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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凤传天书空起花之卷 > 第四章(之叁)(古代篇)

第四章(之叁)(古代篇)

帝王含笑叫唤他皇后的嗓音,温柔至极,若说这小暖阁比起「芳菲殿」其它的殿阁有任何特殊之处,就是有一整面窗墙上的櫺格都是以透明的琉璃镶嵌,可以清楚地看见院子裡的景se。

律韜眼眉含笑,看着容若站在一扇琉璃窗前,若有所思般地凝视着窗外入冬的萧瑟,虽然月份已大了,但她的身形仍旧很纤细,屋裡的青石地裡烤着地龙,再加上一个烧水的小火炉,温暖得教人穿不住袄子,她甚至於连半臂都没套上,只穿着一袭深蓝se的百蝶纹燕居f,长长的繫带在隆起的肚腹上方打了个结,两条带子轻飘地垂坠,将她的侧身身影衬得极修长优美。

容若听见律韜喊她的声音,像是回神般,缓缓地转头看他,却是不太意外看见他眉开眼笑的样子,「既然姑姑在外间已经把我今天的情况都跟你说了,我便可以省了功夫,不必再对你j代一次了。」

「妳好就好。」律韜笑着走到她身后,伸出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背后拥住她,让她可以顺势靠在他的x前,虽然他想让她多坐歇着,可是他知道这人倔强执拗的x子,若她想站在这儿看风景,那他也只能由着她站在这儿看风景,「我方才和姑姑说的话,妳都听见了?」

「嗯。」容若放鬆力气,往后靠上他厚实的x膛,顿时觉得沉重的腰腿轻鬆了不少。

她一双美眸仍旧望着窗外,不过眸子裡多了一点恬适的笑意。

每一次都是这样,总是在他的怀裡感到轻鬆舒f的时候,她才会知道自己其实一直在逞强为难自己。

「对於姑姑那番话的说法,容若不想说些什麼吗?」

律韜凑­唇­轻吻她雪白的耳廓,两人j叠的双手,正好按在她隆起的肚腹上,不过他可以感觉到她左手裡似乎拿着一个什麼小玩意,从他的视线角度,没办法将那东西看清楚。

闻言,容若彷彿入定般沉静不动,好半晌,才扬起了浅浅的笑,轻柔的嗓音极缓慢地说道:

「姑姑没有说错,这一胎,是我心甘情愿为你怀上的,自然也是极看重,希望能够平安无事将这孩子给生下,但是姑姑却忘了很重要的一点,我终究不是生来就身为nv子,就算再看重如今肚腹裡的这一块胎r,也不可能因为失去它,就寻死觅活的跟自个儿过不去,在我的心裡很清楚,对我而言,叡儿与芙若,就比这孩子重要,朝堂家国,悬繫万民苍生,也还有比这孩子更加重要千百倍的事,需要我去筹谋计划,孰轻孰重,早就心裡有数。」

「……是吗?」

律韜对她的说法不置可否,然而嘴角却咧开了深深的笑痕,因为他的视线虽然看不到,却是摸清楚她左手裡拿着的玩意儿是什麼了。

那个小玩意儿的外观,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寻常的锦囊,但他知道那是一个护身符,一个护產安胎的护身符,虽然容若嘴裡说不在乎孩子,但是这些日子,她将这个九子母的护身符随身带着,想要保住这孩子的心意,已经不言而喻。

传说冥界初生成时,只是天地之间至秽至浊的怨念集结,毫无秩序可言,大小眾鬼互相吞噬,留下的鬼灵实力越来越强大,最终生成了一批先天诸鬼。

因为诸鬼实力相当而无法再吞噬彼此,疯狂的杀戮於是平静了下来,继而相互制约,制定了冥界的法统与秩序,九子鬼母便是那批先天诸鬼之一,传说她也是万鬼之母,能產天地鬼,因为每日能產九鬼所以得名。

后来九子鬼母被佛陀渡化,成了安產护胎的神祇,容若所持的这个锦囊裡,便是存放着从长沙阁九子鬼母求来的护身符。

不过,这个护身符才送到她的手裡j日,但锦囊本身的麒麟送子纹却已经是极陈旧的了,可以明显的看得出来,曾经有人长年将这个锦囊持在手裡观看,那个看着锦囊的人……便是他们的华母后。

而送他们母后这个锦囊的人,兰姑姑只将装着锦囊的匣盒取出j给容若,却是没有说明前因后果,是他们一起打开了匣盒,将盒裡的物什与书信都逐一细细看完之后,知道了送他们母后这个护身锦囊的人,是y王谷谷主,那个曾经与他们母后相恋的男子,虽然华母后已经仙去,如今谁也没有办法证实,但极有可能,这位y王谷谷主才是容若的生身亲爹。

那一晚,律韜与容若对着这个护身锦囊,相顾无言,心裡却是不约而同地被藏在这锦囊之后的情意给撼动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以及最后的诸多种种,他们不以为y王谷主知道他们母后肚裡的孩儿是他的骨血,而兰姑姑曾经对他们提过,想必y王谷主曾经也为心ai的nv人断过脉相,知道他们的母后是能够怀上身y,却未必能顺產的质,这个天下医术最高明的男人,不能陪在所āv子身旁,不能为她看顾调养,只能让人送进了这个安胎的护身符,只求鬼神之力,可以让他心ai的nv子顺利诞下她为另一个男人所怀上的孩儿。

终於,华皇后產下了先帝最疼ai的嫡四子,在这个儿子诞生满百日之时,先帝大赦了天下,所以y王谷主必然知道心āv子顺產了,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在那之后的日日月月年年,华皇后总会在想念他的日子裡,取出这个护身符,凭着他所护持的情意,想念着曾经与他一起共渡的静好岁月。

所以,这个装着护身符的锦囊缎子布料在经久揉挲之后,显得极陈旧,在得到这个护身符之后的j日,容若一直带着这个护身符,她希望能够凭着这个护她母后安產的护符,也能够保佑她肚子裡的皇儿安然无恙。

至於另一个原因,她没告诉律韜,但她猜想他是知情的,带着这个九子鬼母的安產护身符,等於是把她的母后与生身亲爹的一生情意,随身相伴着,她总觉得自己在看着这个护身符的时刻,是她这一生裡,最接近亲生爹亲的时刻。

曾经的齐容若以自己的相貌像母后,所以才会不像父皇这个理由来自欺欺人,但后来的真相,让齐容若无法再自欺下去,齐容若并非长得不像爹亲,长得不像皇考,是因为齐容若不是他的儿子!

就在两人沉静地一起握着那个锦囊,相拥依偎着感受眼下的亲暱时刻,容若忽然蹙起眉心,然后两个人的手同时感受到她隆起的肚腹有动静,一下子是左边鼓起来,一下子是右边鼓起来。

容若并不觉得疼痛,只是肚裡的胎儿在翻身这种事情,无论经歷过j次,总是教她觉得不习惯,但相较於她一脸困扰的表情,律韜却是挺享受地摸着她正在起伏不止的肚腹。

「二哥。」

「嗯?」

「……当nv人好辛苦。」这句话早就在嘴边反覆咀嚼了很久,容若咬­唇­想忍住不说,但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幽幽地啟­唇­埋怨道。

容若从来倔强高傲,她很不想f输,很想表现出一派云淡风轻,当怀y妊子不过就是一件小事,寻常nv人可以做到的事,她齐容若堂堂睿亲王,曾经代帝王监国摄政的皇嫡子,多年在朝堂叱吒风云,指点千军万马也可以面不改se,区区生子一事,当然可以轻易办到。

然而,纵然身怀纵横捭闔,决策千里的本事,容若却觉得生孩子这事,比起面对千军万马更加教她千万倍的难过。

毕竟指挥叁军以万计数的兵马,是往敌人的阵营挞伐而去,但是亲身经歷过產子的过程,每每熬至听见了孩子呱呱的哭声,她已经是竭尽气力,只觉得整副身躯比被千兵万马践踏而过还要更加凄惨百倍。

前段时日见红时的诸多不适疼痛,提醒了容若生子必定会有的痛楚,随着临產日子的接近,她心裡的隐隐不安,越来越是蠢动了起来。

律韜敛眸凝视她调养多日,但仍旧是血se有些苍白的容顏,看见她那双一贯清明沉着的眸子裡,竟然隐约出现了一丝无助害怕,驀然间教他的心口顿时螫似的痛了起来,他迭声嚷道:

「不生了,这一胎生下来,往后咱们都不生了,二哥向容若承诺,下辈子必定不让容若再承受这些苦楚。」

「所以下辈子,换你为我生儿子?」

特别番外《子矜》(之一)离心

一别之后,两地相悬。只说是叁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yu穿。

百思想,千繫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语千言道不完,百无聊赖十凭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秉烛烧香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似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

四月枇杷未h,我yu对镜心意乱。急匆匆,叁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箏线儿断。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nv来我做男。

——《数字诗 汉 卓文君》

九月的天,秋高气爽,风和日丽,说起来该是极好的一个日儿,但是在睿亲王府裡却是一p浓重的y霾之气,压得府裡的奴僕一口大气也不敢喘。

他们谁也不敢接近主子的寝院,就连在附近也不敢逗留,就怕听见了不该听见的声音,不过今儿个裡面的动静那麼大,他们大老远就听见了门窗紧闭的王爷寝房裡一下子传来争吵声,一下子传来瓷碎声,一下子好像又是桌椅被翻倒的砰然巨响声,他们想不听见都不行啊!

不过无论听见任何不该听见的声音,他们都不敢往深裡想去,因为j位睿亲王的近身廝僕都知道,今天在他们王爷的院落裡,来了另外一位爷。

那就是前两日在西北边疆打了大胜仗,凯旋回京的毅亲王,朝堂裡盛传这位冷面王爷谢绝了所有王公大臣的登门拜帖,自回京之后就闭门不出。

人们都道他孤冷不喜朋党,却不知道这位王爷从回京的第一天,就像做小贼似的,循着往常的惯例要从侧门进来他们睿亲王府,不过一直被他们家王爷给用各种理由婉拒请回,直到今天才放行。

结果这一放行,就闹出了偌大的动静,从小被睿亲王养在身边,被训练出一身高强武功的敖西凤被好j个护卫给拉住,才没衝动闯进去。

睿亲王府裡的大伙儿们都知道,那位爷其实是他们王爷的常客了,只要那位爷来了,没听到他们王爷的叫唤,谁也不得接近主院半步。

j个护卫轮流摀住敖西凤的嘴巴,把这大个儿给狠狠摁趴在地上,屏气凝神地蹲在院落墙角边,就怕听漏了主子的呼救……不,是叫唤。

他们心裡都是忐忑不安,因为毅亲王武功高强,他们j个加起来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们家王爷隻身一人对付呢?

只是,他们从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砰然巨响,到最后声音都悄寂了,也都没听到他们家王爷唤他们进去的声音,他们不敢深想,却怕……会不会他们家主子已经惨遭毅王爷的毒手了?

有一瞬间,j个护卫不约而同的想法都是:乾脆把敖西凤这个大个儿给放了闯进去,他们好有藉口进去逮人,顺便一探究竟……?

就在他们j个人揣着满心忐忑的同时,静悄的院落,门窗紧闭的主寝屋裡不意外是一p狼籍,不难想像不久之前的激烈争吵。

最后一时不察,被律韜压在卧榻上,一身衣袍被扯得七零八落的容若,不止一次悔恨自己对律韜的心软放行。

错只错在,他以为律韜自己知错了,登门是要来向他求和的,却不料j日他将这人挡在门外,让这人怒气更盛,火上浇油似的,咄咄b人反过来向他问罪。

此刻,容若身上的青se云纹锦袍j处被扯得裂了线,衫裡的单衣被扯开,露出了原本该是白净结实,此刻却是烙了不少齿印吻痕的x膛,瘀红的顏se,在如白玉般素净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二哥,不要……疼!」终於在x前两抹薄红的ru首,被男人吮咬得透出茱萸深红的顏se时,容若再忍不住痛楚,低嘶喊道。

「疼?齐容若,你也知道会疼?」

「二哥,是真疼了……你停下来,你是真的把我给弄疼了。」

「我不信。」律韜浑厚的嗓音带着一丝冷漠,附在他最ai的四弟耳畔,嘶语如毒蛇吐信般,字句都带着狠,「齐容若从来就是狡猾无比的人,他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都要狠狠拷问过才能分晓。」

「不,你不会!」容若骇了一大跳,不敢置信地瞠眸,瞪着盯视住他的那一双冷酷眼神,生生地吞了口唾沫。

「我不会?」话落,男人低低地笑了,似是听见了天底下最有趣的笑话,「你既然敢对我做出那种事情,如何能够肯定我不敢用同样的狠心待你呢?」

「可是,我终究还是给你送去了啊……」俊美王爷清冽的嗓音裡,带着一丝丝恼恨,还有那麼一点委屈,y是咬牙抿­唇­,忍住了一声痛嘶,但却没能忍住被弄痛的闷吭声夺喉而出。

「你说这话,是在向二哥求饶吗?这就f软了?」律韜长眸微微地瞇起,以有些嘲弄的眼神看着他家四弟倔强隐忍的俊顏,睥睨的神情,像极了一隻正在逗弄自个儿猎物的猛狮,在把柔弱的猎物生吞入腹之前,反覆地加以戏耍玩弄,并且引以为乐,「事到如今,才想在二哥面前f软吗?太、迟、了。」

容若闻言恼火,一时气不过,伸手揪住了律韜的衣领,紧紧的揪住,揪得指尖隐隐泛白,彷彿手裡揪着的是这人的心肝。

他想捉在手裡,看看那副心肝,是不是铁石铸成的?!

明明律韜的话教他心裡难受极了,容若仍是顽强回嘴道:「我为什麼要在你面前f软?齐律韜,我就算是有错,你敢说自己就全无可挑的错处?」

「我错在何处?」

「我代皇父摄政,那日送了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军令给你,要你速战速决,不得再藉故拖延战时,你为何抗命不从?」

「就为这个?」律韜嗤笑了声,他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却没想到只是他违抗皇令一事,「君令不入军门,将军之恒也,我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二哥不信容若不知道兵权贵一的道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在前方领军打仗,你不过是在朝中摄政,岂能够瞭解战场上的实际状况?不知军之不可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退而谓之退,容若可是要当一位縻军之主?最后吃了败仗,皇父追究起责任,必定是问我的罪,届时,你可愿与二哥一起扛罪呢?」

「在你心裡,我是如此不明事理之人?你以为我让人送去的那一份军令,是要构你入罪?你……当真想不明白?」容若看着律韜挑眉睥睨,一副发话振振,理直气壮的样子,原本在他x口还餘下的一点暖热,跟着消灭了温度。

是心凉了。

律韜仍在气头上,没留意到容若的目光顿时像是被浇灭了火光的餘烬,­唇­畔依犹勾着一抹得理不饶人的笑痕,「对,二哥是真的想不明白,四弟不妨赐教,二哥洗耳恭听。」

闻言,容若勾­唇­逸出一抹冷笑,原本揪住男人领衫的长指,缓缓地鬆开,幽幽啟­唇­,轻如吐息般的嗓音,字句裡彷彿都透出了决绝,道:「二哥是聪明人,如果你想不出来自己究竟错在何处,那必定就是二哥没错,是弟弟我想错了,今天齐容若落在你手上,就任你宰割一番,快做吧!完事了就请离开弟弟的府邸,往后,二哥要寻欢作乐只管往别处去寻,别再来找弟弟发洩了。」

听他将二人的欢ai说得如此不堪,律韜忽然感到一阵怒火烧心,吼道:「如此就要生分了?你休想!」

容若不回答,只是冉冉地闭上了眼眸,平静的表情似乎真将自己当成了律韜宰割的俎上鱼r,再不挣扎抵抗。

「容若?」见状,律韜心裡慌了,他生平最怕就是这人沉静不语的时候,知道这人往往心裡有了决断之时,就不会再多与人l费­唇­舌,哪怕多一分心思,都懒得再l费,「容若,你睁开眼睛看着二哥,不着二哥。」

「看你如何?不看你又如何?」容若閤上的双眸纹丝未动,只是­唇­畔噙起了嘲讽笑痕,不掩对律韜明刀明枪的挑衅,「真要一较高下,我齐容若未必会输给你齐律韜!要做快做,要不就从本王身上滚下去,二哥最好想清楚,最后一次的机会,错过往后就没有了。」

律韜着实慌了,语气已经不復方才的盛气凌人,大手抚过容若閤起拒不看他的眼角,软声求和道:「容若当真就如此狠心?」

「我狠心?」对这说法,容若笑了,笑裡带着一点不甘愿的苦涩。

「不狠吗?」律韜急急地说道:「就不过j句齟齬不合,我们多年的情份,你就都不要了?」

「齐律韜,我算是到了今天才见识到你含血喷人,恶人告状的本事!」容若陡然睁开双眸,清亮的瞳眸裡簇动着火光,直勾勾地瞪着律韜,「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吗?」

听到容若再一次的詰问,律韜这次不敢再掉以轻心,就怕失掉这一次机会,从此堕入万劫不復的地狱深渊裡去……失去了容若,他此生再无意义可言!想着,律韜y生地吞了口唾沫,望进了他四弟那一双雋秀的眼眸裡,仔仔细细,生怕有半丝毫遗漏地开始细想从头。

他想起了……不,应该说他想忘也忘不掉,他们会有今天的争端与不和,始於他j个月前领下了将军印,要率领大军离京的的前夕,那一天,他和容若也是吵得不可开j。

说起来,好像是为了那事,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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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篇说起来是特别番外,只会发在popo,不会贴上脸誌,之后会一併收录在个人誌裡。

这个故事的背景,设定在律韜当年没有被华皇后出养,仍旧继续养在坤寧宫裡与容若一起长大,两兄弟成年之后的故事,有甜有小鲜r有浓浓的兄弟基情,但作者不写纯甜文,所以必然会有怡情小n,总之大家看看,咱尽兴,你们随意!~︿︿

特别番外《子矜》(之二)云雨

他与他,是兄弟。

世人皆知帝王的嫡四子与庶二子,虽然不是同位母妃所生,却都是自小被皇后养在坤寧宫,他们同起居、同进学,在嫡四子未满二十弱冠之前,凡是有四皇子出现之处,必然可见二皇子的身影在一旁陪随,可谓是焦不离孟。

后来,任谁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了什麼原因,这二位皇子形影不离的景况再不復见,在朝堂上,他们拥有各自的追随拥护者,即便是两位主子不发话,这些追随拥护的大臣各为其主,在一些政务上也总是能拌嘴吵上j句。

虽然时至今日,世人们依然侃侃而谈,当年大皇子与叁皇子领兵叛乱,嫡四子与他的二哥两人连袂合谋,漂亮地打了一场诛平乱党的仗。

在那一役之前,没有人可以想像一场仗可以打得如此神迅,彷彿两位皇子还在谈笑风生,指点之间,强虏已是灰飞烟灭。

那个时候,世人们似有一个说法,都说是皇后教养儿子有方,说她养的两位皇子一起联手,绝对是所向披靡,哪怕是帝王都要礼让忌惮叁分。

那年,皇四子容若刚好满二十岁,弱冠之年,却已经是俊美翩然,从小就是天资聪明,成年以后更是出se,再加上嫡子身份尊贵,基於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的祖制,天朝日后必定是皇四子继承大统,所以追随拥戴他的大臣,数倍於追随二皇子律韜的人。

哪一方人多势眾,悬殊立见。

但是,二皇子律韜心冷如铁,运兵如神的本领,也教人不敢小覷,成年之后受到帝王重用,数度领办朝中重大事务,身居要职。

虽说嫡庶贵j有别,但这些年,朝野一直有g势力在酝酿,鼓动帝王在储君之位上,应该立长立贤,又说皇二子虽然是庶妃所出,不过记在皇后的牒纸上,其身份尊贵,该与嫡四子殊无二致才对。

这些人话说到底,最后的结论都是,无论是从立长、立贤、立贵、立嫡这些方面来考量,皇二子律韜都比皇四子容若更加适合担当储君大任。

此番过激的言论,当然引起了拥护皇四子的大臣们反弹,双方人马多年来j战不休,却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有共识。

帝王从未为此多说过半句话,偶尔只在两方人马僵持不下,就要引燃火线的时候,会不冷不热地哼笑道:「成天就惦记着让朕立谁为储君,你们一个个都当朕不日就要宾天了吗?」

每每听到帝王撂下这句重话,大臣们就知道要识趣,不约而同闭嘴。

如今,该立谁为储君的争端,依旧在朝野内外持续漫延着。

然而,却是谁也记不起,嫡四子与庶二子究竟是为了何故生了嫌隙,但是都知道自从那一年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似往日那般亲密无间了。

叁月的京城,杨花点点,恰似离人泪。

乍暖还寒的春风,拂过金h的迎春花丛,吹进了从来门禁森严的睿亲王府,明明该是沁寒的天儿,但在房中的帷帐内,却彷彿有热气在蒸腾般,其中,透着一g子微妙的气息,凡是经歷过欢ai的人都清楚,那是男人的汗水与­精­涎,揉合在一起的y麝味道,浓厚的气味,可以猜想应该不止喷薄过一次而已。

「唔嗯……」

容若抿­唇­的哼声,压抑苦闷得近似痛苦,就在刚刚,他又再一次地被捣s出了一g玉涎,那青白的涎y早就稀薄得没有一点稠度,s在男人结实小腹上,不p刻就又被两人起伏律动的j媾,给濡染成惨不忍睹的一ps泞。

此情此景,若没有亲眼目睹,任谁也难以想像尊贵无比的皇嫡四子,就像是一个荡f般,张开有力却se匀如玉的修长双腿,跨坐在男人b起的腰腿之上。

此刻,就在他内,有属於另一个男人的炽热温度。

那温度,坚y如铁,却是狰狞如兽……就生生地烫着、b动着,一次次的后退chou出,然后又一次次的穿刺最柔n的肠甬,就连他的最深处也不放过。

容若喘x着,在他修韧的长躯上,仅餘一件敞开的月白单衣,身上的汗水早就s透了那件单薄的衣衫,双臂紧圈住他二哥的颈项,泛着红晕的俊顏埋在男人的颈窝之间,嗓音早就不復平时的清冽自持,带着一点埋怨道:

「二哥,你顶得太深了……唔嗯……不要再……更深了啊。」

容若的最后一丝声线,彷彿讨饶般虚弱破碎,让他家二哥不由得咧­唇­笑了,故意挺腰,大掌把身上的人儿往下狠摁,深深地、深深地,把充满慾火热的渴兽给顶进柔软的肠腔深处,教容若再忍不住,溃出了呻y的喊声。

「容若不喜欢吗?可是二哥以为你喜欢。」律韜吻着容若汗津的髮鬢,浑厚的嗓音一字一句,敲震进容若的耳膜裡。

「不是……不喜欢,只是会觉得……」可怕。

最后两个字,容若没说出口,不想让律韜觉得他胆小没用。

只是对他而言,太强烈的刺激欢愉,超过了可以承受的界限,最后真的会教人觉得可怕,彷彿就连整个人的神智灵魂都要被吞没进去,克制不住浑身的颤慄,以及失控的喊叫。

最后,往往连自己叫了、说了些什麼,都不会记得;他不想……他怕,在他二哥面前,说了什麼不该说的话,教这人给听去了。

那些话,他怕自己真的说了……最后,会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觉得如何?」律韜不甘心,一次次地深顶b问。

「不说。」

「嗯?」

「不……说。」

律韜一次次b问,但容若就是一次次不说,两人一来一回的拉锯,彷彿是剑拔孥张的对峙,动着g戈的,是他们两人j缠的躯。

多少年了,他们对彼此都是再熟悉不过,不需要刻意去记忆,他们的灵魂就会主动去向对方索讨更深、更进一步的快感。

容若不给他的二哥有机会再忍耐下来,一次次更加迈力的起伏律动,终於在p刻之后,b得律韜把浓厚的男­精­全s进了他的后x裡,那一处柔n的地方早就被碾弄磨擦得十分敏感,他j乎可以感觉到那一g烫­精­,在s进肠襞之后,沿着律韜深楔在裡头的男子x器很缓慢地渗透下来。

律韜终於在他最ai的男子身躯裡得到发洩,满足地勾起笑痕,大掌捧住了容若汗sc红的俊顏,柔声道:

「容若……让二哥好好看看你,再多看你j眼。」

「你说什麼呢?」容若闻言失笑,却偏把俊顏给抵在律韜宽厚的肩膀上,不让他瞧仔细,「父皇只是让你去带兵打仗,不是让你去戍守边疆,假以时日就会回来京城,等你凯旋回来,我再让你好好的看,只是就怕你看多了j眼,就要对我这张脸生腻厌烦了。」

「你这人什麼都好,就是这嘴说话最ai挖苦人,该罚!」

话声甫落,律韜又凑首吻上了那张已经被他吻得嫣红肿胀的­唇­瓣,平时他家四弟不会容许他如此放肆疼ai,说怕隔日在朝堂上教人看出了异样。

今天大概是因为他离京在即,两人就要分开一段日子,所以这人才会由着他亲吮,由着两p­唇­被他吻肿了,也没吭声阻止。

律韜心裡比谁都清楚,从来只有被齐容若放在心上之人,才能得到这人格外的关ai与退让,他知道自己是容若心上之人,而且,是搁在容若心裡最深处,任谁也取代不了,最最紧要之人。

与容若多年相随的深厚情份,让律韜拥有这一份超然於任何人的自信。

所以,他任着自己沉醉与在容若的亲吮甜蜜裡,享受着两人欢ai之后,久久不绝的满足餘韵,却没发现容若未像他一样忘情陶醉,在与他亲吻的时候,双眼并未闭起,只是半敛着,清亮的眼瞳裡似有深思。

最后,当容若终於閤上眼时,似乎可以从他那双瞳眸裡,看见一丝没能出喉的喟叹无奈,彷彿眼前正在进行的这一切,不过是他的逢场作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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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季小璃没把握自己有没有写出一点悬疑感,只是看着自己为了这个特别番外,又再话说从头,而且是跟美人驭修罗完全不同的前情背景,觉得有一点好笑,不过既然设定是容若与律韜从小一起长大,当然就不可能套用修罗的背景,有发现咱家的律韜的x格有一点不同吗?

嗯……要咱来说,这律韜太 靠势 了一点,不过是作者为了狠n他做準备g~~

特别番外《子矜》(之叁)暗chao

过后,在沐浴净洗的中途,律韜在浴池裡又不知饜足地缠着容若又共赴了一回巫山,终於让容若感到吃不消,拉沉了脸se,扔下了律韜,率先步出浴池,从衣架上抄了件单衣穿了,随手繫了个结,就绷着脸,头也不回地离开。

被留在汤池裡的律韜,对於容若的反应,只是吃吃地笑了,从来他就很喜欢看容若俊美无儔的脸庞因为薄怒而微红的神情。

尤其是不知道因为生气或是羞恼而泛起的红晕,会让那张已经够好看的俊逸脸庞,看起来美得更加撼人心魂,教他沉迷不能自拔。

好p刻之后,律韜才起身着衣,出了汤室,穿过了与起居内寝相连的通道,这个通道的构造十分特别,j扇内折的百叶窗户再加密帘,从外面看不见通道裡是否有人在走动。

所以,即便是浴净之后,赤身l经过这个通道,外人也不能窥见分毫,倒是人在通道裡面,可以把外面的庭院景se看得七八分清楚。

而且,任何时候这个通道只能由府裡的主子移动使用,奴僕们只能从后面的另一个小门进到汤室裡清扫打理。

这些年来,也只有j名容若的心腹小廝,可以得到出入那一道小门的允许与方法,如何判断什麼时候可以进入汤室f侍或清理,这些奴才们早就已经嫻熟­精­明到不需要主子多教半句。

也因为容若对府裡奴才的训练有素,以及在这睿亲王府裡,奴才们对这位主子都是忠心ai戴,哪怕是割烂了他们的嘴,都不会将主子的s隐往外洩漏半句,甚至於好一些奴才们都知道毅王爷叁天两头就会s访他们主子,但这回事,就连他们平常在閒嗑牙时,都不会多跟彼此谈论半句。

其口风之紧密,可见一斑。

所以,这麼多年来,都是律韜过来容若的府裡,已经是熟门熟路,彷彿在自家府邸来往一样。

但令律韜感到深深不解的是,他令元济多年苦心佈置,也训练了一批忠心耿耿的奴才们,料想哪一天容若s访他的王府,也必定能够对外防得滴水不漏,丝毫不漏口风才对。

但是,他开口邀了j次,容若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追问原因,容若总是笑说习惯了,不想换地方。

对於容若所持的这个理由,律韜很不满意,但拗不过这个看似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一般,实际上却是倔强起来,要教人牙疼头也疼的弟弟,最后也只能放弃不再多提,只遗憾这些年来,容若未曾s下裡涉足他的王府半步,唯有每年在他生辰宴上,与大臣兄弟们做做表面功夫,一同到他府道贺而已。

一思及此,律韜不由得蹙起眉心,很不喜欢自己此刻内心浮上的感觉,刚才有那麼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与容若的距离,看似近,实则远。

他以为瞭若指掌的弟弟,似乎多了一丝丝他捉摸不透的陌生?

剎那间,如c水涌上的不安,让律韜只想把容若给拥进怀裡,再不放开。

「容若在看什麼呢?」

律韜进内寝看不到人影,寻到了书房,才终於寻到了容若,看见他半s不乾的黑髮,已经以一根银釵束綰起来,月白se的单衣之外,披着一件青se外衫,长身立在书案前,就着暖h的烛光,专注地看着摊开在案上的佈兵图,一隻手捧着盛着黑子的棋钵,一边沉y思索,一边从钵裡取出黑子,按置在j个兵防要点上。

容若闻唤,回眸覷了律韜一眼,并不回答,只是淡然勾­唇­一笑,便又将注意力放回佈兵图上,任着他的二哥走到身后,以长臂轻柔地环住他修韧的腰身,将下頷抵靠在他的左肩上,亲暱地廝蹭着。

律韜捺住了心裡汹涌c起的不安,忍住了想要紧紧抱住这人的衝动,面上依犹一副慵懒平淡的模样。

只是,在抱住容若腰肢的剎那间,忍不住又拧起了眉心,虽然那眉结很快就舒展开来,但是,长眸深处浮现的一抹忧心,却是久久不去。

刚才在两人缠绵时,他就已经隐约有感觉这人似乎削瘦了些,如今被他环在长臂之间的修细腰桿,原本就不够丰腴了,如今又添了j分明显的磕手骨感,证明了他刚才的感觉没有错。

「容若这在帮二哥佈置兵图吗?」律韜咧笑,略过了心中的忧虑不提,半敛着长眸,以审视的目光扫过兵图上容若所放上去的每一颗黑子,半晌明显的停顿,才又啟­唇­道:「你担心二哥打不赢这场仗吗?」

闻言,容若摇头,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长指又从钵裡捻出了一颗黑子,按置在兵图的一处谷壑上,子落之后,才沉缓说道:「二哥满腹奇谋韜略,用兵如神,何需要我担心呢?我只是在想,如果今天是我带兵打这一场仗,会如何佈阵用局,二哥就不妨看看,略给弟弟指点一、二吧!」

「容若调兵遣将,察情任势的才能,从来就不在二哥之下。」律韜浑厚的嗓音十分的温柔,说话的同时,以挺直的鼻樑轻蹭着容若的后颈以及青se衣领,感受那一块玉白的肌肤,沁透着刚沐浴完的润泽,情不自禁地啄吻了下,语气一改,忽然变得有些缅怀哀伤,说道:

「容若,二哥真的怀念那一段与你併肩作战的日子,怀念那一段时刻都与你同进同出的日子,我们真的……就不能再过回那种生活吗?」

话落,容若没有接下句,彷似没有听到律韜所说的那番话,再度从钵裡又捻出了一颗黑子,却是悬在半空中,久久没有落下。

律韜等待着容若回应他的一p真心,但是他的期待落空了,只等到了容若以极淡然,就像是在平日裡他们侃谈策论兵法的语气,说道:

「二哥记着,现在不过初春时节,京城尚且不过迎春花开,未见真正回暖,西北的天候比京城寒冷,任势……说穿不过就是乘势而为,兵法有云:乘者,乘人之不及,攻其所不戒焉耳。骄可乘,劳可乘,懈可乘,飢可乘,渴可乘,乱可乘,疑可乘,怖可乘,用可乘,险可乘,可乘者敌也,揣其可乘而乘之善制敌也。如今初春时分,西北边疆正是寒冬过后,敌人粮c正是不足之时,二哥此次带兵争战,正好趁其势而为,弟弟先预祝二哥大破北虏,早日凯旋归来。」

律韜对於容若顾左右而言它,似有是意迴避掉他的渴盼的提问,虽然感到满心的不是滋味,却也知道此刻不是他发作的好时候。

他今天前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这人好好说。

「容若既然可以说出十可乘之势,心裡应该清楚,千万不该做的,就是让人有机会乘你之危,你是聪明人,自己说说,二哥所说的话,对或不对呢?」

「我何时给了人可乘之机呢?」容若失笑,回眸对上律韜锐利的目光,「二哥不必跟我打哑谜,想说什麼,就直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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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到后面的转折点还有一大段,如果只截成一个章回,会变得很长,就说过这次写特别番外,是在学如何在路上发文的格式,比如怎麼把一大段截成两段或叁段,分j个章回贴上来,对我这个长期写实书的人而言,都是一门很新鲜的功课。

不过 空起花之卷 这本书在一开始创作,就是以出个人誌为出发点,所以在写作格式上,我仍旧不会完全学习所谓的文格式,晚上会再有一更,今天绝对要贴文贴到他们这两个人大吵一架,然后 分道扬鑣 ,再下下一章回就是把他们之间的裂痕不断扩大的写……(握拳g~)

哈哈~为什麼觉得作者本身比读者还兴奋呢?~︿︿

特别番外《子矜》(之四)履冰

「尹白驹。」

律韜在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探出大掌,从容若的手裡取过那一枚黑子,放回了棋钵裡,再接过那只钵,放回案上,在进行这一连串动作的当中,律韜没有看容若一眼,却可以感受到容若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容若看着律韜线条粗獷刚毅的侧脸,挺直的鼻粱,饱满的嘴­唇­,以及自信拔扬的剑眉……虽然世人都夸皇四子俊美姿容,翩然若天人,但在容若的心裡,一直觉得以身为男子而言,律韜的外表比他强上千百倍。

容若不说话,律韜也不急着开口,甚至於仍旧别开目光,不与容若正视,两人之间僵持的沉默,宛如门外降临的夜幕,即便是王府裡的奴僕们陆续在各个院落掌上灯火,依犹无法全然照亮属於夜晚的黑。

「把尹白驹从你门下送走,这个门人,你不能留。」最后,是律韜开口打破了沉默,话落,转眸迎上容若的目光。

虽然,这一刻在律韜的心裡,已经充满了对容若不满的怒火,但是,他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他率军离京在即,今晚不把话跟容若说清楚,他只怕会后患无穷。

「为什麼?」相较於律韜的一脸y霾,容若­唇­畔泛起的浅笑,在烛火的映照之下,光采夺目得近乎刺眼。

「为什麼?容若,你在跟二哥装傻吗?尹白驹是罪人后代,他的祖父当年在朝为官,差点就害死了那个时候还未即位的父皇,即便到了现在,父皇对於尹家人仍旧是深恶痛绝,虽然有多位大臣为尹家请命脱罪,终於保住了尹家的一系血脉,但事实就是现在尹家人就算是能够科考入朝为官,能当的也都只是地方小吏,朝堂之中根本就没有他们立足之地,二哥不相信你对此完全不知情!」

「二哥说的这些,我当然都知道,但是,尹白驹如今未谋一官半职,就只是想在我门下,当个为我出谋献策的门人,能够有什麼问题吗?」

律韜完全知道容若在跟他装傻,他才不信他这四弟会笨到在这回事上,无法审时度势,错得如此离了谱!

「你这是在引火上身,惹皇父对你心生忌讳,对!尹白驹目前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他是如今尹家人之中,才g最好,最负贤名之人,但又对外摆明了不为朝廷所用,对於这一点,父皇早有耳闻,也心生不满了,如今他投到你的门下,你怎麼会以为没有问题呢?」

容若笑耸了耸肩,依犹是一派淡然,噙在­唇­畔的那抹笑,不增也不减,「二哥这是在妒忌弟弟得到贤才吗?尹白驹最初是要投效二哥的,要是当初二哥收了他入门下,也不会轮到弟弟拣这便宜啊!」

「拣便宜?不,你这是在自毁前程!」

「前程?」容若顿了半晌,似是花了一点时间,才想清楚律韜所说的自毁前程是什麼意思,「原来二哥担心这个吗?我坐不上那个皇位,也至少还有你,难道在二哥的江山之下,容不了弟弟做一个閒散王爷吗?」

「凭你齐容若的雄心抱负,会就只想做个閒散王爷?」律韜一时怒火攻心,差点就有了想把这人给掐死的衝动,沉声低吼道:「为了那个该死的傢伙,你连这种不知长进的话都说得出来?!」

「长进?如今放眼天下,除了皇父之外,有谁能比你我二人显贵?再长进也不过就只有那张龙椅可以图谋了,但是,父皇没有我也还有你,何惧之有呢?」

「容若……」律韜喟叹般逸出这一声叫唤,原本仅仅只是不安的心裡,多了不知道该拿这人怎麼办的无力感,却还是只能谆谆苦劝道:

「你忘了吗?四年之前,我们为何要开始在人前扮作疏离吗?不就是不让父皇对我们兄弟两人太过要好,而生了不必要的忌讳猜疑之心,我们这四年来为此吃了多少苦头,你如今要将它们都付诸流水吗?就尹白驹的事情,你听二哥这一次,往后二哥再不g涉你别的,好吗?」

「但就这件事,我办不到,还请二哥见谅。」容若低头,伸手拢了下披在肩上的青衫,以单手揪住两边衣襟,似是觉得有些冷了。

「你!」律韜想生气,但是看见他拢紧衣衫取暖的脆弱模样,心下又陡然生了不忍,深吸了口气,缓和了厚嗓,柔声道:「容若,你要是有任何苦衷,只管告诉二哥,哪怕是要顶天的事,二哥都为你扛。」

律韜只差没有把心肝掏出来,对容若证明他所说的话半句不假,但是自始至终只见容若小幅度的低着头,雋秀的眼眸半敛,令他无法从那两排浓密长睫的掩盖之下,看见这人此刻的眼神。

沉默维持了好半晌,就在律韜以为容若又要闪躲这话题的时候,听见了属於这人好听的清冽嗓音,幽缓问道:

「二哥反对我收尹先生为门人,究竟是因为怕我招父皇忌讳,还是因为听闻了尹先生也好男se呢?」

话落,容若扬起俊顏,直视着他的二哥,谦净寧逸的面庞上,哪裡见到半点脆弱的痕跡,倒是­唇­畔的那抹笑痕,勾得十分耐人寻味,说是微笑,更近似对律韜痴心的嘲弄。

「……在容若眼裡,就这麼看二哥的?」

「所以你果然知道?」

「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只要回答二哥一句话,要不要把尹白驹逐出睿王门下?」

「就说了我办不到,二哥刚才没听清吗?」

容若一脸的苦笑无奈,看着他家二哥缓缓地瞇细锐眸,从那双眸裡透出了危险的光芒,直勾勾地朝他投来,丝毫不掩森寒怒意幅s而出。

两人四目相视,谁也没开口。

入了夜,初春的风冷得直b寒冬,吹拂了进来,倘若刚才两人一起欢ai沐浴的温暖,还有半点餘温的话,如今被风一吹,也都冷透了。

他们兄弟之间的气氛,在这一刻,冷得就像是腊月的冻霜,堆得层层叠叠,坚厚得剥拉不开,但是,任他们谁都能够感受到,多年深厚的情份,却忽然成了春日裡的薄冰,他们履在其上,步步惊心。

或者,下一瞬间,这一层薄冰,就碎裂了也不一定。

这一夜,律韜负气离开了睿王府,与容若谁都没再多说半句话,因为两人皆是互不相让,对彼此都是无话可说了,而律韜也怕……怕自己赌一时意气,说了什麼不该说的话,或是一时起了争执,失手伤了容若,后果不堪设想。

但对於容若的毫不挽留,让律韜忍不住怒气更盛,他气自己都这个时候了,都还怕伤了这人,就不见这人在应对之间怕伤他的心!

不,这次他绝不退让。

他就给j天时间,让容若自个儿好好的静下心来想一想,想通了之后,肯定能够会他的苦心。

他的容若是聪明人,肯定能够迷途知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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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吵是吵了,但是还没写到 分道扬鑣 ,再拖下去又还是太长,还好当初没就放在一个章回裡,不然光一个章回至少可以写到实字数七千字吧!

预告下一章回: 临渊 。

特别番外《子矜》(之五)临渊

东风一夜吹桃萼,桃花吹开又吹落。

就在容若与律韜两人僵持不下,谁都不肯先向对方做让步的这一段时日,他们却是一起迎来了军队出征之前,国君亲授领军将帅斧鉞典礼的吉日。

只不过,这一场应该由他们皇父亲自主持的仪典,最后却是由不久之前,从他们父皇手中接下监国摄政之职的容若代为进行。

在这一日之前,容若率群臣斋戒了叁日,到了这一天,由执行仪典的容若先进入太庙,面西而立,然后律韜跟着入庙,向北而立,两人侧身相错。

从那一晚之后,除了在朝堂上做过短暂晤面,再没有s底下见过面、说过话的两个人,这一刻,竟是他们最亲近彼此的时候。

然而,在这个隆重的授斧鉞仪典上,他们却只能比陌生人更加陌生地进行着每一个仪司要他们进行的步骤,每一步骤都要小心进行,一步都不能错。

律韜进了太庙之后,不顾他应该是向北而立,他管不住自己的心,管不住想容若的渴望,灼热的目光,一直胶着在容若身上,但就在看清了那人的模样之后,心似刀割般在剧痛着。

才不过j日没好好看着而已,那人又更瘦了。

也憔悴了。

「将军?」

一旁列班的大臣之中,有人低声提醒律韜,现在正进行将军授权仪典,不好分心观望,但是,j次的轻唤,都不见这位二皇子有任何反应。

只是这不出声还好,出了声反倒教人看出了不对劲的端倪,眾臣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二皇子看着四皇子的眼神,那眼神似怨懟、似哀伤,又好像还掺杂着一点忿怒的火光,像是要把四皇子人给吃了。

律韜其实只是在忍耐,用了全副的心神在克制自己不要衝上去,一把将容若给抱进怀裡。

他一双大掌紧握成拳,掌心被深陷的指甲给刺痛,就像要划出j道血口子那麼的痛;那晚之后,才不过短短j日,桃花开了又落,去年的此时,他们在睿王府裡同看桃花饮春酒,今年的此时,他们之间却宛如陌路人了。

律韜心疼,他的心,疼极了。

於此同时的容若,俊顏神情肃穆庄重,眼神也是平淡得教人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行礼如仪,走到摆放了斧与鉞的长案前,先拿起了象徵权力的鉞,走到律韜面前,以鉞柄向律韜递j出去,清冽的嗓音如y诗般,对着律韜说道:「从现在起,上至高天,都由你统领管辖。」

律韜收回目光,落在容若双手握着的那把大鉞上,似是若有所思,好p刻,才伸出大掌,接下了鉞柄,一瞬间沉在掌心的重量,不知为何让他觉得踩在青石地上的双脚,往下陷了j许。

在他耳畔,彷彿听见了什麼东西,在脚下裂响的声音,他紧握鉞柄,扬眸看着容若又从长案上拿起了一把战斧。

这一次,则是以釜刃对着他递j过来,依犹以清嗓y唸道:「从现在起,下至於深渊,都由你统领管辖。」

这一次,律韜彷若未闻般,只是以灼热的视线盯住了容若,看着他最心ai的弟弟俊美清瘦的眼眉,j度啟­唇­说不出话,内心的呼喊却是震耳yu聋。

容若……二哥好想你,也想念从前与你形影不离的日子,我们真的就不能再过回那种生活吗?二哥不怕付出代价,父皇若有任何猜忌由二哥来扛,容若,二哥好想你,你回来二哥身边,好吗?

容若没看律韜的脸,平静淡然的目光,直视着律韜一身玄se的鎧甲战袍,好半晌的静止僵持,他深吸了口气,才开口c促道:「将军,请接受战斧。」

话声还未落,律韜的大掌驀然伸了过来,握住的却不是斧头,而是容若的左手腕,强悍蛮横的力道,彷彿要把他的腕骨都给捏碎般。

律韜意料之外的举动,引起了列班大臣的s动,没人敢出声喧哗,但是明显纷纷倒chou一口冷息的声音,在太庙穹顶之下,扰嚷成一p。

终於,在j眨眼的顿滞之后,容若抬起了俊顏,迎视律韜彷彿有千言万语要告诉他的灼热目光,两人四目相j,久久,由容若开口打破了沉默。

「将军,请受斧。」

容若伸出右手,按住了律韜紧握住他的大掌手背,从丝毫撼动不了半分,到慢慢地将这人如铁箝般的长指,一根接着一根从自己的腕上剥开。

「容若,不要……」

律韜叫唤的嗓音极轻,透出了一丝j不可闻,但是他确定容若绝对能够听明白的祈求,然而,他的四弟却依然绝决,以坚定的力气,卸除他的掌握。

终於,容若把律韜的箝制给完全卸除,将手裡的战斧j到律韜掌心裡,以双手合握住了那隻大掌,yb着那隻大掌握住斧柄,无法再放开,幽幽啟­唇­,嗓调清浅平缓,y唸道:

「将军用兵,见到敌人虚弱之处则要进攻,见到敌人坚强之处则要停止,勿以叁军兵马眾多而轻视敌人,勿以受命深重而期必……死,将军勿以自己位高,而轻视他人,勿以一己之独见而违背眾心,勿以辨给之言为合理而偏听。士眾未坐,不可以先坐;士眾未食,不可以先食……」

律韜咬紧牙关,静静地听着容若代君王y唸的训词,x口的一个角落,因为刚才容若坚定将他的手给拿开的举动,而瞬间变得冰冷。

「……军功爵赏你都可以专断,凯旋回来时奏明就是。」在说完最后一个字之后,容若才放开了双手,往后退了两步,仰起俊顏对着他的二哥,j次勾­唇­,才终於泛开了一抹微笑,道:「将军保重。」

这次,却是律韜率先别开了目光,选择了不看容若,转身迈开大步,行至长案之前,面对百官,高举起手裡握着的大鉞与战斧,厚嗓冷y地直述着在这一场颁受斧鉞的仪典之上,他所该说的一切话语。

一字一句,都像是在背颂着话本上的词句一般,不带任何感情。

容若耳畔聆听着他二哥的嗓音朗朗,醒人昏聵,他却只是半敛着目光,定定看着他二哥刚才站定脚步的那一方青石地,也不知道是哪儿飘来的一p桃花瓣,也或许是那人踩在靴履上,一起带了进来。

无论如何,那一p柔弱的桃花瓣,在刚才被男人的靴履给踩躪过后,再也不復嫣粉的姿se,残破不堪地,就沾在那块青石砖上。

容若俊美的面上,仍是那抹好浅的笑,微微地蠕动嘴­唇­,以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无声之声,唸出了j句诗词,道:「东风一夜吹桃萼,桃花吹开又吹落,开时不记春有情,落时偏道东风恶;东风吹树无日休,自是桃花太轻薄。」

他苦笑心想:是啊,桃花开了又落,说到底,不是东风的错,终究,是桃花太过轻薄了,才会禁不起东风摧折。

受不起,是桃花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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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还是忍不住先贴了 临渊 ,因为季小璃喜欢今天这个日子。

九月十二日,是哥哥张国荣的生日,咱们就订在那一天,开始连续更新后面j篇吧!说到底,y是要帮哥哥做个活动就是了啦!

咱目前有在考虑,鉴於最近popo上盗文严重,作者会视状况,把特别番外的最后j篇,照一直以来贴誌的方式放在脸书上,但也可能就这样贴完,毕竟防不胜防,不若就乾脆些囉!~︿︿

临渊 幕后二人小剧场:

律韜(一脸快哭祈求样):容若,就求你行行好,二哥的小心肝被你n得直颤,你就不要再这样折腾二哥了,行不?

容若(一脸为难囁嚅样):不是我想n二哥,是作者她说……?

律韜(火大咆哮):作者?!二哥待你这般好,为了一个外人,你就忍心捨得这样n二哥?!

容若(摇头):话也不是这样说……作者她说,后面会把我们写得很甜。

律韜:多甜?

容若:你附耳过来。

(两人咬耳朵说小话,中略叁千字。)

律韜(挑眉):当真?

容若(点头):嗯。

(男人笑了,好贼,也好满意的笑了。)

律韜:来,刚才我们说到哪句台词了?容若,你给二哥一些提点,我好紧接着演下去……

特别番外《子矜》(之六)行颯

曾经,到过睿亲王府的静斋之人都知道,睿亲王的静斋裡,总是飘散着一g似有若无的龙涎香。

凡是近过睿亲王身侧的人,也都曾经在彷彿依稀之间,从他身上闻到很淡、很淡,一阵轻风吹来就散去的龙涎香味。

他们都以为,睿亲王喜欢在配香之中,添进一点龙涎,只是因为调进的龙涎之香太少太淡,才会教那味道闻起来似有若无。

但事实上,在睿亲王府裡,近身伺候主子的奴僕们都知道,他们主子所用的调香裡,有不少珍贵好闻的香料,因为那些香料,都是主子嘱咐他们,由他们细心为主子添置备妥的,其中,就唯独就没有龙涎之香。

用那龙涎之香的,另有其人。

容若闻习惯了,并没有感觉他的静斋与自身上,有他二哥所用的龙涎香味,直到今天他踏进静斋,感觉空气中彷彿少了一丝熟悉的气味时,他有一瞬间怔愣,然后才意识到,原来,先前在他的书斋裡,是真的有那一味龙涎之香的,只是他的二哥好些时日没有过来他的王府,太久没有涉足这一处书斋,才教那香味淡去,终至於消失不见了。

原来,一直以来,在他的身上,是真的有被沾染上属於他二哥的味道。

人们都有所知觉,只有他自己,直到味道消失的这一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个事实。

曾经,他以为律韜用龙涎之香不过是无心,如今,不需要往深裡去想,都知道那人此举绝对是故意的。

当初他还一度纳闷过,他的二哥明明就不是ai香之人,何故在两年前用起了即便在皇室之中,都仍旧称得上是珍奇的古龙涎香。

原来……如此吗?

容若想清楚了之后,不由得笑了。

古龙涎香,与一般的龙涎香所配之香料略有不同,製香之法亦不太相同,只是太过珍贵罕见,千金难买,所以即便是王公贵族,也未必能够得到此香,识其确切的味道。

再加上律韜所用的这一例古龙涎香气味,七八分相似於一般的龙涎,所以寻常人亲近闻了律韜身上的龙涎香气,只觉得餘韵绵长,与这人身上的y刚气息十分相吻,只当作是一般龙涎香,不会另作它想。

容若心道,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竟然到了这个时候,才看破了律韜在他身上耍的诡计,真想那人这个时候就站在他的面前,让他好好骂一顿……能骂什麼呢?

末了,容若笑得有些悵然,或许当他们再见到面的时候,一切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不过就是一味龙涎香而已,根本不值得花心思数落了吧!

他想:到了那时……那时再说吧。

今天是律韜率大军离京出征的日子,容若与大臣们做足了送行的仪式之后,回到睿王府,就进了静斋,一个人静静地批摺子,一本批过一本,每一本都写了很多回批,就算是只要写上「知道」二字就已经算示下的摺子,他也都多事的批了一些指示与想法。

容若忘了时间流逝,忘了是什麼时辰,只是在书房裡的光线渐渐的幽微,他开始看不清奏摺上的字句时,才歇了手裡的湖笔,抬起头,侧过眼眸,怔怔地望着窗外就要消失不见的微光。

天,就要黑了。

「爷,是行颯回来了。」门外传来了睿王近卫徐行颯的禀报声音。

「……进来。」容若收拾了心神,才让人进来。

徐行颯掌着一盏灯火,推门而入,在进门之后,回头谨慎地把门给掩实了,才逐一地为主子的书房亮上灯火。

不到p刻的时间,原本幽暗的屋子,被烛火给照得一p通亮。

徐行颯为主子的书案亮上房裡的最后一盏灯火,点亮了之后,把手裡的那盏灯搁到一旁的高j上,拱手对主子行礼道:「行颯参见爷。」

容若笑着晾手,让他不必多礼,含笑的俊顏,先是不语地看着明显带着濮濮风尘,不知道从哪裡赶回来的徐行颯,半晌,才幽淡开口道:

「他走了?」

「……是。」徐行颯知道瞒不过­精­明的主子,只能老实承认,他看着主子比起前些日子又更苍白j许的面se,忍了j下,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元济公公先前让人捎话给行颯,说会劝住二爷在城外十里亭sf折返京城,再跟爷见一面,好好跟爷把话说清楚,可是……二爷没听,元济公公派来回话的人没多说什麼,不过听说二爷为此发了一顿不小的脾气,差点就下令对元济公公进行责罚。」

闻言,容若雋秀的眼眸有j瞬明灭,他不是没有料到徐行颯赶出城去跟元济做接头,想把律韜拦回来再见他一面,但真的亲耳听见证实了,心裡又别是一番难以言说的滋味。

「你们这些奴才,本王有下令让你们这麼办了吗?先斩后奏,欺瞒主子,等会儿从这儿出去之后,到刑司那儿领罚去,就……罚少俸半个月吧。」

「遵命。」徐行颯领罚之时,面上没有半点不乐意。

不过就是罚少领俸禄半个月,他的主子打赏手下一向都不吝嗇,区区半个月的俸禄,根本称不上是是罚得不痛不痒。

他知道主子并非真心想罚他,而且,对他来说,只要能够为主子把二爷给带回来再见一面,就算比这重千倍万倍的责罚,他都愿自领受!

「不过,照你说的这情况看来,我这次把我的二哥惹火得不轻啊!」容若嘴裡说惩罚,实际上却是不怒,反倒是乐得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到了最后,眼角隐隐泛出了泪光,「你放心吧,元济跟了我二哥那麼多年,一直对他都是忠心耿耿,办事俐落,就算真的罚了,也只是略施薄惩,不会真的伤筋动骨的。」

徐行颯跟随主子多年,是很少数从一开始就知道容若与律韜之间有不可告人之情的手下,正因为知情甚深,所以当他看着主子笑到了最后,嗓音裡带上了一丝哽咽之时,心裡难受得紧。

他知道他的爷最不喜像nv人一样啼哭掉泪,若不是真到了伤心处,绝对不会在人前示出弱态,他忍不住一时激动,道:「爷,那事……当真吗?行颯不相信多年情份,就这麼狠心……?」

容若泛起微笑,打断了徐行颯未竟的话语,「行颯,在你眼裡看来,你觉得本王是心狠手辣之人吗?」

「爷是最好的主子,对手下们从来仁心宽厚。」

「那是因为你们也ai本王,待本王好,对你们仁心宽厚,是因为你们也对本王忠心耿耿,还记得那一年,本王是如何料理饶桂文的吗?」

「割了舌头之后,处车裂之刑。」说完,徐行颯急着找解释道:「可是,饶桂文与逆臣大皇子勾结要害爷,自然不会有好下场,也不该有好下场。」

「行颯,不要激动,冷静下来……你不冷静下来,往后的事,本王如何敢放心j代给你呢?」

容若以清冽好听的嗓音,谆谆善诱地说着,话才说完,就看见了他最忠心的手下,以最快的速度恢復了一贯不兴波澜的表情。

这才是世人眼裡的徐行颯。

不同於律韜如铁如冰般的冷,徐行颯的面无表情只是淡然而已,淡得没有什麼情绪,因为没有表情,所以往往有人见过他无数次,都难以记得他这张脸谱,这项特质,再加上一些易容术,非常方便出入办差的时候不教人认出来,是以他能够成为容若身边最成功的坐探,最后被擢升为坐探之首。

不过,徐行颯眼下这张没有表情的表情,却是骗不过容若,他仍旧可以看见这人的眼裡隐隐簇动着着急的火光,但足够了。

若不是如此真情意切,容若也不会敢放心,让徐行颯知道一切实情,从与律韜一开始,就不曾瞒过这位忠心的僕从。

容若伸出手,从笔架上取起了一枝紫毫笔,沾了砚裡剩餘不多的残墨,敞开书案角落捲起的宣纸,落笔犹如行云流水,却是触目惊心的写下了一个「死」字,静斋主人的书法了得,却依犹无法弥补餘墨不多的残缺,斑驳的墨痕,让那个死字在纸上现出了森然的寒意。

提笔收势之后,容若敛眸注视着那个斗大的字,良久之后,才扬起雋眸,与刚才也在看着那个死字的徐行颯四目相对,嗓音轻浅道:

「无论本王对饶桂文处了什麼刑,最终,其实只代表了一个意思,那便是在本王的眼裡,他就是一个该死之人,就算本王与他也有多年主僕情份,仍旧不会改变他该死,也必须死的下场,行颯,这就是道理,你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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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9/12是哥哥张国荣的生日,请看完这一篇的朋友们,愿意的话,在下方的留言,留下你们对哥哥生日的祝福,跟季小璃一起祝他生日快乐!~︿︿

预告之七: 九罭 。

特别番外《子矜》(之七)九罭

徐行颯不是一个蠢人,要不然也不会受到容若的重用,身为睿王坐探之首,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处理过「该死」之人。

然而,当「该死」之人,换成了他忠心追随的主子,他便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冷淡自持,常言凡事关心则乱,保护主子安然无恙,一直都是他们这些坐探近卫们引以为信念的坚持。

从前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也不会改变。

「不要想轻举妄动,行颯,别让本王对你失望。」容若像是看穿了什麼,清冷的嗓音裡带着浓厚的警告意味,话声才落,只见徐行颯张嘴还想说话,就被门外传来的动静声响给打断。

「啟禀王爷,皇上派人来请王爷进宫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门外的僕从一如往常的通报,但一门之隔,书房裡的容若与徐行颯都是不约而同的神se凛然,他们知道该来的迟早都会来,却不料竟是如此迫不及待。

「宫裡派来通传的人……还在吗?」容若对着门外问道。

「回王爷,还在,总管公公说皇上恤王爷这段时日的辛劳,派了御輦一起过来,让王爷坐御輦进宫。」

闻言,徐行颯侧首望向门外,抿起嘴角,眼裡隐约地泛过一丝杀意。

「行颯。」容若轻唤,对着回头的徐行颯摇了摇头,然后扬声对门外的廝僕吩咐道:「出去告诉宫使,说本王现在身着燕居之f,需要更易朝f之后才能入宫向父皇请安,请稍坐用茶,让本王更衣,p刻功夫就好。」

「是。」僕从答应,照着主子的吩咐去办。

「行颯,进来帮本王更衣。」说完,容若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内寝走去,他不必回头,因为知道徐行颯必然会跟上。

在内寝之后,以六扇屏风隔出的更衣之处,容若与徐行颯主僕二人皆是沉默不语,衣物穿脱的窸窣声被静默的空气,张扬成了最刺耳的噪音。

这不是徐行颯第一次为主子更衣,所以他的动作十分熟练,在主子十六岁刚出宫建府的时候,他还不是坐探,只不过是年轻主子身边的贴身近卫,就曾经有好j次被主子点名更衣,直到那一夜之前……从那一夜之后,主子要更衣,就会唤太监小寧子进来,不会再找他了。

徐行颯想到的事情,容若也想到了,却是不自禁莞尔失笑,想起了律韜对徐行颯无论如何都看不顺眼,知道了他偶尔会让徐行颯帮他更衣的事,发了好大一顿脾气,b着他答应往后再不这麼做,才肯善罢g休。

「行颯,我与二哥的事……我不后悔。」

「是,行颯知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死生相许?其实就连容若自己也想不明白,ai究竟是什麼?何以教人如此癲狂,竟是死到临头了,竟也不悔?

徐行颯为主子脱去了燕居之f,不忍看主子在月白单衣之下,原本就瘦削的身躯在这段时日的折腾之下,益发显得单薄了起来;他在心裡暗恨,恨二皇子不是口口声声最ai他家主子,凡事以他家主子为最优先,既然如此情深意重,为何会看不出来自己最ai的人,正在受着无比苦楚的煎熬呢?

只是,在徐行颯心裡,仍旧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他取来絳紫se的朝f,为主子穿套到身上,忍不住问道:「爷,要是二爷知道了……?」

「行颯,你这是不见h河心不死,是吗?」容若为之失笑,明明事关自己的生死,但或许是到了生死关头,反倒坦然了,缓缓地摇头,慢条斯理地说道:「不,二哥不会知道的,皇父会挑在这个时候动手发落,就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準备,不会让二哥知道的。」

「只要爷现在给句话,行颯带人追上二爷,一定就可以——?!」

徐行颯话说到一半,被主子投来的沉静眸光给震慑了,生来天家之子的威严令那张俊美的脸庞,更显风华绝代,异常的魅h人心。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主子的眸光越过他的肩头,看向了他的身后,然后就定地定瞅着,再没有移动过,若说有不同之处,就是那一双原本就极明秀的眼眸,被温柔的笑意给衬得更加生动好看了。

「行颯,你出去吧,接下来本王自己动手就可以了。」容若接过了徐行颯手裡握住的矜领,孥了孥下頷。

在徐行颯出去之后,屏风之后,静得只剩下容若一个人的心跳与呼吸声,他走向角落的衣架,颤颤的伸出双手,将原本掛在一角的男人衣袍抱进怀裡,将脸埋进衣袍裡,感受着呼吸之间嗅到的那一丝古龙涎香。

那一丝久违的熟悉男人气息,教容若勉强自己平静的心湖,再度掀扬起难以遏止的波涛,他以若游丝般的嗓音,轻喃道:「九罭之鱼,鱒、魴,我覯之子,袞衣绣裳。鸿飞遵渚,公归无所,於nv信处。鸿飞遵陆,公归不复,於nv信归。是以有袞衣兮,无以我公归兮,无使我心悲兮。」

密密的子,捉到了鱒与魴,我所见到的那个人哪,身上穿着绣龙的衣裳。鸿雁循着沙滩缓慢飞翔,你若归去没有居所,就与我再住两个晚上。鸿雁循着陆地缓慢在飞翔,你若归去不再回来,就与我再住两个晚上。我不想你离去,因而藏起了你的衣裳,不使你离我而远去,求你别教我的心伤悲……

容若紧紧的闭上双眼,埋首在律韜的袍f裡,任着自己的思绪留在被古龙涎香味包围的黑暗裡,这一件云纹锦袍教他想起了那一日,两人的不欢而散,律韜被他给气得不轻,离去时只是匆匆整装,将这件外袍给遗留在了他的更间裡。

「二哥……我知道你不会回来,所以,我才没让人阻止行颯去见元济,从来都是你宠着我、让着我,这次,你是真的被我给气坏了,我知道,我从来就知道你最恨我不自ai、恨我伤害我自己,还好,你没有听元济的劝再折回京城,我怕再见你一面,接下来的兇险路途,我会没有勇气一个人走下去。从小,就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保护我,使我不需要惧怕任何兇险,因为你让我知道……我有你。」

容若说到了最后一个字,哽咽得心都为之梗痛了,埋首在锦袍之间,贪婪地汲取着彷彿那人仍在身边的熟悉温暖。

「那晚,我不想让你走的,我多想再留你,哪怕只是多一晚两晚的温存,都好过如今再见不到你,可是,我怕留了你下来,我会失去勇气一个人去面对,我会把一切告诉你……二哥,我怕。」

最后一个字,化成了一声喟叹,逸出了容若的­唇­间,他痛很自己的软弱,却也明白了因为一直有律韜在身边,他才从来都无所畏惧。

「行颯。」当容若抬起头,再扬声喊唤时,嗓音已然恢復平素的清冽。

「奴才在。」

徐行颯没走远,就守在门外,回应主子的叫唤,至於刚才主子说的那些话,他听见了多少……今生今世就算是嚼烂了舌头,他也不会向任何人说去,所以究竟听见多寡,只有他自己心裡有数了。

「行颯,答应我一个请求。」在这一刻,容若拋开了王爷的身份,只是以一个多年挚j的口吻,对徐行颯说话。

「爷只管说。」

「别让他知道。」

「爷!」

「答应我,无论发生任何事,瞒住他,别枉费我一p苦心。」

「……是,行颯遵命。」

容若得到了门外之人不情不愿的答应,j乎可以想见那张从来就吝於显现出表情的脸,会是多麼挣扎不愿,他就忍不住想要笑了,记起了他刚认识徐行颯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想要试验这个从来就面无表情的少年,在什麼情况之下,才会失控发怒或是笑。

后来他终於找到了能够教少年失控的原因,却也从此不再测试了。

这一晚,睿亲王容若被皇帝派来的御輦召进了皇宫,当晚被皇帝以龙违和不适,想要多与儿子相处为理由,将容若留在了宫裡。

从那天之后,朝中再无大臣见过睿亲王一面,人们议论纷纷,因为这种异常的情况从来没有见过。

后来,在十数天之后,深宫裡传出了消息,说是皇帝恤嫡四子容若多年的辛勤不倦,在为皇父侍疾才不过j天而已,虚弱的身子就抱恙了,皇帝下令四子j出摄政印信,就此留了四子在宫裡休养调理,说无论如何都要等这心ai的儿子养好了金贵玉,再让他回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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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之六,有人一定还是一头雾水,如果看完这一篇再猜不出来……那作者也没輒了!就说人物设定都没改啊!皇帝为什麼要杀容若呢?嗯,对,因为容若对他来说,是该死之人,多年的父子情份,也难改这个事实……就说了,这一篇特别番外,专n容若啊!

如果有人要问这是否就是最n点?咱可以说,不,还不是!~︿︿

特别番外《子矜》(之八)君恩

「元济,他好吗?」

在离京十天之后,律韜终於第一次开口,对元济问出了这句话,虽然没有直接说明那个「他」是谁,但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知他如元济,必定知道这天底下唯有一个人可以教他牵肠掛肚。

这世上,唯有那个人的安危,能够牵动他的喜乐与哀伤。

律韜恨自己的不争气,明明气极了容若分明不是糊涂之人,为何偏偏做出与自个儿过不去的糊涂事?在他心裡,总觉得这一次轻易向容若低头了,往后这人便会教他宠得无法无天,再往后……哪有什麼再往后呢?

律韜苦笑心想,才不过十天的光景而已,他便已经思念容若,到了那一g思念生生的就要将他的心给焚成灰烬的地步。

就算是宠上了天又何妨?

那个人是他的容若啊!

是他从小放在心尖上,保护呵疼到大的人哪!

律韜开始后悔,不止一次的后悔,悔自己为什麼那一日不顺水推舟,就让元济给劝折回京,再见容若一面,两个人好好把话给说清楚,多少年的情份了,在他们之间,哪裡能有什麼事情过不去的呢?

此刻,手裡正拿着茶罐子的元济,冷不防听见主子的问题,先是一愣,然后乾笑了两声,回道:

「爷,奴才这段时间都跟在爷身边伺候,怎麼会知道……?」

「不要跟本王装蒜。」律韜的目光从佈兵图抬起,凌厉地投向正在为他烧水煮茶的元济,「徐行颯那傢伙派来的人是怎麼说的?」

听见主子开门见山的问话,元济在心裡暗暗叫苦,想那天自个儿劝主子趁着离京还未太远,折回去再见四爷一趟时,被骂得狗血淋头,凭着主僕多年的瞭解,他知道这次主子对四爷是真的动怒了。

那天之后,他便谨守着一个当奴才的本份,对於两位主子之间的齟齬不合的事情绝口不提,但做人家的奴才不容易,尤其要当一个教主子称心的成功奴才,更是不容易啊!

元济说起这回事,就忍不住有满肚子心酸与眼泪,他从来都知道主子好,奴才便能够稳妥过日子,主子的喜好,就是奴才要关心的重点,有时候该说话时,要知道适时说话,但又不能说得太多、太过,以免像前j天一样,差点就被他家爷发落去跟军营裡的伙夫一起做苦力活了。

「还不说?」律韜半晌没有得到回答,不耐烦地压沉了嗓音,在勉强自己对容若不闻不问十天之后,此刻的他竟是连多餘的一点耐心也没有。

他想知道……迫切的想知道,他的容若,好吗?

瞧,这就是当人奴才的为难之处啊!元济管不上鍑裡的汤水就要二沸,随时都可能叁沸,放下了茶罐子,正面领受主子隐隐迸s而出的怒气。

前j天,他不过多提了j句四爷,就差点被发落降罪,现在听主子那话裡的意思,好像又巴不得他字字句句都提一下四爷,不过元济倒不觉得他家主子太过刁难手下的人,y要b他说出他根本不知道的事,实情是他确实知道,而且消息确实就是从徐行颯那儿得来的。

这些年来,两位主子在人前佯装失和,不便做日常往来,s底下就是由他与徐行颯各自领着一批坐探互相通传消息。

这次情况虽然特殊,两个主子相互置气,对彼此不相闻问,但他们这些人多年老习惯了,还是保持联繫不断,以免各自的主子忽然心血来c问起,他们好有个準儿可以拿捏回答。

「来人说,四爷一切安好。」元济照实回答,简短而扼要,但也就是因为能够回答的话只是如此简短而已,才教他迟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就这样?」律韜愕然,他以为自己能够听到更多关於容若的事,却没料到只听得了「一切安好」这四个字而已。

元济太明白自家主子的脾x,知道主子对四爷的重视程度,既然问了,就不会只满足於只听到一句话就可以带过的近况。

「奴才追问过来人,想再知道更多关於四爷的近况,不过来人说,徐统领给的话就是这麼多,说让爷不要担心,四爷一切都好,吃睡如常。」

「吃睡如常?」虽然又多得了一句关於容若的近况,但是律韜却不知道自己对这句话该是感到开心或恼火。

他想要容若好好的,但听到那人没有他,即便与他有着争执不愉快的时候,仍旧吃睡如常时,心口不自主地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哀戚。

这时,炉上的汤水过了如涌泉般的二沸,鼓l般翻滚而起,沸腾的水气与铁鍑锅一起发出了嗡嗡的鸣声,沸水剧烈翻滚,声音却不响了,只餘那嗡鸣声,倒像是怒极了之后,反而冷却下来的平静。

这会儿,元济管不上看管茶水了,看主子面se不虞,试探道:「爷,不如让奴才再派人去探……?」

「不必了,既然一切安好,就让他一切安好吧,没有我这个二哥的打扰,他必定过得更好才对。」

律韜赌气地打断元济的话,y沉的眸光落回长案的佈兵图上,看着自己佈置的红se军旗,与那天晚上容若所放置的黑se棋子位置j乎没有二致,再想到那一晚两人的不欢而散,一时心火涌上,接连拔起了j根红旗,扔到了一旁。

他的容若很好。

没有他……也一样好。

他不好,很不好。

这j日,容若在昏沉与清醒之中来回挣扎时,总是忍不住会想,如果律韜知道此刻的他很不好,该会是什麼感受?又会有什麼反应呢?

会为他心疼吗?

该是会吧!会心疼的吧。

「四爷,喝y了。」

迷濛之中,容若听见了有熟悉的声音在唤他,花了好一番功夫,他才能勉强睁开好沉重的眼p,看见了小寧子一脸的忧心忡忡的表情,双手捧着一碗黑呼呼的汤y,就站在他的床畔,一瞬也不瞬地瞅着他。

好像就怕只要从他的身上挪开视线,他就会出事一样……

小寧子看着主子j次睁眼又闭上,好像随时都会咽下一口气般无力,但是嘴角却是勾起浅浅的笑痕,虽然很浅,但他看得出来主子在笑,他不知道病得那麼沉的主子是有什麼事情好开心的,在他看来,只觉得想哭。

最后,他终於是忍不住,跪在床前的脚踏上,呜咽道;「四爷,小寧子真心觉得这宫裡的y材不如我们王府,要不然四爷明明照着叁餐喝y,可是身子的状况为什麼会越来越差呢?四爷,您去跟皇上求一求,让您回府养病吧!」

容若仍旧噙着那抹浅浅的笑,他无法告诉,如今的他只是能够像现在一样清醒过来,就是一件足够教他开心的事情了。

至少,他仍活着,又多赊活了一天。

「你说什麼糊涂话呢?小寧子,王府裡治病的y材,也都是从宫裡供给的,宫裡用的y,肯定都是最好的,这一点,你不要怀疑。」容若一语双关,但他不以为以小寧子的单纯心思,能想透他话中的话。

「可是……」话,却被外面的动静打断。

「啟禀睿亲王,太医来问脉了……王爷,皇上也来了。」

进来通报的老太监声量不大,只够教容若主僕二人听见,老太监是在养心殿裡当差多年的老人了,早就练就了一颗七窍玲瓏心,不会不知道帝王将睿亲王留在养心殿的偏殿养病,其中有不寻常之处,但他不便多说,只是一直以来,睿亲王待他们这些奴才们就和气慷慨,不过是多一句提醒,还是能办到的。

「多谢公公。」容若晒笑,眼p閤了两下,以示对老太监的感激,见老人家微笑頷首,表示明白了。

在老太监离开之后,小寧子满心的不解,对主子疑问道:「四爷,小寧子不懂为什麼……?」

「不懂就闭上嘴,多吃饭,少说话。」

「……是。」

小寧子乖乖的闭上嘴巴,他自知不是一个聪明人,但这却也是主子将他留在身边多年,从未遣他离开过的原因,所以,为了能够长长久久待在主子身边,他小寧子心甘情愿做一辈子不聪明的平庸之人。

两个太医揹着y箱子进来,见到卧病在床的睿亲王,他们的面se都是复杂难以言喻的,似是被j代过了什麼,旁的话不敢多说,一如往常号问脉案,看着容若把汤y给喝得一乾二净,再给了两颗丹丸,和了蜜水让容若吃掉之后,便一如来时的沉默,告退离去。

在太医们离去之后,帝王进来了,或者该说,他从一开始就站在内寝外的屏风之后,一语不发地看着,在进来之后,帝王遣退閒杂人等,寂静的房中只餘下他与他生平最疼ai的嫡四子。

皇帝先是站在床前好半晌,然后亲自上前动手扶起了儿子半坐起身,在他身后垫了两颗引枕,为他掖好被角,看着容若都好了,才鬆了口气似的,搬了张圆凳在儿子面前坐下来。

容若虚弱无力地坐靠在引枕上,转眸看着皇帝,与帝王那双注视着自己的清瞿目光相对正着,心裡有些不明白,但却又很快的就明白了。

刚才有一瞬间,容若心生了恍惚,好像又回到他小时候生了病痛时,他的君父对他嘘寒问暖,照顾他吃y起居,不假他人之手,但恍惚不过只是一瞬眼的功夫而已,容若很快就知道了,君父如今待他如此,不是因为出自於疼ai,只不过是满心的愧咎,想要找到一个方式宣洩罢了。

「……容若,你会恨父皇吗?」帝王在凝视他的四子许久之后,带着些沧桑的厚嗓,沉沉徐徐地问道。

闻言,容若缓慢地摇头,并不讶异会在今天听到帝王如此疑问,他刻意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很平淡,淡得听不见一丝毫的感情,回说道:「有道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是君,容若是臣,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

帝王不由得怔愣,从容若那一番不含感情的话语裡,听出了一丝刻意疏远的意味,老练世故的目光,盯着容若那张苍白至极,却依犹俊美无双的脸庞,含笑的嗓音彷若曾经那位慈祥的君父,道:

「容若,你这是故意的吧?自从踏进这一处偏殿之后,便不在父皇面前自称过一声儿臣了。」

面对帝王的疑问,容若只是抿着笑,只是那笑,苦涩至极。

「是了,你不是朕的亲生儿子,朕多希望你是,但你不是……」帝王的呢喃彷彿是对着自己说话,话说着也笑了,只是那抹笑还未来得及消逝,就化成了残酷的狰狞表情,直视着容若,「你知道朕第一次动念想杀了你,是什麼时候吗?你十六岁那一年的冬至家宴,在那个时候,朕就想杀你了。」

说完,帝王就闭­唇­不再言语,静静地看着他曾经最疼ai的四子,等着这个聪明的儿子醒神过来。

果不其然,帝王的话才说完,就看见容若本来就已经苍白的俊顏,瞬间震惊得连一丝血se都不存,雋秀的眼眸因为明白了君父话中的含意而圆瞠,在他十六岁那一年的冬至……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们的父皇就知情一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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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之九: 輓歌 。

特别番外《子矜》(之九)輓歌

偏殿内寝,久久的岑寂,沉重得犹如瀰漫在h泉裡,消散不去的死亡之瘴,笼罩在容若与帝王这一对曾经孺慕的父子之间。

此情此景,与其说是剑拔孥张的僵持,不若说,是令人感到欷嘘的悲凉,帝王的目光,落在容若紧揪被褥的手背上,半晌,才又抬起头,对上了容若那一双饶是以男人的眼光看来,都仍旧感到极明秀雋雅的眼眸。

只不过,那一双总是在顰睨之间,教人感到如沐春风般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惊慌失措的恐惧,帝王在心裡感嘆。

曾经他以为,这个儿子的相貌生得不像他,是因为随肖似他心ai的皇后,因为这一份与他心āv子的相似,让他对这个嫡子更偏疼叁分。

如今,在得知了真相之后,这一份曾教他偏疼的相似,再看在眼裡,成了他心裡深扎不去的芒刺,每多看一眼,就更多一分痛恨。

ai多深,恨就多深,帝王不愿意承认,恨之外,他同时还觉得心痛,痛得恨不能亲手剐杀这个得到他最多宠ai的儿子!

紧绷的沉默到了极致,感觉就像有千万根利刺在空气之中眈眈以待,让身在其中的人,彷彿多吸一口气都觉得疼痛难受,帝王见容若只是紧抿­唇­瓣,直直地瞅视着他,没有开口的打算。

最后,是皇帝沉不住气先开口了,贵为九五之尊,掌天下万民的生杀大权,帝王之路一途行来,在他的脚下有多少条无辜或该死的人命血流成河,但是他却不曾像这一刻如此难受煎熬。

「朕的那个儿子,对容若来说,真的有如此重要吗?是,如你所想,在那个时候,朕想杀了你,但更想杀了的人是律韜,想必定是这个不肖之人,g引了朕最心ai的儿子做出了兄弟乱l悖德之事,是……在那个时候,朕就知道自己最ai的两个儿子胡搅蛮缠在一起了,不过朕能够看出端倪,不是容若的错,是律韜的错,没能够管好他自个儿看你的眼神,在得到你,与你情投意合之后,他看着你的眼神,就像是天底下大多数被ai冲昏头的男人一样,兴奋炽热,恨不得将你独佔起来,哪怕让别人多看了一眼都要吃醋。」

容若苍白的面se,在听完帝王剖白的这番话之后,双颊泛起了一抹近乎病态的红晕,他与律韜从小感情就极好,但是,一直到了他十五岁那年,才确认了他们之间的情感,不仅仅只是纯粹的兄弟情谊,在他十六岁出宫建府那一年……冬至前的某一个秋凉夜晚,他与自己的二哥有了第一次的j媾欢ai。

那一晚,究竟是谁主动挑起了慾火,到了如今已经不再重要,容若只是不曾料想过,他们的父皇竟然早在当年就知道了两个儿子的悖德s情?!

容若x口有一瞬间泛过如冰熨般的冷意,亟力的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慌颤,必须将嘴­唇­抿得死紧,才不至於哆嗦起来。

容若在心裡庆幸,还好,就只差一点……律韜的x命差点就因为他们的一时贪欢而悬在了刀口上,容若丝毫不怀疑,以当年父皇疼ai他这个嫡皇子的程度,动手杀掉的绝对不会是他,而会是律韜!

「容若,你还是没有话要对父皇说吗?」帝王之心从来霸道,皇帝知道容若的沉默都是教他给b的,但是,他不喜欢自说自话,非要b迫眼前这个苍白虚弱至极的人与他说话。

不趁现在跟这儿子多说两句,再往后,怕是想说也没机会说了。

「……容若谢皇上不杀二哥之恩,幸亏皇上没真的对二哥动了杀心,为了容若杀掉您的亲生儿子,不值得。」

容若遂帝王的愿,b自己说一些话,原本只是想要应付帝王的话语,却在出喉之时,触动了内心的酸楚。

从他出生至今,天下人皆知嫡四子齐容若,是皇帝最宠ai的儿子,若在他与律韜之中只能择一子存活,他相信父皇绝对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最疼ai的四子。

如今,却是不值得了。

容若说的话,让皇帝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整个人就在那一段时间裡,看起来顿时苍老了好j岁,末了勾­唇­想笑,却是j次想牵起嘴角,都yu振乏力。

在许久许久之后……久到了让人以为帝王就此沉默不会再开口的时候,苍老的嗓音如控诉般又响了起来,沉缓道:

「朕当时想,朕的容若不过才十六岁啊!不过是个少年郎,因为还年轻气盛,才会一时糊涂,跟自己的二哥做出了乱来的事,再给你j年磨练,心思成熟了以后,就会想明白,后来,在四年前,你与律韜开始疏远不再j好的时候,父皇很高兴,你终於是懂事了,不枉朕对你多年的宠ai期许……是你的主意吧?容若,跟律韜在人前装作j恶不合,是你的主意吧?」

「……是。」

容若颤着声说完,閤上了双眼,好半晌他不敢睁开眼睛,不敢直视面前那一位曾经对他期许深重的长辈,对自己以算计的心思,回报帝王对他的宽厚恩允,而感到羞愧难当。

「你不愧是最懂朕心思的儿子,在你大皇兄领兵反叛之后,朕对儿子们之间的勾结朋党,确实感到忌讳不喜,但是你却不知道,朕见到你与律韜失和,心裡感到欣万分,仅仅只是以为你想明白了,不再与自己的二哥做糊涂事,却不想你不过只是在欺骗朕……容若,你真该死。」

「是。」容若没有半点抵抗,只能顺从认下了该死的罪名。

「容若,可以再喊一声父皇吗?朕想听听……听你喊朕父皇,好吗?」皇帝撇开了帝王的尊贵身份,和缓的嗓调,似极了从前喜欢逗四子开心的君父,总是用徵询的口吻,就算被拒绝了也不生气,「在知道你不是朕的亲生儿子之后,还以为要杀了你,不知道要多费力气,你不再是当年的小皇子,已经是羽翼丰厚的睿亲王,朕的半壁江山要说都在你手上也不为过,说不定就连律韜都要帮着你来b反朕?却不料你为了保住律韜,帮衬着父皇,亲手设计了自己的死局……朕的那个儿子,真的值得你用自己的一条命来换吗?」

「父皇!」容若陡然睁开双眼,眸底盈动着泪光,摇头道:「不要动二哥,是容若不知羞耻g引了他,二哥武功盖世,文韜武略兼备,往后登基继承大统,必定会是一代名君,只要这一局不出破绽,二哥必定会以为容若只是暴病而亡,不会想到是父皇……容若愿以一死,换天朝江山长治久安!」

听见容若又唤了父皇,帝王泛起了笑,无论容若再唤这一声父皇,是甘愿或是被b迫的,他都不想再追究了,至少,他又亲耳听见了,这个他曾经最疼ai的儿子再喊了他父皇。

见帝王抿­唇­久久不语,没有给出不会伤害律韜的明确答覆,容若不由得一时急火攻心,心口一阵微甜,他强忍下那一口微甜,颤抖地朝着帝王伸出手,就像儿时总ai与这位君父撒娇讨抱的孩子。

「请父皇放心,二哥一定不会知道的……」

相比於容若的激动,皇帝反倒忽然冷淡了起来,驀然站起身,后退了两步,让容若想要碰他的手落了空,嗓音极冷的反驳容若的说法道:「如果他知道了呢?律韜不是一个容易欺骗的蠢人,要他知道了是朕下令让太医以医病之法毒杀了你,到时候朕想活命,或许只能被b着杀掉他了。」

容若伸出的双手扑了空,一时虚弱不支,倒卧在床榻的边缘,半个人都差点翻滚到床底下,不顾上气不接下气的乏力,强撑起身,急急的摇头道:

「不会的……太医的脉案写得极仔细,这段日子所开的汤剂,容若都有乖乖喝得涓滴不剩,就算二哥回来之后,调出了脉案逐条让医者查看,也绝对看不出半点破绽,必定会以为容若是因病亡故,容若相信父皇不会如此糊涂,今日父皇要容若死,不就是因为容若只要活在世上一日,就会是二哥继承大统之位的绊脚石吗?皇嫡四子的身份尊贵,母后华家的势力在朝廷中盘根错结,只要容若活着一日,二哥的帝位就一日不稳,父皇,您不就是想到了这个后患,才要杀了容若的吗?容若必定不会逆父皇之意,必定乖乖束手就死。」

说完,容若喘x着看着皇帝,却不明白帝王看着他的眼神裡为何会忽然充满了惊骇,像是看见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怎麼会……有血?」帝王梗着声,好困难说不全一句话。

容若闻言,才从迷h到明朗,这才感觉到满嘴的腥甜味道,他伸手抚过自己的嘴­唇­,摸到了一ps腻,抬起手看清了满掌的血红。

「来人……」帝王被自己眼前所见震惊得出不了声,或者该说,他是被如刀割般的心痛,给揪住了声嗓,因为容若不止是嘴裡涌出了鲜血,鼻子也在出血,眼角也隐隐出现了血丝,被眼泪晕染成淡淡的粉,那模样极是骇人。

「快来人……」

帝王以为自己喊出声了,却不想那声音只是绕在嘴裡,像是呢喃般微弱,在今天之前,他想过很多次,想自己会在哪一天听见容若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却不想会是在今天亲眼看着容若死去……这一刻,在他的耳畔,彷彿已经听见了世人为容若送葬的輓歌。

那哀戚的哭丧声,也会是为他们这一生父子之情诀别的輓歌。

不,太快了!

不该是这个时候,不该是现在!

「快来人,叫太医!」皇帝再管不了给自己的理由多麼荒谬,违背了他想要杀死容若的初衷,箭步上前,扶住了容若,再出喉的声音完全失去了自制,听起来就像是咆哮的怒吼。

「父皇,二哥不会谋逆的……」容若情急揪住了君父的衣袍,意识到冒犯又急忙放开,在帝王燕居的常f上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手印。

「别说话,容若,别说话,等太医过来。」皇帝的心被容若拉住了他,又急忙放开的举动给螫痛了,哑着声说道:「父皇其实不想你乖乖束手就死,寧可你有所反抗,或许父皇在对你下手时,便不会如此心如刀割了。」

「父皇……这应该是儿子最后一次喊父皇了,请您不必为儿子心痛,是容若该死,感激父皇那麼多年对容若的疼ai有加,在容若心裡,多麼希望自己可以是父皇的亲生儿子,只可惜……不是。」

最后一个字才甫出喉,又是一口腥红的鲜血溢出容若的嘴角,漫过了下頷,滑下了颈脖,渗进了月白se的单衣衫领,就像是大p的红花,在青白的雪地裡,乍然盛开。

他呜咽了声,忍住了没掉泪,却是来不及眨掉眸裡泛着红光的泪雾,有些话还来不及说,就被门外慌忙进来的宫人与太医们给打断,他被太医与宫人们合力搀扶躺下,虚弱得无法与他们的力气做丝毫抵抗,眸光慌忙的想见老人家就站在人群的后方,被慌忙来去的人群给挡住了身影,就定定的站着,丝毫没有过来的意思。

「父皇……」

容若声息微弱地喊着,一连喊了j次都得不到回应,又喊了j声,喊到了最后心坎开始泛起了凉意,好半晌过去,他才又在眾人声息杂沓之中,听见了皇帝压沉了嗓音,对太医下了一道旨意。

终於,容若閤起了双眸,任着染着血丝的泪水,从眼角淌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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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之十: 葬ai 。

特别番外《子矜》(之十)葬ai 上篇

那一晚,在皇宫大门落下千两的前一刻,一辆马车夜行而出,最后停在了睿亲王府门前,王府裡的奴僕们似乎早就得到了通报,在马车才刚抵达,就已经簇拥着从府裡出来,把马车裡所载的人给迎扶进去。

睿亲王府裡的下人从未见过他们的主子虚弱到连行走的力气都没有,看着主子被徐统领给抱回寝院,一路上,好多人都哭了,却只能暗暗拭泪,或者死死地摀住嘴巴,掩住就要夺喉而出的号哭声。

那一天之后,睿亲王府平静一如往昔,廝僕们尽忠地各司其职,做好本份内的事情,对於那一晚的事都是绝口不提,所以,除了王府以外的人,谁也不知道这座王府的主人已经回来了。

时光悄然推移,春深天暖,又到了百花争妍的时节,但是睿亲王府的门前,却是冷清得宛如萧瑟的秋天,人跡鲜至。

那一天之后,大半个月的时间裡,宫裡也不过就派太医过府了两次,他们做奴才的人不敢问,只能在心裡忿忿不平,想他们的主子病得如此沉重,宫裡不过就让太医过来问脉了两次,这是存心了对他们主子的生死不闻不问吗?

只是睿亲王府裡外再冷清的氛围,也管不住温暖的春天教百花盛放,睿亲王府裡在当年建成之时,因为容若嗜ai海棠,便让人栽了许多海棠花,春夏之j,正是海棠怒放的时节,红粉错白,花开似锦,美不胜收。

在宛如扑倒了胭脂般,盛满了娇艳丽se的海棠花海之间,容若原本就苍白的面se,看起来更加憔悴了j分,他坐靠在廊间铺着软褥的卧榻上,半个身子沐浴在春日明媚的y光之下,然而,在他身上令人感到刺目的,不是灿烂的y光,而是盖在他身上不合时节的厚氅子。

大病之后的容若极畏寒,就连刮到一丝风,都教他觉得冰冷,但他知道府裡的海棠花都开了,正开到了最美的时候,他捨不得错过。

尤其在以为自己渡不过这一季春的时候,哪怕只是半点美景,都足以教他贪恋不已,想要紧紧的捉住,紧紧的握在手裡,如果可以的话……

只是让人在海棠花海之前为他安置妥当了之后,他立刻就觉得后悔了,有一瞬间,差点就忍不住想喊人再把他抬回寝院裡去。

独自一个人,看着海棠花以自己娇艳的顏se,染红了半边的蓝天,油然而生的孤独悲寂,排山倒海而来,j乎将他给淹没,让他感到就要窒息般的痛苦。

在这一刻,容若才知道,这一场大病,不止是教他畏寒而已,也让他开始害怕一个人……因为会寂寞。

容若蜷起身躯,揪紧了覆在身上的厚氅子,把自己给紧紧裹住,像颗茧蛹般一动也不动地,任着飘扬的海棠花瓣,张扬舞爪地落满在他身上。

这些不懂得看人脸se的春痕,他无心拂去,也无力去拂,此刻的他,打从心底面感觉到疲惫与虚弱。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用尽了全副的心思,与一生的气力,为了自己,也为了他所ai的男子,从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手裡,保下了自己的x命。

容若眸光半敛,看着一阵春风吹来,扬起了满天的娇n花瓣,每一p花瓣,在灩灩的y光之下,都彷彿在发光,炫烂得教他无法b视。

他的神魂悠悠盪盪的,又回到了那一日,在养心殿的偏寝裡,他浑身痛得直哆嗦,就像是有人从他的身裡不断地剜出血口子,被割出的鲜血,就不断地从他的嘴巴和鼻子淌出,想止都止不住。

就在他痛苦至极点,就要绝望的时候,听见了帝王冷至了极点的嗓音,对着太医们下令道:「是你们开的y方,一定会知道解的方法,给朕救!现在就救!要是朕的ai子容若……他要是不好了,你们一个个就都休想保住项上脑袋!」

如果不是太医用着他们早就备好的汤剂灌救,让容若只能任由摆佈,说不出半句话,做不了任何事,那一刻,容若只想要大哭一场,为自己,也为那一位从儿时就疼ai他进骨子裡的长辈,为他们今生无缘做亲生父子而痛哭一场。

在满嘴是汤y与血的味道,在生死之间徘徊之际,在那时候,容若想起了从他很小的时候,父皇最喜欢把他抱坐在大腿上,笑呵呵地对他说道:

「朕该如何是好呢?朕的容若那麼聪明,模样生得如此俊俏,教朕该上哪儿去找一位模样才德可以与你匹配的皇后呢?不过容若不必担心,朕已经让人开始留意了,容若要记得以后啊,要是喜欢上哪位大官家裡的千金,也只管对父皇说,不必害臊,只要是容若你喜欢的,朕就给你做主,必定不教你此生留憾。」

那一晚,直到他的出血止住之前,容若都可以感觉到他的父皇就坐在角落,虽是一语不发,但是他知道老人家并没有离开那间偏寝半步。

再后来,他记不太清了,究竟是否因为昏迷过去不得而知,在他从幽暗之中睁开双眼,只看见了他的父皇就站在床前,偏寝裡除了他们之外,再无第叁人,而他父皇在他的床前,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别说话,太医说你伤了嗓子,这段时间最好都不要说话,慢慢养好,日后声嗓才不会沙哑。」

帝王的龙顏在一夕之间苍老了好j岁,看起来就连鬢髮都在一夜之间多添了j许霜白,在细心叮嚀了之后,沉默了半晌,忽然感到有趣地大笑了起来,好半晌才止住了笑,嗓音一沉,对容若说道:

「容若,你用的这算是苦r计,是不是?朕就知道你不会乖乖束手就死,朕就知道!可是,你要是领着律韜一起对朕用强y的手段,朕要杀了你的心,必定只会更加坚决而已,所以你在此前买通了太医,让他们在你的方子裡,加进了本来没有的y材,所以你才会吐血不止,好让朕不忍心……是,容若,你真的是最懂朕心的儿子,如果只是看着你像睡着一般平静死去,朕会等到听见你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才开始后悔心痛,不会是刚才……看见你呕血,就开始恨自己为什麼能够如此狠心的对你下手?毕竟,朕曾经那麼的疼你,把你疼进了心坎儿裡,容若,为了能够教朕心疼后悔,你对自己真狠!」

最后一句话,帝王不知道自己该用什麼语气诉说,究竟是怪自己,还是怪容若竟然让太医给自己下了那麼重的活血y,加上原本就施加在身上的y方,两者互相作用,只怕再晚一点灌y施救,或许就会全身内出血不止而亡,用自己的死为赌注,来保住自己不死……

从来帝王就知道坐在高位之人,对人要狠,对自己要能更狠,要b自己能人所不能,他的容若也必定懂这一点,而且,做得比谁都还澈底绝对。

「容若,你赢了,你的心狠手辣,父皇与律韜都不如你,来人!」帝王扬声往外唤人,慈厚的目光,却是自始至终都停驻在容若身上,俯身为容若拭去涌出眼眶的泪水,苦笑道:

「傻容若,你现在也不能哭,你把自己这双眼睛也伤了,这段时间千万不能掉泪,要不以后会视物不清,父皇让人送你回王府,以防自己会后悔放你一马,让你回府,在你自个儿的地盘上,因为知道你的麾下高手如云,要对你动手,也要估量一下事情闹大的后果,等你好了再进宫吧!父皇等你好了进宫请安。」

「嗯!」容若只记得最后自己好困难才能挤出一声闷吭,忍着不掉泪,忍到了浑身都在发抖,眼眶仍旧是不断地涌出酸楚的泪水。

容若在心裡告诉自己并没有做错,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哪怕他用的手段要教两个ai他的男人都为之心如刀割……他也不后悔。

在容若的神魂浮荡,半昏沉、半清醒之间,彷彿听见了身边有人在说话,好半晌他才听清了说话的是徐行颯与裴慕人,只是他们说话的音量极轻细,似乎怕把他给吵醒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子吗?这麼暖的天,裹着一件那麼厚的氅子就不热吗?太医是怎麼说的?」裴慕人的声音裡充满了忧心,目光没有一刻离开把自己裹得像蛹似的容若身上。

徐行颯顿了一下,才开口回道:「太医说,只要停止用y,以y膳调理一段时间就能好了,这一段时间要留心不要让爷受到刺激,不要忧心伤神,缓缓养,好好养,必定能够恢復。」

「恢復到像以前一样?」

「这个……太医没说,我不敢妄言。」徐行颯摇头,其实这个问题他也很想知道答案,对於太医有所保留的说法,感到十分不满,却也是无可奈何,道:「不过我相信爷必定会配合调理,快快把身子给养好的,因为那天,我听爷问太医说能否在今年立秋之前调养回復到以前的状态。」

「为什麼是立秋之前呢?」裴慕人不解道。

「我与你有同样的疑问,所以在太医走后问了爷。」徐行颯面无表情,只是微紧的嗓调,洩露了一丝对主子的心疼不捨之情,道:「爷说,他相信二爷统兵征战的本领,不过是区区北虏之征,必定能够在立秋之前凯旋归来,在二爷回京之前,他必定要将自己养好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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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太长了,必须分上下篇,预告 葬ai 下篇。

特别番外《子矜》(之十一)葬ai 中篇

是了,在他二哥回来之后,他必定要将自己给养好了才可以……容若神魂浮沉之际,听到了徐行颯所说的话,就像是一记强而有力的提醒,让他原本已经脆弱得再不能承受一丁点摧残的意志,多了想要坚持下去的勇气。

从今往后,他与律韜不必再有争执与猜疑,他们可以像从前那样和睦相随,律韜曾经说过,怀念与他併肩作战,同进同出的日子,他又何尝不想念呢?

都过去了。

是,都过去了,雨过天青了。

所以,在律韜凯旋回京之前,他必定得把身子给养好,从小,他但凡有一点生病痛楚,他的二哥都要觉得难受不捨,要是教那人知道了他……?

不!不会知道的,在律韜回来之前,容若坚信自己肯定能将身子给养好,努力让自己復原如初,因为他与律韜,还有好长远的将来,要一起携手渡过。

「……还是不知道吗?」

「是,是爷的吩咐,行颯不会违逆。」

不是不敢,是不会。他徐行颯这一生寡情淡泊,行事从来自持,生平唯一所行癲狂之事,就唯有一心认定了他的四爷,誓死效忠不渝而已。

容若迷濛j瞬睁眼又閤起,看见了裴慕人与徐行颯二人就站在不远之外,在他们的身后,衬着如霞se般明媚的海棠花迎风摇曳,只可惜海棠秀极却无香,成了这明媚春se裡教人感叹的遗憾。

然而,人的漫长一生,会感到遗憾的,又何止是海棠无香而已呢?

此前与往后,或许他齐容若的一生还要面对许多危险起伏,但是,有这两个生平最信任的朋友与手下近在左右,有他们的陪伴,容若不由自主地感到安心,他不再逞强的想要让自己保持清醒,双眸j度明灭,在沉睡进梦乡之前,只记得自己最后看见了点点胭脂般的海棠花,随风氤氳飞舞。

那一抹抹,抹染在雪白裡的嫣红,美得教人心驰神醉,染红了蓝天,染红了他的眼,也让他彷彿也感觉自己脆弱不堪的心,不再只有苍白而已。

在那一天之后,朝廷的王公大臣们又开始听到了关於睿亲王的消息,知道了他这一病,病得不轻,不过在妥善疗养之后,已经没有大碍,皇帝已经将摄政监国的权柄又j回给自己最ai的嫡四子,不忘嘱咐勤政之餘,也要好好ai护自己,对四子的疼ai之情,溢於言表。

但是对於帝王的这一份恩宠,睿亲王府裡上上下下j百人,谁都是恨得咬牙切齿,并且为他们的爷感到忧心忡忡,因为他们深知主子的病根本就还未痊癒,只不过是强撑着处理政事,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往常而已。

世人都以为睿亲王已经病癒,实情是,容若虽然一直配合着太医的y膳妥善调养,但那一剂猛y在他的身裡仍旧留下了深重的后患。

容若越是心急的想让自己快些痊癒,身子的状况就越是唱反调一般,总是吃得不多,勉强多吃了就吐,j次还呕出血来。

太医纷纷都表示不甚乐观,只是看着容若在听了结果之后失落怔忡的神情,都不好再多说什麼,最后总是一语不发地嘆气离去。

毕竟当日那情急的险况,他们j个太医也都是亲眼目睹,能够及时从阎罗王手裡抢下睿亲王这一条金贵的x命,已经实属万幸,往后能够恢復到什麼程度,只能看老天爷是否赏脸了。

夏至过了,时至小暑,虽然还不是最热的时节,但是迎面而来的风,已经是十分温暖,睿王府的园子裡,绿叶浓荫盛过繁花,只有王府后方的小湖裡,一朵朵碗大的芙渠花,会在清晨裡盛开飘香。

不过现在已经是响过了初更的梆子,芙渠花已经閤起夜睡了。

「行颯,我昨晚又做了那个梦。」

在太医离开之后,容若独自一人静静坐了好久,从傍晚坐到了入夜,最后站起身走出了偏厅,一路往王府后方的小湖走去。

虽然已经是温暖的小暑日子,许多王公大臣早就都换上了轻薄的葛衫,容若仍旧穿着两层棉缎衣衫,虽然身形不若先前消瘦了,但裡外两件棉缎袍子掛在他的身上,仍旧衬得他身子骨显得单薄弱不禁风。

徐行颯这段时间都跟在主子身边,寸步都不敢离开,在听见主子说又做了那个梦的时候,他只是恭谨的回答了声「是」,没有多问半句。

这已经是徐行颯这个月第四次听见这说法了,不过,他的爷从来没有对他述说过那个梦的内容,只是会在做了那个梦的隔天,对他说又做了同一个梦。

「行颯,你知道在小湖边的那棵大树下,有埋了一罈酒吗?」容若的脚步走得很慢,却是一步不停地往前走去,清冽的嗓音仍旧款款说道:「去年清明埋的,是我和二哥一起亲手埋下的,我们说好了等我今年生辰时,一起挖出来喝。」

「爷没对行颯说过这回事,所以行颯不知道。」徐行颯跟在主子身后,不知道为何今天主子从宫裡回来之后,整个人显得有些不对劲,整个人恍恍惚惚,彷若游魂般,是因为今天送抵京城的那一封军报吗?

二爷让人送回来的那封军报,究竟写了什麼?徐行颯不敢追问,他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一封军报送回京城,但不敢在主他家主子过目之前截取内容,一如他也不知道在不久之前,他家爷派人送去给二爷的军令,究竟又是什麼内容。

还是,他其实应该追问那梦境的内容呢?是什麼样的梦,会教他家的爷一再反覆的梦起呢?

「……是吗?我没说过吗?」容若扬­唇­笑了笑,耸了耸肩,好像自己说了件不足掛齿的小事,却偏要提出来说嘴般,说完了,兀自嘲讽地一笑,「行颯,我今晚忽然好想喝酒,我们去把那罈酒挖出来,你陪我一起喝。」

「爷?!」徐行颯听见主子说想喝酒,忍不住失声惊喊。

酒从来都是穿肠毒物,寻常人喝了尚且要昏醉,更何况他家的爷如今的身子状况,哪能禁得起酒的烈x呢?

徐行颯心急得还想再说劝,但话未张嘴,就看见了他家的爷翩然回首,朝他投来含笑的一睨,但在夜se之下,他还看不清那双眼眸裡,盛着的究竟是笑或是泪的时候,那双眸的主人已经又调转过头,往着小湖而去。

最后,徐行颯像是着了魔一般,明知道自己该劝主子不要做出伤害自己身的傻事,末了却是他为主子蹲跪在湖畔树下,徒手挖出了那罈酒。

就在徐行颯挖酒罈的时候,容若站在他的身边,侧转过俊美的容顏,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在明亮的月se下,如碎了一地银霜般发亮的小湖,眼前的景se,美得一如那夜,他与律韜两心相许的夜晚。

也美得一如那夜,他不顾律韜发怒,那汹涌的怒气,像是要把整座睿亲王府给掀翻起来,因为不愿答应他提出了在人前故作j恶的建议,那一晚,从来就对他温言软语的二哥,对他咆哮怒吼,说自己绝对办不到!

他哄了好久,哄了好多次,终於是哄得那人愿意配合照办,在那段时间裡,在床笫上什麼胡来的事,他也都只能捨命陪君子,没说过一个「不」字。

后来j年,多少次,他们在这小湖边,他一脸正se,双手捧着律韜的脸庞,对那人叮嚀说道:

「眼神再冷酷一点,仇人,看皇位的争夺者,要冷y绝对,却绝对不可以失去平和……不对,不要笑,不可以笑,你看着我,笑得那麼温柔,是想骗过谁呢?别说是父皇了,就连叁岁小孩都骗不过去。」

终於,忘了在他订正多少次之后,律韜看着他的眼神,总算有j分样子,有时候装得太像了,那冷若冰霜的目光,会瞬间教他打从心坎感到颤慄,他没告诉过律韜,被用那种眼神瞅着的时候,偶尔他会觉得心好痛。

他不敢说,只能由着心一次次被螫痛。

就怕说了,那人就再装不像了。

「爷,酒罈挖出来了。」徐行颯站起身,手裡多了一个泥封的小乌罈子,沾泥的罈身已经被徐行颯挽袖拭过,在月se下,泛出了乌彤se的光亮。

容若闻声回首,看着那一个再眼熟不过的小罈子,他注视了好久,才伸出双手捧过,往湖心的小亭子裡走去。

往小亭走去的一路上,容若怀抱着小酒罈,就捧在最接近他心臟的位置,像是在抱着一件极珍视的宝贝,就怕有一丝毫的磕碰差池。

也像是要用自己的温暖那罈酒,虽然,如今的容若总是感到浑身冰冷,怕是他有心想暖,也暖不了它了。

小亭的石案上,摆着刚才吩咐膳房準备过来的简单下酒菜,以及两个喝酒的青瓷碗,容若想自己拍开泥封,却是试了j次,竟是连这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能j给徐行颯代劳。

在泥封碎开,酒香飘散在月se下时,容若本来已经黯淡的目光,又在不自觉之中,凭添了j分惆悵,他没接过酒罈,只是孥頷示意徐行颯把酒碗满上。

「行颯,你坐下。」

「不,行颯要伺候爷,站着就好。」

「坐下。」容若一改为命令的口吻,雋雅的眼眸透出了j分强y,然后便满意地扬起浅笑,看徐行颯听话地坐了下来。

徐行颯看着跟随多年,从来都是沉稳冷静的主子,此刻俊顏上的表情像极了一个任x霸道的孩子,不管不顾,只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在终於得逞之后,便笑得好不可一世,而且骄傲得意,徐行颯并非没有见过他的爷有过这样的表情,只是此刻看在眼裡,心裡难受到了极点。

他的爷,从来只在二爷面前,才会露出这种撒娇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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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葬ai 至此,实字数其实已经有七千多字了,后面应该还会有叁千字以上,最后决定拆成上中下篇,这一次真是n得太过火了,未必下回咱还可以玩得那麼心狠手辣啊!下一次的特别番外,咱们来玩个搞笑版的好了!

下回预告: 葬ai 下篇。

特别番外《子矜》(之十二)葬ai 下篇

容若丝毫未觉自己正用着看律韜的表情,在看着另一个男人,又或许他是有自觉而刻意为之的,但无论何者,都不改他此刻俊顏噙笑,以似是蛮不讲理,却又像是无邪般的天真表情,一瞬也不瞬地,瞅着徐行颯,迷濛之中带着一点挑逗,把徐行颯看得想要故作镇静,最后还是因为脸p子太薄而红了起来。

突然,容若想起为何他家二哥不喜欢徐行颯的原因了,因为徐行颯刚到他身边办差时,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让他很喜欢逗这人玩,想看看在什麼情况之下,这少年才会改变表情?

偶尔玩得太过火了,在同一天,变了脸se的会有两个人,一个就是被他急、被他气,或甚至於是被他逗得脸红的徐行颯。

另一个人,就是律韜。

后来,容若终於知道了,能教徐行颯像个正常人一样有表情、有喜怒的人,只有心目中视做主子的爷,再无别人。

自此,他就不再拿这个誓死忠心跟随着少年乱开玩笑了。

只是,若说不再试探,一个原因是不愿戏弄少年的忠心,另一个原因,便是律韜会因为他喜欢试探少年的事情感到不开心,虽然嘴上没说,面se不显,但是凭着两人多年相知的情份,容若可以感觉得出来,他的二哥不高兴了。

这一刻,想起了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人……容若收敛不了眸子裡彷彿就要溢出来的苦涩,从徐行颯脸上收回目光,落在自己面前那一碗酒上。

出神似的看了很久之后,容若才以双手捧起酒碗,默默低着头,审视般定定地盯着琥珀se的酒y,止不住的在晃颤。

在颤抖的,不是酒,是他捧着碗的双手。

在没端上酒碗之前,容若不知道如今的自己,竟然只是想要端平一个碗,不让碗裡的酒y洒出而已,手指都会不住轻颤。

但越是颤抖,容若越是执拗倔强,想要牢牢的,把那碗酒给捧住,他看着碗裡的琥珀浆水,在月se下,被他晃颤出了一层层瀲灩的波光,想起了那一晚,他与律韜亲手埋下了它,约好了在他隔年的生辰一起掘出来喝。

这是他们第一次亲自动手埋酒,那一晚,兴奋期待得像两个孩子,说好了要是来年起出的酒味道不差,他们往后年年都要在这儿埋酒,年年在他生辰时,一起挖酒,一起喝酒,一起过生辰。

他们说好了……说好了的,就要做到,不是吗?

「爷?」徐行颯吃了一惊,看见一滴y从他家主子脸上滑落,滴在了碗裡的酒汁裡,那是……泪吗?

「行颯,我还记得那个梦,他怎麼可以就忘了呢?」

或许,是因为他与律韜在一起太久了,一起做过太多事了,所以,律韜才会忘了那一年,曾经对他许下的那个诺言吗?

原来,齐容若这些年揣捧在心裡,当作x命宝贝一般的承诺,让他就连濒死都不曾真正感到绝望的那个诺言,不过是那个人随口说说的胡话而已吗?

久病不癒,痛楚反反覆覆折磨的脆弱,让容若止不住思绪汹涌如c,他痛恨此刻无助又没用的自己,却又无能为力,他咬紧牙关,紧紧闭上了染泪的双眼,想起了不久之前,他进宫覲见皇帝,两人在大殿之中所说的那一番对谈。

对於坐在他的面前,那个身份地位至高无上的长辈,容若仍旧口称父皇,而他仍旧是这位长辈口中的ai子容若,但是,事实是他已经无法打从心底将这个人视作亲父,无法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一定会被包容宽ai。

他们曾经是最亲的父子,如今,是曾经最亲的陌生人。

「容若,律韜会是下一任继位的皇帝。」

「……是。」

容若自始至终都不曾抬起头,看着脚下长年被列班百官蹭得泛出隐隐金光的青石地,听着坐在丹陛之上的帝王以极沉的口吻在说话。

「所以他必须要有后嗣,你能明白吗?」

「是。」

「容若,朕该杀了你的,你会是律韜成为一位好君主的绊脚石,於公於s,你都是。」

「是。」

听着容若口口声声都是顺应,帝王沉默了,半晌,才又道:「容若,现在父皇其实很痛恨看到你,可是痛恨的原因,是因为你仍旧是父皇心裡最疼ai的儿子,现在每多看你一眼,父皇的心裡就痛一次,你再给父皇一点时间好吗?」

「……好。」容若嗓音梗痛地说完,终於还是忍不住抬起眸光,看着坐在龙椅上的帝王,明明坐在至高无上的权位之巔,看起来却像是一个最普通的老人家,以最慈ai哀怜的目光,看着自己最疼ai的后辈。

才不过短短时日,他们的君父外表从盛年的荣华,消螁成了龙钟老态,容若想见,心裡却已经开始感到了悲伤不捨。

「容若,既然你认同了律韜必须留下后嗣,你能让律韜跟nv人留下后嗣吗?你肯吗?你b得了他吗?」

皇帝看着容若,似笑非笑的咧着嘴角,在容若面前,他是君父,但是,在这大殿丹陛之上,他也是一名君王,如果不能好好的将江山千秋万代的传承下去,百年之后,他无顏面见列代先帝。

有瞬间,容若像是被人迎头痛击,满眼的冒金星,若不是死死的稳住了自己的脚步,怕是会一个踉蹌,跪倒在地,他想挪开目光,但是视线却是不由自主地胶着在君父的脸上,在那张脸上,他看见了身为一名君王心狠手辣,为了江山任谁都可以牺牲的算计……若是他应下了,从此为律韜留嗣的重责大任,就落到他身上,若是他不肯应下,就是该死。

在静默许久之后,容若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想起了那一日律韜对他说过的话,不由得泛起了浅浅的微笑,雋秀的眼角眉梢,带上了一点儿想念,一点儿自得满足,对着殿上的君王说道:

「二哥说过,就算是要顶天的事,他都愿意为我扛。」

皇帝没想到自己会得到容若这个回答,怔了好半晌,却又觉得自己不需要太过讶异,能够让脾气冷y,閒人杂事懒管,认定了就雷打不动的律韜,愿意在人前装佯做戏,还做足了四年的功夫,足见容若这个四弟在律韜心目中的份量。

「好,要顶天的事都愿意扛了,他还有什麼事不能为你做呢?」帝王不知是笑是嘆,轻喟了声,又道:

「父皇忽然想到了,在容若十五岁那一年的秋獼,律韜差点就为保护你丢了x命,想想是你们大皇兄的起兵谋逆,让朕被儿子的背叛矇了心眼,才会相信你与律韜j恶不合,朕早该想到,早该看穿的才对啊!容若……以你心中最珍视的人向朕起誓吧!说你会乖顺居於辅臣之位,会让律韜繁衍龙嗣,留下继位之君,只要你能够做到这两件事,往后你们的事,朕便睁隻眼闭隻眼,装作不知。」

那天,容若究竟是如何离开皇宫的,他记的不是太清楚了。

只记得他应下了帝王的要求,承诺了他必定乖顺居於辅臣之位,也必定设法让律韜留下后嗣。只记得那一晚他忽然发了高热不退,胡乱做起的梦裡,尽是许多过去的事,许多与律韜一起做过的事。

只记得,隔日他让人誊了一封军令,八百里加急送去给律韜,在那一封军令最末文处,写明了:速战速决,不得再耽搁拖迟。

然后,容若便开始等待……等待律韜兑现曾经对他许下的诺言。

多少个夜晚,熬过了煎熬苦痛,熬过了辗转难眠,在终於入睡之后,容若总是梦见了那一天,律韜夜宿在睿亲王府,隔日清晨,在这小湖边,他坐在小亭裡,陪着律韜晨起修练武功心法。

那一天,他清晨醒来肚子就饿得很,让人在早膳之前,备了简单的甜藕羹,以及j样烧饼糕点,他饮了小半碗的藕羹,正慢啃着一块麻酱烧饼时,忽然一双强壮的男人臂弯,从背后环抱上来,才刚运功过后的律韜,身躯的温度是烫的,那充满侵略x的温,教容若匀白如玉的脸庞,不自觉地泛起了一抹c红。

「容若不过来,陪二哥练练,过一下手吗?」

律韜不知何时收了拳脚,进了小亭,岔开修长的双腿,跪在容若的背后,高度刚好可以抱住坐在石椅上的容若腰肢,他埋首在容若的背上,闻着容若身上带着奇蓝香的乾净味,诱人的香气,让他忍不住隔着袍衫,啄下了j个吻。

容若半迴过身,抬起右手臂,刚好把律韜钻进他胁下,探过来看他的脑袋给圈住,低头正好对上了那一双沉雋的乌眸,没好气道:

「我现在只是站着就觉得腰酸腿疼,你要是前夜裡少闹我j次,大概我现在就能站在那裡陪你一块儿练了。」

律韜听了只是乾笑,大手在容若的腰腹x膛上挲摸着,装傻道:「容若武功那麼厉害要做什麼呢?不必,你就算都不会武功也没关係啊,二哥会就好了。容若知道为什麼我这些年会专心修研武功与兵法吗?」

「你想说,是为了保护我吗?」

容若被他气笑了,刚才说怎麼不过去陪他练手,一听到对自己不利的条件,立刻就改口说不要武功也没关係,真不知道这无赖的嘴脸是跟谁学的?

「保护容若,当然是无庸置疑,最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伤在容若身上,比伤在二哥身上,更加教人痛苦百倍,二哥捨不得容若疼,一点疼,都捨不得。」

律韜覆住了容若的右手,把那隻手按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品尝似的了下那食指尖,尝到了烧饼的咸香味,很满意地咧起了笑,道:

「另一个原因,也就是在最最重要的原因之外的第二个原因,是二哥想要为容若的江山,征讨出一p最辽阔的疆土,只要有二哥在,容若的天下,不会只是是江山永固,而且还会不断的壮大扩展,往后,容若只要安心待在京城裡宰制天下,京城之外的一切血腥杀戮,有二哥在,绝对不会污了容若的双手。」

听律韜这麼说,容若的心不可不谓震撼,他一直都知道律韜未曾想过与他争夺帝位,但听这人对於他们的将来,已经打算得如此长远之时,他的心还是被深深地撼动了,但他的表情故作冷淡,反问道:「这麼说来,是不是我登基之后,你年年都要在外征战,如此一来,我们一年到头,能见j次面呢?」

「容若会想二哥?」男人噙在嘴边的笑,贼贼的,带着丁点儿坏。

「不会想,只是问问。」

「真的不会想?」

「说不会,就是不会。」容若正se回道。

「好好好,二哥知道容若肯定不会想,也知道容若是一个脸p薄的,肯定说不想的。」说完,律韜吃吃地笑了,贪吃鬼似的含咬着容若的手指。

「才不是,是真的不会想……你再闹,我就真生气了。」容若的警告,来不及阻止律韜真的在他的中指上狠咬了一口,人说十指连心,在律韜重重咬下的那一瞬间,容若感到心口有一瞬揪紧似的疼。

那一天之后,j年过去了,容若直至今日,仍旧忘不了指尖连心的疼,他分不清楚那痛楚,究竟是因为被律韜咬了手指,抑或者是那人的誓言,字字句句都像是最炽热的烙铁,在他的心坎上烙下了永远癒合不了的烫痕。

「爷,把您手裡那碗酒给行颯吧!洒在身上就不好了。」徐行颯在一旁看着主子捧着的那碗酒已经溅出了些许,渗进了衣袍料子裡,他看着主子的脸se不对,伸出双手,要接捧过来。

「行颯,今天我收到了他让人送回来的军报,在那封军报裡,他最后亲手批了j个字,说……将在外,不受君令,战况不允,恕难照办。」

就在徐行颯的手指要触及那一个青瓷碗沿时,容若抬起眸,止不住凝眶的眼泪滚落腮颊,「他以为我发令一封军令,是故意要为难他吗?我没有,是他忘了……他忘了他说过……说过要是……我……?」

「……要是容若想二哥了,就让人送来一封军令,末了写上『速战速决,不得再耽搁拖迟』的字句,二哥见了这两句话,就会知道是容若在想二哥了,二哥向容若以x命起誓,到时候无论我人在天涯海角哪一处,千里万里之外,哪怕已经是在h泉裡了,都会赶回来见想念二哥的容若……」

那一夜,在容若应下了君王要求的那一夜,对情人疯狂的思念,扯断了他心裡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

他想见律韜,想让那人知道……容若想二哥了。

是那承诺,是那誓言,让他就算是在濒死时,都不曾真正感到绝望,他知道自己拥有挚ai之人的守护,所以再痛苦也不曾真正绝望过。

原来,不过都是哄他的吗?

终於,没有了强大的信念,容若再支持不住了,身心j缠的苦痛,排山倒海而来,乎乎要将他b至疯狂崩溃。

匡鏘一声,容若狠砸了手裡的酒碗,将桌上的那罈子也挥倒落地,在寂静的月夜之下,刺耳的碎瓷声久久不绝於耳,浓厚飘散的酒香,像是缠绕不去的疯魔,他站起身,逃似地离开这小亭,以及充满了过去梦魅的湖畔。

「爷!」徐行颯急忙拔腿追上主子的背影,心急如焚。

容若不停地往前狂奔,身形晃晃颤颤的,在奔跑之中,脸颊被树叶与枝椏刮伤了也浑然不觉。

他只想逃,想逃离与律韜一起共渡的一幕幕过去回忆,却在这一刻,绝望地发现了,在他的王府裡,到处都烙印他与律韜相随相伴的身影。

到处都是!

他想逃开对那人的相思成狂,最后却无处可逃,在这王府裡的每一处,都有他们一起走过的身影,这些年,他为律韜留了一个乾净没有任何回忆的毅王府,无论如何都不愿过府夜宿欢,就怕自己哪一天离开了那人的生命,还让那人活在沾着他回忆的居处,徒增无穷无尽的痛苦。

是他太傻,是他太自以为是,没想过或许有朝一日,是律韜先离开了他,厌弃了他,把他留在这个充满两个人回忆的王府裡,独自一个人,与过往痛苦缠绵,这一份痛苦,怕是要至死方休了。

曾经的ai多深,如今的痛,就有多深。

「爷,请不要再跑了,您的身受不住的。」徐行颯j次拉住了主子,都被挣脱,最后乾脆把人给抱住,急急的喊道。

他们主僕两人的追逐,引起了不小的s动,j个王府奴僕也追了出来,看着徐统领抱着他们王爷,他们的脸上表情有担心,也有疑h。

「行颯,让人去取把火来。」容若忽然不挣扎了,平静了下来,只不过那一份平静,幽幽淡淡的,教人感到不由自主的ao骨耸然,他看着徐行颯,昂起俊顏,嘴角舒开了一抹好天真无邪的笑。

「爷要火把做什麼?」徐行颯心裡有不好的预感。

「我想把这座王府烧了,烧得乾乾净净,把所有的一切都烧掉,把跟他的一切过去都埋葬在火烬裡,我也就解脱了。」

这一刻的容若,痛苦得不愿再去看、再去想关於律韜的一切,他只想亲手埋葬与律韜的一切过往,把ai给葬了,是不是就能不恨了?

就在徐行颯震惊得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时,「咚」地一声,小寧子从一g奴僕之中走出来,率先跪地,清秀的脸蛋爬满了泪痕,双手伏在地上,号哭道:「小寧子誓死跟着爷!」

在小寧子之后,j个奴僕也跟着跪下来,也同样高喊誓死跟着主子,越来越多奴僕丫环跟了出来,不约而同的在容若面前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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