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一天,大会将以男子5000米长跑结束。夜里的篝火晚会正是大家所期待的。学生之间已经悄悄有了一条不成文的约定,晚会上任何一个人都会大胆向自己喜欢的人表白心意,不止本校的人可以参加,包括其它学校的学生都会来。
赛场上失意的,获胜的,失败的,成功的,短短5天时间,有苦有笑,有眼泪有欢乐,即便也会有恶劣的明争暗斗,也会有对手或者班级之间的争执,可是却是充实的,再冷漠的人也会因为这样的活动和班级重新走到一起。一年一度的大会确实要落下帷幕了,尤其对于高三的学生而言,这更是他们这一生中最后一次参加的中学活动,八个月后的6月6日,不论结局如何,他们也都将和这校园挥手告别。
所有的选手都开始热身了,唯独我们班都还慌成一团,因为从来不曾迟到的流涛在这最重要的时候居然还一点消息也没有,手机打了无数次,座机也打了无数次,可不是关机就是没人接听。
我感觉可能是出事了,右眼皮一直狂跳。这下跑道上已经是第二次点名了,如果再不出现便要取消比赛资格。
跑道上一个有些面熟的人压着腿朝这边冷一笑,发肿的脸上贴满了创口帖。好像是昨天那三人中的一个,他们似乎都是一个班也是一个球队的。昨天明明听流涛说是那个什么球队队长来参赛的啊,大概是昨天那一球太重了才换成他来的吧?感觉他刚才那一笑实在有些诡异。
就算要临时换人也要班主任出面才行,可偏偏我们班就摊上了那么一位主儿,比赛到了今天,我只见过她三次。口口声声说什么班级要团结,班级的活动不得缺席,再大的私事也比不过班级的小事!可是她呢?也就只会宽己严人了。前天的女子100米跑,我们班的杨鹃好不容易从初赛,复赛跑到决赛,每次成绩都是第一,复赛时候甚至破了学校记录,可是到了决赛的时候却说要学生证!她急了,赶紧就跑回宿舍拿证件,结果来到的时候,比赛铿然结束。她当时就蒙了,好一会儿没说话。决赛要证件这事对于初次参加大会的我们来说一切手续都是陌生的,可是我们那老班压根就没提过这会子事,退一步讲,就算她忘了给我们提这事,可是当时她如果在场,跟那老师说一声,那结果也不该是这样的呀。
杨鹃下学期就要转回山东了,这是她在我们学校留下的最后的回忆,对于一个完全有资格拿冠军的人来说,竟然是为了这种原因而以失败告终,任谁也不会甘心啊,何况,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为这事,我对老班的恨意更是增加到了一个巅峰。
在大家伙儿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团的时候,老班才赶来了,对于流涛的事眉目间竟有些淡然,“流涛出了点事,来不了了,这比赛咱们班就放弃了吧……”
“等一下!”我喊道,“可以换人是吧?”
“是可以。”她说,“那么有谁替代他一下?”
“就龙言吧!”我一把把龙言抓到老班面前,此时他正在一脸茫然地大口啃着一只特大号火腿肠。
就这样,龙言被我们推上了比赛场。
所有人蓄势待发的时候他居然还在满嘴肉肠,咋着手指头,他也不怕等会儿肠子抽筋。可是旁边的女生尖叫依旧,真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多人喜欢,准是瞎了眼睛……
此时那个还幸灾乐祸的男生正站在龙言的旁边,方才还趾高气扬的神情这下却变得有些缩头缩脑。估计是什么时候被他教训惨了,但是我敢担保,现在的龙言已经完全把他忘记了。
对面的热闹的人群中,有一张无法忘记的脸,是李大智。比起第一次见到他,眼里多出了一份坚定和自信。原本胖乎乎的身体现在看来显得精瘦了许多。自那时起,他便不再与龙言有过任何接触。或许他心里始终无法原谅那样的龙言吧?
有许多次我都很想找他解释一下,可一直没有机会。从站在那里时起他的目光就未曾从龙言身上离开过。我细细观察着他看着他时的神情,没有任何恨意也没有一丝冰冷。
依次排好队后一声震耳的枪响后,所有选手如同离弦之箭朝前方狂奔而去,倒是那只死龙眼居然悠哉悠哉地跑在了最后。
“龙眼你这个笨蛋!你到底是在做什么?”我脱口骂道,他却拿手掏了掏耳朵装做没有听到的样子,继续好像散步一样地前进着。
第一圈,第二圈……当他还在第三圈跑着的时候,跑在第一的,也就是那个满脸创口贴的男生,已经在冲第五圈了。这个时候,我真连骂他的心思也没有了。班里的人也都很不解地抱怨着,可是成了众矢之的的却是我,我分明可以感觉到那些不满的眼神基本上是朝着我来的,能说什么呢?我悄悄退到一旁,去医疗室想拿点葡萄糖,管他成绩怎样,等会儿还是要关心关心啊,可是去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有些熟悉的声音……
“刚才就是她愣拉他上的嘛。”陈梦娜冷哼一声。
“就是啊,才吃完早点哪能跑步呢?害他那么辛苦还要继续参加……”李晶晶的声音。
“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哦?怕是故意找机会和他接近的吧?人家都已经有了未婚妻了,还在那儿纠缠,做人怎么也得有自知之明嘛。”
“死缠烂打有什么意义啊?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你不知道她刚才拉着龙言那样儿多下作——‘龙言,你替流涛去参加嘛!’”
“啧啧啧啧……不是我想说她,就她那身材,要前面没前面要后面没后面,长的也就那样了,居然还那么喜欢勾三搭四。”
“听说啊,她把林晓晴喜欢的那个王杰也撬了!”
“不是吧?那可是朋友喜欢的人,她怎么可以这样……看不出来啊!”
“哼,那种女人……还想做这次运动会的主持!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德行!为了那个位置居然还往人家李冰水里下药,结果不小心被张梨舫给喝了,所以才没遭那罪!”
“张梨舫也够可怜的了……哎?那林晓晴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她自己说的呗!”
“跟你说?”
“恩,那天哭的眼睛都肿了,我一问就什么都说了。”
“真是可怜……林晓晴那人挺不错的,话不多,学习好又没什么架子,怎么会交上这种朋友呢?真是……”
“本来她和王杰都差不多了,哪知道陈洛会跳出来Сhā上一脚,有事没事地就喜欢去勾搭人家!”
“这么说陈洛倒追王杰?”
“可不是吗?晓晴自己亲口说的还有假?那次下药的事本来方垒是要重办的,而且张梨舫那种人是好惹的吗?结果陈洛既没被学生会出名,也照样还在报社里做干事,只不过没有继续担任主持而已。要不是王杰和龙言撑着,估计她在这学校早呆不下去了……”
晓晴她……
我呆住了,似乎晴天一道霹雳从头上打下,头脑有些晕眩,整个人从头凉到了脚。她们前面的对话顶多让我气愤,可是最后这几句却足以让我致命。我想不到原来晓晴……心像被剜了一样地难受。
我是这么地喜欢她呀,可是我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么恨我,难道就只是为了那么一个王杰吗?我想不通,我太想不通了……这么些日子以来,她对我也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改变呀……
晓晴,这个曾经让我那么温暖的名字如今听来却显得那般刺耳。
前方跑道上忽然传来阵阵欢呼,医疗室里的两个人便有了些响动,似乎要开门出来,我连忙退开往跑道走去,装做没事人一样。果然真的是
跑道上,他踏着轻盈的步伐轻快地在人们眼前越过,阵阵惊呼此起彼伏,随着圈数的增加,所有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惊讶地紧跟他如风一般的身影,速度之快让人不敢眨眼。此时,那些和他同赛的男生都显得那般笨拙,无论如何努力如何冲刺,也无法拉近和他的距离。
“很好,来自高一四班的龙言同学已经在向第20圈冲刺了!而位居第二的来自高一六班的石赫同学也开始进入第16圈了!紧随其后的便是高一四班的***同学……”
主持人的评论我只听了前半段,第二名的就是那个满脸臃肿的家伙,16和20,白痴也能明白这其间的差距。我的目光已然被他深深牵引着无法转移,我不知道原来这枯燥无味的跑步也可以带来如此强大的震撼,每踏出一步都是他人的两倍,速度之惊人就更不用说了……
他真的是我们的同类吗?我想。
或许有那么一位爷爷是件好事吧。
好像快到终点了,我雀跃着正想往终点位置方向走去,却发现那里已经挤满了人,尤其是女生居多,站最前边的就是李冰和川子露,两人激动地朝龙言挥手加油着,声音一个高过一个。
我随即放弃了要去终点接他的念头,人家有的是人去关心,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送不少的,我何必呢……摸了摸口袋里的盒子,是昨晚川子露送给我的,等会儿找个机会就还给她吧,拿在手里感觉很不舒服。
“小洛!你在这里做什么?不去接他吗?”
我抬头,原来是小晴,还是那么温柔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的笑,可是已经不能再打动我一丝一毫。看着她,我甚至手足无措起来。
“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啊,生病了吗?”她殷切地问着,伸过手来想扶我额头的温度,我下意识地就闪了过去,轻轻挪开她的手,“没事。”
“你怎么了?”她又靠了过来。
现在一和她说话,心里就难受,我怎么可能看的出待我如此的她原来会那么嫉恨我呢?
“真的没事!只是有点感冒。”我撇过头尽量不想和她的目光有所接触,“我去一下学生会,刚才……”
我斟酌了下,还是把王杰的名字换成了会长,“刚才方垒师兄找我。”
说完,我匆忙地就离开了,我真怕再和她呆一会儿就会窒息而死。我认识的人好像很多,可是对我来说朋友却很少,但是每一个朋友我都会和她真心相待,我万万没有想到晓晴会对李晶晶说那些根本不存在的话,别人误解我,我可以忍耐,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因为是朋友,所以无法产生恨意,只会伤心而已。
一路想着就到了学生会在球场上的临时工作室。我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进去,直到王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怎么不进去啊?会长等你半天了。”
“哦,好。”我勉强笑了起来,随同他进了房间。
这是一个类似于帐篷的房间,里面简单陈设了两张桌子,几张凳子和一张弹簧床。
方垒就盘腿坐在一张桌子上,往对面墙上的飞标盘上飞着标,支支都命中标心。
“好厉害!”我感叹着,那三米远的距离于我而言要能标到盘子上就很不错了。
他笑了笑,转身坐回到椅子上,“是那个小型音乐剧的事。原先是张梨舫主演,可是现在……你也知道她那大小姐脾气,到现在台词都还在乱,从昨天到现在都找不到她,安全起见还是让你替代她,毕竟晚上就要演出了,还有10个小时。”
“啊?什么?”龙言和晓晴的样貌交替在我眼前出现,还有杜佳单薄的身影,所以方才基本上就没怎么听他说话。
王杰于是很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的确,这剧本是我写的,改编自《灰姑娘》的一出音乐剧,别说10个小时,就算是一个小时我也可以背熟台词和剧情,但是我怎么接下这件事呢?因为音可以提前录好,即是说可以现场对口型,所以就算是嗓子坏了也不会影响她的发挥,而方垒的话我也听明白了,是他们要撤了她的角色,并不是她自己主动退出,其次,饰演白马王子的却是王杰!
所以,我可能去淌这趟混水吗?
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
我开口正想拒绝,一个人却大声嚷嚷着撂开门帘就冲了进来,嗓子还有些沙哑,“方垒!你给我出来!”
是张梨舫!
房间里静了下来。
“晚上就是正式演出,作为我们学生会出的节目,这个是重头戏,我不希望出现任何偏差。” 方垒说话始终那么简洁。张梨舫立马就没了话说。
原先要出这节目的时候,就让文学社负责,从458个会员呈递上来的剧本一一筛选,最后只剩下我和张梨舫的,然后不记名投票的结果是选择了我的稿子。后来她虽然争取到了这个剧的女主,但一直就在闹情绪。
我没有参与排练,可多少也听说了,那么多天的排练,她不是不来就是无数个迟到早退,情节走到现在还一直在出错,台词方面就更不用说了,记住的就没有几句?虽是录了音可也要对嘴型啊。
也难怪方垒会这么做。
“可是这能怪我吗?”她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那么烂的剧本那么烂的台词!叫我怎么记得住啊?我……”
“所以我决定换人。”简单的回答,很干脆也显得有些残酷。方垒冷冷地看着他,不再言语,仿佛他的决定已无法更改。
但是他没有站在我的立场想过,我是讨厌眼前这个女人,但是我也不想激化矛盾。另外还有一个晓晴……我如果接了下来,对我来说就是百弊而无一利,何况……现在的我一点心情也没有啊。
“我……”
我正要开口却被她给抢了话,指着我的头就骂开了,“可是你让她替我是什么意思?她配吗?她给你吃了什么谜幻药让你们这么护着她?反正我是不会让出去的!这个角色我演定了!”
说罢她手一甩就冲了出去。
房间里沉寂了一会儿,跑道上传来阵阵喧闹的欢呼声。大概是龙言冲线了吧,我想。
“那怎么说?”王杰问。
方垒想了一下,无奈地笑了一下。
这或许就是他们要的结果吧,大概也没真想让我替换她的角色。张梨舫倘若认真起来,这出剧会好看的。
“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我笑着说。到了门口。两人把我叫住了,欲言又止的样子估计是觉得这样做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转身朝他们一笑,“没事啦!祝你们演出成功!”
走出房间,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了。想起龙言,心头一痛,握着盒子的手紧了又紧。
不远处一个人朝我笑了笑,我细细一看,原来是李大智,怪不得这么面熟。他小跑着朝我走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涨红了脸,憨厚得笑着,“你是陈洛吧?”
“是啊。”我淡淡地笑着,感觉一点说话的气力也没有了,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那次之后隔了一段时间,他就变了个人,开朗大方,在任何人面前也能视若无人之地的耍嘴皮子。这次运动会,标枪和铁饼都分别拿了第一和第三的好成绩,晚上的篝火晚会还有他的单口相声和一段地道的京剧唱段,现在似乎也不会再被谁欺负了,人缘也极好。
“我想麻烦您件事儿。”地道的北京腔。
“怎么了?”
“一直想谢谢他,可是一直找不着机会……我们的事你好像也知道的吧?”
“恩……知道一点……”被一个女孩子看到那样的场面,他一定挺不好意思的吧,我想。可是他能这么振作起来真是件好事。龙言那时并不是放弃他,只是想让他知道有些事情只有自己才能帮到自己吧?毕竟不会有人能永远保护谁,照顾谁啊。
“真是丢人呐,那天……”他呵呵笑着,“龙言真是个好人,朋友的事总是放在第一位,可是不论为了朋友做了多少他永远都不会说出口,只那么便做了……”
说到他,他脸上泛起阵阵红光。
“这个东西……”他递的过来一张农行的银联卡,“我不能要。麻烦你交还给他吧。虽然什么也没说,可是应该就是他放我抽屉里的了。”
我接过它,心里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那就谢谢了。”他笑着,转身要走,又忽然掉过头来,“另外……我明天可能就回北京了。”
“你要转学?”
“恩。以后可能不会回来了。是一家艺术院校,四年学费生活费和这次去的路费全出了,学京戏。”
“好厉害啊!”我赞叹着,“做这行肯定是如鱼得水了吧你?”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还好吧,主要是运气了,那天送完水路过一处公园,看见几位大爷在那儿唱京戏,就和他们唱了几段,赶巧了,一京戏唱老生的老前辈看见了,就问了我几句,然后让我过两天去找他,然后,就收我做了关门弟子。”
“看来真是天意了!”我笑,“那明天什么时候走?我们送你一程吧?”
他摇摇头,“算了,不用了……也就是想麻烦你跟他讲一声。能认识他,我打从心底里高兴。”
说完,他吸了吸鼻子,一边向我招着手一边笑着就走开了。最后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眼中闪着一些晶莹的光亮。
我叹了口气,朋友,到底是种什么样的东西呢?究竟什么才是朋友呢?忽然那边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一阵慌乱,随后一个男生背起一女生,飞快地就朝着球场出口的方向跑去,人影近了之后我才发现,原来那男的是龙言,女生是晓晴!!一群人拥着他们跟了上去。
难道是她心脏病犯了?我想着,已经不由自主地朝他们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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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晓晴在门诊部包扎着伤口。
“晓晴怎么了?”我问龙言。
川子露随即抢道,“被蛇咬了一口,一条绿色的小蛇,恶心死了,还是我家达令厉害,一下子就把那蛇头拧成了两半,你好神勇哦,达令。”
说着就搂过他的头在他脸上落下了一个鲜红的唇印,然后用余光偷偷瞟了一眼晓晴。
西方的礼节用在中国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我感觉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说真的,很不爽。不过,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有些不爽晓晴,难道是错觉?可是刻意强调的“达令”是什么意思啊?有种示威的味道。
不过,蛇这个问题……而且还是绿色的……
我冷冷地盯着他,他倒好,装做没事人一样地玩起了手指头,“啊,今天天气不错啊。”
“怎么这么想踹你啊。”我无奈地道。
那蛇根本就是他带来的那条。可是现在他却成了救人的英雄。川子露则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们。
没一会儿,晓晴被她妈妈搀扶着走了出来,左脚腕上裹着纱布。她妈妈是这家医院的总护士长,温柔慈祥,在这医院里很受好评。
“没事吧?”“怎么样了?”我们三个赶紧拥了上去。
“还好急救处理的好,不然这么远过来这里,就有危险了。”她妈妈和蔼地笑着,问龙言,“是你救了我女儿的吧?真是谢谢你了!”
“应该的,同学嘛!”他笑得很自然。
“今天实在太忙了,改天吧,改天阿姨请你们吃顿饭!”
“不用这么客气的,阿姨。”
“要的要的,这样吧,明天过来好吗?”
“这……好吧。”他继续笑的很自然。他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本来晓晴看上去就有林妹妹“行动好似风拂柳”的味道,现在受了伤,脸色没有一点血气,这就更惹人怜爱了。她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真是不好意思,为了我,麻烦大家了。
她妈妈看到我,上下打量了一下,问,“你就是陈洛吧?我家晓晴经常提起你。说你在学校很照顾她。”
“哪里,应该的,其实是她照顾我多些。”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些。
一些客套的话语之后,我们便搀扶着她出了医院。她妈妈还要上班,所以还得由我们送她回家
到了门口,一个中年妇女从我们身边急走而过,衣着大方得体,淡妆轻抹,气质高贵。漂亮的五官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流涛!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家长会的时候也见过一次,好像就是他妈妈了,难道流涛他真的出事了?
“阿姨!阿姨!”我急忙叫着也跟了上去。她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我,“你是……”
“阿姨,我是流涛的同学。他……”
没听我说完话,她便又急着往楼梯上走着,“边走边说吧,我也是才接到他爸电话的,说他进了医院,这才从北京飞过来的。”
“他到底怎么了?”我在她后面紧紧跟着。心里也急了起来。龙言他们虽然很茫然,但也随后跟上了。
找到了流涛的病房,一位中年叔叔正从里面出来,一脸憔悴,蓬头垢面,眼里布满了血丝。看见我们,愣了一下,忙将食指竖在嘴前,示意我们安静。阿姨欲言又止地望着他,眼神里都是焦急的心情。
叔叔则避开了她的目光,“病情还没有完全稳定,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阿姨没有搭理他,执意走了进去。以前就听说过,流涛的父母关系不好,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了,忽然很心疼他。平日里总是无所谓的样子,被冤枉了受了委屈也从不解释从不反驳,一个人选择了沉默。
对任何人都是那么善良,永远做着老好人,和事老,总是很耐心地听别人倾诉苦水,可是从未听他提起过家里的事。
“叔叔,我们是流涛的同学。”我赶紧上前问道,“他怎么了。”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昨天晚上接到医院来的电话,说小涛生命垂危,然后我就急忙赶了过来。可是那个送小涛来的好心人已经走了。医生说要是晚来十分钟,可能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现在想想,我都觉得太悬乎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焦急地问。
他不答反问,“你们是小涛的同学,那么你们应该比较清楚,小涛在学校有得罪过什么人没有?不论如何,这件事我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这实在太惨无人道了!”
说着这话,叔叔激动不已,“太惨无人道了!肋骨多处断裂,左大腿骨完全错位,韧带严重拉伤,头上破了一个大血口子!我倒想知道,什么过节可以把一个好好的人伤害成这个样子?什么样的人可以这么没有人性!我们家小涛,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从来不会和谁争什么,从来没有见过他和谁吵过架闹过别扭!
你们不要怕,告诉叔叔,小涛在学校究竟和什么人有过什么过节?叔叔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是啊,我也从来没有看见他和谁有过什么样的争执,我实在无法想象会是谁把他伤成了这副模样!心痛之余,便是满腔的愤怒,看着眼前这位身心俱疲的父亲,我也忍不住地想哭。
可是我们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晓晴说,“也未必是学校的人做的,或许是遇上什么坏人了。”
子露也点头赞同。
我吸了吸鼻子,大声道,“要不报警好了,这事不管怎么说也要弄个清楚明白!把人打成这样,怎么也要讨个说法啊!”
“已经报案了,现在正在调查了……”他声音低了下来,“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小涛他……”
“流涛在学校里,从来没有和谁结过怨或者得罪过谁,至少在我们所知道的范围内是这样的。”我认真地说。
叔叔停了一下,终究没再说什么。
“那他的伤势……”晓晴轻轻地问。
叔叔看了病房一眼,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颤声说,“脑子里有块淤血,三天之内如果醒不过来,可能就……”话到这里,他不禁哽咽了。
“可能就怎么了?”我急忙追问,明明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可是我实在无法相信。 昨天明明还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了呢?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第一次感觉到 死神离自己这么近。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
龙言急忙把我拉了回去,“别问了……”
“可是……”我想要再说点什么,看见龙言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体谅到叔叔的心情,我不再说话了。
明亮的灯光下,叔叔坐在长椅上,胳膊肘杵着膝盖,抵着额头,微微打颤,眼泪从脸上滑落,滴到地上。对那些对流涛出手的人,我简直恨进了骨头里,牙关被我紧紧咬着。
歇了一会儿,他的情绪稍微恢复了一些,缓缓说道,“暂时不要让你们阿姨知道小涛的病情,她心脏不好……”
我们相视了一下,先后答应着不会告诉阿姨,他欣慰地苦笑了一下。
或许叔叔还深爱着阿姨吧,既然爱着,那为什么又要分开呢?
一直呆了很久,我们才离开了医院,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对于今天的篝火晚会,大家好像都没有了心情。
晓晴受了伤,我们三个也答应了她妈妈,送她回家,可是子露中途接了个电话,说是有事便自己走了。走之前把我偷偷拉到了一边,“我有事先走了,但是你务必要帮我好好看紧我家达令,我觉得那小丫头好像对我达令有意思。”
惊讶之余是对她的无奈,叫我看紧龙言?好像对她而言,我也是情敌吧?汗死……
晓晴的家在康和小区,别墅式的小洋楼,分上下两层。做为我们市里目前最豪华的小区来讲,真正是鸟语花香,空气清新,环境优美。
假山小溪池塘游泳馆健身房,幼儿园小学大型超市等一应俱全。
开门一进去,一只八哥便活跃起来,不停地在笼子里翻跟头。
龙言笑着过去逗着它,“好可爱!它会说话吗?你好!你好!”
“不,它不会说话,我爸爸教了很久可就是一句也学不会,倒是不知怎么就学会了翻跟头。”晓晴的声音本来就小,这会儿跟他说话更是小得跟蚊子叫似的,脸上微微透红,都不大敢抬头看他。
完蛋了,这只死龙眼又俘获了一位纯情少女的心了。偏偏这位少女还是自己的好朋友。我怀咦自己是受什么诅咒了。前面是王杰,现在是龙言。
得,希望是自己猜错了,她对他就只是感激之情。
对了……那龙言呢?他心里也应该会有喜欢的人吧?咦?是哦!我好像都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啊!他应该也有喜欢的人,可是会是谁呢?川子露?可是我觉得他们比较像兄妹……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只小八哥也会让他这么兴奋,一个人在那里和它聊得不亦乐乎,时不时地又趴在地上一阵狂笑,“哎呀,太可爱太可爱了!哈哈哈哈哈……”
我对他真的好无奈,“龙眼!可不可以正常一点?”
晓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很好笑吗?难道你不觉得他这样很白痴?”我问。
“不会啊,我觉得他很可爱嘛。”她低下头去看受了伤的位置,羞涩的笑意从脸上轻轻荡开。
“小洛……”
“恩?”
“也喜欢龙言的是吧?”
“怎,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我赶紧否认,心底虚得不行,“再说,他都有未婚妻了啊。”
坚决不做第三者是我永远的信念。
“是吗?”忽然间她的神色有些落寞,忽而又笑了起来,“可是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声音很温柔,在我听来却有雷霆般的效果。
她继续说着,“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我的伤,知道吗?要不是他把毒液都吸了出来,我可就危险了。”
吸,吸出来的?脑海浮现出一副那样的画面,而且毒是在脚腕的位置……就算是他造成的恶果,可是那么担心的神色,又这么坚持把她送回家,难道龙言对晓晴……
“那王杰呢?”我随口便问了出来,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不过晓晴却无所谓地笑了,“不过是个幻觉而已,我以为喜欢的是他,现在想来,爱上的或许只是一种情愫而已。从小学延续到现在的一种情愫。一直告诉自己很喜欢,就越发地喜欢,可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不过是自我暗示后的结果罢了。”
“可……”
“你想说他已经有了未婚妻是吧?”她说出我想说的话,我沉默着没有答话。
她笑了笑,“不觉得可笑吗?居然还有指腹为婚。可是话说回来,未婚夫妻就是说还没有结婚的夫妻咯,就是说任何人都还有机会了呀,我也有机会。”
她认真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我愣住了,想不到那个柔弱的小女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明明就是那张熟悉的脸,此时却觉得这么陌生,觉得她那么可怕。
这真的是她么?那个看见小狗也会立马躲到我身后的小女生。
她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往三个杯子里分别倒了红茶,笑,“我爸爸从英国带来的,味道不错哦。”
“来。”她很优雅地将杯子抬到我面前,随即端起另一个杯子朝龙言走了去。
看着两人围着那只小八哥说说笑笑,心里忽然一痛。如果龙言喜欢她,那么……那么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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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篮球场上早已人山人海,许多人围成了圈,中间篝火开始点燃起来,火光,灯光,笑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愉快,这样的氛围里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交谈着,人与人之间的任何芥蒂仿佛不复存在。
临时搭建起来的舞台上的一切已然准备就绪。主持人开始检查着话筒音量。不一会儿,四名主持登上了台面,由方垒一声“晚会现在开始”的宣布,整个现场“哗”的一下便沸腾了起来。
男士唐装,女士则为旗袍装束,现场主持活跃热情,方垒庄重压场,王杰一改往日的儒雅变得风趣幽默,李冰和林娜也同样挥洒自如,镇定自若,确有专业主持的风范。李冰为人虽不怎么样,但是也不是空有脸蛋的花瓶,尤其在语言方面更是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天赋,都是同龄人,也都是娘养爹生的,可差距也太明显了。我那英语什么时候能上80(150的满分)我就心满意足了,可这时候的她英韩日三国语言基本上已经不成问题了,据说最近又在攻克那传说中最折磨人最难学的语种之一,法文。
一个心眼坏的坏女人却有着这样的真才实学的确会让人很无奈。
本来站在上面的人会是我,不过,现在来说什么都无所谓了。
月明星稀的晚上,云朵大片地飘着。
冬季的风吹在脸上感觉有些刺痛,但是所有人都是那么快乐,说着唱着跳着。台上精彩的节目一个接着一个,到了大智的相声时间,全场气氛更是达到了一个顶点。接着两个节目之后,便是他最拿手的京戏唱腔。
我不知道他唱的是哪一段,我只知道全场的叫好声一阵高过一阵,无不想他再多唱几段多唱一会儿。
几近专业的形体,圆润辽阔的音域,高低起伏婉转的声线,无不令人折服。
无法想象现在的他和那个连话都不敢说的大男生会是同一个人,看到这样一个他,不知道龙言会怎么想……我回过头,却发现刚刚还站我旁边的他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