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她好笑地叹了一口气说:“一言难尽。”
随即接着大吃起来。
因为刚起床,我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就要了个罗宋汤,用面包沾着吃了。
吃完后,袁晓晨问我:“你那里方便吗?”
“怎么了?”
“我没地儿去了,”她用脚踢了踢,我这才发现,桌下竟有一个旅行箱零两个大手提包,“全是我的衣服。”她说。
生活教给我一条经验,那就是别人不想说的事情,你千万别问,即使被你用尽办法知道了,那也多半是对你不利的事情,人们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形成了一种奇妙的自我鼓励机制,那就是报喜不报忧,人们本能地掩饰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而把有利的事情摆到台面儿上来,一棵植物,无论开出多么美丽的花,结出多么丰硕的果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它的根正在黑暗的泥土中盲目地摸索,能否得到养料与雨水是全凭运气——花朵与果实,我才不信,骗谁啊?
37
就这样,在一个中午,在冬天的灰色冷风中,袁晓晨搬到我那里,她郁郁寡欢,开头的几天,不爱说话,也不做任何事情,趁我出门,我猜她是趁我出门,才打些电话出去。一星期后,她向我要了一百块打车钱,出了趟门,回来便有了钱包与手机,她煞有介事地把钱还给我,然后就像是受了打击一样,昏睡了几天,这期间我接了一个电影剧本,不时出去谈,也顾不上她,其中还有两天时间没回家,住在外面的饭店,我谈好剧本,带着一磁盘被整理好的电影情节回家,一进门便看到袁晓晨的笑容。
“哟,阴转晴啊,美女!”
“是啊,成天铁青着一张脸,把你都给吓跑了,我一小白领哪儿敢?”
“瞧您客气的,请坐。”
“老板,您先请!我刚去超市买了最新鲜的毒药,您说,是趁热喝呢,还是等凉了再喝?”
“我建议你先喝。”
袁晓晨拿起桌上的一筒秋梨汁喝了起来,然后清清嗓子,抡一抡胳膊,说:“我上网找工作,美女照都发过去了,还不见回音儿,你说这叫什么现代生活啊?”
“你试试我的照片,没准儿就行。”
“你的?把商家吓出了命案谁负责?”
“公安呗,回头把你抓走我绝不拦着。”
“一边呆着去——我告诉你,我对你前一段儿的表现意见很大!”
“我怎么了?”
“人家小白领经历了严酷的身心煎熬,你看在眼里,忘在心头,连句嘘寒问暖的话都不说一声,脸就像撞门板上没鼓起来,像话嘛你?”
“我是怕打扰了你的悲伤,要知道,悲伤是一种很好的滋味,可牛啦。”
“你一点也不爱我,就会嘻皮笑脸的往我伤口上撒粗盐!”
“得了吧,我可撒不起,留着盐还往炒菜锅里撒呢,怎么舍得往你那儿撒?”
“饭也不给人做点好吃的,净是方便面、速冻饺子,叫人家失业小白领儿的生活水平下降了一大截,饿得我夜里梦见过好几次大龙虾!”
“我看你长得倒是越来越像小龙虾了。”
“滚!”我话还没说完,袁晓晨跺着脚大叫起来,脸上也乐开了花,我知道,她恢复正常了。
38
下午袁晓晨叫我带她去英东游泳馆游泳,我拗不过她,就带她去了,我换好衣服一进大厅,照例一头钻进水池,二话不说先游得一点劲没有了再说,等我重新爬到岸上才发现袁晓晨正稳坐在水池边,泳衣都没湿。
“怎么着,你半祼着又没太阳可晒,不怕冻感冒了呀?我长这么大没听说有泳模儿这回事儿,游泳馆付你钱吗?走吧。”
“别别别,有一男的看我半天了,我正想换姿式呢,你耐心点,我呢,反正也没事儿,叫他多看看,跳水里他就看不见了。”
“那男的在哪儿呢——我帮你递句话吧?”
“不用,就对面,你知道什么叫眉目传情吗?我再传一个过去。”说罢,向对面眨眨眼睛。
我一抬头,果真有一男的坐在对面的水池边,人长得又黑又结实,虎头虎脑的,用两条短粗腿在水里划拉着。见我看他,把泳镜拉下来戴上,但仍向这边张望着。我明白了,一定是袁晓晨约了他或是他约了袁晓晨在这里见面。
我讨厌成为姑娘们搞感情游戏的附属品,于是对袁晓晨说:“你先跟他传着,我就不耽误你了,回头电话联系。”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泳池,我到更衣处洗了个澡,然后换好衣服出来,在大厅里买了一瓶冰镇乌龙茶,边喝边走向停车场,在汽车边,再次看到袁晓晨。
“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好,怎么你也是一大作家呢,叫你没面子了。”
我没说话,钻进汽车,袁晓晨也跟着钻了进来。
“你别生气啦,我只是想叫他瞧瞧你,他也爱看你的书,我跟他说我跟你好了,他不信,非要亲自看看。”
我本想说“谁跟你好了”,话在嘴边停住了,觉得这么说伤人,也就算了,在一般的男女关系上,我特烦被人裹挟着做这做那,尤其是被不懂事儿的姑娘裹挟着。
39
汽车开动不久,我便对袁晓晨说:“下面一个月我要写剧本,我想一个人写,你要是没地儿,我替你租一间房,你以后有钱了还我,没有就算了,一会儿路上找一报刊亭停一下,买几份报纸,你看看。”
袁晓晨听了我的话,没出声,路上我到一报摊亭买了两期《精品购物指南》扔进车里,她也没看,直发愣,回到家,她进了门,飞快地钻进卧室,关上门,假装睡觉。
到晚上,她走出来,眼睛哭肿了,坐在我的桌子边,伺机搭话。
我在电脑前敲击,见她来,换成空档接龙,我翻着扑克,故意不跟她说话,在我的经验里,像袁晓晨这种姑娘属于纠缠麻烦类的,当袍友混着没什么问题,要是弄假成真,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所以决定铁着心肠不改初衷。
一会儿,她走了,我听到背后有些声响,不久,袁晓晨拖着她的大箱子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背上还背了两个包,出门都费了半天劲,我回头看着她,她也回头看着我。
然后,她笑着说:“你别不忍心,别拦着我,我先去桑拿,明天自己找房子。”然后就看着我,一动不动。
“这天都黑了,要走明天走,又不在乎这一晚上,去桑拿干嘛呀?”
“我背这么沉的东西,正好先按摩按摩,这事儿 骐麟全文阅读我都盘算好了,你好好写你的剧本吧,我不打扰你了,再见。”说完,看着我的反应。
我把转椅转了一百八十度,用后背对着她,继续翻扑克。
果然不出所料,背后传来脚步声,然后是一个小蚊子般的声音响起:“你就不送人家呀,这天这么黑,外面还这么冷,我这么一无家可归的小白领儿,带这么多东西,碰上坏人怎么办呀——要是贪色呢,我可以咬牙忍过去,万一碰上那贪财的,我可有生命危险啊——再说——”
我回过身看着她,她的脸色已转成笑模样,接着说:“再说,咱们这袍友当的也名不符实呀,自从我进了你这门儿,一炮还都没打过,说出去多难听呀——”
“滚!”我笑着说。
她见我松了口儿,把身上的背包“咣、咣”两声扔在地上,跑过来一把抱住我,在我脸上狠亲了两口,用哭腔说:“我知道你风流自私还无情,也不缺姑娘,以后我除了**再也不麻烦你了。”
40
袁晓晨说对了,凭着风流、自私加外无情,我得以保持一种称之为相对自由的生活方式。
一般来讲,只要在欲望与物质上不过于贪婪,便可不受别人的摆布与支配,只要放弃虚荣心,便可逃避一种不幸的命运,即,直接或间接的金钱美女的奴隶,维持一点点做人的尊严,我没有控制别人的欲望,只是在自己的手工小作坊里工作,工作时间由我支配,我不打扰别人,也拒绝别人的打扰,对于社会上那些风风火火的事业,我觉得多半缺乏意义,年轻时在文学艺术上的天真抱负也随着商品时代的到来烟消云散了,随着知识及阅历的增加,我更加看清个人私欲是如何打着各种幌子在社会上你争我夺,毫不相让,对于加入进去,我是一无兴趣二无能力,我在人群中确定自己的位置,那就是争取做一个无立场的旁观者,无情看待一切,看待这个由基本相同的生命意志所组成的花样百出的世界,我除了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有责任外,不想再给自己增添新的责任,我了解了我的位置,我只是一名大众娱乐提供者,让大众得到消遣,从而赢得我自己的一份口粮,我还是一名只属于自己的诗人,因了解个体生命的孤独而忧伤,因忧伤而更深刻地直观生命的无力、迷茫与空虚。
生存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啊,尽管结果必为一死,人仍然不死心,希望自己在宇宙里显得重要,这是一切雄心壮志的源泉,可惜的是,这希望在我眼里是那么可怜巴巴而一厢情愿,这希望的表现形式又是那么丑恶,因为它只能以欺骗的手段向同样的生命诉说与强调,而不是向无生命的物质发出挑战——人最虚假的尊严是建立在人的眼中的,即使道德的目的
也不过如此。
生命,一个不及物的神话,一个天真的无知与狂妄,一个混乱的梦,当我向你告别之时,我不会说我想,我要,我希望,那是青春玩笑,不值一提,我说,我接受,我愿意,我甘心,我不痛苦,我不反击,事实上我一筹莫展,我毫无办法,我选择退缩。
42
我懂得袁晓晨的小伎俩,那是小可爱的专利:出于小自信,先是卖弄一些自为得意的小聪明,不管用之后,就会在最后一刻崩溃,然后是试探着求饶,耍赖,一旦成功,便满心欢喜。
我抱着袁晓晨,看着她的脸,眼睛里还有泪花,却高兴得忘乎所以,只是一眨眼,她便把她的东西重新摊在我的房间里,瓶瓶罐罐到处都是,连上衣和裤子都往我的衣柜里挂,袁晓晨忙来忙去,我回去继续写作,背后是她似乎是永不止息的脚步声。
43
夜里临睡前,我*在床上看报纸,是那份《精品购物指南》,袁晓晨穿着一身棉布碎花的睡衣裤,掀开被子的一边坐到我身边,手里拿了一瓶油往衬衣裤里东一下西一下地涂抹,我斜了她一眼:“没有人搔扰,就自己骚,可以呀!”
她斜了我一眼,从被子底下踹了我一脚,说:“你也抹点油吧,冬天干。”
“我用不着,我还等着干透了当装甲使呢。”
我接着看报纸,袁晓晨拿起我看剩下的也在旁边翻看,见到我翻看租房信息,她一把抢过来扔在一边:“看什么看!还偷偷地想赶我走啊!”
“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
“哪有随便得那么准的?一看就看到租房那一栏!”
“行,我看汽车,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我劝你动动脑筋,盘算盘算,什么时候挣点钱给我买辆宝马,也叫我开出去威风威风,最起码落一个美女配名车。”
“这报纸上说,北京第二清洁队招人呢,你赶紧报名还来得及,明儿一早领导就发你一辆垃圾车,开过去暴土狼烟儿的,人家都躲着你,一辈子不出车祸,闯红灯都没人敢拦,那才叫威风呢!”
“去去去,一点志气也没有!”
“妈的不给女的花钱就叫没志气?你奶奶教你汉语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吗?”
“是。”
“我真佩服你奶奶,同情你爷爷,也不知他这辈子在你***淫威下活得如何。”
“比我奶奶早死二十年。”
“我的天——但愿旧时代的悲剧不会重演。”
“我就要在你身上重演!”她提高声调并掐了我一下。
“滚!”我笑着说。
袁晓晨踢了我一脚,然后假装要从床上下去,又不甘心地回头看着我:“你又轰我走了?”
“没轰。”
“你轰了——我滚给你看看。”说罢,她“咕咚”一声滚到床下,样子笨拙而好笑。
我抬手把她从床下捞起来,她支着一条胳膊使劲揉,嘴里发出“丝丝”的吸气声。
“摔疼了吧?以后表演前要练习练习,就这水平,扑通扑通的,我还以为一个癞蛤蟆掉桶里了呢!”
“滚!”她爬上来又给了我一拳。
我拾起被子上的报纸接着看,袁晓晨推推我肩膀:“我问你,你脑子里真的转过赶我走的念头吗?”
“你是弄不清自己的实力,想从我这儿统计一下你的魅力值是不是?”
“怎么着吧!”
“零!零!零!”
44
以前,虽说是袍友,我和袁晓晨的关系也比较一般,一个星期也就通一两次电话,我周末去欢场混的时候,往往会叫她一声,有时她去,有时她有事儿不去,要是去,也不一定跟我一起回家,有时候我在酒吧打扑克,打着打着她人就不见了,总之是有一搭没一搭,我也没怎么往心里去,我没接过她,也没送过她,我甚至不知道她住在哪里,突然间,她闯进
我的生活,东西扔得铺天盖地,人就那么四平八稳地躺在我身边,叫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过我也懒得问她,这方面,我一向随和。
“你有固定的女朋友吗?”当我睡下时,袁晓晨问我。
“没有。”
“不固定的呢?”
“你算一个吧。”
“还有吗?”
“这是我隐私,拒绝回答。”
“你觉得我当你女朋友怎么样?”
“你?”
“我!”
“走一步看一步吧。”
“哎哎,别这么不情愿的样子,我追问你一声,咱俩试试,你说怎么样?”
“行啊。”
“那以后就我老大了,是不是?”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以后要是有女的给你打电话,我接着了骂她骚逼你可别拦着!”
“谁让你接我电话的?明天我给你装一电话。”
“你省点钱给我买开心小礼物吧——装什么电话!”
“你什么打算,说来听听。”
“我的打算嘛,最少在你这儿耗一个月,找到工作再说。”
“噢。”
“还有啊,我最近听说你越来越火,出名发财指日可待,有这回事吗?”
“没有——我告诉你啊,你别想占我便宜,我的路子是,要是出名发财呢,就攒着钱追张曼玉王菲,实在不行张柏芝,章子怡也可以,要是我没饭辙了呢,就吃你一辈子,你就是嫁人我也要当你那个没出息的傻哥哥,天天睡你们家沙发里!”
“行啊,不过我告诉你,你跟我们家姆狗一起睡的时候别毛手毛脚的,那东西告不了你性骚扰咬一口你可别骂人家是铁裤衩儿!”
“这点风度我有。”
“那就好——咱说说这个月怎么过?”
“胡混呗。”
“怎么混?”
“我哪儿知道呀!”
“我告诉你——生活费平摊,房子呢,我住你的,乱搞呢,我免费陪你,这家务劳动呢,我观察了一下,你整体上卫生水平还行,所以呢,维持现状就可以,我的要求是,每个月请我吃一次饭,你觉得我值多少就请多少钱的,别虚伪,要是打起来了呢,你让着我,再有啊,你的婚外**活动暂停,要是实在禁不住诱惑,出去带着安全套搞,事先别让我知道,事后不要告诉我,最后,出去玩向别人介绍的时候,说我是你是女朋友——有什么意见?”
“同意。”
我关了灯,黑暗中,我听到她在一个人“吃吃”傻笑,笑了一会儿,轻声问我:“哎,你觉得我有没有正室范儿?”
“有。”
“当然啦,我天生就是做老大的命,以前我谈男朋友,已婚未婚的不管,我不说话,看一个月,未婚的一个月内得跟前一个断了,已婚的要是三个月之内不离婚,我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牛逼啊你。”
“当然了,哎,我问你,今天晚上需不需要**服务?不需要的话,媳妇儿我可要睡了。”
“该睡睡你的。”
“那你祝小白领儿晚安。”她假装娇滴滴地说,还探身亲了我一口。
“呸!把衣服全他妈脱了!赶紧!天亮的时候别说我是毛儿片大腕儿啊,我可听够了!”
“哎,不牛逼会死啊你!”
45
一切就这么有点急匆匆地搞定了。
我没有问袁晓晨突然冲到我这里的原因,也没有往后想会有什么结果,在我的性情里,对于讨论一件事的将来很不耐烦,认为那不过只是一种胡思乱想罢了。生活就是这样,当你试图加以控制的时候,它往往因缺乏头绪而显得十分困难,当你将它置之一边的时候,事情自己便会按照它的逻辑走下去,我只需耐心,事情自己就会有所谓的解决。
45
一切就这么有点急匆匆地搞定了。
我没有问袁晓晨突然冲到我这里的原因,也没有往后想会有什么结果,在我的性情里,对于讨论一件事的将来很不耐烦,认为那不过只是一种胡思乱想罢了。生活就是这样,当你试图加以控制的时候,它往往因缺乏头绪而显得十分困难,当你将它置之一边的时候,事情自己便会按照它的逻辑走下去,我只需耐心,事情自己就会有所谓的解决。
我得说,袁晓晨安营扎寨的本领真是一流儿,两星期后,我发现,随着她的不懈努力,慢慢的,她的存在一点一滴、然而又是顽强地显示出来,通过性生活,她把我的作息时间调整得与她同步,与她同睡同起,我时常被她以“顺便”作为理由,糊里糊涂地陪着她去做一些独自一人时根本不会去做的事情。我注意到,懂事女人的自我中心往往是以一种十分隐密的方式实现的,它不是一种命令、要求或是讲道理,而是以一种合情合理的方式展开的,袁晓晨有一个清晰的秘书式的头脑,她擅长把几个分散的目标集中起来管理,从而获得一种有效率的结果,比如,她先叫我相信,我需要一条与被罩颜色相配的新床单,然后她会把购买时间安排在她面试的时候,这样,我便会开车去买一条新床单,顺便送她去面试,类似的小花招在她那里层出不穷,叫我惊叹白领的智慧,与她在一起,我变得十分讲究并且节省,我发现,我原来的生活常识过时了,如果她不在洗衣机前面贴一张从杂志上剪下来的洗衣常识,我甚至搞不清原来很多种衣料的衣服是要分开洗的,时间与顺序也全不一样,效果当然也看得出来,在购物方面,袁晓晨叫我大开眼界,以前在超市看也不看的商品,现在居然要细读说明书,我的房间比以前更干净更漂亮了,每一样东西使得更方便了,生活必需品更多了,而花费更合理了,总之,这一次不太草率的同居生活,竟叫我考虑到一种叫做婚姻的可能性,虽然那种想法只是从脑际一闪而过,但我无法否认它的存在。
47
在一起的时间,我还发现袁晓晨在悄悄观察我,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知为什么,我时常有一种被评估了的感觉,也就是说,她时常在我做某事时发表一些个人看法,我与朋友通电话时,她在旁边听着,我挂上电话,她便对我说,我哪一句说得有些过分,会产生不利于我的效果,我顺手收拾了一次屋子,竟会得到她的表扬,当然,在事实前面
加上“没想到”三个字,使得我被鼓励得一愣一愣的。
48
孤男寡女成天面面相觑,打交道的主要内容不外乎食色两件事,围着这两件事生活十分单调,所以需要我们对其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热情,我发现袁晓晨还真有,我们每天吃一顿到五顿不等,主要看心情,有时是一起做,有时分头吃,有时说去逛超市买点东西回来做,结果就在超市里吃饱了,有时说去外面转悠一圈儿,结果却在一个小饭馆里撑得走不回来,当然,这都是例外,一般的条理总是有的,由于我手头有事儿,即使没得写,也愿意趴在电脑前,吃饭就主要由袁晓晨张罗,袁晓晨对各种在火上热十分钟就能上桌儿的方便食品了如指掌,每当我听到她用金属勺敲桌子,就知道要开饭了,她对此时常得意地形容:“你倒有求必应啊,跟狗一样。”
49
但偶尔也有例外。
有那么几天,可能与找工作失败有关,袁晓晨情绪不佳,在内心里试图逃避现实,觉睡得比婴儿都多,就是醒着,脸上也是一副犹在梦中的神色,饭也不爱吃了,门也不出,我们就消耗到冰箱里只剩了半斤挂面为止,我把那挂面做成凉面,与袁晓晨吃了一顿,还剩下一两左右,放在冰箱里,虽然我写的剧本正在关键时刻,但心里却不时惦记着那最后几根挂面,我写累了睡了一觉,梦里把挂面吃完了,醒来一起床,却发现袁晓晨正稳稳地坐在饭桌前面无情地吃着。
我搬把椅子坐到她对面,眨着眼睛,盯着她看,努力让她对我的注视产生一种众目睽睽的印象,但她一点也不理会我眼巴巴的注视,从容地用筷子把面条搅了搅,浇上我买的老干妈版贵州辣酱,还破例放了一点黑胡椒末,然后张开不知羞耻的嘴——你可知道我当时有多愤怒?
“住手!”我叫喊道,“你也太自私了。”
她瞟了我一眼,用气我的腔调慢悠悠地说:“怎么啦?”
“这是仅有的一两凉面,我做的!昨天晚上吃剩下的,被我放在冰箱里,用保鲜膜包上的,你好意思一个人吃吗?”
“为什么不?”她竟用英语反问我。
“那么,你知道我也像你一样饿吗?”
“我知道,当然知道。”她慢悠悠地说。
“可是,你为什么不分我一半儿?”我拍着桌子假装咆哮起来。
她吃了一口面条,然后用筷子点点我的脸:“因为你比我起的晚,而且,你他*的也该去商场买生活必需品了,回回都是我去。”
“没有这一两面条,我走不动。”我用无赖的腔调逗她。
“所以嘛,我吃,然后我去逛商场。”袁晓晨无比细致地把最后两根面吃完,然后回答我。
“等你逛回来,我早饿死啦!”
“我会把你救活的,放心。”说罢,她又吃了两口,突然间,她忍不住笑了,把嘴伸向我,于是,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辣酱味便传到我嘴里。
“要是不让我吃面,就不要叫我尝什么辣味,免得增强了我的食欲,又不满足我。”
“这道理你也懂啊?可你昨天为什么买回两张三极片,放给我看,然后却一个人溜走,呼呼大睡呢?”
“你不会叫我呀?”
“我推了你半天,可你一脚把我踢床下去了。”
“真的?”
“而且不止一次!”她拍着桌子,学着我假装咆哮起来。
“难道你不知道,当时我在做怪梦吗?你就不能挑别的时候吗?”
“我要是挑别的时候,你没准儿会一脚把我踢楼下去,你想过这个后果吗?”
“看来你想过。”
“答案正确!”她说,拍拍我的头,“你先再睡一会儿吧,等我把吃的买回来叫你。”
我皱着眉头想了想她的建议,认为很好,于是站起来,信步走回卧室,一头倒回床上,安然睡去。
50
既然由食提到色,我也不妨接着说两句。
写东西这件事特别毁坏人的性欲,谁要是想趟一趟禁欲之路,写东西无疑是个很好的方式,特别是接到一个必须按期完成的订单,那时候,你的身心会因压力而疲惫,并且,根
据多年的经验,我似乎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那就是写作与性不相容,一般的感受是,如果有性生活,那么第二天写起来就会感到头脑中空空如也,人如腾云驾雾,除了满足地发发愣以外,还真没别的事可干。
我认为写作活动源于一种内心深处的匮乏,也许有人更愿意在心满意足之间随手写写东西,不过我认为那东西要是读起来一定非常气人,字里行间定会洋溢着一种得意之色,谁会愿意去看别人得意的样子呢?反正我不会。
所以,我说那一段我对性生活不太上心你不会感到奇怪吧?
然而,袁晓晨却感到奇怪。
奇怪之余,她便有事没事地试探我。
051-090
正文05-0905
身为北京姑娘,一般来讲,她喜欢虚张声势,在一开始采用简单粗暴的方式,经常在我们并排躺在床上准备睡去时,她假装满不在乎,于不经意间碰碰我,试探我的反应,一会儿,见我没有主动的意思,便一脚把被子踢飞。
我一动不动。
于是,她用手指“啪啪”地玩着脱了一半的内裤的松紧带儿,翻着眼睛对我说:“求我。”
见我不语,立刻把内裤提上:“不求算了。”
片刻,她顽皮地歪过脑袋,假装偷看我一眼,然后“唰”地一下脱掉内裤,叫道:“求你!”
52
有时候,我拒绝她,她便小小地窝了一股火儿,采用旁敲侧击的方式报复我一下,比如,在关灯前,她会用手把被子上下抖一抖,然后柔声问我:
“哎,大作家,你闻见一股什么味儿了吗?”
“没有。”
“我闻见一股尿臊味儿,像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
说罢,恨恨睡去。
53
当然,更多的时候,袁晓晨自有她的一套,似乎这方面她用不着征求我的什么意见,在我反应一般时,作为一个紧随时尚的小白领,她会独自行动,照着指导消费杂志,按图索骥,三下两下便在我身上干脆利落地找出我混了三十年都没有发现的性感区,搞得我欲火中烧,当然,她善心大发,一鼓作气,顺手用她的欲水给扑灭了,然后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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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我所知,袁晓晨对于性生活的兴趣还真不是出于纯粹的性欲,性欲这东西夸大起来没个边儿,但是现实中我看每个人就那一点儿,使完它是很容易的,正常情况下,满足这件事经常处于可有可无之间,一不注意就过去了,在我看来,袁晓晨使用性欲更多的不是出于**,而是出于排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寂寞,从而令僵硬的生活显得生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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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我正在写着,她无所事事地溜达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大桔子,拉了把椅子坐在我身边,用桔子在桌面上滚来滚去。
我看了她一眼:“什么事儿?”
“吃桔子吗?要是吃,我就给你把皮拨了,要是不吃,我就把你的皮拨了。”
“那我还是吃吧。”
于是,我们俩一人一半吃了桔子,她把桔子皮收起来,抱在手里,临走时看我一眼。
“你什么时候写完啊?”
“怎么啦?”
“写完跟我一起看dvd,一个人看,没人气,没劲。”
“呆会吧,你挑一盘**点的,免得我坐你旁边,一边看一边手还得闲着。”
“没问题。”
她转身走了两步,又转回来:“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问吧。”
“看着你敲键盘,这手倒是挺灵活的。”
我点点头:“还行吧。”
她眉毛一挑,声音突然提高了8度:“怎么一坐我身边,就跟假肢似的,我就那么没魅力吗?连键盘都不如?”
我刚要接话儿,她“啪”地弹了我脑门儿一下:“说!是不是我身上按钮儿太少了,叫你发挥不出来?”
我斜了她一眼,摇摇头:“一会儿看我怎么发挥吧,到时候别报警。”
她这才满意地笑一笑,说着“不吹牛逼你会死呀”走了。
我继续写作,过了一会儿,她“达达达”地转回来,叹了口气:“**服务时间怎么还没到?我这生意这么差,像你这种老客户也不来帮帮忙?”
我笑了:“真不知他们在桔子里放了什么东西,叫你吃完说出这么幽怨的话来。”
“我也怪呢,你才吃了一半儿,就成太监了,早知道少给你吃点儿。”
我抱过她的腰,亲了一下她的脸,又把手伸到她的后背上摸了摸,她装着激动的样子,抖着两条腿,翻着眼睛假叫了几声,然后笑盈盈地看着我:“你的假肢还行,我完事儿了,你接着写吧,别理我啊。”
我点头,目光重又落到显示器上,谁知她一把把我的脑袋拧过来,直对着她的腹部:“往哪儿看呐!”随后,她松开一只手,慢慢地拉开自己的拉链,“刷”地一下,把裤子脱到膝盖,晃动着胯部:“难道你看着就一点不动心?”
我咽了口唾沫,使自己的目光离开:“动了动了,动得厉害。”
“那还等什么呐,快犯罪呀。”
“写完这一段儿就犯。”
“写完这一段儿,幼女都长成老太太啦。”
我站起来,一把抱起她,冲向卧室:“慢点长慢点长。”
她“停停停”地叫道:“别跑那么远了,耽误时间,把我按地上就成。”
我们双双倒到床上,她迅速脱去上衣:“我真的没耽误你吧?一会儿灵感来了别怪我。”
说着,一脚踢飞了裤子:“快快快,瞧,我姿式正确吗?不正确,我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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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一个月很快过去了。
这一个月中,我们俩相安无事,基本上没什么外出活动,袁晓晨的手机就像是停了,除了偶尔听到短信息的“嘀嘀”声,我竟没有她打过电话的印象,她就像是一个孤儿,与社
会完全断了联系,她出去面试,走之前便把回来的时间告诉我,往往还能提前回来,袁晓晨似乎是处于一种人生的总结期,她有时跑到阳台上练练瑜珈,有时和电视一起做一做健美操,翻翻书,上网逛一逛,最折腾的一次也不过是接上话筒,自己出去买了几张卡拉o自娱自乐,对于看电视或dvd也兴趣不大,依我看,如果没有工作,她完全一副找不到自我的样子,也就是说,在她身上,完全没有与自己相处的经验,她注定是个社会人,如果没有社会角色,那么她的生活几乎就是由发呆与睡觉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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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我按期完成了剧本,挣了十万块稿费,当袁晓晨看到我把一摞摞纸币扔在桌上时,眼里闪出兴奋而可爱的光,就像钱是她挣的一样,半小时后,她便出台了一系列消费计划,包括旅游,卖旧车再分期付款买新车,甚至买房等等,如果我不是单身汉习性太深,从她的计划中随便选一个执行执行,恨不能就会顺理成章地当即成为她的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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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叫她失望了,原因是参加一次聚会,和一群闲着的朋友凑着赌博二十一点,这是一个我不会玩的游戏,我积极参与只是怕闲在一边没事干,于是在现场学会了基本规则,立刻不听她的劝告付诸实践,两小时输掉五千多元,直把袁晓晨气得够呛,不知她是由此推测出我这人命太衰,还是发现我恶习太多难以理喻,反正她事后两天之内对我爱搭不理,接下来一天,我又去一个朋友家打麻将赢了三千元,叫她对我态度好一点,此刻冬天过去,春暖花开,袁晓晨找到工作,在一个离我家近四十公里的公司上班,算起来一个月交通费与租房相差无几,于是她在公司旁边租了一套一居室,商量好周末在一起过,其余时间各自安排。
租房的前一天,我和袁晓晨吃了一顿微妙的午餐,她边吃边用眼风儿扫我,暗示我应对她外出租房提提意见,我对此闭口不谈,看得出来,她有点失望或者说扫兴,也许我挽留一下会叫她更自信,我没有那样做。
我并不感到别扭,我喜欢叫她把我理解成自私冷酷的那一类人,免得给自己添麻烦,有些男人喜欢那种被别人强烈需要的感觉,恨不得身后有几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才过瘾,我觉那样很累,我知道自己不重要,在人群里如同一枚随风飘落的树叶,我很知足,有那么几个瞬间叫我感动就够了,我觉得使着劲儿聚上什么人假欢喜一场,然后去迎接随之而来风平浪静或是冷落孤单没什么意思。
“那我们又变成袍友啦?”
我瞧见袁晓晨半真半假地问我。
我没接她的话。
她呆了半刻:“这顿饭我请你,感谢你在我灰暗的日子里收留我。”
随即,拿出钱包把账付了。
我起身要走,她说:“等会儿,我问你一个问题。”
“说吧。”
“要是喜欢上一个不好色的男人怎么办?”
“你是说我吗?”我冲她笑笑。
“滚!你也值得我喜欢!我告诉你,你就是我的性奴隶,我想什么时候找你,就什么时候找你!而且,我再说一句,你这样未老先衰的样子,哪儿像搞艺术的?一点**也没有!跟一般人儿没什么两样!”
“我觉得我开始走下坡路了。”我顺嘴接了一句,说的倒是真心话。
“什么下坡路?”
“我说不清。”
“事业还是感情?”她认真地问我。
“是人生吧,”我突然回了一句,“事业和感情,都是人生的假象,蠢货才抱住不撒手,那是一种所有人的共同爱好,付出,收获,成功,失败,这是生意,外加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就这么点事儿,有完没完啊——我说生活怎么那么单调呢!”
“就你清高,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袁晓晨像是被我的话给气着了,忍不住回了我一句,也许,是我刺痛了她。
我没接她的话。
她却想了想,然后问我:“你说人生还有什么东西?”
我回过神儿来,尽量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说:“更庸俗的事儿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等以后写份报告详细地告诉你。”
“你这人真是,一说正经的就装不正经。”
是我把袁晓晨送到她新租的房子里的,那是我第一次去,车里放着她的几件最后的行李,临出发前收拾东西的时候,她见我把她所有的衣物统统从房间各处拿出来,堆放在一起,竟勃然大怒,看也不看就把几件放回原处,放得“咣咣”乱响。
“你是要把我扫地出门啊!什么都往外拿,是不是要给你新找的小情儿腾地儿啊!”
“你紧张什么,我不是帮你收拾呢吗?”
“不用你!一边呆着去!”
我坐到一边抽烟,看电视,她开始慢慢地收拾,我觉得她有点儿伤感。
“哎,你怎么啦?我觉得你今天特不正常。”
“不用你管!”她忽然坐到一边哭了几声,随即去洗了把脸,回来之后情绪恢复正常,“我没事儿,不知为什么有点不高兴。”
“是不是突然间,一丝不祥的预感悄然涌上心头?”我嘲笑她的多愁善感,“装出一副粗犷的样子,其实是林黛玉的坯子。”
“你丫才林黛玉呢,你丫是林黛玉的混蛋版,成天就知道手里拿本破书看,我早就想问一句,识字儿吗你?”
她乱骂一气,这状态叫我觉得正常点了。
无论在什么时候,我都喜欢人们对自己的真实情感掩饰一些,那是一种勇气,真实情感无非就是一些想入非非的奢望,人手一份,不就是希望别人无条件地对自己好吗?这有什么可说的?要是在这方面真诚起来,那可真叫人受不了。无论如何,我成功地打断了袁晓晨临走前的依依惜别之情,让一种更为坚强的情感取而代之,这令我感到心里踏实一些。
我把袁晓晨送到地方,帮她把行李提上楼,那是一套小小的一居室,墙皮的颜色陈旧,洗手间的抽水马桶滴滴答答,厨房尽管经过擦洗,仍使人不放心,似乎在里面转一转身便会蹭上一层油烟,袁晓晨皱着眉头领着我四处看了看,然后像是下了决心一样一跺脚:“哎,你说我花一千五收拾一下值吗?”
“随你。”
“那我收拾收拾,把这里的墙刷一刷,这里拉一条纱帘,地上铺一层草垫子,买几块布,铺在这张桌子上和沙发上,你说怎么样?”
“我觉得这看你自己的感觉。”
“我的感觉?妈的现在我就有一种暗娼的感觉。”
“哎,这感觉不错!这样吧,今天我就串一串嫖客,祝你开业大吉——全国统一价,二百,碍着咱俩的关系,我就不要求优惠了。”
“伍百,要不然滚蛋!”
“伍百就伍百。”我从钱包里掏出一千五百块钱扔在桌上,“后面两次的也一起交了。”
“滚!”话音未落,袁晓晨从桌子上拾起钱,摔在我脸上。
玩笑开急了。
每每遇到这种出乎意料的情况,我便会无所适从,袁晓晨在我面前失控,反叫我觉得替她害羞,这次也是,一时间,我竟无言以对,于是连再见都没有说,便转身出门,快速下楼,在楼下找到汽车,钻了进去,我发动汽车,打开车前灯,只见袁晓晨从楼洞里冲出来,一下子拦在我的汽车前,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她的脸被照得煞白,两臂张开又垂下,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片刻,她冲到车门前,用力拉门,车门在我点火时自动落锁,因此打不开,我打开自动门锁,她一弓身钻进来,一把抱住我,眼里闪着泪花,嘴里却说:“我逗你玩呢,你跑什么跑!”
我抓着头发说:“你声音那么大,震得我耳朵都聋了。”
她听了笑了起来,但脸上的表情仍无法控制,半天才磕磕绊绊地说:“你钱都搁这儿了,人还想走吗?跟我回去!”
我想了想:“算了吧,下次我再过来,反正我也知道地儿了。”
“上去坐一会儿再走,你这样走我心里不舒服!”她坚持着。
于是,我跟她走了上去。
夜里,我就睡在那里,她从我家带了两条床单一条被罩过来,临睡前,忙着铺床,我注意到,趁我看电视,她把地上的钱捡起来,悄悄塞进我的上衣口袋里,看着她穿着一条歪七扭八的小内裤床上床下地窜来窜去,我心中感到一丝说不出的怜悯。
上床后我吻她吻得很温柔,她一反常态,紧紧抱住我,比我们第一次上床抱得还要紧,对我说:“明天送小白领上班吧,就送这一次,公司就在前面,开车连三分钟都不到。”
“行。”
“我可不是求你啊——叫你送我是因为你这个色狼折磨了我一夜,我都走不动了,风一吹一跟头,眼圈儿乌黑,路上要碰上好心的警察,都会主动帮忙,带着枪跟我一起回来抓你,你想想这个道理吧。”
“可是我还没开始折磨你呢。”
“那还不赶快!你剧本也写完了,明天又没什么正经事儿,想留着力气往哪儿使去?”
《心碎你好》(-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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