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顺盯着冯齐明说,不是叫我说堡里那个赵连长也“闹红”吧?
冯齐明说,这次事可大着呢,我们组织上说,有了叛徒,要命的是组织的花名册不知谁藏着,弄不好出好多人命呀。
又是花名册,李顺有些警觉起来,脸色都变了。冯齐明到底说出了真相,他和二叔是一伙的。
冯齐明喝了口水说,我们信任你才找你的,尽管你不是我们一伙的,可从你师傅,你叔的为人,就晓得你不会出卖我们的。
李顺更不明白了,他要干什么?
冯齐明又摇了摇头说,本来这事不能牵扯你,可实在没办法,上头查出了银州城不少人是**,一旦信息下来,**会像逮小鸡一样,一个个活捉杀头,这样吧,你进城容易些,把一封信交给兴隆号的马掌柜就行了,免得许多人脑袋搬家。
李顺愣了愣,等明白过来,冯齐明从怀中掏出了信说,你去人家不怀疑,等革命成功了,也算有你一份功劳。
李顺没有接信,说,我和你又不是一伙的,为什么要帮你?
冯齐明有些着急地说,天老子呀,你二叔你总应相信吧。
李顺看着他,本来睁大的眼睛又恢复到了原位,说,兴隆号马掌柜,你们也是一伙的?
冯齐明摇了摇头,说,这个你就别问了。
李顺很矛盾,但最后还是答应了冯齐明的请求,他觉得这个人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坏的印象,一个内心十分怯懦的人,他能说会道,还算机灵,跟二叔他们是一伙的也难为了。然而,李顺就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说有组织,有信仰的人,为何冒死而走险呢?
李顺还是接过了那封信,他不想让许多人死,在他心里,师傅,李怀魁二叔,马掌柜,冯齐明都是好人,他们因为有了信仰,才这样铤而走险,就是村里马家财主,一个个心地善良,李顺最恨的马家公子,无论牵扯不牵扯“闹红”,李顺觉得看在高莲莲的份上,也应该帮他们一把。
春风这节令天气变得暖和起来,李顺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少了。农村人忙着开始收拾地里的残枝败叶,该送粪的开始往山上送粪了,没有土地的继续给财主地主揽工,好像这时节除了迎亲结婚的人少了外,就是连死人丧葬的白事也少了。人只要过了一个年,也就跨过了一个坎,喜忧悲乐统统一扫而光,所有的人都盼今年是个好年头。可天公不作美,陕北这黄土地,老天不下雨任凭你日天的本事也没法子播种,错过了时节,秋后打不来粮食,整个世界便乱了套,走南路走西口,逃荒要饭背井离乡的人越来越多。在这种况下,官府的苛捐杂税,驻军的军饷公粮有增无减,百姓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恶人横行霸道,无恶不作,销声匿迹许久的无定河西河东“闹红”一下子越来越旺,就连赵四也捺不住性子说,要反就反了,这狗官府烂军队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逼得受苦人没法活了。
李顺心里也急,房东催了几次房租,他实在掏不出来了。开春以来没一宗生意,他凭几家商号的关系,借来些粮食勉强维持维持一班师兄弟们的吃饭。他整日愁眉不展,想不出一点法子出来,师母曾提议搬回老家去,能省一点算一点。李顺心想这世道要维持生计,靠吹手这手艺吃不了,回去也许是个办法。这天的气温很高,可一会又刮起了大风,满街上的行人哭爹叫娘乱窜,四处持枪的警察士兵吆喝着,驱赶着人群。也就在此时,一个人用黑布蒙着嘴脸,举着盒子枪向警察士兵射击。
李顺没料到有如此胆大包天的人。他准备去东街跟马家掌柜打声招呼,而后回老家李石畔收拾一下窑洞,城里不好待下去了,只有回去,或许和马家财主借点口粮,渡过这艰难的日子,再盼下一个年头。可这一阵枪响,让他有些目瞪口呆了。
李顺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土匪杨八。
他明明晓得土匪杨八早死了。
李顺听说过杨八的许多故事,人们叫他土匪,实际就是一个杀富济贫的强盗,在年轻人心目中,杨八是一个豪侠仗义的侠客,在官府眼里,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土匪。眼下,有人比杨八还杨八,竟然敢在县城公开与官府叫板,这让李顺心惊胆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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