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世界上最可恨最可怕的人是具有一定文化知识的专家,他们借用政治权威作终局裁判,他们既蒙骗领导,又误导大众。
我说了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主要是我觉得我离成名的时间越来越近,我好像已经听到胜利之神的脚步,我在想啊,万一有一天我成了公众人物,我估计出现读错别字的几率肯定相当高。操(这里必须是粗话才有力)!!!这都是冯叹早年给我读小说时埋下的隐患,它就像一个毒瘤,不知道什么时候爆裂。为了防止批评家围殴,我先把为错别字辩解的话提前说出。
那时候我非常痴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对,非常痴迷,百听不厌,并反复要求冯叹给我倾情朗读。这本小说几乎是当代中国青年最容易接触的外国文学启蒙读本,这么多年来,它饱含的革命精神激励着一代又一代人,它不但被推荐给每个中学生阅读,还在广大工农兵群众中生根发芽。这本书起码告诉读者,一个只上到小学三年级的人照样可以写出这么优秀的小说,这让一大批智商不高但喜欢文学的人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一直到现在,无数文学青年以身效尤,苦苦追求,生生不息。
冯叹拿捏住我如饥似渴的心理,总在朗读之前拿我一把。
他是这样折腾我的:先慢吞吞泡一杯清茶,然后点燃一根香烟,悠然吸一会儿,吐几个不圆的烟圈,用手驱散,再然后就是去厕所方便,出来后把手洗干净,这才从高高的书架上取下那本书。在这个漫长而令人焦灼的过程中,我如履薄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表情类似哀求与献媚之间,生怕惹他生气。
冯叹的普通话特别好听,他嗓音敦厚,胸腔共鸣非常有震撼力,他最喜欢朗读的一段是这样的(注意,每个标点符号处都有长短不一的回音):同志们,无产阶级的军队已经占领了本镇,苏维埃政权已经建立起来了,我们希望所有的居民保持镇静……
当然,他也有读累的时候,此时他就会摸着渐渐变秃的脑袋,露出乖巧的舌头对我说:哦,亲爱的丹尼尔,请让我打一个盹!我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丹尼尔是谁,问他他也不说,我猜大概是他看过的一部外国电影的主人公,没准连他都不记得哪部电影了,只记得这句半土不洋的台词。
冯叹对冬妮亚总是津津乐道,每次念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会放射出一道绿色的光芒,好像冬妮亚是他的热恋情人。而我对冬妮亚却没什么感觉,反倒对一个叫赫里斯季娜的农村少女特别留恋,她在监牢里紧紧抱着保尔,热烈的嘴唇小声诉说:听着亲爱的,我无论如何要失身了,要不是那些军官,那些大兵也要来侮辱我的。我把我这姑娘家的身子给你吧,亲爱的,给你吧!
这些句子让我整夜失眠,我当时的惟一想法是,谁行行好带我去苏联吧!我要娶这个赫里斯季娜做我的新娘。
冯叹喜欢在朗读小说前折磨我,这是他最大的乐趣,除了刚才说的那些繁缛的程序之外,有时他还喜欢朗读前到厕所美美地冲一个凉水澡,洗澡前必须吹几分钟笛子,曲目《骏马奔驰保边疆》,吹几句,再大声唱几句,嗓音直奔男高音蒋大为:骏马奔驰在辽阔的草原,钢枪紧握战刀亮闪闪,祖国的山山水水连着我的心,决不容豺狼来侵犯……最后是悠长的结束句,他举起大手,在空中有力地打着拍子:啊哈嗨——啊哈嗨——嗨——起码拖够10个小节,然后才开始洗澡。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