是。”

孙柏涛带着两名哑女走了进来,只见曹楚仁坐在书案之后,另有两人坐下软榻上,一个是秦风扬,一个是陈九儒,两人面­色­都很严肃,孙柏涛知道主子这是有大事儿要商议,所以也不敢多待,摆好了早膳,便匆匆下去了。

曹楚仁站了起身,从书案后走了出来,一袭竹青­色­暗花苏绣长袍,甚是优雅倜傥,加上曹楚仁今日并未束发,只用了一根白玉簪子挽着头发,那一头乌发松松散散地披散下来,更显慵懒,倒像是个情致超然的江南偏偏公子一般。

秦飞扬和陈九儒也忙得站了起来,曹楚仁摆手邀请道:“秦将军,陈太傅,一块用些早点吧。”

“多谢小王爷。”秦风扬陈九儒忙躬身道。

曹楚仁坐下后,秦风扬和陈九儒谦让着也做了下。

早膳并不奢靡,流沙包、桂花糕、粉蒸排骨、莼菜汤、三鲜小混沌,瞧得出都是江南的特产,曹楚仁素来也不在吃喝上下功夫,却真的喜欢江南的这股子味道,从前在京师的时候,彩英就经常给他做这些子餐点,如今来到了江南,他倒觉得比在京师舒坦许多,不光是天朗水清,这江南的一羹一菜他都更觉得美味许多。

说到底,这是他娘亲的故乡,如今更是他韬光养晦之地,自是京师所不能比的。

曹楚仁自幼在宫里成长,加上又是皇室贵胄,自然风度是足的,用膳的时候更是不多言一句,只是一勺一勺吃得极为认真,秦风扬瞧着曹楚仁的这副模样,自然也不好多说,也埋着头吃,倒是陈九儒面有难­色­,只是这时候也不好开口,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一顿饭吃下来,倒也真是味如爵蜡。

好容易等着曹楚仁用完了膳,孙柏涛进来收拾了,又给三人沏了茶,三人才坐下继续叙话。

“陈太傅带来的消息,本宫已经知道了,”曹楚仁抿了口茶,缓声道,一边用茶杯盖子拢了拢茶,一遍又道,“这苦丁味道虽苦,不过时不时品一次倒也是极好的,否则怕也辩不出什么甘来,所以往往瞧着是坏事儿,倒也未必真的就是坏事儿。”

瞧着曹楚仁处变不惊的模样,陈九儒不禁心中暗道,王爷越来越有一个帝王的模样了,但是曹楚仁不着急他却是着急得很,连

口茶都来不及喝,赶紧道:“现在成卓远已然下令册封了成卓熙为雍宁王,极为看重,单单是可以自组军队这条,就足够让人心惊的了,要知道江宁与咱们定安王的封地只有一江之隔,如今有这么一个雍宁王在,就等于成卓远在江浙多了双眼,更是多了支随时可以渡江南下的军队,怕是以后咱们日后想做什么都不便得很。”

“呵呵,陈太傅,你以为当初成卓远为什么要把成卓熙放到赣州?就因为六皇子行为不端有辱皇门?你真当成卓远是酒囊饭袋呢,如今成卓远只不过是把成卓熙从暗转到明罢了,”曹楚仁轻轻地摩挲着茶杯上的青花釉­色­,牵了牵­唇­角,笑得有些­阴­冷,“也亏得成卓仁竟这般蠢笨,堂堂天池三皇子如今倒只剩下祭旗的能耐了,也对,这厮素来都是笨猪的心思斗­鸡­的­性­子,倒还真没有旁的可取之处了。”

秦风扬挑了挑眉,道:“王爷的意思,成卓远一开始就没有舍成卓熙的意思,之所以让他来到赣州竟是为了监视咱们定安王府?”

“成卓熙再怎么胡闹也都是在朝堂之外,这样一个不进朝堂、不问政事的闲散王爷,不管是谁当皇帝都是求之不得的呢,好吃好喝供着也就罢,自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偏生拿成卓远却独独因为那起子芝麻大的事儿将他贬谪出京,岂不怪哉?”曹楚仁冷哼一声,一边又轻笑道,“赣州是个什么地方?都知道赣州古来贫瘠,有多瘴气,自然不是什么好去处,成卓熙再不济也是先皇亲子,如何会沦落至此?但是偏偏那赣州却靠着本宫的封地,所以你说成卓远打的是什么心思?”

陈九儒顿声道:“莫不是成卓远一早就做好了打算的?只要咱们王爷一进了封地,便就找了个由头将成卓熙贬到了赣州,现在再仔细想想,这一前一后不过短短数月,想必那成卓远是早就打算好了的,若真是如此,这成卓远倒真是深不可测啊。”

“呵呵,有能耐坐上皇位,手段自然是少不了的,”曹楚仁抿了口茶,一边又道,“不过这样也好,从前成卓熙在暗我们在明,终究是咱们吃亏,现如今怕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成卓熙看呢,成卓远既然不打算再玩­阴­的了,咱们倒也少了许多顾忌,抓着这时机,咱们也好能展开手脚有一番作为。”

“只是如今成卓远授意成卓熙可以自组军队,怕是过不了多久,成卓熙就会在江宁征军,这是在跟咱们抢兵源啊,”秦风扬沉声道,难言失望,“江宁是大兴皇朝的发源地呢,且又物资丰饶,说起来咱们也是在江宁下了大功夫的,就这样拱手相让,委实让人不甘。”

“丢了一个江宁,算不上什么大事儿,说起来能把长江以南实实在在地握在手里才是真的,”曹楚仁倒是一脸平淡,蓦地轻笑道,“再说了,只要努西单于肯将宁国长公主嫁给本宫,那咱们与匈奴的关系可就非比寻常了,到时候咱们与匈奴人遥相呼应,也够他成卓远受的了。”

“王爷所言极是,纵使成卓远机关算尽倒也难敌得过骨­肉­亲情,更可况王爷可是努西单于在中原唯一的侄子,那努西单于对中原久来垂涎三尺,自然非得与咱们王爷结了这门姻亲不可,”陈九儒捻须笑道,一脸喜不自禁,“如今正是天池与匈奴和谈之时,成卓远轻易不会再起烽烟,所以自然努西单于选驸马,成卓远自然也只有看着的份儿,王爷此计不可谓不妙!”

曹楚仁但笑不语,只是不时抿了口茶,倒是秦风扬脸­色­颇有些郁郁。

秦风扬自知曹楚仁对什么匈奴长公主并不上心,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摆个架子而已,如今成卓远咄咄逼人,曹楚仁能抓住这门姻亲自然是极好的,如若不然,且不说复国大计,只怕是连定安王的王位都岌岌可危,他是曹楚仁的左膀右臂,自然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但是他心里就是不舒坦。

面前这个卓尔不凡的青年,是他的主子,更是他日夜惦记的人.

秦风扬自知实在不该有这种僭越之心,但是他就是忍不住,从前他整日在外东奔西走,自然也还知道收敛,但是如今日日跟在曹楚仁身边,他倒是越来越压抑不住了,每每都觉面对着这样的曹楚仁,他会将自己的心事宣之于口。

如今,连他的双生妹子秦令月都瞧得出他有心事。

前日用膳的时候,秦令月瞧着秦风扬一脸默默,半开玩笑道:“哥哥怕是有了意中人吧?近来日日哥哥都这般痴痴的,妹妹虽然不知相思是何滋味,但却也知道哥哥必定是在为情字烦恼呢,只是不知未来嫂嫂是多么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呢,竟让哥哥这样日日茶饭不思呢。”

“休得胡言乱语,若是让外头人知道了堂堂将军府里养出来的姑娘竟是这样出口不逊的顽劣女子,可叫哥哥的这张脸往哪儿放。”被妹子说中了心事,秦风扬脸颊微烫,瞪着眼开始数落起了秦令月。

只是秦令月哪里在意,瞧着秦风扬这般装镊样,秦令月心中更是笃定,忙得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一边赶紧道:“如此看来哥哥心中倒是真有了意中人呢,只是哥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你如今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又是咱们小王爷的左膀右臂,

现如今也已然十九岁了,正是该成家立业的好时候了,所以不管哥哥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只要咱们小王爷一句话,哪里有不成的?”

“只是哥哥,你怎么这样一幅模样,蓦地是人家竟瞧不上你?还是哥哥瞧上了什么不应该的人?”

“休得胡言,赶紧吃你的饭吧,这般罗里吧嗦竟也不知跟谁学的,这么多饭食竟还堵不上你的嘴。”听着秦令月一口一个小王爷,秦风扬心里不免堵得慌,低着头闷声喝汤不作响。

还真被秦令月说对了,人家自然是瞧不上自己的,且还偏偏真是最不应该的人。

秦令月瞧着哥哥面­色­不爽,不免有些担心:“哥哥,这可是好事儿啊,你怎么是这样一幅棺材脸?莫不是……莫不是哥哥瞧上了定安王府后院的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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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期: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6

秦令月瞧着哥哥面­色­不爽,不免有些担心:“哥哥,这可是好事儿啊,你怎么是这样一幅棺材脸?莫不是……莫不是哥哥瞧上了定安王府后院的姑娘了?”

“令月!不许胡说!我怎么会瞧得上小王爷的人?!”秦风扬气咻咻地吼道,一边敲着桌子,一边不耐烦沉声道,“说起来你如今也是十九岁了,在寻常人家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如今你的心思也是越来越大了,我倒是觉得当真女大不中留了,所幸近日我就禀明了小王爷,就让咱们小王爷早早地给你选了亲,早早嫁了人,也省的你日日在将军府胡闹!”

“哥!我就知道你心里早就厌烦了令月了!反正令月从小无父无母无人疼早就习惯了,现在连哥哥都厌烦了令月了!所幸哥哥就随便把令月许配了出去,也好让哥哥一个人­干­净痛快!”秦令月气得双目通红,哽咽起来。

她自幼最是依赖自己的这个双生哥哥,也是极为看重她的哥哥的,所以即便如今已然十九岁还是不愿出阁,早几年秦风扬也是一门心思给她做打算的,但是奈何她心气儿高的很,看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的,总是觉得那起子男儿不如哥哥这般好,也断断不愿轻易委身,所以终于成了如今的老姑娘了,秦风扬瞧着她实在不愿意嫁人,且自己又是最心疼这个相依为命的妹子的,便也就这么宠着,由着秦令月去了妗。

此时此刻,瞧着秦令月这样一番悲愤模样,秦风扬自然又是心疼又是懊恼,忙得温言软语道:“都是哥哥不好,刚才也是话赶话,说得太重了,咱们令月大人有大量,快别跟哥哥一般见识了,令月你也知道的,哥哥整日舞枪弄­棒­的,是个实打实的粗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哄人的酸腔,令月快别生气了,且饶了哥哥这一回吧。”

“噗嗤!”

下一秒,秦令月忍不住破涕为笑,一边难为情,一边努着嘴小声说:“哥哥才不是粗人呢,哥哥文武全才,乃谦谦君子,比谁都不差,都是因为哥哥这般优秀,才搞的令月眼界高,任谁都瞧不上,自然也不稀得嫁人,这原本都是哥哥的错,如今哥哥倒责备起令月来了。”

“是是是,都是哥哥的错,你不生气就好了,”秦风扬瞧着秦令月展颜欢笑,这才放心,一边柔声道,“令月,哥哥才不会厌烦你,只要你愿意,哥哥养你一辈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跬”

“真的?哥哥你说的都是真的?”秦令月喜不自禁问道。

“这是自然,堂堂一个大将军养你这么一个小丫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秦风扬点了点秦令月的鼻尖,一脸宠溺。

他虽然只大秦令月半个时辰,但是到底长兄为父,加上自幼家庭的变故,他更是把秦令月疼到了骨子里,秦令月对他而言,既是妹妹又是女儿,这种相依为命的亲情,最是珍贵。

“哥哥自然是不烦,但是日后哥哥若是给令月娶了个凶悍的嫂嫂进门,那这将军府里哪里还有令月的立足之地呢,到时候只怕嫂嫂的枕头风一吹,哥哥便就越发厌烦起令月来了。”秦令月小声嘀咕着,一脸愁云惨淡。

“那哥哥便就终身不娶,这将军府从始至终也就独独你这一位女主人可好?”秦风扬轻笑道。

是啊,怀揣这样不可见光的心事儿,他这一生怕就此断送了。

娶妻生子,对他来说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儿了。

“真的?!哥哥所言当真?!”秦令月欢喜得不知怎么才好,一双妙目又蓄满了眼泪。

只要秦风扬愿意,她真的就想这样陪着哥哥一生一世,她过早的成熟懂事儿,也过早的熟知人情冷暖,对于她而言,这世间没有比哥哥更重要的人了,也没有人比哥哥更值得她一生相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秦风扬一字一句郑重道。

……

曹楚仁瞧着秦风扬走神,眼睛都半天不眨一下,比之平日的不苟言笑,这时候的秦风扬更多了份呆气可爱,曹楚仁少不得就笑了,一边对陈九儒道:“陈太傅,你瞧瞧,想必秦将军是有了梦中人了,瞧秦将军的模样,倒是用情极深,怕是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该向大将军讨杯喜酒喝了呢。”

陈九儒也跟着笑:“秦将军的为人自是不必多说,想必日后的将军夫人也是一生无忧,有夫如此,妻复何求啊?”

“哪有这样的事儿?王爷太傅取笑了。”秦风扬听着两人这一番调侃,少不得就是一番面红耳赤,尤其又是曹楚仁打得头,他更是羞赧得很,忙得低头喝茶去了。

曹楚仁瞧着秦风扬的举止可爱,便想着继续调侃几句,刚要开口,却蓦地汀了,他猛地放下了茶杯,一时间茶水也洒出了许多来,陈九儒和秦风扬两人不由得也跟着放下了茶杯,只是不知曹楚仁想到了什么,只是瞧着曹楚仁的模样,怕是什么大事儿。

陈九儒小心翼翼问道:“王爷……”

“成卓远!成卓远!他可真是走了步好棋!”曹楚仁蓦地恨声道,琥珀­色­的眼睛,都是满满恨意。

秦风扬一怔,忙问道:“王

爷所言何事?”

“一个是岌岌可危的外姓王爷,一个是炙手可热的诸侯王,如果是你,你选哪一个?”曹楚仁闷声道,咬着牙死死地攥着拳,手指的骨节都泛着青白。

秦风扬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沉声道:“王爷的意思是,成卓远此次对成卓熙如此厚赏,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深意?”

曹楚仁不语,只是胸前不时起伏显示着他的愤怒。

陈九儒也点头道:“如今皇室中,努西单于瞧得上眼的也就只有成卓远和咱们王爷了,且按道理说,努西单于的确是不稀的女儿去做什么后妃的,所以只有咱们王爷才是努西单于的心中人选,若是在往日,区区一个成卓熙努西单于自然不放在眼中,但是成卓远此番加封厚赏,成卓熙就不同寻常了,努西单于自然心中也有新的考量了。”

秦风扬不甘心道:“虽是如此,但咱们王爷却是努西单于的侄子,有着血亲关系,想必努西单于会更加倾向王爷的。”

“若是寻常,努西单于自然会,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有了更好的选择,他自然懂得择良木而栖,说什么血亲关系,在努西单于眼中,本宫不过是一个素未谋面的远方侄子罢了,且又是这样一个尴尬的身份,从前努西单于的确对本宫有垂青辅佐之意,但是如今,若是成卓熙做了他的乘龙快婿呢?且不说成卓熙的身份更加尊贵,只怕有成卓熙在一天,天池与匈奴就会安稳一日,而有了这样一个堪比诸侯王的女婿,封地又是富庶的江宁,他自然什么也不愁了,自然也不需苦心孤诣来扶持本宫东山再起,”曹楚仁恨声道,“成卓远当真走了一步好棋!从前也是本宫小瞧了他。”

一时间陈九儒和秦风扬也都面­色­凝重,半晌不语,心中也都是哀叹。

顿了顿,秦风扬道:“王爷现在给努西单于去信一封,怕是还有回旋余地呢。”

“不可,匈奴人现在正和天池商拟合约,正是两国蜜里调油的时候,若是被匈奴人抓住了把柄当枪使,那就得不偿失了。”曹楚仁沉声道。

“那现在可如何是好?”陈九儒不甘道,“咱们这些年与匈奴苦心经营,花了那么大的心血,难道就要付诸流水吗?”

曹楚仁不语,只是面­色­愈发的苍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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