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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玫瑰胴体 >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饭后,陈文杰征求林雪茵的意见。

“不是说过了吗?”

“真的?”

“你不愿意?”

“不是!”陈文杰激动地说,“我以为你开玩笑的”。

两人进了舞厅,陈文杰说人太多了。林雪茵说我就喜欢这气氛。

乐曲响起时,陈文杰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优雅地伸手向林雪茵作了个“请”的姿势。已经很久了,林雪茵这是第一次和除了自己丈夫以外的男人手掌抵触,并如此接近一个异­性­的身体。

吴明然不赞成林雪茵跳舞,当然,除非他有事务上的需要,因为吴明然认为,大多数在舞厅里转来转去的男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光明正大地对一个女人动手动脚!

吴明然关于跳舞的逻辑自然很荒谬,正如他关于其他方面的逻辑一样。

开始林雪茵有些拘谨,甚至还笨拙地踩上了陈文杰的脚。

陈文杰用眼神鼓励着林雪茵,放在她腰部的手大方得体,指示进退流畅自如,很快让林雪茵身体的僵硬感消失了。

“你很久没跳舞了。”

“是。不过你倒挺熟练,看起来并没有生疏。”

乐曲完了,两人走到桌前坐下休息了一会,等乐曲再次响起时,几乎是同时,两个人默契地走进舞池,翩翩起舞。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雪茵坚持不漏过任何一支曲子,仿佛一个刚刚学会跳舞的小女生一样疯狂。

疯狂,使现实显得很苍白。

林雪茵希望就这样,一直不停地旋转、旋转,像个陀螺一样旋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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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这个晚上入睡之前的时间里,林雪茵觉得自己有些过份了。刚才陈文杰与她道别的时候,显得很是恋恋不舍的样子,甚至有些冲动,只不过由于林雪茵及时把这一夜的冒险止住了,才一切相安无事。

可以想象,这一夜对于陈文杰来说,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夜,他的心肯定不安分起来了。

现在,在她的生活中,已经有三个男人与她息息相关,并密切地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如果算上那个狂热的画家的话,就是四个男人了!天知道,还有没有暗中为她死去活来、夜不能寐的男人?这使得林雪茵自己也不禁惊诧于她的魅力了。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踏实,老是听见有个男人的笑声,那是庄文浩或者吴明然。

第二天,林雪茵为了避免陈文杰的纠缠,一大早就从省城回小城里的学校了。

回到学校,林雪茵又有些后悔。学校里静悄悄的,连住宅区里也少有人走动,似乎所有的人都在阳光下消失了。

气温慢慢高起来,林雪茵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校旱,觉得百无聊赖。

有几件衣服要洗,林雪茵把它们扔进洗衣机里,然后把家具上的灰尘擦­干­净了,又把地板拖得水光可鉴。

一场忙碌,使她身上有些汗津津的。

林雪茵脱了衣服,站在淋浴下面,让冷水在身子上冲洗。

虽然气温很高,但水温仍旧很低,林雪茵一边冷得发抖,一边用力在皮肤上搓着,并哼着一支时常被牙齿的格格声打断的歌子。

这时有人在敲门。

林雪茵有些生气,她想肯定是陈文杰追来了。

“谁啊?”

敲门者果然是个男人,但并没有报上姓名,而是简单地答了一句:“是我。”

“你是谁?”

敲门者没有回答,林雪茵有些生气,就又大声问了一次,门外仍然是沉默。

林雪茵把身体擦­干­,随便穿了一件裙子,甩着湿淋淋的头发,把门打开。

路宗平有些不好意思:“你在洗澡啊?”

“嗯。”林雪茵把头发甩到脑后,“有事吗?”

“嗯——没事儿。”路宗平眼珠转了转,问:“你刚回来?”

“什么刚回来?”

“你不是回省城了吗?”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的。”路宗平得意地说。

林雪茵恼怒起来,她觉得自己又被监视了,虽然邻居们对她的一切都很有兴趣,但她不希望一个男人自以为是地注意她的行踪。

“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

“我说没有就没有!”林雪茵强硬地说,“你以为你是谁了?”

路宗平一下子有些发窘,但林雪茵觉得他一点也不值得同情,连同他的俊美的脸,都让她一下子讨厌起来。

“你的诗——是诗吧?我看过了。”林雪茵走进卧室把那两页写着诗句的纸拿过来,递还给路宗平,“我看过了,可惜我看不懂。”

“可……”

“对不起,”林雪茵向后退了一步,把住门,“我要换衣服了。”

说完,不等路宗平还想说什么,林雪茵把门哐地一声关上了。

林雪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发怒了。是因为他打断了她的淋浴?还是因为她觉得被监视而受到了侮辱?

或许两者都有,也或许都没有。

林雪茵气鼓鼓地回到屋里坐下,并且越来越气愤,到最后连自己也奇怪这没来由的愤怒了。

不过,这样也好,也算让这个不识深浅的年轻人见识一下她的厉害,不要把她当成一个什么也不懂,什么也没经历过的小丫头,说不定让他灭了非份之想,于已于他,都是一件善事。

平心静气之后,林雪茵觉着有些饿了,但刚才又洗又擦弄得她有些累,午饭看来不做也罢,吃些点心零食就可以凑和了。

寂寞使睡意泛滥起来,林雪茵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女人的冒险和男人的冒险截然不同。男人在靠近危险时,是盲目的,通常在稀里糊涂自以为是的时候,一下子就落入险境,茫然无措;女人则是对危险已经有了近乎安全的先验之后,才带着小聪明心理,去危险的陷阱边上走上一圈,考验一下自己的意志,并享受由此而来的快感。当然,女人有时并不那么有把握。

林雪茵就是以这种心态,踩着热烫的石阶和黄土小径,向红­色­的小楼走过去。

经过一段睡眠,她的­精­神好多了,尤其是中午的宁静让她心情平和。

林雪茵穿了一件碎花的棉绸连衣裙,林间的微风拂过她的手臂、小腿,并游遍了她的身体,更添一分畅意。

走在杂花野草的中间,飘飘欲飞的林雪茵宛若风中的花朵,为午后沉寂的树林添加了无穷的活力。

自从上一次与马老师的隐私相遇之后,这是第二次踏上这条小径。令人感到不可信任的马老师——他居然捕风捉影地谈论林雪茵,而不是与她一起达成共识——大概不会连星期天都坚持自己的业余生活吧?

至于林雪茵,她觉得到这里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查访一下那个野人般的画家的行踪。

说不清为什么,她突然对神经兮兮的男画家产生了兴趣。当然,林雪茵告诉自己,她到这儿来的原因是因为上山太远了,而且很危险——比如那陡峭的山崖,而这儿很安全,又可以体验散步的乐趣。这样一想,让她有些理直气壮。

乍看上去,小楼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甚至比以前更显破敞了,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林雪茵有些失望,几乎丧失了走近前去的兴致。

不过,她发现,小楼前面有一块草丛被人践踏过了。显然是一个经常在这儿盘桓的人。而小楼的门也是敞开的,看来的确是有人在此安居了。

林雪茵抬头向二楼和三楼的几扇窗户看了看,什么发现也没有。大概主人在午睡。

冒然闯入别人的住宅是不礼貌的,所以林雪茵在门上用力敲了敲,但是没有人回答。

林雪茵站在门口那儿向四下张望了一下,样子像个私闯民宅的盗贼。这时候当然没有人与她一样有这种雅兴。

这幢小楼是学校的财产,只是由于地处偏僻之处,加上失修,于是闲置了。

现在,林雪茵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应该不算是私闯他人宅第。

她在一层的房间里转了转,发现里面很脏,有人在墙壁上用彩­色­粉笔写了一些­淫­猥的字句,看来这不但是情人——马老师那类野合者——们幽会的佳处,也是寂寞者抒情的常葫。

楼梯在门的左侧,木制的扶手被人砸断了。林雪茵一级一级走上去,她的鞋跟在楼梯上发出很响的声音。

二楼只有两个房间,一间西南,里面摆满了画架,画布与乱七八糟的盛水彩颜料的瓶瓶罐罐。林雪茵走进去,不小心碰响了一只空瓶,瓶子在楼板上滚动着,把她吓了一跳。

看来她猜的不错,那个不明身份的画家的确是住在这儿。

“喂!你­干­什么?”

有人在背后厉声问道。林雪茵激凌了一下,倏地转过身,又碰响了一只瓶子。

光着上身的男画家见是林雪茵,脸上的怒气消下去,眼睛一下子闪闪发亮,但马上又熄灭了。

“你来­干­什么?”

“看看。”林雪茵故作镇定地说,“我以为没人住这儿,就上来看看。”

“看完了吗?”男画家语气冷冷地问,然后从林雪茵身边走过去,弯腰把一只歪倒的颜料瓶扶正。

林雪茵看见他弯下去的背脊上冒出一层均匀的细小汗珠,在黝黑的皮肤上晶莹地反­射­着太阳的光。

男人直起身,没有回头,说:“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林雪茵看着男人的后背和一头乱发,可以想象出他生气的样子,这让她很是好笑。

“没有。”

林雪茵绕过一张失去本来面目的桌子,站在一幅人体油画面前。

这是一幅刚刚完成的画,上面的油墨还有些湿。

画面上是一个看不出年龄的­祼­体女人,她大概坐在一把椅子上,腹部有些下垂,而两只沉甸甸的­乳­房大得不太真实,腹股沟那儿用黑­色­显示出一团女­性­的­阴­毛。

林雪茵站在画面前,觉得自己已经被一览无余了。但画上的­祼­体女人给人的感觉很别扭,如果说现代主义绘画大师把传统的技法淘汰了的话,那么,对女­性­人体的这种近于庸俗的歪曲应该是出于无知,而不是因为作者的天才。

“你就画这个?”

林雪茵问在一边假装做事,却一直在窥视她的画家。

画家听出了林雪茵话中不屑的含义,这一次他没有生气。

“这是一次尝试,没有模特儿,单靠想象完成的。”

“哦,那你就是想让我……坐在这儿给你画喽?”

“是。”男人一下子兴奋起来,向前跨了一步,问,“行吗?”

“不行!”林雪茵转过身去,把可怜的画家晾在一边,自己又去观赏另外那些成品或半成品的风景画、人物画,还有一些不知所云的抽象画。

“好吧,”林雪茵扭头说,“你可以替我画幅肖像画。”

“现在?”

“现在!但要快一点,我可不愿意像具僵尸一样坐着一动不动。”

“没问题!”男人乐颠颠地搓着手说,“你不用坐着,随便什么姿势都行!”

第十三章

“你怎么会住在这儿?”林雪茵坐在椅子上看着挥笔作画的男人问。

“什么?”男人头也不抬地问。

“我问你怎么会住在这儿?”

画家从画板上抬起头,张了张嘴,却忘了林雪茵问的是什么,目光在林雪茵俊俏的脸上扫了一遍,又低下头去。

林雪茵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画板前,敲着画板说:“我在跟你说话!你不要在那儿没命地涂抹,我又不是死人!”

男人抬起头,一脸惶恐:“你不是说要赶快吗?”

“笨蛋!”

林雪茵生气地背过身去,不再理他。

“我……你问我为什么住这儿?我是这学校的老师。”

林雪茵更加生气,他还在骗她呢。

“你生气了?”男人把画笔架在桌子上,走到林雪茵面前。“不要生气了,我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那样你会很迷人很可爱。”

林雪茵恨恨地盯着男人,目光逐渐落到他­祼­露的胸膛上,健康的男­性­的肌­肉­和浓密的粗野的胸毛。

林雪茵心里激荡了一下,这是正常的心理和生理反应,她马上把目光移到男人的脸上,已经不再那么凶蛮了。

“你真是这儿的老师?”

“是啊,我给孩子们教绘画,小学生们,混口饭吃而已。”

“你刚来吧?我以前没见过你,我也曾经给小学生上过音乐课,他们管那叫唱歌。”

“你是音乐老师?”

“不像吗?”

“像,像!”男人笑着说,他笑起来时露出一口很白的牙齿。

林雪茵走回椅子前坐下,然后像主人一样请男画家也坐下来。

“你是哪里人?”林雪茵问。

“省城的。对了,我姓羊,叫羊革。”

林雪茵身体震了一下,羊子的哥哥就叫羊革。

“你说你姓什么?”她不相信地问。

“羊,羊革,一张羊皮。”

林雪茵笑了一下,问:“你认识羊子吗?羊子,羊工楠。”

“认识呀,那是我妹妹。你认识我妹妹?”

“不,不认识。”林雪茵撒个谎。

早就听羊子说她有个哥哥,但从未见过他,没想到世间竟有这种巧合。而羊革和羊子看起来竟然毫无相似之处,­性­格也不一样。

“接着画吗?”

“不,今天不画了。”林雪茵站起来,“我得走了。”

“你……”羊革失望地欲言又止。

“我还有事,改天吧,改天。我答应你。”

林雪茵对不情愿的羊革点点头,向外走。

羊革跟着走出房间。

“你真美。”

林雪茵很满意地笑了,并双目柔和地扫了羊革一眼。这一眼的震撼力是惊人的,林雪茵第一次从羊革的眼中看到了男人对女人的那种躁动,这让她很得意。

星期一中午,林雪茵又到羊革那儿去,让他画了一个小时。星期二中午她又去了一次,但没有让羊革画她。

星期三,吴明然来找林雪茵了。

正所谓“小别胜新婚,”林雪茵见吴明然,非常高兴,像个少女一样蹦着跳着扑进丈夫的怀里。

吴明然礼节­性­地吻了吻妻子的­唇­,然后顾自坐下,显得很是疲惫。

他瘦了,林雪茵柔情地看着丈夫有些下陷的眼窝,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中布满了血丝。

“你累了吗?事情办好了?”

“嗯。”吴明然木然地点点头。

“我给你做饭吃,你想吃什么?”

“随便,随便什么都行。”吴明然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地说。

“要不你先睡会儿?”林雪茵靠在丈夫面前,伸手摸着他的脸,怜爱地说,“看你没­精­打采的样。”

吴明然听话地到卧室里去了。

林雪茵手脚利索地做了几样小菜,然后去喊吴明然。

吴明然从美梦中醒来,小憩过后,他的­精­神好多了。

林雪茵替他抹掉额头的汗,吴明然坐在床沿上,顺势搂住林雪茵的纤腰,把脸埋进她的未穿胸衣的双­乳­上。林雪茵动情地嘤咛一声,觉到了丈夫的坚硬。

吴明然看来有些急不可耐了,十分粗暴地把林雪茵的衣服扯开,像个饥饿的婴儿一样含住了她的­乳­房,用力吸吮起来。

林雪茵被这突然的爆发一下子激动了,身体霎时火热起来,颤栗感在皮肤上一寸一寸地向下向深处扩延,她很快感到湿润了,感到了渴望。

她的手隔着裤子抓住了丈夫的坚挺之物,用力地握紧它,感受它的振奋。

两个人的衣服很快被脱光了,两具汗津津的­肉­体互相磨擦着。

他的男­性­之物在她汪洋恣肆的中心探寻着,然后猛地刺入进去,直到她­肉­体的纵深之点,在那儿短暂地停了一会儿。他的颤抖传遍了她的子­宮­,让那里面在瞬间失去了感觉。

然后,吴明然如同一头雄狮一样发起了攻击,在林雪茵的记忆中,在她的­肉­体的经验里,这是第一次,丈夫的ji情完全把她的灵魂和­肉­体征服了。

林雪茵在迷乱中纵情呼喊,她的­肉­体在完全融化的状态里以一种生动的形式开放、开放、开放!

从来没有比这一次的“演习”更完美的“演习”,甚至连所谓的“革命之夜”,相形之下,也失去了其应有的动人之处。

吴明然­精­疲力尽地退下来,仰面躺在床上,像一摊可以流动的液体。

满足中的林雪茵仍旧觉得回味无穷,把自己余韵未了的身子贴在丈夫的皮肤上,温柔地蹭着他的起伏的胸膛。

“我爱你。”

林雪茵充满感情地喃喃而语,但吴明然已经失去了对温存的兴趣,对妻子的话显得无动于衰,似乎睡着了。

林雪茵仰起头,看了看丈夫的脸,发现他大睁着双目,陷入了遐想中。

第十四章

羊子还是成了吴明然的公关部经理,两个人可以借工作需要,明目张胆地并肩招摇过市。

生活似乎并未发生什么变化。吴明然仍旧如约于周三来“演习”,林雪茵也规律地回省城参加“革命之夜”的狂欢。

程式是稳固的,但林雪茵心中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浓了。

至于她自己那一方面,曾经满怀热情的陈文杰和那个小伙子路宗平,林雪茵已经用不同的方法让他们明智地终止了他们的游戏。

乘下的只有那个神奇的画家,羊子的胞兄,羊革。

或许是因为羊子的缘故,林雪茵保持了她与画家间的关系,因为与这个男人的相处,让她感到安全。他不是一个进攻型和占有型的男人,而且他身上有一种朴质的单纯,这使林雪茵可以一方面重温自己的纯真时代,一方面又可以通过与他相处来排解单调乏味的生活带给她的烦躁。

然而命运女神­精­心策划的恶作剧还是以一种残酷的方式开始了。

周五上午,林雪茵给考生监考,这是非毕业班的最后一科考试。这场考试之后,将有两天的放假时间,学校要重新安排考场,作为毕业生的考试点。

林雪茵在下面的两天时间里,无事可做,于是,吃过午饭,她决定回省城的家。

天气有些闷热,空中布满了灰云,并且从别处有黑云移过来,似乎有一场雷雨要来,但还没有起风。

一程到了省城,林雪茵纵是平常不太出汗,也觉得皮肤有些发粘。

在坐车回家时,林雪茵算着要先洗一个澡,然后看一下有没有食物,她要做一个丰盛的晚餐来开始这个或许会很浪漫、很ji情的暴风雨之夏。

车到了门前,林雪茵下了车,发现吴明然的车在家。

现在是下午三点钟,他看来睡午觉睡过头了。

林雪茵抬头看了看天,乌云更浓更厚了,天­色­暗沉,仿佛傍晚提前降临了,而黑夜也将开始。

林雪茵掏出钥匙,十分小心地开了门,她要给丈夫一个惊喜,如果他乐意接受的话。

走进室内,林雪茵在门口那儿呆住了。

就在客厅的中央,在那套­乳­白­色­的豪华意大利真皮沙发上,两具白­色­的­肉­体纠结在一起!

羊子的呻吟仍旧保留了她几年前的特­色­,几乎整栋房子都被她ji情的嘶叫充满了。林雪茵看见了她颤抖着的丰满的双­乳­在吴明然的掌中如此雪白,像阳光一样刺伤她的双目。

而完全沉醉在欢情中的吴明然躺在沙发上,林雪茵不可思议地发现他竟然能够用那种奇怪的姿势­性­交,这是她从来也不敢企求他会做到的。

站在门口的林雪茵有一阵子没有惊动那一对忘乎所以的狗男女。

巨大的刺激往往会使一个女人表现出超常的克制力,她甚至站在那儿当了足有半分钟的热情观众。

但是奇异的冰冷感终于使她的心脏无法承受了。就在这时,羊子看见了她。

羊子的呻吟嘎然而止,如同音乐中的一个技巧­性­的处理。羊子似乎有些不情愿地从吴明然身上下来,用一条浴巾遮住了自己的身子,并通知吴明然:他们的好事败露了。

林雪茵没有看狼狈地坐起来的吴明然,而是坚决地盯着羊子,像一个老辣的猎手捕捉狡滑的狐狸一样,捕捉羊子四处躲避的眼神。

羊子大概想笑一笑,但很丑陋。这时吴明然站起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林雪茵听见他咕哝了一句什么,大概是在骂人。

林雪茵成功地转过身来,并用手把门打开,走到外面去。

天­色­完全昏黑了,林雪茵觉得起风了,她有些冷。

吴明然匆忙套了一条裤子冲出来,追上林雪茵,抓祝糊的胳膊。

“放开我。”林雪茵声音平静,但很坚决,她没有抬头看他。

“你听我说。”

“放开我。”林雪茵挣开自己的胳膊向前走。

“雪茵,求求你……”吴明然冲到她前面,声调有些颤抖,似乎哭了。

林雪茵感到很恶心,她清晰地闻到了吴明然身上的气味,那应该是羊子的气味,确切地说是她的下­体­的气味。

林雪茵招过一辆出租车,绕开吴明然,走近车门。

吴明然堵住车门,继续哀求。

林雪茵笑了,她相信自己笑得仍旧很美、很自然、很洒脱、很轻松!

“不要拦我!”

这一次她看着吴明然的眼睛,其实并没有看他,她只是看到了一层绯­色­的雾。

“我求求你。”吴明然试图打动林雪茵。

“一个男人不应该这样对女人说话。你让开!你拦着我也没用,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雪茵……原谅我吧。”

“不,我没权利,你也不需要!林雪茵用力把车门拉开,钻进车内,把车门砰地关上。对司机说,“走吧”。

“你冷吗?小姐?”司机看了一眼抖成一团的林雪茵。

“不,谢谢。”林雪茵随便给了司机一个市中心地址,然后就侧过脸去,竭力控制着内心中疯狂的呐喊声。

下了车,空中已经开始有大滴的雨点落下来。路上的行人匆匆地走着,只有林雪茵一个人不紧不慢,在猛然而起的劲风中踱着。

雨终于哗地淋下来,天地间霎时被一挂水织成的帘子遮住了。

雨水从头顶到脚浸泡了她,但林雪茵仿佛失去了知觉,仍旧保持着自己悠闲的步态在水中行走。

暴雨驱走了街上的行人,仿佛只剩下了林雪茵自己,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面对暴雨狂风!

她觉得自己可能流泪了,但不确定,因为雨水打湿了她的眼晴,并且似乎在向她的双目倒流,注入到她的眼窝中去。泪水和雨水已经毫无区别了!

有个打着伞经过她身边的好心人问了她一句什么,但声音被雨水冲走了。林雪茵茫然地摇了摇头,继续自己的雨中漫步。

雨疯狂地泼泻着,仿佛永远不会停下,这正是林雪茵期望的。这样,她就可以一直在水中走下去,走下去,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

但是雨终于停了,夏天的雨就是如此乖戾,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似乎雨过天晴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而实际上,暴风雨的确来过,而现在,它暂时平静了!

林雪茵全身已经失去了温度,她的双­唇­发紫,面­色­惨白,犹如一个幽灵,浑身湿漉漉地走过了半个城市。

拨电话时,守在公用电话旁的老头看她的手抖得实在不行,就主动替她拨通了林雪冰办公室的电话。

陈文杰被林雪茵的样子吓了一跳。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雪茵摇摇头,像是打了个冷战。陈文杰把她扶上出租车,让出租车司机把暖气打开。司机有些诧异,看了一眼林雪茵,便照做了。

陈文杰就近找了一家酒店,开了一个房间把林雪茵带上去。

“你先洗澡”,陈文杰把热水调好,把林雪茵推进浴室,在外边大声说 ,“我去给你找衣服。”

林雪茵木然地走到淋浴下面,让热水顺着脸颊冲下来,衣服仍旧贴在身上,她没有想到要脱掉它。

陈文杰提了一袋衣服回来,发现林雪茵仍在浴室里。

“你洗完了吗?衣服我找来了!”陈文杰在浴室外大声说。

但是林雪茵没有回音,只有淋浴的水哗哗流淌的声音。

“喂!”陈文杰有些害怕起来,“你听见我说话吗?”

里面仍旧没有声音。

陈文杰在浴室门上用力敲了两下,说:

“你怎么了,我要进去了!”

“我没事,把衣服递进来吧。”林雪茵在里面语调平稳地说。

陈文杰松了口气,把衣服从门缝里递给林雪茵。

林雪茵突然改变了主意,没有穿陈文杰给她的衣服,而只是用一条浴巾拦胸围了一圈,走了出来。

洗了个热水澡,她看上去好多了,­唇­­色­和脸­色­都恢复正常。

陈文杰扫了半­祼­的林雪茵一眼,不禁面红心跳,忙低下眼,问:“衣服不合适?”

“合适。”林雪茵说,径直走到陈文杰面前,站住。

陈文杰看着她秀气的脚踝,玉笋般的脚趾,更加心荡神驰。他抬起头来,正碰上林雪茵古怪地看着他的眼神。

“你­干­嘛淋雨?容易生病的。”他说。

林雪茵闭了一下眼,泪珠从眼中沁出来,她克制了一下,说:“你喜欢我吗?”

陈文杰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林雪茵慢慢解开浴巾,把自己美丽眩目的胴体一览无遗地呈现在这个曾经玷污她的男人面前。

“你看我美吗?”

“你……”陈文杰呼吸急促起来。

“美吗?”

“这……”

“美吗?!”林雪茵又问了一句。

“当然……”陈文杰的喉头响了一声。

“喜欢吗?”

“……”

“我问你喜欢吗?”林雪茵一字一句地问。

“喜……欢。”

“那就来要我,占有我!”林雪茵命令地说。

陈文杰心跳加快,血液沸腾,但是他还有一点理智。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但它又是实实在在的。她,是她#蝴梦牵魂系的女人此刻就一丝不挂地在那里向他发出邀请#糊的双­乳­,小腹,神秘而又圣洁的玄妙三角区,一切都是真实的!

第十五章

“你还等什么?”林雪茵问。

陈文杰垂下头,他想要,是的,太想要她了。这具玉体在几年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屈从于他的感觉,这几年来不曾稍有遗忘。而且正如《围城》中的方鸿渐所言: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但也格外的甜。

在他徜徉于南国熙攘街头,拥抱那些强颜欢笑的卖身女子时,他的意识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味着,乃至体验着这具胴体的柔软、神秘、抒情和美丽。

男人在生理的快感获得满足之后,心里的空虚便浮上来,在记忆中寄托于一个不切实际的幻像。

而现在,她已不是幻像,而是一个真实的具体的形象了。

那小提琴一样优美的女­性­的颈项,泛着暖玉般的柔和光泽,引人不可自禁。

那坚实饱满的少女般的双­乳­,略有下垂,但那白雪般的肌肤上点缀的两朵艳苞,却呼之欲出,勾人魂魄。

那平滑的腰腹,那榆钱儿般清洁的圆形的脐眼……

那腴而肥的臀,那修长笔直的腿。

那灿若桃花的双颊,那微启轻翕的­唇­。

陈文杰看得眼花缭乱,血脉贲张。这个机会终于来了,他可以明正言顺地拥抱、抚摸、亲吻、占有这具胴体,以圆多少个日夜不平的思念。

“不!”陈文杰终于站起来,从地毯上把浴巾捡起来递给林雪茵,但没有看她,他害怕自己再看一眼就会把持不住。他尽量平静地说:“你别这样。……想哭吗?”

林雪茵没有接陈文杰递上的浴巾,而是突然爆发了。

她伸出手,用双手捧起陈文杰低垂的头,让她看清他,让他看清自己:

“你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不要我?!不要我?!你不是一直都在等这个机会吗?你不是一直在追我吗?现在怎么不要了?怎么一下子假仁假义起来了?臭男人!臭男人!!臭男人!!!”

林雪茵的指甲抓进陈文杰的皮­肉­里面去,使劲摇晃着他的头,声嘶力竭地叫着、骂着。

陈文杰木然地听任林雪茵发疯一样的发泄,他看见那张美丽的脸因为巨大的刺激和狂怒而扭曲了,变得有些丑了。

“说话#旱话呀!你这个坏蛋!坏蛋!”

林雪茵仍旧叫喊着,声音有些嘶哑了。她那具娇小的身子似乎蕴含了一枚炸弹的能量,足以把任何一个东西撕成粉碎!

她颤抖着,脸部肌­肉­抽搐着,双目圆睁,看不到一点内容,连泪水也没有!

陈文杰伸出手,扶祝糊的肩头(那种感觉多么美丽!)说:“哭吧,哭出来就好些了!”

或许是听懂了陈文杰的话,或许是有些累了。林雪茵慢慢平静了,但身子仍旧在抖颤,双目空洞,不过手上已经不那么用劲,也不再嘶喊了。

陈文杰顺势轻轻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移开。这一个动作让林雪茵从适才的迷狂中苏醒了,但仍旧没有为自己的赤­祼­感到羞涩。

林雪茵静静地看了一眼陈文杰,似乎陈文杰在那里并不存在。

“躺下吧,休息休息就好了。”陈文杰小心翼翼地把林雪茵扶到床上,用被子掩祝糊的身子。

林雪茵躺下去,非常安静,两只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陈文杰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过了很久,两颗泪珠艰难地从眼眶里挤出来,在眼角那儿停留了一会儿,随着眼脸的抖动,倏地滑下脸颊。

只有两颗泪珠,眼睛就­干­涸了。

“如果我离婚,你会奇怪吗?”林雪茵没有看陈文杰,似是自言自语地说。

陈文杰轻咳了一声,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林雪茵似乎也不想得到答案,她接着说:“男人总有一天会对妻子感到厌烦的,是吗?”

“不一定……”

“其实即使我离婚,再嫁给别的男人,又有什么区别?即使他会待我很好,但他也可以对其他女人好。……男人多轻松啊!厌了,烦了,就换一个,再换一个,一直换下去,只要他有条件,只要他还喜欢女人。没有人责备他,而女人就要守着贞节,为一个‘妻子’的名份劳神浪费青春,生命!”

“那是因为他不爱你。”

“哼!”林雪茵冷笑了一声,“这跟爱不爱我没关系。”

陈文杰点上一根烟,想了想,说:“并不是每个男人都一样。”

林雪茵动了一下,侧脸看了陈文杰一眼。眼睛里满是不信任的神­色­,但很犀利,似乎要穿透陈文杰的表面,看清他的本质,仿佛陈文杰是男人的总和,看透了他,便看透了男人。

陈文杰吸了一口烟,掩饰自己的紧张。

林雪茵终于说:“你认为你就是那种不一样的男人吗?”

陈文杰无法作答,只是吸烟。

林雪茵看着陈文杰的脸,那上面有她指甲的印痕,这让她有些歉疚,本想说句道歉的话,但又改口说:“麻烦你把衣服给我。”

“你还是躺一会儿吧。”

“不,我好多了。”

陈文杰从浴室把衣服取来,递给林雪茵,就扭过头,走到一边去。

“你不用避开,”林雪茵坐起来,“你刚才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陈文杰的背耸动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我很难看吗?”林雪茵把衣服拿在手里,没有穿上的意思。

“不,不难看。”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你以为不看我就可以证明你是个正人君子了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林雪茵充满恶意地说。

陈文杰转过身,目光飘忽。

“我就知道。”林雪茵冷笑着,把被子从身上掀开,露出她风情万种的胴体。“你还有机会。”

陈文杰听见自己的呼吸凝重起来。

林雪茵站起来,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陈文杰。折磨一个男人让她感到很过瘾。

她开始穿上三角裤,动作很缓慢,眼神充满了挑逗。

陈文杰把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他放弃了。

吴明然看着红­色­的夏利车在马路尽头消失了。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它终于来了。

其实每个男人在和妻子以外的女人偷欢时,从一开始就在等待这一天,它越是来得迟些,对于妻子的伤害就会更大一些。但男人却幼稚地希望它或许在一天一天的延续中永不会来!

吴明然站了一会儿,天空中似乎有些雨意了。

羊子仍旧在沙发上坐着,一丝不挂,姿态优雅地吸烟。看见吴明然走进来,羊子很满意地笑了:“我知道你拦不祝糊。”

吴明然没有理她,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一声不吭地大口吸烟。

羊子站起来,两只丰满的­乳­房随着走动,有节奏地上下颠动。她把手放在吴明然的脸上,吴明然仍旧没有反应。

“你后悔了?”

吴明然向上翻翻眼,羊子扬扬眉毛,问他是不是。

吴明然猛吸一口烟,把抽剩的半截香烟扔掉,站起来。

“我想再来点儿。”

“什么?”

“那个。”

“你刚吸过了。”

“我还想来点儿!”

羊子看看他,走过去,从自己的坤包里摸出一只装满白­色­粉末的塑料袋。

吴明然倒了一些在锡铂纸上,把打火机揿燃了,凑到下面。白­色­的粉末迅速地熔化了,变成一缕烟,轻轻一吸,吸进鼻孔里。

吴明然闭上眼,激凌了一下,脸上现出满足的笑,但很空幻。

羊子走到他的背后,把自己的身体贴在吴明然的后背上。

女人的柔软的肢体像雾一样模糊了吴明然的意识。毒品的效应慢慢侵入他的大脑中,房子、家俱在旋转中淹没在一片白­色­中,白­色­仿佛在三梭镜的透视下,分化为七种颜­色­,世界变得美妙无比!

羊子的舌尖在他的耳后舔着,伸进他的耳廓里,这使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像一匹野­性­的狼的嗷叫。

吴明然把羊子从背后拽到面前。他看见了一张清纯的脸,那是几年前坐在草地中央的少女林雪茵的脸。她的娥眉、杏眼,秀巧的鼻弓,饱满而又湿润的­唇­。

“雪茵……”吴明然快乐地说。

羊子笑了。

看#糊笑了,她笑得多么­淫­荡!当然,这正是他需要的。他喜欢­淫­荡的女人,女人就应该要­淫­荡些,只有­淫­荡的女人才会让男人快乐。但是她是你的老婆,做为妻子,这样放荡是危险的,天知道这个贱货,会不会对其他男人也这样?

羊子跪下来,把脸埋进吴明然的膝间。

恼怒的情绪一闪而过!对!女人就是要­淫­荡些!

她的吻是多么大胆、多么有技巧,多么让人销魂!

他的衣服被褪下来了。他能意识到自己的昂扬,这真让他骄傲。一个男人的伟大的标志,它是多么富有活力啊!

她开始用舌尖撩拔它,耐心地慢慢吻向它的中心。这才像个真正的女人!女人要毫不掩饰地表达对它的爱和敬意,就像现在这样:把它当作一支­奶­油冰淇淋,抒情地吸吮它,体验它的伟大和甜蜜!

哦!太舒服了!不,她不是自己的妻子,那个装模作样的贱女人、臭­婊­子已经走了。没有关系,她会回来的。是的,她会回来的!

故作正经的女人他见得太多了。那些连ρi股都不敢扭的女人,那些脸上仿佛用胶水固定了表情的女人,还有那些见了男人面红耳赤的女人,不敢放屁的女人,小便时大声唱歌的女人,睡觉时系紧腰带的女人,等等等等。他不是都接触过了吗?在他的攻势下,在他男­性­的雄壮面前,不是一个一个都原形毕露,放浪之状极尽你所能想象的程度。

她们太不堪一击了!只要有一次,她们——是她们!——就会想着第二次、第三次,再也离不开你了。

何况,她是自己的老婆,一个嫁了人的女人,除了想一想她的丈夫,恐怕没有太多的奢望了。

……那么,这个女人又是谁?

羊子!那个魔鬼般的女人!几年前当她还是个少女时,她就令所有的男人想入非非了。那时候她属于黄炜,黄炜太他妈历害了,耍了个小手腕儿,就把她搞上手了。记得黄炜向他传授过

一套,但他不敢。他那时还是个穷光蛋、小瘪三大学讲师、童子­鸡­一个,别说碰一碰校园里那些吱吱哇哇的小女生,就是看她们一眼,也足以让他意­淫­三天了。

现在,她是自己的了!这真是个顶呱呱的女人,她知道男人需要什么,她几乎一下子就可以找到你的要害,让你欲仙欲死!

还有她提供的那种可爱的白­色­粉末,它们比女人还女­性­化。这个叫羊子的女人和它们是最好的搭档,是男人最理想的女­性­生植器!

男人的时代病,只有这种女人和这种东西才能医治#蝴知道,在这个慌里慌张,盲目无主的时代,许多男人煞有介事,大叫大嚷,但他们已经阳萎了,或者正陷在阳萎的恐惧中不可自拔!

令人庆幸的是,他吴明然找到了最好的医治方法。

他决心把这个药方作为不传之秘据为已有!哦,哦……这是她的­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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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三天之后,陈文杰把恢复正常的林雪茵送回县城的中学。

陈文杰着实有些后悔,自从林雪茵在他面前赤­祼­相见时,他就开始后悔了。他应该一开始就抱祝糊,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放声大哭,放声大哭的女人才会对男人充满渴望,从此以后,他就会成为她的知已、贴心人、靠山,最后自然而然就是他的情人了。

但是,正如林雪茵穿衣服时的暗示: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的故作正经使一切都毁了!男人故作正经时,使许多机会白白溜走了!

现在,她对他很好,但这只是一种朋友间的亲密。从她的表情上,陈文杰看到的是:他已经成为一个女­性­的化身。因为他看到了她的­祼­体,却麻木不仁!

“你回去吧!”林雪茵让车子停在学校门口,对陈文杰说,“过几天我会打电话给你。”

“我送你上去。”

“不!”她坚决地说。

“那……好吧,不过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和自己过不去。……想开些。”

“我知道了。”林雪茵感激地笑笑,让陈文杰握了握她的手。

林雪茵在校园里没碰到什么人,学校里安静的气氛让她感到轻松,几乎有些快乐起来了。她步伐轻快地走到自家门前,开了门。门缝下面有一封信,上面写着“林雪茵女士敬启”的字样。

林雪茵把信捡起来,撕碎了,扔进马桶里,让水冲走了。

屋子里有股霉味,但她不太在意。她想坐下来,马上发现这主意很傻,于是又立刻站起来,像一只寻找食物的蚂蚁一样四处走动。

空寂的房间里,回荡着她一个人的踱步声,使她更加烦躁起来,并开始出汗。

林雪茵把衣服脱光了,摇摇摆摆地继续这个单调的游戏。

赤­祼­的感觉很好。穿衣镜一闪一闪地映出她的正面、侧面、背面的体态,面对镜子时,林雪茵双手托住自己的­乳­房,让这两只温软的小生灵更加高傲。

林雪茵觉得满意,于是笑起来,再笑一次,好!有些­淫­荡的味道了。

走一走,停下来,笑一笑,再走一走。最后,她哭了,哭一阵笑一阵。

这是上午十点钟左右的时候,教学楼那边响了一遍下课铃,十分钟后,准时响了一遍上课铃。

林雪茵出了门,在阳光里眯细了哭得疼痛的眼,向四下看了看,选择向校门那儿走。

她在校门口的­干­杂店里买了一瓶白酒,想了想,又买了一包香烟。

“有客人,林老师?”

“有客人。”林雪茵冲卖货的老太太甜甜一笑。

回到家里,林雪茵费了很大的劲,把酒和烟打开。先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有些苦,并呛得咳起来。

喝酒相对要舒服些,虽然低劣的酒液十分辛辣,咽下去,喉咙和胃里立刻着火一样热起来,但很刺激,她现在需要这种刺激!

屋子里的气氛不太活跃,显得很沉闷。林雪茵起身把录音机打开,放大音量,现在好多了,她一边随着音乐节奏摇头晃脑,一边豪爽地大口喝酒,至于香烟,偶尔吸上两口,感觉比第一口顺畅多了。

后来,磁带a面的乐曲完了,林雪茵想站起来给磁带换面,却坐到了地上,并很快忘掉了应该­干­什么,从而专心致志地喝起酒来。

她大概睡了一会儿,这让她有些生气。

水泥地板有些潮,令人很不舒服。林雪茵想站起来,成功了。站起来后,她发现墙壁有些倾斜,挂历和电视机恍然成为两个,定眼一看又只有一个。

林雪茵想,我喝醉了。

屋子里太静了,录音机在发出呜呜的电流声,她想过去拔掉电源,但没找到Сhā头,反而把一只杯子碰翻了。

这时候肚子有些难受,胃抽搐了一下。林雪茵慢慢挪到厕所里,弯下腰,开始呕吐起来。吐过之后,头脑清醒多了,虽然走路有些摇晃,但看东西时不再有重影。

回到沙发那儿坐下来,点上一支烟。林雪茵开始把三天前的那一慕情景第一次拿来重温,突然发现那并不令她觉得痛苦。在一定程度上,她觉得老早就在盼着它发生了。

可惜的是,她有些记不太清楚那些细节了,唯一记得的只是羊子的呻吟和吴明然的呼吸。这两种声音她都很熟悉,一种是她少女的启蒙,一种是这两年多以来唯一接触的男人兴奋的声音。

这两种声音慢慢变得很清晰,很真实,仿佛就在这屋子里的某个角落那儿。林雪茵转着身子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但它们一直在响,并且越来越响,这让她头痛。

为了避开这两种声音的折磨,林雪茵决定出去走一走。

外面的花白的阳光让她头晕目眩,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林雪茵奇怪平时很平坦的地方会变得坑坑洼洼了,而石砌的台阶则显得很不坚实,一不小心就会踏空。

微风吹在脸上,让她又有些恶心。林雪茵张了张嘴,但胃只是痉挛了一下,什么也吐不出来。

轻车熟路,走到树林背后的小楼下面,门是半掩的。

林雪茵走进去,站在一楼的楼梯那儿,抬起头喊了一声:“羊革!”

没有人回答,她又喊:“羊皮!”

画家羊革拎着一支蘸满油彩的画笔,从二楼向下望,看见林雪茵,就高兴地说:

“你好!上来吧。”

林雪茵用手撑住残缺的扶手,一步一步向上爬。

“你喝酒了?”羊革闻到林雪茵身上的酒气,有些诧异地问。

“喝了一点儿。”林雪茵气喘吁吁地站在那儿,脸­色­很难看。

“你没事儿吧?”羊革问。

“当然。”

林雪茵忍住恶心的感觉,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走进羊革的画室。

羊革把椅子拖过来,让林雪茵坐下,问她要不要喝水。林雪茵闭着眼,点点头。

“你在作画吗?”林雪茵喝了一口水,问站在一边看着她的羊革,“我打扰你了吧?”

“没有。……你一个人喝酒?”

林雪喝了些水,胃里一下子翻腾起来。她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羊革把画笔放下,过来扶祝糊。

“­干­嘛一个人喝成这样?”羊革又问。

林雪茵把刚喝进去的水又吐光了,脸更加难看。

“你躺下歇一歇吧。”羊革把林雪茵拖进他的卧室,让她在他的床上躺下来。

“真不好意思。”林雪茵气喘吁吁地说。

羊革搭手摸了摸林雪茵的额头,很凉。

“喝醉了还到处乱跑!”羊革训斥着,用热毛巾敷在林雪茵的额头上。

“谢谢你,真不好意思。”林雪茵看着羊革忙来忙去,有些过意不去,“现在好多了,你不要忙了。……我是不是很狼狈?”

“狼狈极了!”羊革恶声说,“女孩子家喝什么酒?”

虽然羊革一脸凶相,对林雪茵恶言恶语,但他的语气中满含关切,就像兄长一样的关切,这让林雪茵突然间受了感动,一下子泪如泉涌,大放悲声。

羊革显然没有料到林雪茵会哭起来,这个不谙世事的浪漫画家一下子慌了手脚。

“别哭,别哭。”

经他一劝,林雪茵哭 得更加历害了。羊革手足无措地看着林雪茵,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只是一个劲儿地埋怨自己。

“就怨你,就是怨你!”林雪茵像个小孩子一样蛮不讲理。

林雪茵三天以来,第一次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心中那无法描述的积郁慢慢有些放松了。

受伤的女人或者去找一个知己倾吐心声,或者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发泄一番。

而现在,林雪茵觉得谁都不可相信,那么倒不如让这个隐遁尘世之外,而且又与羊子有着兄妹血缘的古怪男人作为自己发泄的对象。

羊革无缘无故成了妹妹的替罪羊,面对一个泪水恣肆的漂亮女人,实在令他有些难堪。

女人真是奇怪,平静时温柔似水,小鸟依人;狂躁时六亲不认,胡搅蛮缠。实在让人头痛。

这个已经多年与女人无缘的男人一方面迷恋女­性­的形体之美,另一方面却又忌惮于女人的变幻无常。

林雪茵哭得有些累了,声音渐渐低下来,身子在哭泣的余韵中抽动着,慢慢恢复了平静。

羊革偷偷看看林雪茵的脸,陪着小心说:“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再哭。”

林雪茵哼哼了两声,却没有再哭的意思。羊革看她阖上眼,呼吸一点一点平缓了,猜她大概睡着了,就蹑手蹑脚退到门外,把门带上,回到画室里去继续工作。

第十七章

门轴难听地响了一声,林雪茵醒了。

她在枕头上转着脑袋,想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

天已经黑了,屋子里亮着一盏台灯,压得很低,只照亮了桌子。

林雪茵努力想了想,只记得自己喝醉了,然后出了门。

她坐起来,看了看这张床,床上杂乱地放了一些男式内衣。林雪茵有些紧张起来,这时羊革在门口的黑影里说:“你醒了?”

“谁?!”林雪茵几乎尖叫了一声,并不由自主地向床头上缩了缩。

羊革把门后面的灯打开,屋子里一下子亮多了。林雪茵看清是羊革,猛然记起自己是走到他这儿来的,大概还吐过一次。

赤着上身的羊革身上斑驳地沾了一些水彩,看起来像个小丑。

林雪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床上下来,问:“几点了?”

“不知道。”羊革走到桌前,把台灯关掉了。

“几点了你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我从来不戴表的。反正天黑了。”

林雪茵走了两步,头痛得历害,但还能坚持住,她抻了抻压皱的裙子,说:“我得走了。”

“你不吃饭?”羊革问,“天都黑了很久了,你现在找不到东西吃。”

“不了。”林雪茵摇晃着向外走,“谢谢你!”

“你的肖像已经画好了。”

“我明天再看!”林雪茵一边下楼一边说,差点摔倒。

“我送你。”羊革踢达着鞋跟着下楼。

两个人摸索着出了黑漆漆的林子,林雪茵让羊革回去。羊革说:“你住哪儿?”

“就前边不远了,你回去吧。”林雪茵说完走开了。

羊革站在树下,看着林雪茵淹没在黑暗中。刚才穿过树林时,他碰到了她的手臂,虽然只是无意的轻轻一触,但来自女­性­身体的那种清凉、腻滑的感觉却那么清晰,那么耐人回味#蝴已经多久没有如此近距离地和一个漂亮的女­性­在一起了?而女人又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那种娇柔、贪婪、放荡、无边无际的温暖,太陌生了!很久以前残存的一点记忆,却在这个夜晚,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女人点燃了。

林雪茵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开了灯,坐在床上,试图把这几天以来的事情理出个头绪,但脑袋里仿佛是一团烂棉絮,而且头痛加重了。

地板上摆着酒瓶和香烟,屋里的空气很浑浊。林雪茵看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她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

由于一天没有进食,而且呕吐使胃里空无一物,现在她有些饿了,但没有食欲。

最令她感到伤心的是,吴明然竟然没有来找她,或许找过了,她不在。但他似乎并没有为他的丑行感到不安,当林雪茵从家中走出的那一刻,她就感到吴明然的无所谓,他甚至还巴不得她早点走开,走得越远越好,省得她打扰他的好事。

林雪茵从她和吴明然开始接触的第一天开始回忆,极力想找出一些迹象来表明她是一时冲动,看错了这个伪君子。但没有这些迹象,在他的记忆里,吴明然虽然是个脾气暴戾、思想偏狭的大男子主义者,却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男人。

尤其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他们就那样明目张胆地在她和他的家里,在大厅里,放肆地­干­那种事,甚至不把她放在眼里!

而羊子是她昔日的好友,当然,她在某种程度上,把林雪茵第一次爱情经历给玷污了,如果不是庄文浩一直是个劣迹不断的恶棍的话,那么,羊子在林雪茵的初恋中也仍旧是个破坏者。

现在,她破坏了林雪茵的婚姻、家庭、生活,以及那可怜的爱情。

陈文杰说羊子有吸毒史,其实这个风­骚­的女人本身就是一种毒品!

林雪茵把香烟取过来,点燃了吸着,借以排解心中的郁闷。

看起来这将是一个孤独的难熬的不眠之夜。林雪茵有些后悔从羊革那儿回来,或许,那个古怪的画家可以成为她倾诉衷曲的对象,起码也可以陪她从这个痛苦的问题中暂时解脱出来。

更可笑的是,就是这个画家的妹妹把平静的生活搞乱了。如果……如果林雪茵怀着一种报复的心理——双重的报复——勾引一下这个男人,会怎么样呢?

有人敲门的声音打断了林雪茵这一玄想。她开了门,来人是路宗平。

“是你。”林雪茵有些失望地说。

“我路过这里,看见你亮着灯。”路宗平显得稳重了些,看了看林雪茵有些红肿的眼,说:“你不舒服?”

“没什么。”林雪茵烦乱地说,但并不想放走一个可能陪她共渡不眠之夜的同志者。

路宗平机警地发现了林雪茵的犹豫。

林雪茵编了一个故事,把她目前的处境讲给路宗平听。在故事中,她成了一个十八岁的女孩。

路宗平识破了林雪茵的用心,但没有戳穿她,而是装出一副深表同情的样子,对林雪茵所讲述的“女主人公”表示安慰。

路宗平冠冕堂皇的夸夸其谈,虽然于事无补,但失去主张的林雪茵,像大多数处在同一境遇的女人一样,却觉得受了不小的宽慰。

在这个晚上,一个通情达理,对女人的悲哀表示同情的男人,显得十分可爱。

林雪茵一支接一支的吸着烟,透过烟雾,不时瞥一眼一脸正气的路宗平。

年轻男人脸上的稚气不那么令人讨厌了,而正因为这种稚气,他更让人觉得可以信任。

路宗平竭力想把这个难得机会把握住,但时间的推移让他很不安。

夜­色­愈来愈深,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毕竟带有一种暧昧的意味。为了使自己能够留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林雪茵感到乏味。

事实上,林雪茵同样需要他留下来。

后来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了,虽然双方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当路宗平抚摸林雪茵凄楚的俏脸时,双方还是吃了一惊。

林雪茵惊讶自己会听任一个比自己年轻了三岁的,几乎还是个男孩子的男人对自己如此亲密。奇怪的是:她的身体没有反抗,甚至还因为一种久违新奇,而有些波动了。

路宗平一边心中窃喜,一边不敢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面前就是那个让自己诗情高昂的冰雪美人,她不是拒绝了他吗?今天是怎么了?从某种程度上讲,她还有些主动呢。

两具躯体逐渐接近了,最后紧拥在一起。

年轻的诗人似乎对接吻只有一点模糊的概念,他的舌头急躁地探进了林雪茵的口中,却一下子迷失了方向。

林雪茵被这种越轨行为影响了一下情绪,不过很快就喜欢上这种方式。结婚使女人丧失了多少活力呀!而这些活力是女人美丽的根源,丈夫永远不会发掘它们,以至于她都快要生疏了。现在,它们复活了。

年轻的诗人发觉自己的想象力受到了嘲弄,实际上,一个女人——比如林雪茵这种女人——的呻吟是无法单凭想象就能够把握的:它比想象要奇妙得多!

“第一次接吻吗?”林雪茵抿一抿双­唇­,看着正在迷失中的路宗平。

“第一次。”路宗平显得很单纯的样子。

林雪茵心中一笑,她知道他在撒谎。男人和女人一样,总希望让别人觉得自己纯洁无比。但是她没有戳破他的谎言,她并不想在这次目标模糊的越轨行为中仓促地爱上其他的男人,面前这个准诗人的谎言并不会伤害她。

“那你还真是个孩子了。”

“我是个男人!”路宗平别有用心地说。

“是吗?”林雪茵笑起来,把路宗平的手从自己的肩头拿开。

“你不相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路宗平的身体靠上来,这个年轻人被适才的一吻冲昏了头脑,他在试图打破最后一层隔在两人之间的薄膜。

林雪茵用手指点着年轻人的额头:“你这个坏蛋。”

然后,她巧妙地逃到一边。她体内的活力并不疯狂,她头脑中仍旧盘桓着丈夫和羊子­肉­欲的叫声,这种叫声抑制了她进一步地跨出女人的禁区。

但是,她喜欢这个令她心情放松的夜晚,以至于面前这个伪装单纯的诗人。

第十八章

吴明然没有亲自来,而是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他的声音很自信,只字不提那件事,而是问林雪茵什么时候放假。

林雪茵本想把电话挂断,但还是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放不放假都一样,我假期里不会回去,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干­你的好事!”

“雪茵……我们暑假出去旅游吧?”吴明然讨好地说。

“不用了,我早说过我对旅游没兴趣,再说你也不缺游伴!”

“我们……”

林雪茵打断吴明然。

林雪茵放下电话,看着电话机出了一会儿神。

路宗平走进来,这是他这个上午第四次进来找林雪茵了。

到中午下班时,两个人在各自的办公室里磨蹭到最后才走。

路宗平满面春风,握着林雪茵柔若无骨的小手,在办公室里就要吻她。

“不行,会给人看见的。”林雪茵制止了他。

“那中午我去找你。”

“好吧。”林雪茵回握了一下路宗平的手,先在前面走了。

正午的阳光在地上画出了她跳动的身影,林雪茵觉得脚步轻快,犹如踏着三月里的­嫩­草地。

风拂过她的小腿,溅起一丝凉意,攀援而上。

这种感觉真好。她知道路宗平在背后一直看着她,他的目光箭一般刺中了她的心脏。

试着和一个比自己年轻的男人两情相悦,把她心中的死结化解了,现在,少­妇­林雪茵重新找到了初恋时那种感觉,这使她神清气爽,完全忘掉了在这事件背后的痛苦与悲哀。

林雪茵走到自己家门口,陈文杰一个人站在树荫里等她。

“什么时候到的?”林雪茵心中有些尴尬,似乎心事被陈文杰一眼看透了,所幸的是路宗平没有一起来。

“刚到。”陈文杰探究着林雪茵的脸­色­,说:“你看起来好多了。”

陈文杰的脸上仍旧留有林雪茵指甲的掐痕,林雪茵觉得这个男人对自己太过投入了,到头来,她可能什么也不会给他,甚至连路宗平所得到的那种含糊的恩施都不会有。

两个人进屋里坐了一会儿,林雪茵不安地担心路宗平会突然闯进来。

实际上,林雪茵并不想让年轻的语文教师把她当作一个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女,但更不想让他误会自己,把她当作一个放荡的女人。

“我们去吃饭吧,我请客。”

“还是我请吧。”陈文杰说。

“该轮到我请你一回了,也算是略尽地主之谊。”

吃饭的时候,林雪茵问:“我那天是不是很狼狈?”

陈文杰未置可否,林雪茵又问:“你为什么一直不问问我?”

“我知道。”陈文杰出人意料地说 。

“你知道什么?”

“其实……”

“你尽管说,”林雪茵向陈文杰要了一支烟点上,“我无所谓。”

“我想,……跟羊子有关。”陈文杰很有把握地说 。

“说呵,跟羊子怎么个有关法?”

“他们,我是说你……丈夫和羊子可能有点过于那个了。”陈文杰说得吞吞吐吐,但已经一言中的。

林雪茵吸了口烟,把烟雾吐出来,示意陈文杰说下去。

“羊子是什么人,你也知道。当然,我这不是诽谤她。我知道她一点没变,跟几年前一样,而且,她现在又吸毒。至于你丈夫,我就没什么权利评价他了,不过,从男人的角度来看,我想,他很难经得起羊子的诱惑。”

“你是说羊子诱惑他?”

“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我前些天——就是你说你丈夫去北京出差那几天——我看见他们两个了,在夜总会里。”

“你没告诉我。”

“当时,我也没敢往那上面想。再说,我对你丈夫印象也不是很深,——我只在你们结婚那天见过他,所以也不敢确定是他。”

林雪茵像个烟鬼一样,用烟蒂把另一支烟引燃了。

“还有呢。”

“你那天太反常了。”陈文杰大概想起了林雪茵向他发出邀请那一幕,神­色­变得煞是温柔。

“你说对了!”林雪茵坦白地说,“他们两个是搞在了一起,我可能有点大惊小怪了,还让你跟着麻烦了一顿。男人……男人!”

“还有一件事,……算了,不说它了。”

“瞧你,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

“那是以前的事儿,你可能都知道了,是关于羊子和庄文浩的事儿。”提到庄文浩,陈文杰发现林雪茵神­色­变了一下,便后悔自己的鲁莽。

“他们也有一手,是吧?你说!”

“庄文浩是羊子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曾经真正爱过的男人,但庄文浩后来把她甩了,我是之后才和羊子认识的,是庄文浩介绍的。”

“你知道他们的关系,还……”

“一开绐我不知道,但后来才发现他们两个一直在藕断丝连。”

“那么我呢?你是不是认为把我引荐给庄文浩就可以让羊子死心了?你就可以得到她了?”林雪茵刻薄地问。

陈文杰被说中了心事,脸­色­发窘。

“……我当时的确有些糊涂,也有些自私,以为羊子会就此死了心,庄文浩也会改邪归正,因为你当年那么清纯,正是庄文浩最喜欢的那种类型。没想到……“陈文杰愧疚地叹口气,抬起头望着林雪茵,“你肯定觉得我很卑鄙,我也觉得自己卑鄙,根本没资格作你的朋友。但是,我……”

“我原谅你!”林雪茵说。

陈文杰惊喜地看着林雪茵,希望她说的是真话。

“但是,我们也只能是朋友!”林雪茵说。

陈文杰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之火熄灭了,但马上振作起来,起码他还是她的朋友,而不是仇人。

记得有谁说过:男人和女人之间根本不可能建立友情。因为男人是火,女人是冰;或者火融化冰,或者冰把火熄灭掉!

两个人沉默下来,埋头吃饭。但陈文杰已经失掉了胃口,他放下筷子,斟酌字句地说:“放了假,你到省城吗?”

“你是指回家还是指帮你料理我妹妹的生意?”

陈文杰的计谋一下子被点破了,显得有些慌乱。

“两方面。”

“我不会回家!”林雪茵坚决地说,不等陈文杰推理出那个令他充满希望的结论,她又接着说,“也不会去帮你!我想就在这儿呆一阵子,然后回重庆看看父母。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那样也好。”陈文浩无可奈何地说。

路宗平强捺住自己的一腔炉火,故作平静地问:“吃饭去了?”

“嗯。”林雪茵看看表,快到下午上课时间了,下午是非毕业班学生放假。

“一个人?”

“什么?”林雪茵打开门,走进屋里。

“我问你是不是一个去吃饭了?”路宗平提高了音量,但话中有话。

林雪茵回头看看脸­色­发青的路宗平,不禁有些好气,就冷冷地说:“一个人怎么样?两个人又怎样?你又监视我了?”

“我有权知道他是什么人!”

“是吗?”林雪茵被激怒了,男人为什么总以为自己至高无尚,给他一点温柔,就把自己捧上天了?

“是!”路宗平扳过林雪茵的双肩,让她面对着他,“你不能这样!”

“哼!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我爱跟谁一起吃饭就一起吃饭,用不着向您请示汇报吧?我丈夫都没这个权利!”

路宗平脸­色­涨红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林雪茵抖开他的手,走过去为自己拿了一瓶汽水,坐在沙发上顾自饮起来。

“但是……”

“但是什么?”林雪茵目光如电,“你以为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吗?你如果这么想的话,那是把我看得太单纯了,你应该知道我是个有夫之­妇­,也是这个中学里老老少少都知道的贱货!”

“我没这么说。”路宗平被林雪茵的气势压住了。

“我知道我自己是个什么人,你觉得我欺骗了你也好,玷污了你的纯洁也好,反正我不在乎,你也可以再给我的故事里加点素材,你不是能写诗吗?把这个写出来,给所有的人看一看,让大家都来认识一下我这下流女人吧!”

“你……我只是随便问问。”路宗平讨好地换了一副语气,并靠前来,握住林雪茵的手。

林雪茵很奇怪自己今天情绪的反复无常,大概是陈文杰所讲的关于羊子的事情,使她觉得一切都是虚假的!

她用力挣开自己的手,对一脸惶恐的年轻人说:“你走吧!”

“不要这样。”

“走!”

女人真是太让人难以捉摸了,几个小时以前还是柔情似水,一句话就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六亲不认的悍­妇­了!

路宗平于心不甘地退出去,室外的气温一下子让他汗水淋淋了。

第十九章

林雪茵和一位外地的男教师被分派在一个考场。参加高考的学生们有些紧张。

考卷发给学生之前,男教师把考场规则念了一遍,并讲了若­干­恐吓之词,考生们更紧张了。

考试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林雪茵注意到一位靠近窗子的女生不时地低下头去。她走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现。等她站远了些,发现这个女生仍旧在低头看什么,而那个走来走去的男教师经过她身边时,竟然毫无反应。

林雪茵仔细观察了一阵子,终于发现秘密在女生的大腿上。她穿的是裙子,而撩开裙摆大腿上事先写好的答案就露出来。

男教师对欣赏女生的大腿,比对抓祝糊的作弊更有兴趣。

林雪茵喑骂一句:狗男女!

她踱到女生的身边,威严地蹬着作弊的女生。

女学生不吃她那一套,面­色­坦然,甚至皱起眉头来,对林雪茵破坏她的好事,——可以说是光明前途,深表不满。

林雪茵弯下腰,俯在女生的耳边小声说: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把裙子掀开,我就给你把裙子脱了,让你站到外面去!”

这一招果然有用,女生在下面的考试时间里规矩多了。

三天监考下来,林雪茵觉得自己在考生眼里俨然成为一个母夜叉般的人物,这让她心头的恶气总算稍稍减轻了些。

三天以来,路宗平一直在寻找机会向林雪茵解释,但已经晚了。

林雪茵这一次对路宗平,乃至所有的人都失去了信任。被无情打击的诗人把想说的话写成一首一首的诗,送给林雪茵。林雪茵连看也不看,把它们全都扔进了马桶里。

吴明然是在高考的最后一天傍晚来见林雪茵的。

林雪茵看见他,表现得极为冷静,而且客气。

“你来了?进来坐吧!”林雪茵顾自走进屋里。

“雪茵,我可以解释。”吴明然没有绕圈子,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说。

“你还嫌不够?我不想听你解释!你要是想坐一会儿再走,那就坐一会儿,否则现在就走!”林雪茵不理吴明然,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收拾零乱的东西。

“雪茵……”

“闭嘴!”林雪茵转过脸,怒目而视,盯着吴明然的脸。

“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可是……”

“可是可是可是!”林雪茵甩着手,几近叫喊起来,“我知道你是什么东西#糊是什么东西!可是,可是。可是你有苦衷,是吗?让你的苦衷见鬼去!我不想听你的可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你……你看,我们毕竟是夫妻,你如果一直不回家的话,别人会觉得你有家不回,说你闲话。”

“说我?”林雪茵被吴明然的逻辑气笑了,“想不到,你突然一下子成了大善人了。不过,我可以再告诉你一次:不要浪费口舌,我已经决定了!”

“不要固执了,雪茵,我知道你恨我要死,但你也不能一辈子不回家呀!再说你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似的地方,学校一放假,又没几个人,我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什么?”

“雪茵,事情过去了,那是我一时糊涂,我发誓,我决不会和任何女人再有这种事发生了!我今后一定改!你可以派人监督我。雪茵,我心里爱的只有你一个!原谅我吧。”吴明然像条狗一样跟在林雪茵后面,最后“扑通”一声跪下来,苦苦哀求。

林雪茵仰着脸,努力想要把泪水留在眼眶里,但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哭泣的女人容易给人一种已经妥协的错觉。吴明然看见林雪茵哭了,心中燃起了希望。

“你骂我,打我吧,我是活该!罪该万死!”吴明然抓住林雪茵的手往自己脸上打,但他发现自己错了。

林雪茵很快止住了泪水,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你走吧,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吴明然举在半空的手无力地垂下来。

越是温柔的女人,越是固执。

学校放假了。平时热闹的校园一下子安静下来,连老师和他们的家属似乎也不见了。

林雪茵感到空前的孤独,她开始后悔断然与路宗平绝交了。如果他留下来,虽然不是最好的安慰,但起码可以聊解寂寞。

女人原来是这样一种无法忍受寂寞的动物。

寂寞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如同残酷的秋风,把林雪茵的生机和活力一点一点削光了。

每天,当她慵懒地从床上起来,站在镜子面前,她都会发现,自已比前一次照镜子时又瘦了一些!

林雪茵每天的生活就是昏头昏脑地睡觉,想起来就吃点东西,吃饭已经不再是一种生理需要,而是——仅仅是——为了证明她还活着,还能够新陈代谢。

电视她已经不看了。骗人的电视肥皂剧令她觉得更加无聊,而一些与现实生活过于逼真的情节,则又令她感到耻辱。

这样的生活太可怕了。

外面的世界变得十分遥远,仿佛她是生活在远古或未来的唯一一个人类。或者说,是人类抛弃了她。

这个时代每天都在使一些人突然发迹,也使另一些人突然间丧失生存的欲望。

成群的女人同男人一样成为时代激流中的一滴盲目的水,在歇斯底里的状态里挣扎着,以期跟上时代的节奏。

相比之下,林雪茵仿佛一个缠着小脚的女人,但她看不出自己的沉沦和另一些女人的拼死拼活的争取有什么不同。大家都是女人,自从上帝造人时就把男人女人分开了,沉沦和抗争的最终结局将是完全相同的。那就是:接受宿命的安排!

另一方面,关于她的婚姻危机,林雪茵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中:一是与吴明然离婚;二是接受他的忏悔,继续维持他们的婚姻。

但是,离婚对于林雪茵太难了,她本质上是个传统的中国式女人,虽然时代的进步,使她不同于三纲五常教化下的古代­妇­女,但女权主义者那种无­性­别的生活方式毕竟更不适合她。

说到离婚,林雪茵还必须把吴明然重新作一番估价,而现在,想这个问题太傻了。

那么,接受他的忏悔,二人重归于好,继续他们的夫妻关系又如何呢?

不#糊决不妥协!决不!起码在短时间内她无法从脑海中抹掉沙发上那一幕。而且,这些天来的寂寞生活,非但没有让那个场景淡化,反而有更加清晰的趋势了!

夏天的雨季来了,山坡和小城连续几日被茫茫的雨雾笼罩着,似乎太阳已经被淋透了,永远不会再从东方亮出来。

这样的天气里,林雪茵蛰伏在床上,谛听雨水滴落的声音,心中更是平添若­干­忧郁了。

为了不使自己颓废下去,林雪茵决定趁雨小些的时候,到外面呼吸一下湿润的空气。

连绵的暴雨和­阴­霾的天气,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腥味,而气温明显比以前低了。林雪茵撑着雨伞,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转了一圈。雨丝飘到脸上,凉沁沁的,使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许多。而这种伤感的天气,容易引发人们的柔情,林雪茵突然决定应该原谅吴明然了。

事实上,她觉得自己已经和吴明然扯平了,由于她与路宗平的关系,从而使这一伤害显得不再那么严重。

应该说,她开始后悔自己的过激行为了。现在,她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一个堕落的女人。如果说是羊子让她无法接受的话,那么,她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男人的不正当关系,似乎正好弥补了这一差距。

但是,她还得等待,或许吴明然明天就会再来,反正她是不会主动向他表示和解。

经过树林时,林雪茵想起了林地背后小楼里的画家。

她从那次打扰之后已经有好多天没去过那里了,羊革说她的消像画完了,她还答应过第二天去拿的。

想到这个林中的怪物,林雪茵觉得有了一个可以消磨时光的好去处,并很奇怪自己居然会把他忘了。

林间小径被雨水浸软了,一脚踩下去,沾起许多泥巴。

林雪茵艰难地穿过林子,看见了被雨水冲刷得颜­色­清新了许多的红­色­小楼。而小楼前面的草地中央的景象却把她吓了一跳。

在霏霏的细雨中,羊革一丝不挂站在小楼的前面,雨水打湿了他的乱发,头发杂乱地贴在两鬓。他的黝黑的脊背上,雨水缓缓地沿着背沟淌下来,在白­色­的臀部那儿中断了。

他背对着林雪茵,没有看见她。

这样偷窥一个男人陌生的身体,让林雪茵面红耳赤,她想转身走开,但羊革的怪异行为吸引住了她。——或者,灵魂深处的对男­性­的一种欲望,使她留下来。

羊革面向被雨丝罩住了的群山,张开又臂,他的湿淋淋的身子完全打开了,似乎是在表达一种鸟类的欲望,抑或是想拥抱这细雨的天空,乃至他面前的朦胧的山影。他大张的双臂向

空中举起来,举头仰望,但他看见了什么?他在祈祷什么?迎纳什么?

男­性­的骨骼突兀的脊背被拉长了,有些瘦削,但整个身躯仿佛一柄出土的古代宝剑,直指苍穹。在这个雨季的茫然中,天空渺远,似乎世界一片混沌,羊革仿佛那个开天壁地的人类始祖,浑然无我,交融于这苍茫大地与天空之间。

林雪茵有些感动了,雨伞遮不住斜风细雨,水珠濡湿了她的眉眼。于是,那已孑然昂立的男人也就模糊起来,远离了真实,在一片灰­色­的背景中放大、放大、放大!

这时候,雨中的羊革更加手舞足蹈起来,他的披满雨水的身躯扭曲着,颤栗着,似乎是在与一个对手角斗,而这个对手那么强大,几乎要打败了他。

林雪茵看得惊心动魄,犹如在观看雅各与天使的摔跤。

男人的身子紧张着,如同一根绷紧了的琴弦。林雪茵真想去抚动这根弦,听一听这生命的绝响。

这是灵魂的舞蹈,是战士的舞蹈,是美与原始质朴的淳真的唱和。

雨渐渐大起来,雨点击在男人的皮肤上,“哗”地散开来。他的整个身躯便被包围在这样一种白­色­的水雾中了。

林雪茵的心突地跳动了一下,她看见了那个阳光与河流的儿子,她的梦幻中的王子!

第二十章

羊革看见林雪茵时,脸上现出一种茫然的表情,似乎她是无生命的、无­性­别的一棵树,一株草。而同样,当林雪茵看见羊革向她走来时,她奇怪自己一点也不感到难堪。面对一个­祼­体的男人,她显得十分大方自然。

“你一直在这里?”

林雪茵扬扬眉毛,算是回答。

“你淋湿了。”羊革用手抹着脸上的雨水,说“过来坐吗?”

“好吧。”林雪茵说。“你不怕冷?”

“不怕。”羊革在前面走。

林雪茵近距离地再一次审视着男人的背部曲线,以及在走动时,肌­肉­有力地扭动的臀部。这时,她觉着自己有些被触动了。

走进屋里,两个人几乎同时意识到了对方的­性­别。

羊革用浴巾把身体遮起来,林雪茵在画室里扫了一眼,问:

“我的肖像画呢?”

“噢,在这儿。”羊革从卧室里把画好的肖像拿给林雪茵看。

林雪茵接过画来看了一眼,笑起来:

“这不像我!”

“是。”羊革说,“我也这么认为,因为你本人比画要美得多。很可惜,我不能完善地表现你的美,不过,如果……”

林雪茵从画上移开视线,看着羊革。他的对于她的美的赞叹是那么自然,一点也不掺杂奉承的味道。

“如果什么呢?”

“如果我能够有画你的人体的机会,我想会更好些。”

林雪茵知道他所说的“人体”是什么意思,那将意味着她一丝不挂地坐在他面前,听任他以画家的眼光(确切地说,是男画家的眼光)来品评她。

从艺术的角度来看,一个画家完全应该得到这种机会,但是林雪茵觉得自己做不到这种奉献。

她做不到,不是因为她鄙斥绘画艺术,也不是因为她对人体——尤其是她自己的人体—作为绘画表现怀有成见,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会坦然地面对一个男人对她的胴体的审视。

羊革看见林雪茵没有作出积极的反应,不免有些失望。

“你不擦­干­头发?”林雪茵把画收起来,搁在桌子上,对羊革说:“你会生病的。”

“我习惯了,我喜欢雨水,因为它来自无着无落的空中,很纯粹。”

“所以你就……淋雨?”林雪茵看了一眼羊革半­祼­的身躯。真是奇怪,当她面对他的­祼­体时,心情很平静,而现在,他的遮掩反而增加了一种神秘的魅力,令林雪茵怦然心动起来。

“不仅是因为这个。”羊革示意林雪茵坐下来,而他自己则一ρi股坐到了摆满颜料瓶的桌子上。”我更喜欢人体的纯粹!”

这是他第二次用“纯粹”这个字眼,林雪茵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羊革接着说:

“我不知道你怎么看,我个人认为:人体是最美最质朴的造物,同时也是最丰富的一幅构架图。而人体的美,第一要求的便是纯粹。至于纯粹,我想就是人体所凝聚着的原始。它必须是无欲的、­祼­露的,对于男­性­,它还必须是充满力度的,对于女­性­,那就是自然的娇柔。一般说来,男­性­人体的美容易被更伟岸、雄浑的自然壮观所湮没,而女­性­人体的美便是独一无二的,是不可取代的一种美,它与自然的关系完全与男­性­和自然的关系颠倒过来;自然中的柔媚的美,在女­性­人体的娇柔面前显得黯淡无光!拿我一位老师的话来说,女­性­人体就仿佛是一把线条优雅的小提琴。所以说,女­性­比男­性­更纯粹!”

林雪茵不知道自己听懂了没有,她更关注的是羊革说话时的表情,他在侃侃而谈时那种沉迷的神态,似乎已经看见了完美的女­性­人体。他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双目炯炯。

“你……”林雪茵回过神儿来说,“你以前画过人体吗?”

“画过,那是在学院里的时候。但是我不喜欢那些模特儿,也不喜欢那种气氛。你知道,在中国,人体模特儿的素质很低,往往是一些想以此作为挣钱手段的人来从事这一职业,而且他们的心理压力大,各方面都让他们不能正视这一职业的严肃­性­。还有,在学院 里,一大帮学生围住一个模特儿,大家只能在限定的时间里画一幅素描。模特儿坐在那里的姿势是僵硬的、呆板的,甚至可以说是死的。我不喜欢那种方式,因为它扼止了你自由发挥的想象力,你作出来的画只是一个印象,而不是一种表现出来的审美体验。我多么想能够让模特儿活起来,在我的构想中像一朵花那样开放开来,让我抓祝糊的实质和内蕴,把她形象在画布上。但是,迄今为止没有人愿意为我做模特儿。正像你所说的,我出不起钱。即使我出得起钱,别人也会因为我是个流浪的单身男人而避嫌。”

羊革说到后来,语调渐渐低沉,脸­色­十分无奈。

林雪茵被打动了,但她仍旧不想答应他。这是在美(也就是羊革所说的“纯粹”)和现实之间的一场斗争,而现在,林雪茵正陷在现实的泥沼中,美却是空灵虚幻的东西,尚不足以拯救她。

“你靠什么生活?卖画?”林雪茵问。

“不是。卖画根本养不活我,实际上,没有人来买我的画。我画画是因为我热爱它,而不是想用它来收获名利。至于生活,就像现在,我给人做家庭老师,或者应聘小地方的学校绘画老师。”

“你太痴迷了,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像你这样不求名利。你不觉得苦吗?”

“一点也不!我很快乐,比那些腰缠万贯的人快乐得多。我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想着去欺骗,讨好什么人,不用想着别人怎么看我,不用为了名利而患得患失,不用担惊害怕。我一个人逍遥自在,饥则食,困则眠,与山川草木相互照应,热爱生活,热爱我的艺术,岂不比那些碌碌匆匆的人活得轻松自在得多?”

“隐士思想!”林雪茵总结说,“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那天在山上你把我吓了一跳。”

“你也是。”

林雪茵把自己那天的尴尬说给羊革听,羊革哈哈大笑起来,林雪茵也笑了,这是她几天来第一次舒心地笑。

“你呢?”羊革止住笑,问林雪茵。“你怎么会跑到这小城里教书?你看起来应该不是本地人。” “我老家是重庆。”林雪茵把自己因为拒绝联姻而遭贬 讠商 的经历说给羊革听。

羊革表示很气愤。

“不过,我发现这儿也不错。虽然我没有你那么淡泊,但我也不喜欢喧嚣的都市生活,我觉得在这儿呆久了,回到大城市里,很不适应,而且,大城市里到处都是欺骗!”林雪茵忍了忍,没有把自己的婚姻及其危机讲出来。

羊革似乎没有觉出林雪茵是个已婚的­妇­人。他坐在那里,神定气闲,谈笑风生,质朴得像个孩子。

林雪茵心中说,如果他不是羊子的哥哥多好。至于如果这个男人跟羊子没关系,那么她和他又会怎么样,林雪茵没敢去想。现在的事实是,这个让她产生了好感的男人,就是她的情敌的胞兄,这让林雪茵有些别扭。

“那天我是不是很烦人?”林雪茵想起自己那天的丑态,仍不免感到脸红。

“哪天?”羊革似乎什么也不记得,他大睁着眼问。

“我喝醉了的那天。”

“哦,那天呀!你不说我倒忘了,你­干­嘛喝酒?”

“不痛快。”

“工作?”

“不是。”

“那还有什么?你结婚了?”羊革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林雪茵点点头。

羊革有些尴尬,似乎他问了不该问的话,也或许是他有些失望的缘故。

“我们去吃饭吧。”林雪茵站起来,提议说,“我请你,算是你为我作画的报酬,行吗?”

“学校放假了,你还留在学校里­干­什么?”羊革没有应和林雪茵的提议。

“我说过我喜欢安静。”

羊革还想问什么,但忍住了。他从桌子上下来,到卧室去换衣服。

同羊革走在一起,林雪茵感到十分协调,她越来越喜欢这个男人了。这是种危险的倾向,林雪茵想扼制祝狐,但没有奏效。

羊革吃饭的样子有些贪婪。看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

“你不经常回家?”

“家?你是说省城的家?”羊革嘴里塞满了食物,费劲地说,“在那里我根本没有家了,我父母离婚好几年了,再说我也不喜欢他们,尤其是我父亲。”

林雪茵再次确证了是羊子在撒谎。

“你妹妹呢?你不是还有个妹妹吗?她怎么办?”林雪茵进一步问起羊子的事。

“她,早就不知到哪儿去了。羊子给我父亲惯坏了,她很漂亮,小时候我很喜欢她,但她长大了,就堕落得很快,我们更合不来。”

林雪茵听了羊革对妹妹的评价,心里很舒服。

“你会跳舞吗?”

“不会。”

“唱歌呢?”

“不会。”

羊革吃得满头大汗,对林雪茵的问话显得没有兴趣。

“我想找个地方消磨下午的时光,这鬼天气真扫兴,要不我们可以去山上玩。”

林雪茵用了“我们”这个词,不禁脸热心跳,但羊革没有注意到。

“没关系,我们可以坐在家里聊天,我喜欢听说话。”羊革总是不加掩饰地表达对林雪茵的好感,但那种好感却不会让人想到其他方面去。

林雪茵兴致很 高地同意了羊革的建议。她看着羊革狼吞虎咽的吃相,心头涌起了慈母般的爱意:

“你总是这样饥一顿饱一顿吧?这样对你不好。”

林雪茵觉得自己的心乱了。

第二十一章

连续两天,林雪茵一直和羊革在一起。

羊革给林雪茵讲绘画的基本知识,讲他学画时的一些趣闻,讲那些大画家们的轶事。林雪茵一边听,一边拿了笔在纸上乱涂乱抹。

这两天的时间快乐极了,林雪茵像个活泼的少女一样充满好奇,而羊革则像个假充老成的男学生一样一本正经。

两个人呆在一起,没有了­性­别的差异,没有了年龄所造成的僵硬感。

吴明然没有来找林雪茵,而林雪茵觉得并不希望他来了。

羊革身上的活力感染了她,林雪茵忘掉了不快的现实,快乐地倘徉在这个梦境一样单纯的小天地里。

当羊革在画布上作画时,林雪茵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被他的专注和痴迷感动了。

有时候,浑身大汗的羊革双手沾满了油彩,林雪茵就拿着毛巾帮他揩一揩脸上,背上的汗水。

这种温情的配合让林雪茵芳心大乱,她在心里命令自己:赶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男人!因为她有个强烈的感觉:这一次和以往与陈文杰也好,与路宗平也好,与他们的带有主动­色­彩的或远或疏的关系完全不同了!这一次她是被打动了!

但是她理智毕竟太脆弱了,或者说,她的理智压根儿已经倾向了感情的天平。

该来的就让它来吧!

羊革在休息的间歇,会和林雪茵讨论音乐与绘画的关系。

正如林雪茵对绘画一无所知,羊革对音乐也是一窍不通。

两个人在一起,各自把专业知识向对方传授,互补不足,正所谓相得益彰。

“你应该喊我老师。”林雪茵洋洋得意地说。

“你应该先喊我。”羊革毫不相让。

“你先!”

“你先!”

“不跟你争了!”林雪茵嘟起小嘴,以退为进。

羊革见状,马上作出让步:“要不,我喊你半个老师,你也喊我半个老师,怎么样?林半个老师?”

林雪茵卟哧一笑,冰雪全释。

最令羊革感到幸福的是,他可以一边作画,一边欣赏林雪茵百灵鸟般的歌声。

林雪茵的歌声、笑声,和她即兴的少女般的跳舞,极大地激发了羊革的创作热情。

而林雪茵已经在心理上逾越了羊子在她与羊革之间造成的障碍,她一直希望羊革再次开口要求她作他的人体模特儿,她愿意付出一点小小的牺牲(这算牺牲吗?)让羊革以了夙愿。

两天的时间,使她和他之间的距离缩小了,羊革成为一个左右她的梦境的角­色­,而不再是一个虚幻的隐士。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男人不但­干­预着她的感情生活,也闯入了她的寂寞的心灵;第一次,一个男人真实而清晰地占据了她全部的梦。无论是庄文浩,还是吴明然,从未如此贴近她的灵魂。

林雪茵趁羊革作画的时候,偷偷地用碳笔勾勒出他的轮廓,虽然很笨拙,但她画得那么仔细、用心,仿佛是画在心上,而不是纸上。

羊革发现了林雪茵的杰作,放下画笔,说:“让我看看。”

“不!”

“不要讳疾忌医!你这是不老实的治学态度!”

羊革走过来抢林雪茵藏到背后的画夹,一不小心,手上的油彩涂了林雪茵一身。

林雪茵愣了一下,叫起来:“好哇你,你欺负我。”

她顺手抓起桌子上的画笔,蘸饱了油彩,在羊革的身上刷了一笔。

艳红的油彩从羊革的肩头斜下来,直到腰际。林雪茵反手又是一笔,嘴里说:

“枪毙!”

羊革笑着抓住林雪茵握笔的手,把画笔夺下来,就要往林雪茵脸上抹。

林雪茵尖叫着,逃到桌子后面。羊革童心大发,穷追不舍。

终于,林雪茵被逮,让羊革在脸上画了若­干­个圆圈。羊革一边画,一边口中念念有词:“这个不圆,这个也不圆,再来一个,还是不圆。”俨然在供状上画押的阿q。

两人闹够了,坐在地板上喘着气,互相看一看,大笑不止。

羊革突然停住笑,认真地说:“我喜欢你。”

林雪茵脸上的笑慢慢僵硬起来,看着羊革。他是认真地这样说的,不同于前几次的客观的夸赞。

羊革眨了眨眼,说:“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喜欢你了,不过,那天我以为你是个山妖。”

“你才像个山妖!”林雪茵白了羊革一眼。

羊革从地板上站起来,拿来毛巾递给林雪茵。林雪茵没有接,而是把脸仰起来:

“你擦#涵让你给人家涂成这样。”

羊革看着这张被油彩弄污的脸,仍旧被它的清丽所震慑了。

油彩一点一点擦掉了,林雪茵海棠般的脸蛋呈现出来,尢显美艳。

羊革吻了吻那半月一样光洁的额头,看看林雪茵的红­唇­,用手指在那上面轻轻一触。

林雪茵发出哀怨的叹息,双­唇­微启。羊革嗅到了林雪茵的玉兰般的气息,这让他一下子陶醉了。

两双­唇­自然地贴紧了,那是两颗心的贴紧。

林雪茵觉得这一吻已经够了,仿佛这是她的初吻,她的心在­唇­刚刚接触的一刹那便幸福地欢呼起来。她等这一吻等得太久了!

长时间的独居生活,使羊革对于女人的反应有些迟钝,他的动作很笨拙。但林雪茵的舌尖像一位光明天使,引导他,引导着他的舌尖进入了她的口腔。

女­性­的津液饱满的口腔,那么温暖和柔和!而林雪茵的舌尖,如同一枚针刺,如同一条狡滑的小鱼儿,刺一下他,又倏忽不见了。

羊革ji情地从她的口中退出自己的舌,让舌头在她的­唇­上品尝,然后是那圆玉般的下巴。

林雪茵在这一吻之下,看见了自己沉睡很久的­肉­体复活了,恰如春风催发了柳枝,阳光热情地破云而出,天地间一片光明与和平!

但是,画家羊革却突然停下来,似乎被这个游戏的后果吓着了。

林雪茵全身酥软,不能自己,所有的障碍与顾忌都不存在了。正如这雨季里的安静一样,这孤独的小楼里一时间阒静无声。

男人的脸有些痛苦地抽搐着,他正在承受心灵与­肉­体的斗争的折磨。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匹孤独的狼在嗥叫,那就是他的本能的欲望,是他的灵魂在呐喊,在冲击,在向着那个和平的天堂之园靠拢!

静寂中、窗外淅沥的雨声撩人心弦,一如时间的催迫。

这是一个神的女儿,纯粹的美的结晶体,她在那里闪闪发光,刺激着他的双眼。

美啊,你离得太近了,使鉴赏者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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