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杨漾身子动了动,转过头来,挣脱开嘉应的怀抱说:“去去去,瞎说什么!”嘉应看到她眼角果然是带着泪光的,但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郊洁的月光下,她秀气的苹果脸像拢了一层淡淡的烟雾似地,散发着晶莹似水晶的光芒,楚楚地惹人疼爱——有些女孩哭的时候反而更美。只是嘴角依然倔强地往下撇着,一手叉着腰,还是像个不服输的孩子。这丫头性子和小时候一样。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
杨漾看嘉应正发着愣,甩甩头发,嘟囔道:“看什么!我不过是发发呆,把脑袋里的垃圾清除掉!鸡骨草,别把我当脆弱女人看,别想施舍同情给我。走,我们回去。”
嘉应拉起她的手,紧紧地攥住,生怕她会跑掉似的。杨漾也是因为抓着刚刚那个瘦男人发泄了一通,心里是舒服多了。但也因为情绪贲张过度,说话得太多,想得太复杂,心里面有点犯困了。一上车,便哈欠连连地直打瞌睡了。
嘉应开车很稳。车子在柏油马路上不疾不徐地行驶着,杨漾倚在他肩上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拂过耳边,安静地闭上了眼睛。闹市的喧闹声也一点一点远去了,静下心来,可以听嘉应的心跳,他沉稳的呼吸声。车里钢琴协奏曲悠悠地像绵长流水似的慢慢倾泻出来,让她觉得安详。
睡了一会,杨漾突然唤道:“鸡骨草!”
“嗯?”
杨漾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紧地问道:“我长得像个坏人么?我是不是看起来就贼眉鼠眼面目可憎惹人怀疑?”
嘉应不由地扑哧一声笑:“长得倒不像坏人——小时候人家就夸你样子像秀兰邓波儿,苹果脸人人见了就爱捏上一把。但你呀,根本就是个坏人。”
杨漾知道他在说笑,只静静地垂下眸,长叹一声。
嘉应补上一句:“不要因为别人的质疑而怀疑自己!羊羔,我绝对相信你。我记得那时候,学校召集学生给一生大病的同学捐钱,你捐的是最多的。你虽小气,但人是百分百的善良。”
杨漾有点悲观地长吁短叹:“说到底,你对我的评价始终是对我小时候的模糊印象,那是不客观的。我们读初二就分开了,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变坏了呢?你凭什么相信我?就凭我小时候?我在想,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其实只是糊纸的窗子,一捅就破了。其实就是压根儿没有信任!”
嘉应腾出一只手来搂她的肩:“是不客观。但相信你就如同相信我自己,我们是共同进退的。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理解不相信你,但我还是站在你这一边。”
杨漾还是觉得困惑不安:“若是你看错我了呢?搞不好我就是一偷鸡摸狗,贪慕虚荣,丧心天良的恶贼一样的人呢?”
“偷鸡摸狗……”嘉应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倒:“你就算现在是杀人犯,那也是我女朋友、未来老婆!那我肯定也是大坏蛋。得了,我们俩贼公贼婆立马上警察局自首去。”他温柔道:“羊羔,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担,事情过去了,就别再胡思乱想!”
杨漾看着嘉应笑得这么豁达,这么真诚,由地心宽了许多。嘉应又说:“对了,你看看后座。”
杨漾回过头一看,发现座位上有一个纸袋子。拿起来打开一看,竟然全是草霉果冻,但有各种不同形状和颜色。她剥开一个吃到嘴里,甜丝丝的滋味由嘴里一直漫延到了心里面去了。她咂巴着嘴唇吃得很贪婪:“咦,这么好?”
嘉应握紧方向盘,打了个弯:“我知道你有草霉癖,尤其爱草霉果冻,就用来哄你咯。一接到电话,就知道你不开心。你知道我这个人最不懂安慰人了。”
杨漾吃了几个后,发现果冻包装盒中还有一透明小火柴盒大小的盒子还打开。一揭开,居然有个戒指,她拿起一看,是个透明光滑的指环,像琥珀一样的颜色,摸上去很凉。她惊讶地大叫:“呀,用几个果冻来向我求婚!鸡骨草,你太、太、太阴险了!”
嘉应把车停下了,取下安全带,侧头打量了戒指一番:“哦,是那果冻的赠品。玻璃戒指,价值不到3块。”这种果冻,学生和小孩子买的多,用来逗十几岁的青春小女孩一笑倒挺合适。杨漾吃零食的口味倒和这些小女孩一样。
咋就想到求婚去了呢,汗颜啊!杨漾讪讪地把戒指收到盒子里。嘉应与她十指紧扣,走上楼梯:“还记得五岁那会儿,我们玩过家家游戏,我要扮你新郎你不肯,你说,鸡骨草你还没我高!没有白!一边去!”他微微一笑,如微风拂面一样温存:“现在我比你高了,比你白了,你答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