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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凤传天书空起花之卷 > 第四章(之叁)(古代篇)

第四章(之叁)(古代篇)

最后,徐行颯也放开了手,从容若身边退开两步,单膝跪地,低头恭谨道:「行颯誓死跟着爷,生死听凭爷发落。」

容若看着睿亲王府裡j百人,在他面前乌压压的跪成了一p,好半晌,他说不上半句话,喉咙梗得发痛,又一颗泪珠滚落他的腮颊,只是这一颗泪水,是为了这些忠心誓死跟随他的人而落。

这时,银se的月亮从乌云之后探出,洒落了一地银霜,容若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那一轮明月,倏忽轻笑了起来,他烧得了这座王府,烧得了那一轮他曾经与律韜赏过的明月吗?

「哈哈哈……」容若想到了自己的痴心妄想,竟是大笑了起来。

小寧子等人不解,纷纷抬起头来,看着正在开心大笑的主子,一个个脸上都是诧异不解的表情,只有徐行颯面上没有表情,目光却是一刻都没有离开主子身上,他想自己往后应该不会再被主子成功激逗出任何表情与情绪了。

因为经过这一次之后,他想,自个儿已经是瞭解他家的爷哪句话是说真的,哪句话又是假的……他知道,主子那一句想烧掉王府的话,在出口的那一瞬,再真心不过了。

「ai卿此话当真?朕的容若真的说了,不肯给他二哥粮c?」

御书房裡,帝王不敢置信地问着前来稟报他军情的大臣,但是,相较於兵部尚书的忧心忡忡,帝王的嘴角却是隐隐的噙着笑意。

「啟禀皇上,臣岂敢拿这等大事说笑呢?现在大军在外打仗,粮c之事,事关重大,睿亲王虽然与毅亲王j恶多年,但是,看在昔日的情份上,也不应该在这危急关头,做出这等公报s仇的决策啊!」兵部尚书领着j个同僚,心急如燎地前来请皇帝主持公道。

不料,帝王非但不急不怒,嘴边的笑痕还不小心的扩大了一些,「依眾位ai卿来看,你们真的觉得朕的二皇子与四皇子彼此感情不好吗?」

「那当然!」眾人异口同声。

闻言,皇帝强忍住的笑,又禁不住猖狂了一些些,这些时日,对於容若的愧疚与忧心,让他往往都是眉头紧锁,鬱鬱寡欢,却不料今天听到了律韜请送粮c,但容若却是扣住不肯给的军报,他反倒是乐了起来。

呵,这才是他的容若啊!谁教这孩子惦记上了,包準是吃不完兜着走,哪怕那个人是律韜……也不知道他这个二儿子是怎麼惹恼容若的,但总之会让容若做下那麼狠的决定,肯定不会是小事。

「连你们天天跟他们一起议事理政都看不出来,看来,不是朕的眼太拙,被他们给矇了……咳!」皇帝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溜了一些不该说的s隐,连忙乾咳了j声,摆手道:「去去去,现在摄政监国的人是朕的四子,你们要表示不妥,也该向他说去,对於他的决策,任何决策,朕都是十二万分的支持,明白吗?」

「……是。」眾位大臣愣愣地回答,不太明白为什麼帝王越说越开心,说到最后竟然大咧咧地笑了起来,他们虽然疑h不解,但在他们看来,这似乎是帝王近半年来,表现最开心的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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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篇近六千五百字,咱终於知道自己为何痛苦了!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一篇裡,在稿子上是有分细明标楷的,以读实书而言,中间穿cha的两段回忆,会很简单易懂,但是,在这儿就看不出来了,但咱想自个儿的写法,只要你们细读,还是可以分出来的,最后他们家的父皇逗乐了一把,他说起来是一个很可ai的父亲,先前的手段,只是b不得已而已。

下一篇预告: 凯旋 。

特别番外《子矜》(之十叁)凯旋

在战场上廝杀打斗,即便最后打了一场大胜仗,但是在杀得你死我活之间,必定会有伤员;大军远行征伐,餐风露宿,必定会有病员;两军对战,必定是以消灭敌方的将士为目的,不择手段,投毒放火的事情,也是常有的事。

如何能够好好照顾预防,并且医治这些无日不出现增加的伤病将士,也是将领行军带兵的一门重要学问。

律韜对於军中的伤病员医治相当重视,即便是在战况最危急之时,也必定亲自督促,事必过问,绝对不教士兵们以为负伤了之后,就会被军队遗弃不理,凡是在他的军中,为了衝锋陷阵而负伤之人,必定得到最好的医治,若是不幸身亡,军队会给予厚葬,将功勋赏其家人宗族,发令当地官府代为好好照顾。

再加上他铁面无s,严刑明赏,并且做到「赏不逾日,罚不还面」,也就是奖赏及时,绝不过夜,施行该有的惩处之时,哪怕一转脸的时间,他也不耽误,而且有过必罚,不讲情面,尤以临战退怯者,甚至於会加以重刑。

在赏罚分明之下,激励许多将士乐於上阵杀敌,得到军功,或是封爵,即便他们不幸伤亡捐躯了,他们的功名与富贵,会转赐予他们的家人,由家人宗族们代为领受享用。

所以如今天下人都知道,毅王爷的玄se大军,宛若猛厉的黑se风暴,敌人闻之丧胆,凡大军扫荡之途,敌人无不血流成河,溃不成军。

只是,就算毅王身边的将领,都知道自己的主子从来喜怒不形於se,但是,他们都是跟随律韜多年的老手下了,多少可以感觉律韜此次在打了胜仗之后,非但没有任何喜悦,平日裡也总是抿­唇­不语,脸sey鬱。

大军即将凯旋回京,除了常驻的军队之外,j万名将士要踏上归途,其中不乏伤兵残将,一路上需要的援助不少,朝廷与各州县官府都必须做好準备,不过在j年之前,律韜与容若在联手平定他们大皇兄的叛乱之后,有鑑於敌我双方伤员病将甚多,哪怕是投降的士兵,也都是天朝子民,也都需要良好的救助,伤好之后助其还乡,不让这些人流离失所,成为新的隐患。

所以他们连袂向皇父请命,在各州县府成立「医y院」,使还乡的伤员病将可以逐州医治,直至这些人安然返抵乡门为止。

当年,容若得到律韜的支持,对於医y院制度的推行,丝毫不遗餘力,他尤其注重在战争进行的期间,除了医y院之外,必须增设临时的「安乐堂」。

这样的设施,j十里远,便设一处,在大军结队发遣还乡其间,只要将士凭着军证,就可以到这些地方得到救助,饿了可以吃饱,伤了可以疗治,倘若最后回天乏术归不了家,官府会帮死者下葬,落土为安。

因为已经行之有年了,所以,这一次大军凯旋,遣返将士归家,很多设置都是拣现成的,得到良好照顾的将士们,因为心有所感,对於先前睿亲王不加派粮c给他们的怨言,在这段期间少了很多。

当然,他们不敢大肆抱怨,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谁说了一句睿亲王的不对,说他不慈不善,截断粮c,迟迟不派送,意图使大军吃败仗,要是这些话落了口实,毅亲王绝对严惩不贷。

眾人不由得纳闷,天下人都知道这两位王爷早就不合了,为何毅亲王明明在这次的事情吃了亏,却还要维护弟弟的名声呢?

这一次,无论是律韜的近臣或是疏从,谁都猜不透他的心思,勉强要说能够知道一二的,大概只有随从元济,以及他的两位亦手下亦好友之人——京远春以及孟朝歌,但即便是他们,也都未曾亲耳听律韜吐露过半句心声。

哪怕只是隻字p语,律韜都不曾对任何人说过,凡是关於容若的事,律韜都不会对任何人谈论或是批判。

谁也不允批评他的容若,不允许侮辱他的容若;从来,齐容若就是他守护在心上最重要位置上的瑰宝,重要到他不惜在心上划了一道伤口,生生的将这瑰宝埋进血r裡,再慢慢让伤癒合,让它与他的每一吋血r黏长在一块儿。

好让今生今世,没有人可以将齐容若,从齐律韜的心裡取出来。

只是未曾料想到,那麼多年过去了,他原以为已经长成了自个儿骨血的那一块瑰宝,竟然用那麼狠的手段,来提醒他,它并不属於他。

「末将参见将军。」

军医梁敬渠刚为一名将士包扎完受伤的手臂,看见刚巡视问完伤兵的律韜走过来,连忙拱手参见。

根据医y院的规矩,凡是伤将病员,在养病期间,对於比自己高阶的将领都不必行参见礼,同理,正在为士兵裹伤治病的军医,也不必行礼,但此刻的梁敬渠手裡正没有活计,所以依照军队律令,他必须对律韜行参见之仪,而他虽然身为军医,但是领有军阶,所以谦称末将。

律韜摆手,示意梁敬渠免礼,冷淡的目光环视了军医行诊处一遍,这个地方的摆设,与一般的医馆大同小异,只是各式的y柜样式比较简易,方便行军挪置,不过这座医y院宽十间,深叁进,收容了j百名伤员,离大军驻扎之处不远,一般而言是不会轻易挪动地方的。

但行军打仗,难免会遇到军队迁防,y物是军队赖以维生的重要物资,若是遇到敌军佔领,搬不走就是要烧掉,绝对不白白便宜敌军,所以设置简易y柜,方便危急之时,可以有多少搬多少,绝对不轻言弃置烧毁。

「这裡的y都还够用吗?」律韜收回目光,淡然问道。

梁敬渠点头,笑答道:「都还够用,请将军不必担心,这段时间,已经有不少将士结队返遣回乡,来这儿医伤的人少了很多,将军应该不是只想来问y是否还够用,是来给末将换y的吧!请您把袍f脱掉,让末将给您查看伤势吧!」

律韜不置一词,动手将玄se的袍f与单衣敞开,脱繫在腰间,露出了以白布条扎裹的­精­壮x膛,伤处在后背的左肩胛上,只是伤处范围颇大,所以在包裹时,以环绕的方式绕成了一圈。

梁敬渠示意律韜坐在一张长凳上,熟练地解开包裹的布条,露出了以桑白p覆贴的伤口,因为这个伤口,是被砍伤力极强的陌刀所伤,pr断裂得厉害,所以在医治时,以桑白p做线缝合,再以桑白p覆盖裹起,每次换新的桑白p时,一併涂上新桑白p汁。

梁敬渠先检视伤口周边的p肤没有发炎,才再动手取下覆在上面的桑白p,因为伤口不小,所以桑白p的用量不小,让梁敬渠不由得感嘆道:

「还好此次朝廷派人送来的粮车裡,一起给了j大箱的桑白p,士兵们都说此次睿亲王迟送粮c,是心存不义,但他们不知道,还好有这j大箱的桑白p,才让这次的伤员的亡损降到了最,寧可少吃j口饭,也绝绝对对要死抱住这j箱生r合骨的桑白p。」

闻言,律韜嘴角微撇,没有回话,在梁敬渠检视完伤口,说pr没有发炎,正在復原当中之后,才开口幽沉地问道:「能好全吗?」

「能,不过需要一点时间。」

「多久?」

「将军这伤极深,必定要缓缓养好,日后才不会犯下见风就痛的ao病。」

「本王只问,多久?」

对於律韜压沉了嗓音,彷彿质问般的口气,梁敬渠愣了一下,心裡原本就莫名的感觉,此刻更甚了,从律韜受伤以后,这二十天来,必定按时来给他换y,但是说很在意这伤口的癒合状况,却又不像,因为对於伤口如今的状况绝口不问,若是开口问了,只问何时能好。

「至少再一个月吧,还好是入秋了,只要好好养,就不会发炎,但不可能再更快了,再快这伤口子收不了,伤与病一样,都要好好将养,y施多了反而会扰乱其癒合……将军可是担心这伤好不了吗?」梁敬渠忍不住开口试探。

「不是。」

在简短回答之后,律韜便沉默了,目光淡漠地看着前方,任着梁敬渠为他更换新的桑白p,在换y敷料之间,难免会撕扯到伤口,但是他却是一声都没吭,好像那一块受伤的p肤不属於他。

梁敬渠却是看了心惊胆跳,虽然经过了j日的换y疗伤,但是那一处被陌刀所伤的血口子依然狰狞骇人,梁敬渠身为军医多年,见多了p伤r痛,要是这伤在平常士兵身上,此刻他早就听到了哀号连天,但是伤在眼前的毅王爷身上,竟然像是关公刮骨疗伤,丝毫面不改se。

当年,据歷史闻载,关公至少还有在疗伤之前喝了j大杯酒,与友人下棋以为分心之用,相较之下,他面前这位毅王爷忍痛的耐力,似乎更胜一筹,果然不愧亲王封号「毅」一字。

「将军,敢问您的伤口……真的不疼吗?」梁敬渠涂完桑白p汁,敷上桑白p之后,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闻言,律韜侧转过头,看了这位好奇的军医一眼,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连气都没吭一声,便回转过头,直视着前方,就算前方只有一p粉白的土墙,他仍旧是定定地看着,原本严峻的眸光,却忽然变得柔软了。

「二哥,疼吗?」

一连j日,这句话似乎成了俊美少年的口头禪,从他甦醒之后到现在,不知道已经问过j次,而对着随行的御医,则是追问:「我二哥何时能好?」

少年总是这样殷殷切切的追问,反覆的将他翻身查看伤势,虽然不时地牵动伤口,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但是,律韜从不喊声痛,一声也没喊过,任着十五岁的少年折腾他,也丝毫不悔为了保护少年,抱着那纤细修长的身躯,跌落丈深的谷底,而导致伤痕累累,姑且不论被利石划破了j道深深的血口子,光肋骨就断了两根,他连想都不敢想,倘若他没有策马追上失控的马匹,没有及时在悬崖之前抱住了他最ai的弟弟,该会是如何……那结果,律韜连想都不敢想。

「不疼。」他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刚才被容若翻过的长躯,被牵动的伤口仍旧丝丝地痛着,但对着容若,他永远笑得极温柔。

「你骗人。」

容若伏在床榻边上,相较於他二哥严重的伤势,他只有手脚一些pr伤,在跌落之际,他的脸埋在二哥的x怀裡,连一丝伤痕都没有。

「没骗人,只要疼的人不是容若,二哥就不会觉得疼。」

「所以才说二哥骗人。」俊美的少年别过脸,不看他的二哥,在静了好半晌之后,一手揪住了x口,闷声说道:「我这儿很疼啊!二哥没感觉吗?」

没想到少年会说出如此剖白的字句,律韜愣了好j瞬眼的功夫,才缓缓地伸出大掌,把少年的脸给扳回来面对他,看着那张从小就白净如玉的俊顏带着一点儿埋怨,以及难过不捨,眼眶微红地瞅着他。

「放心,二哥一定快快好起来,不教容若为二哥心疼。」

话落,他按下了少年的后脑勺,吻上那俊秀的眼眉,对於这一份逾越了兄弟之情的亲暱,少年没有挣扎反抗,只是顺从地闭上了眼帘,让他啄吻的­唇­间,尝到了沾在浓睫上的眼泪咸味。

那滴泪,明明味道是咸的,但是滋味滑落他的心底,却成了无与l比的甜,成了他心上永生难忘的印记。

从此,一切的一切,他都依着他的容若。

只要容若开心了,他也就开心了,再无它求。

所以,一直到今天,律韜都不愿意相信,他的容若竟然对他如此的狠心,在军情紧急的存危之际,竟然做出了不给他加派粮c的决策。

存了心……要将他b到绝境裡吗?

有粮c,军心易固,无粮c,军心易散,他不相信以睿亲王齐容若从小修习兵法,运筹帷幄的手段,会不知道这一点!

或许,容若真是存心b死他呢?任谁对他使出这种手段,他都不会吃惊,但唯有他以为两心相许的四弟……他无法接受,但是这段时间,他不断地回想起离京之前容若对他的冷淡疏远,或许就是在为后来的一切做铺陈吗?

容若……二哥从来无心於帝位,世人不明白我的心思无妨,但你该知道二哥为了你,一切都可以退让,你不需要对二哥使出任何手段,二哥就愿意把自己的x命拱手捧给你,难道,你还不相信二哥对你的一p真心吗?

律韜驀然泛起一抹苦笑,想他的满腔炽忱,就算在心裡呼喊过千万遍,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人也根本不会听见。

「二爷,就知道你会在这儿。」京远春走了进来,一手勾着个小酒瓶,从来热ai杜康佳酿的他,自从打了胜仗以后,天天都不知道从哪裡搜刮美酒,他的另一手则是勾着军师孟朝歌的肩,一副咱们哥俩好的样子,完全不管孟朝歌不想理他的不耐烦表情,对着梁敬渠说道:「好好给将军养伤,这伤要好得快些,不然我们都休想回京享福去了!」

梁敬渠闻言不解,为什麼将军的伤,会跟回京扯上关係?虽然,军中j名高阶将领都在疑问,明明已经打了胜仗,很多散兵也都发遣返乡了,但是将军却迟迟没有宣佈要拔营凯旋,最玄的是,朝廷方面也没有派人来c促。

律韜对於京远春的说法,只是沉默以对,伸手取过京远春手裡勾着的酒瓶,但是才接过手,就听见京远春笑呵呵说道:

「二爷,你到底想不想这伤快好呢?喝酒行血气,会让伤口起炎症,不是远春我特别喜欢恐吓爷,上回一个十天就能养好的小伤,因为贪杯喝了j口,y是拖了个把月才好,梁军医,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啊?」

「是,受伤之人,不宜饮酒。」梁敬渠附和点头,心裡隐约觉得,京远春他们是知道将军急切要把伤养好的原因,而见到律韜只是顿了一下,就把酒瓶还给京远春,他便知道了律韜想要伤好的心,是真真急切的。

这时,律韜抬起头,看着孟朝歌,沉默了许久的他,终於沉缓开口问道:「京裡还是没来人吗?」

「是,朝廷还是没派人来c,好像我们一辈子驻扎在这儿都无所谓似的。」孟朝歌伸手隔开京远春的拉扯,眼神看起来颇嫌弃这人身上的酒气,「二爷,眼下我们拔不拔营,全等着您一句话。」

孟朝歌的嗓音不轻不重,不急不快,就只是悠徐的在陈述着一个事实,他也是个知情的人,虽然他的爷从未吐露过一字半句,但是,他的心眼从来就比京远春他们细腻许多,他知道……或者说猜到了,律韜迟迟不发令凯旋回京,心裡是在怕些什麼。

在孟朝歌说完之后,没有人接话,在场包括梁敬渠,叁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的将军身上,而律韜的视线则是胶着般,看着那一面白se土墙,如刻凿般的刚俊脸庞,此刻的表情更是冷y如铁石,眼神也不復刚才注视时的温柔,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慢啟­唇­道:

「传本王的命令,全军拔营,我们凯旋回京!」

特别番外《子矜》(之十四)暗香

在率领大军返京的路途上,律韜曾经想过无数次,与容若再见时的情景,却不料他们久别之后的重逢,竟然只是匆匆一瞥。

然而,却仅仅一瞥,便夺去了他全部的心魂。

数个月的分离互不过问,对这个心ai弟弟无穷无尽的思念,律韜甚至於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想疯了,再后来,他们之间起了延迟派送粮c的争端,原以为为此而生的怨与怒,可以消弭掉一些在他心裡如野c般疯长的思念。

但是,当他在「迎将台」上看见那张俊美的脸庞时,才发现哪怕齐容若成了他在这天底下最恨的人,他都仍然会倾心ai着。

谁教这人,已经教他给埋进了他在心上狠狠割开的伤痕裡,埋得太深,埋得太久,如今已经长进了他的骨血之中,融成了一块儿,再不能分割。

当初,他只是想将这人紧紧地护着,就搁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却不料,最后却是这人只要一有妄动,就能够教他痛彻心扉。

大军抵京之时,已经过了白露,未至秋分,凯旋回京的军队,除了当地的长驻军以及各地徵召的兵班,真正随律韜回京的军队不过万餘名士兵,其中有不少都是长年追随律韜的手下,其中有千餘人,更是律韜亲手教出来的­精­锐,在这群­精­锐之中还有不少人,先不论以一挡百的武功,就论带兵打仗的本领,也都是足以担当大任的一员猛将。

起初,从将领率臣到士兵,大伙儿们心裡都以为将军下令拔营凯旋得晚,想必也不会兼程赶路,这一趟回京的路途,至少j千里路途,料想他们抵京时就算未至霜降,也至少应该已经过了寒露的节气,想想也好,刚好回京领赏过冬,抱媳f热炕头,等着过一个好年。

只是,当拔营开始日夜兼程赶路之后,大伙儿们就知道他们都错了,什麼将军不愿意回京的议论,在他们每天赶路,赶得累到像一条条老狗似的时候,忽然都成了像梦一样的假象,多少人找上了孟朝歌与京远春代为求情,说他们寧愿回去跟敌人打仗,求他们去跟将军求情,说这种赶路的进度,会让他们这一个个铁打的男儿郎,都累死在半途上。

但是,对於他们的请求,孟朝歌只是神秘兮兮,微笑不语,京远春则是豪爽的请他们喝一大碗酒,说声「辛苦了」,以至於最后当大军终於抵达京郊的营地,才甫安顿好,甚至於有人来不及铺被,沾了地就昏睡过去。

律韜不是不知道他的手下们个个怨声载道,但是他止不住……当他下令拔营凯旋回京的那一瞬间,他便止不住想见容若的归心似箭,他对容若的所有思念,都在那一刻倾溃而出。

大军抵京,最后追随律韜进入京城的部眾,只有不到六百名的率臣以及在此次战争立下莫大功勋的将士,他们大半都是骑乘在马上,接受百姓们夹道欢呼,在中道的尽头,则是列班的文武百官大臣,而律韜的心思与目光,只有容若所佇立的迎将台,在与那人四目相j的那瞬间,在他心裡喧闹的思念,静止了。

秋日的青天,白云苍狗,风在吹扬,暖y之中挟带着一丝丝白露的寒意,并非是太冷的天,甚至於可以说是温暖的,所以,在这种天候裡,已经穿上氅子的容若便格外的显眼,彷彿其它人都还在过秋,他已经身在冬日裡,彷若冰肌冷骨的傲雪之梅,淡淡睥睨的眼神,透出了与尘俗格格不入的孤高。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h昏。

数个月不见,此刻的容若,竟教律韜不由得想起了这两句诗词。

律韜坐在黑se骏马得高背上,抬起沉峻的双眸,直勾勾地盯住了高台上的俊美王爷,在四目相j的那一瞬间,容若冷似傲雪之梅,而他刻意冷淡以对的眸光,则成了一泓临照梅影的清池。

梅冷水清,相顾无语。

他们之间,曾经多少缠绵温存。

如今,却只餘下了过往残留的情愫暗香,隐隐在浮动。

就在律韜屏息,等待着容若步下迎将台,进行犒劳将士的章程,却没料到竟是他们的六弟青y接替了这项任务,当律韜看到容若的身影从高台上消失,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七八分酷似自个儿长相,却是总是一副嘻p笑脸的ao头小子走过来之时,险险一瞬间,有想拔剑砍下去的衝动。

年方十八岁的青y,虽无军籍,却是一身戎装,是他拗着四哥给他这一身打扮的恩准,他走到律韜面前,嘻嘻笑道:「二哥,四哥说他累了,接下来的事,就由弟弟青y我来代劳,你瞧我这一身英姿颯爽,还行吧?」

j个就近听到青y说法的将领,无不是一脸无奈的表情,想你大爷自个儿都夸说英姿颯爽了,我们能说不行吗?

律韜对着这个六弟,从来没有好脸se,他的面se沉如水,寒声道:「说一声累了就由你这个小子来代劳,天朝的堂堂四皇子,何时成了这般的浑帐东西?代皇父迎将犒军之事,事关重大,岂容得你们这样胡闹?!」

「二哥,哪有胡闹,青y可也是堂堂天朝六皇子啊!」青y不太f气,拍x脯回嘴,虽然被他家二哥浑身迸s而出的寒意给慑得浑身汗ao都耸了起来,但还是y着头p,给自己争面子争骨气。

想他齐青y生平没什麼好自豪的,但是往往想到他家二哥与四哥那麼出se,他就觉得自己必然不会差到哪裡去,只要这麼一想,就什麼都不怕了。

所以,律韜和容若往往想不透,为什麼他们的六弟有时候会忽然一颗憨胆向横生,做出他们都要捏把冷汗的狂事?原来,是仗着他们这两位哥哥都太厉害,他身为亲弟弟,只要跟着哥哥们有样学样,应该至少也可以学像七八分……应该。

「本王回府,你们自己看着办!」律韜懒得再跟青y废话,心裡被容若c率应付的态度惹得一肚子火气无处可发,策马迴身,驰骋离去。

「啊……我家二哥和四哥都走了,那接下来该怎麼办?」青y一脸困扰地搔了搔脸颊,在心裡委屈却也骄傲的觉得,他家两个哥哥今天都好y稚不懂事,今儿个就他齐青y最懂事,最识大,只是事情演变至此,他心裡也是懵了,回头望向列班的文武百官,想从他们那儿得到建议,却在这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道音se极清亮的男子嗓音,对着他说道:

「照章行事,把该演足的章程演完,然后,各自回家。」

青y回头,循声找到了半个人站在京远春身后的孟朝歌,略一沉y,然后便是一脸笑瞇瞇的,再转头对大臣们问道:「请问你们有谁能够提出比我们家孟哥哥还要好的建议呢?没有的话,就照着我们家孟哥哥的提议,该g嘛就g嘛!把这些冗俗早点给照章演完了,本皇子就早一点放你们回家去!」

相较於律韜不近人情的冰冷,容若总是教人望而难亲的贵雅,总是一脸笑呵呵的青y就教人毫无戒心,大伙儿被他的话给逗笑了,原本该是严肃的犒军仪典,忽然成了极有趣的乐活儿。

其中,只有一个当事人默默在心裡吐嘈他:谁是你家的孟哥哥……

就在京城中道的犒军仪式仍在进行之时,一辆马车从那儿离开,直往睿亲王府驶去,车裡坐着容若与徐行颯,只是说坐着,比较像是容若无力地偎靠着徐行颯的肩臂,紧紧地闭着双眸,白净的俊美脸庞透出了一丝惨青。

「爷,我们就快回到王府了,请再忍忍,就快到了!」

徐行颯一脸的忧心忡忡,只是碍於主僕之别,他不敢逾矩抱住主子,只是j次马车驶得太快,路行颠簸,他只能及时伸手把人给扶住。

「嗯。」容若的声嗓虚弱,勉强逸出一声轻吭,他全副的力气已经在刚才故作淡然走下迎将台时用罄了,若说他再有一丝力气顽抗挣扎,也仅仅只剩下紧闭住双眸,不教泫然於眼睫的泪水落下。

这段时日,寸步不离主子身边的徐行颯,比谁都知道自从数天之前,大军即将抵京的军报送到之后,他的主子便再无一日的真正安眠,夜裡总是辗转反覆,难以入睡,j天的欠眠,让早前养好一些的身子,又差点要垮了。

昨晚更是彻夜未眠,一个人在静斋裡独坐至天明,当他今儿个清早,天将明未明之时,进了静斋,还未开口关切询问,就看见主子缓缓地抬起头,望着门外依犹昏曖的天se,啟­唇­嗓音轻浅道:「行颯,我二哥要回来了。」

自那之后,他未再听主子说过半句话,就像是一具行尸走r般,让人穿戴朝f着冠,就像是一个粉墨登场的戏子。

淡漠至极的表情,彷彿这一切,不过就是一场戏。

一场迎将犒军的戏演到了不久之前,用着极勉强的脚步,走下高台,面se苍白如雪,似乎就要喘不过气,捉住了他的衣袖,好困难地吐出声音道:「行颯,送本王回府……快。」

马车行进之间,徐行颯撩起车帘探看路途,眼看着马车快要抵达睿亲王府的时候,他终於忍不住说出了藏在心裡,一直想说的话。

「爷,这j个月,在京中发生的事,二爷是不知情的。」

「本王知道。」一切都是容若亲手策划,他又如何能够不知道呢?从来,律韜就极信任他,表面上虽然与他j恶,却是拱手将京中所有的坐探暗线全数都让了出来,j由他发落差遣,只要他人手安排得当,再让徐行颯从中截断消息,就能将律韜瞒在鼓裡,最多,也只能得到朝廷大臣那方面的说法而已。

「那爷又为何……?」

「为何不睬他吗?」说完,容若顿了好半晌,冉冉地睁开雋眸,眸中染着一层薄薄的淡红,那红是泪,也是一夜未眠的疲惫,「行颯,你要知道,齐容若是一个很自s的人,再自s不过的人了,倘若,我和二哥可以长长久久的两情相悦下去,教我拚死我都愿意,若然不能……若然不能呢?行颯,我会不会……会不会其实什麼都没有了呢?」

没了皇子尊贵的血统,没了江山,没了依恃,算计了自个儿的二哥,也把从那人手上得到的宠ai呵护给算计掉了。

曾经的齐容若有恃无恐,再险的招都敢使得出来,如今的齐容若,却已经是退无可退,只是逃避着不敢去正视自己什麼也没捉住的双手。

对於知情之人如徐行颯者,他已经没有什麼不可以说,但也已经无话好说,轻吐了口气,容若再次闭上双眼,不愿意去想律韜刚才朝他投来的淡冷目光,但再不愿意,却仍旧是不断地想起。

被那淡漠的冷意,一次又一次地,螫痛了心。

特别番外《子矜》(之十五)情笺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h金甲。

自古以来,j花以seh为正,所以又称h花;世人谓jx介烈高洁,不以百卉同其盛衰,肃杀金秋裡,仍旧圆华高悬,故将j花比作有德君子,自古以来,咏j之诗成千上百,多不可数。

然而,在容若的眼裡看来,在这些诸多诗句裡,都不若h巢所作的《不第后赋j》,写j花临秋沐寒挺立,浓香漫满京城,以笑傲风霜的孤傲之姿杀尽百花,更来得豪气壮阔,j句话,为幽雅的j,多添了j分铁錚傲骨。

一个「杀」字,画龙点睛,道尽了入秋后,渐冷的寒天,肃杀了百花,终至遍目所及的萧瑟与悲凉。

虽然一连j日天晴,但是,寒露过后的天候,已经有很明显的冷意,但是今天一早,容若仍是让廝僕卸下了静斋北面的门扇,以往只有在夏日裡才会卸掉那j扇门,以求室内明亮通风。

一般而言,秋冬日裡是不卸这j扇门的,就怕从北边吹来的寒风会灌进来,今日一早,入秋的寒意又显朗了j分,所以小寧子一边让人卸门扇,一边对着主子嘀咕,哭丧着脸说自个儿每天吃不下睡不着,就是担心主子的病云云,最后是容若让他在卧榻近处,多放了一个烤暖的火盆,小子才肯罢休。

火盆裡的堆炭旁,沿着周围放着燻烤的y材,从迎将那一日大感不对之后,这j日,容若除了汤剂y膳之后,就连沐浴的汤水,以及烤火的盆裡,都添了太医院额外送来的y方,说是可以缓解他的心绪。

这也是容若想让人卸掉门扇的原因,这j日,无论吃的喝的,烤的蒸的,都是y材味道,他生平最憎苦y味,往往吃y时,能少饮便不多用,现在却觉得他全身上下,每一个ao孔,每一根ao髮,甚至於是呼出的每一口气息,都透出了浓厚的y味,让他j乎都快要憎起自个儿了!

今天轮值到睿王府,为容若问脉的是郭太医,他甫被廝僕领进静斋时,看到斋室北面的门扇被卸下,迎面有寒风吹送,先是一愣,然后嘴角不自主地抿紧,最后是看到容若半倚在卧榻上,披裹着紫狐围领暖氅,腿上盖着小被,一旁烤着两盆子火,才没有连眉头都皱起来。

容若看着老人家的脸se瞬息万变,一度张了嘴又閤上,最后故作镇静无事为他请脉,在整个过程之中,容若噙起了一抹近日裡难得见到的笑,那笑,看起来顽p淘气,像是恶作剧的孩子般,为自己能够教长辈感到困扰而大感得意。

在郭太医专心凝神请脉的时候,容若含笑的目光,一直落在北面的那小院相较於其它地方,有何特殊之处,就是除了铺设用来行走的石地之外,院子裡无处不是绿意葱瓏的青苔,平时以米汤浇灌,雨后便会长出青苔,为了将这些绿苔养得浓绿均匀,平日也需要妥善维护。

夏日裡,小院满目皆绿,到了秋天,叶红杏h,添上j盆子的金j,将那满绿的苔衣衬得格外耀眼夺目。

容若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那金秋裡少见的浓绿,眼眸裡不自觉地抹染上难捨的眷恋,日子再冷一些,那浓绿也迟早是要冻萎了的。

「四爷。」郭太医在把完脉之后,面se忧虑,在收手之时,不忘为容若把撩到腕上的袍袖给掩实,不让那苍白的肌肤见到一丝风,他在太医院当差二十年,可谓是看着容若从小长大的人,「四爷,当初下官万万不该答应您的要求才对,那一帖子y,下得太猛了,留下的后果,下官怕四爷的身子,没能吃住那yx,怕是……落下病根了。」

容若回眸,在听完郭太医的话之后,沉静了半晌,原本噙在­唇­畔的笑有短暂的凝滞,但很快又随着一声笑喟,再度扬起了好看的弧度。

「一切都是容若的主意,请郭太医切莫自责。」说完,容若收回搁在枕山上的手腕,以另一隻手握住,目光低敛的神情,意外的平静。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日病况的反覆,让容若早有心理準备,所以当他听郭太医说落下了病根的时候,并不会感到太过意外,只是如此平静的接受,却是连他自个儿都始料未及。

相较於容若的平静,郭太医的心却是堵得难受,就算眼前这位皇子让他不必自责,但那帖子y是他亲手调配的,他知道当初的情况太过紧急,不容他再想得更加仔细,但若是有机会可以挽救,他无论如何都会想试试,至少在在拿捏y材份量时候多想想,或许就不会有今日教人难以接受的后果了。

「四爷,歇歇吧!留得青山,才是万年之计。」这句话,郭太医不知道已经劝过j次,明知道被听进去的机会渺茫,他还是忍不住再说一次。

容若扬眸,笑睨了老人家一眼,「能歇的时候,就歇了。」

「四爷,请千万保重!」郭太医被容若语气裡的漫不经心给骇了一跳,总觉得这句话裡藏着j分厌世轻生的意味,连忙起身拱手,郑重请求。

容若知道老人家误会了,却不解释,只是笑了起来,开心的样子教郭太医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想四皇子果然心思异於常人,教人费解。

在郭太医离去之后,静斋裡又剩下容若独自一人,他静坐了p刻,才掀开了小被,起身离开卧榻,走到了北面的小院槛儿前,看着那一p幽静,想起了当初在建府时,他与律韜二人,为了王府裡外的陈设费心不少。

他的二哥宠他,总是把最好的留给他,当初毅王府早建了j年,蒐罗到不少上好的建筑材料,但最后所用的木材石料,处处样样都不如睿王府,因为最好的,他的二哥全留给他了。

那时候,他们兄弟感情要好,他二哥简直怕人不知道自个儿有多宠他似的,什麼东西是最好的,就往他这儿送什麼,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除此造材之外,毅王府的各处园林亦乏善可陈,不似睿王府可以赏四时分明的景致,人们都说毅王爷天x刚冷木訥,对於起居不甚讲究,只有容若知道,那人在指点睿王府的建成时,可讲究挑剔了,静斋北面这一处以苔生绿的小院,就是那人连一花一c一木一石,都细细挑过的成果。

「爷。」徐行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容若闻声回首,好半晌才开口问道:「走了?」

「……是。」

「留了什麼话吗?」

「明日再来。」

「嗯,知道了。」

容若嗓音好轻地说完,一抹浅浅淡淡,却似带着春风般的笑容,泛上他苍白却依犹俊美的面庞,想他二哥说着那句话时,不知道多无奈的表情,毕竟一连来了j天,都被他命人挡在门外,一度他还以为那人会y闯进来,凭着高强的武功,即便是身手厉害如敖西凤,怕是都只能挡住他二哥小半个时辰而已。

真难为了那人,最后都耐着x子回去了。

「行颯,还在吗?」

「在。」

「明天……明天再来,就别拦了。」

「是。」

容若可以听出徐行颯的回答声中,明显地鬆了口气,他为之失笑,知道他的统领是故意要让他主子听出来,这段时间要阻拦一位武功比他们都还高强,身份比他们更高贵的王爷,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苦差事。

重要的是,他们都觉得主子早该把二爷给放进来了,那一段日子,容若为了思念律韜,多麼的煎熬难受,他们都是亲眼见过的。

容若静默了一会儿,转身离开门边,走进内室,从暗柜裡取出一个锦匣,打开匣子,取出了一个带翡翠坠饰的奇蓝木莲花囊,花囊雕刻成球形,设有可以开閤的盖子,裡头可以装些香料或是中y,囊上繫了丝绳可以佩带。

虽然,这囊裡已经许久未曾装过香料,但是奇蓝本有香气,在容若打开匣盖之时,一g关存以久的香气扑鼻而来,曾经,这花囊随在容若身上,形影不离,因为这囊盖裡,锁住了一个很­精­巧的小木筒,约莫婴孩的姆指大小,裡头装了一张捲起的素纸笺,纸上只寥写了j个字。

后来,容若再没佩带过这个花囊,因为这个莲花奇蓝香木囊是律韜赠他的,在律韜那儿有一个成对的,囊裡也装了一个盛着素纸笺的小木筒,为了在人前装作感情不合,他们将一起配戴过的花囊取下了。

容若挲揉着球形花囊上­精­巧的雕刻,在这囊裡素笺上的字,是律韜所写的,而在律韜那囊裡的素笺,则是他所写的,那日,他们在这儿,半是笑闹,半是认真的给对方写下了诺言。

他们一起提笔,各自写下了心中所想,那时候,容若原以为自己写了「至死方休」,已然是情真意切,却不料,律韜竟然写下了「死生亦随」,教他见了久久说不出话,回头看见律韜敛眸看着他的字笺,姆指腹心挲着那一个「休」字,眸裡含敛的笑意,似是带上了一点苦涩。

有一瞬间,容若为自己轻易言休,而对从来将他放在心上最重要位置上的男人感到无比的愧对与歉疚。

从迎将台回府那一日,容若找出了这个莲花香囊,想了许多许多,想他真的比不上他的二哥,总是不争气地轻易言休,忘了……那个总是宠他上了天的男人,生死都是要随他的……

特别番外《子矜》(之十六)隔世

这些日子,律韜为自己能够沉得住气感到不可思议,若换作是以往的他,或许早就诉诸武力,非见到容若不可了。

只是真以如此强y的手段见到人了,又如何呢?

律韜心想他或许并非沉得住气,而是从始至今,从心上那人所感受的每一分疏远与冷漠,教他一开始感到恼火,终至如今温度渐凉,冻成了冰霜。

在任谁都看洞悉不了的平静表面之下,只有律韜再清楚不过,这段日子,在他的x口,有着热度如烈火般焚烧,却也同时有一g冰冷,让他一半的灵魂,如浸蜡月冻霜,呵气成冰,而这一切只为了……容若。

一连数月没有主子在家的毅王府,虽然府中奴僕维护打点一切如常,不过在这金秋时分却是毫无美景可赏,只是应景的摆了j盆j花,堂前j盆大小金h,一ph澄显得富贵华丽,渐次摆了j盆金铃j,相较於小金h的蕊心微红,金铃j则是红中染了浅青,花瓣顏se鹅h可人,在秋风送爽的y光之下,这些j花彷彿一瓣瓣都要生出金光一般,十分眩目璀璨。

不过,那些j花开得再美,此刻坐在小亭裡煮酒的律韜与京远春、孟朝歌j人连投瞥一眼都懒,实在是放眼所及的园子太过贫乏,显得那些j花太过张扬,还不若亭子顶上以及周边长得茂盛的地锦,在深秋之际陆续转红,一缕缕一串串,像是锦绣般披掛而落,还来得动人j分。

总管元济有心,但人说巧f难为无米之炊,对於元济来说,他只能挖空心思弥补原本在建府之初就不曾细心筹划的空洞园林,只是他们毅王府的园林真的是乏善可陈,就连想要摆应时的j花,都不敢多摆,就怕太过盛放的j花,反而衬得他们王府本身在景致上的空白苍凉。

元济记得当初他家爷让人觅到了极佳的叠石假山,后来造园师傅依着叠石的形制,分别造了四座四季皆可欣赏不同景致的假山,打算设在王府的园林四周,不过景图才描好,假山基都还未打稳,就被他家爷一声令下,吩咐把那些叠石妥善留存起来,往后有更好的用途。

想当然,最后一定是用到了四爷府上去了啊!

此时,亭裡起了两个火炉,风炉裡红火彤彤,上头温着酒壶,另一个炉子上则是煮茶。

酒是京远春嚷着说要喝,还自备了好酒过府,茶则是元济为主子準备的,不过酒温好了之后,律韜让京远春在倒酒时,也示意他给自己斟上一杯。

京远春与孟朝歌相视一眼,互相j换了个眼神,虽然心有迟疑,还是把酒倒给了面沉如水,一看就知道心情糟糕到极点的王爷。

律韜一连饮了j杯酒,都是仰首一口就把酒给喝得涓滴不剩,直到他再要第四杯酒时,京远春把持住酒瓶不敢再倒,最后是孟朝歌接过了酒瓶,一边给律韜倒酒时,一边笑语劝说道:「二爷,少喝些,梁军医说你背上的伤还未好全,等伤好了,这酒什麼时候都能喝。。」

闻言,京远春捏紧了手裡的酒杯,倒chou了一口冷息,想这孟大军师真是哪壶不开偏去提那壶,早该好的伤势,却因为前一段时日行军赶路,影响了癒合,迟至今日未好,他们二爷心裡也是百般不乐意的呀!

律韜抿紧嘴角,瞇细锐眸,睨了孟朝歌一眼,最后一语不发地把斟满的酒杯给搁回石桌上,这时元济赶紧把握机会,手脚伶俐把茶汤给端上。

孟朝歌知道律韜或许对於背伤至今不好,而耿耿於怀,但是,他提出口了却不怕受到责骂,因为律韜想要伤势痊癒的心比谁都还着急,而律韜今日心情不好是为谁,急切想要伤好,同样的,也是为了同那个人啊!

孟朝歌也同时让元济为他以茶换酒,慢饮了j口,润去了喉裡的酒味之后,才笑道:「这段日子,二爷与四爷都蛰於府中不出,你们二位沉得住气,不过,依我看来,上头那一位,比你们更沉得住气。」

「朝歌,我想你不会是无缘故提起这事吧?」京远春跟在这老谋深算的狐狸身边久了,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也不免多生出j分心思。

律韜自是听着,不过幽黯的眸光却是落在桌上的一只青瓷碟上,那碟裡装着j朵新鲜剪下的贡j,小小的j花,se白蕊h,他以长指於其间拨弄了j下,挑了两朵顺眼的贡j,搁进了清澈的茶汤裡。

秋天品茶,在茶水裡多添上j花或j瓣,这般风雅的兴致,以往都是他家四弟才有的,没想到今天元济仿效了起来。

孟朝歌睨了律韜一眼,想他正在说正经事,这位爷竟然兀自玩起小j花,喝起j花茶来了?

不过心裡埋怨,孟朝歌却也觉得有趣,也学着取了两朵贡j,添进了茶裡,看着j花飘在茶汤上,嗅取了一口花香,才又道:

「也不是什麼无缘无故,我只是觉得回京j日,京中朝堂的气氛,与咱们在战场上所得的消息有些出入,二爷,你真的确定四爷在春天的那一场病,只是一场风寒小病而已吗?我听朝中j位同僚说,四爷从春天就一直病得反覆,一度瘦得形销骨立,我们在迎将台上见着的那一天,听说已经是好很多了,上头那一位口口声声要四爷好自珍重,却是迟迟不见派人为四爷分忧……」

「等等,朝歌。」京远春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道:「你要知道,上头那一位可是从小就把四爷当作是心肝宝贝一样在疼ai啊!比起我们二爷,还有六殿下以及其它j位皇子,疼ai的程度相加起来,都还不及四爷一个人,你却说得好像四爷正在被他给凌迟一样,说不準只是在等我们二爷回来,再做分权的决断,这也是有可能的,是不是呢?再者,如果我们在战场上所得的消息真有出入,难道,你是在指徐统领派来传信的人,所传的消息都是在骗我们不成?」

「徐行颯带人的本事没那麼差劲。」律韜淡然地说道,在他的心裡并非没有疑h,却是不愿意往深裡去想,如果问题不在传信之人与徐行颯身上,他就怕推究到最后,是容若存心欺瞒他。

「我也不信徐统领带人的本事有那麼差劲,只可惜,就算我心中有疑h,也无从求证,二爷,你手裡握有重兵,但一踏进这京城裡,就跟瞎子聋子差不多,想要知道一些事情的s隐底细,都还要往四爷那儿去问。」

孟朝歌摇头嘆气,他一向不赞同律韜对容若百般退让到简直是任其为所yu为的地步,要不这些年两人故意在世人面前表现感情不好,至少也做做样子,把他们这边的眼线人脉坐探给建立起来嘛!

明明就装作感情不好,在朝堂上表现出明争暗斗局面的两位爷,却是共用一批杀手暗探,这传出去,像话吗?

在孟朝歌的认知裡,无论两位爷的感情多要好,对他而言,律韜才是他矢誓追随的主子,对於律韜,他还是偏坦多一点,而这也就是他一直对徐行颯没办法真正j心相信的原因,想必在徐行颯心裡,会偏坦自家的四爷多一些。

「够了!」律韜喝斥,以警告的眼神看了孟朝歌一眼,饶是眼下对容若有诸多怒忿不谅解,却也不允许有任何人詆毁容若。

哪怕只是猜测,他也不想听到一字半句。

而究竟不愿意再听下去的原因,是他相信容若,抑或者是不愿意正视心中的那一处隐痛,律韜也拒绝深想,伸手将连沾­唇­都没有,依犹满盛茶水的杯子轻搁回石桌上,站起身,转头离去。

元济也没多待,尾随主子的身后离开。

孟朝歌与京远春相顾无语,都知道眼下说什麼都是徒劳,大概要等到他们家二爷见到四爷了,把双方的心结给解开了,事情才能真正完满吧!

就在这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听见了一丝碎瓷的响声,从一声到无数声,他们循着彷彿碎了千万p瓷瓦的声响,看见了刚才律韜搁回桌上的那只茶杯,影青刻花瓷面不知在何时已经呈现粉末状,但竟然还是完好的装着茶水没有碎掉。

京远春暗吞了口唾沫,朝着茶杯伸出食指,但指尖还未触及杯身,整个杯子已经随风散成了粉末,满杯的茶水竟然有眨眼之间像是凝固般,动也未动,最后是汤水上的两朵贡j骤沉,茶水才溢散开来。

好半晌,京远春看着从桌角流淌滴落的茶水,说不出话,同样被这场面给震骇的孟朝歌终於觅回了声音,开口道:

「远春,要喝酒就趁着现在,能喝就喝,要喝得多痛快就多痛快!这一回,要是真的四爷那儿……只求老天爷帮忙,千万不要,否则为了四爷,咱们爷可是会真疯了的!」

「二爷,让您久候,是奴才们失礼了,请入内!」

在睿亲王府,除了正间大门,以及偏侧的小门之外,还有一处隐门,开口设在一条隐巷之内,没有知情的人指点,寻常人死活也走不进这一条隐巷,而律韜一直以来就是利用这一道隐门进出睿王府。

在不得其门而入多天之后,当律韜看着徐行颯站在那一道小门内,对着他敛目拱手,请他进入王府的这一刻,竟是心生恍惚,感觉不切真实。

律韜终究还是踏进了那一道隐门裡,走到徐行颯身边,停住了脚步,转眸睨着那一张没有太多表情的脸孔,冷声问道:「在哪裡?」

「在寝院。」徐行颯不必多问,就知道二爷是在问他家主子所在之处。

徐行颯的话声才落,律韜已经杳然不见踪影,如此疾速的动作,竟是连一丝风都没带起,徐行颯在心裡暗怕,以最快的动作去召人,至少他想带着人守在主子的寝院外,出了什麼事情才好及时援助。

对於睿亲王府的建筑格局,律韜再熟悉不过了。

姑且不问多少年,多少次,与容若的的相随出入,当年,这一座府邸的兴造图,就是在他的督察之下完成的。

律韜的脚步到了容若的寝院之外,反倒情怯了起来,他收了轻功,缓步进了院门,一入门,就看见了院子的西边nv儿墙角,紫中透蓝的翠薇开得极茂盛,却已然可以看出是要开败了,紫薇长年四月开花,九月凋零,今年春天他要离京之前,此花未开,再来之时,竟然已经是开败了,c圃上落了一地的残翠。

律韜的眼前,彷彿看见了当年还不过十四岁的容若,与他一起站在这儿,看着造房的工匠们於吉日裡为楼屋上梁,年少的容若,粉妆玉琢的俊脸儿漾着笑,扯了扯自家二哥的袍袖,疑h地问道:

「二哥,你说这姜太公到底与房子上樑有什麼关係?就在那樑上多贴一张红条掛,写着『姜太公在此』,怎麼就可以保证房子必定可以兴造成功呢?」

「二哥也不知道,不过这种事情,寧可信其有,毕竟这是以后容若的王府,凡事都要谨慎为上,绝对不能有一丝半点的意外。」

「嗯,二哥,他们都说,我这座王府,用了不少好东西,二哥把好东西全给容若了,那二哥的府裡,用什麼呢?」

「容若不喜欢二哥给你準备的这些吗?」

「喜欢,都喜欢。」

「只要你喜欢,对二哥而言就足够了,往后这府邸建好了,容若多邀哥哥过府共叙天l,也就算是对哥哥最好的报答了。」

律韜走过了l石铺地,缓步上阶梯,自始至终,沉竣刚y的脸庞冷得没有一丝毫表情,只有他心裡很清楚,那一年,十九岁的齐律韜,对於自己的四弟所存的齷齪心思,早已经不会只满足於共叙天l而已。

哪怕兄弟悖德逆l是要遭天惩的,他也绝对不会回头后悔,只求老天爷将一切惩罚施加在他身上,他所心ai的弟弟是无辜的!然而,或许老天爷已经狡猾的发现了他心中所惧唯一之事,就是让心ai的容若,后悔与他相ai。

律韜在门外就听见了裡头传来调琴的声响,叮咚宛如珠玉落盘,他伸出大手推开门扉,走进门内,循着声往左侧转首,看见了容若就坐在一张卧榻上,一头乌髮鬆散地挽成一束,肩上披着霜se锦袍,盘起的腿上架着一张古琴,浑然未觉他的到来,犹兀自神情专注地在调着琴弦。

一旁的火盆裡焚着y香,轻烟嫋嫋,红彤的火上烧着一只铁壶,壶裡可以听到烧水的声音,榻上的蝶j摆着款待贵客的成套茶具。

律韜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凝视着容若俯视古琴的俊美脸庞,他不允许自己的情绪倾洩出来,他b着自己要冷静,然而,只是看着那张脸,他便觉得一颗心就宛如正被火烫着的铁壶,表面没有动静,壶裡的水早已滚沸。

驀地,专心的容若像是意识到有人闯进,抬头扬起雋亮的瞳眸,正好对上了律韜直勾的目光,先是一愣,然后扬­唇­笑了。

「二哥来了。」

律韜听着那一道清冽如水,滑细如丝般的声嗓,含笑地唤他二哥,亲暱得彷彿他们未曾分离过,但是律韜却是心生恍惚,甚至於不自主地泛过一阵颤慄,感觉自己等容若的这一声呼唤,已经等了一辈子那麼久。

当年这府邸动土上樑时的那一声「二哥」,声犹在耳,才不过数月的分别,再听到这一声「二哥」,竟已恍如隔世……

特别番外《子矜》(之十七)初雪

在律韜的眼裡,坐在不远之外的那人,无比的熟悉,那是他从小呵护长大的弟弟,是他倾尽半生的眷恋疼惜的情人,在那人身上的每一吋细微,每一个好的、坏的习惯,这天底下,再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只不过才相别数月,怎麼就……陌生了起来呢?

容若在律韜灼热如火,却也同时冷冽如冰的目光注视之下,必须很勉强自己强用上全身的力气,才能够撑住­唇­畔那抹若无其事的笑,修长的手指抚在琴弦上,不自觉地紧按住丝弦,指尖止不住的冰冷微颤,反倒对於被琴弦深陷在手指腹心的痛楚,感受得不是太清楚了。

「二哥不过来吗?」容若并非想要打破他们之间死寂般的沉默,他只是想要说些话,说些话让自己的心裡好受一些,他藉着把琴往旁边搁置的动作,别过了雋雅的眼眸,逃避律韜的直视,依犹笑道:

「还请二哥移步过来坐下,让容若沏一杯武夷的r桂让二哥尝尝,这晚採的r桂茶,桂p香味显朗,虽然香气辛锐,滋味却是甘润鲜滑,听说今年的r桂品质更是难得的上乘绝品,容若想二哥必然会喜欢这一款茶,所以特地留了,等二哥回来一起品尝。」

话落,容若没有听到对面的来人答腔,心止不住地一阵阵泛起凉意,他的手紧捉住锦袍一角,咬了咬牙,再扬起眸光时,已然又换上先前那一副温和的笑顏,清冽的嗓音说着软语,道:「难道,二哥前来容若的府邸,就只想这样看着弟弟,没有隻字半句想说的话吗?」

「有。」律韜的回答简短扼要,一如他带着冰霜的眼神,语气也是淡得听不出一丝毫的感情,在心裡痛恨极了容若故作无事的模样,看着这人越是故作轻鬆,他心裡的怒火就会越加炽盛。

听到律韜的回答,容若也不意外,只是噙在­唇­畔的笑容裡凭添了j分苦涩,缓缓地吐了口息,道:「既然二哥有话,就不妨直说,容若听着。」

说是听着,还真的只是听着,容若别开了俊顏,不再看律韜,只是看着茶案上的一隻耀州窑青釉刻花双鹤纹碗,那釉se青绿,碗身胎质细腻,碗底刻有双鹤翔於云中,此刻碗裡盛着清水,娇养着一朵拳大的添se喜容白j,j瓣密且大,将鹤纹给掩得影影绰绰,看不清楚全貌,却教人更想要一探究竟。

容若想或许人心皆然,越是看不仔细,就越想要查探真相,虽然为了这一刻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备,但真正面对了,容若无法不感到心慌。

律韜走到榻前,敛眸直瞅容若沉静的侧顏,顺着那双雋雅的目光,也看了j上的茶碗一眼,驀然,一隻男人的大掌蛮横扫过,就在容若愕然的注视之下,那隻盛着白j的青釉碗应声翻飞,扬起的水滴溅到了火盆裡,激起了呛人的烟尘,而那隻碗就落在坚y的地方,带着残j花瓣,碎成了jp。

容若仰起首瞪着律韜,一时之间好多情绪在他的x口翻腾着,他忍住了血气翻涌的不适,勾起清冷的笑,幽声道:「这就是二哥想对容若说的话吗?」

「终於肯回头看二哥了?」律韜对於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悔意,反倒更加的盛气凌人。

在他心裡,容若欠他的,不止是一个j代而已!

闻言,容若噙在­唇­畔的笑意更冷了j分,抱起了古琴,从榻上起身,越过律韜的身边,神情淡漠道:

「二哥想要容若的注意,只消说一声便是了,又何需拿无辜的碗出气呢?若这就是二哥想说的话,请恕容若不想听,二哥要是没有别的话想说,就先请回吧!容若累了,想歇息一会儿。」

律韜冷不防擒住了容若的一隻手腕,将人强扭回来,容若一时吃疼不住,怀抱裡的古琴鬆脱了手,坠地鏘响,焦尾桐木破裂,琴弦应声断了两根。

「放开我……」容若低头不捨地看着地上被摔毁的古琴,却是无论如何死命挣扎,都挣不脱律韜的掌握,回眸恨恨地说道:「放开我!」

律韜对上那双火光簇动的俊眸,丝毫不为所动,「不,在你把我想说的话都听完之前,休想我会放开你,容若,从前是我太由着你,把你给宠坏了!」

闻言,容若的心忽然一阵螫痛,分不清楚是喜或悲,他不能否认律韜所说的每一个字,这些年来,他欠了这人太多的忍让。

就连这一回……亦復如是。

律韜看着容若不知为何想出了神,痛恨起了看不透这人心思,被拒於千里之外的感觉,这段日子,他被忽视太久了,已经受够了!

就在容若陷入过往思c,怔忡之间,被律韜给一把搂上了卧榻,j乎是眨眼的功夫也没歇下,大掌扯开容若的衣袍,不顾身下之人的挣扎,开始没有丝毫怜惜地吮吻抚弄,一时的怒火j急,让律韜没心思注意到怀裡的男子身躯,比从前消瘦苍白了许多。

「二哥,不要……疼!」

「疼?齐容若,你也知道会疼?」

「二哥,是真疼了……你停下来,你是真的把我给弄疼了。」

「我不信。」律韜浑厚的嗓音带着一丝冷漠,附在他最ai的四弟耳畔,嘶语如毒蛇吐信般,字句都带着狠,「齐容若从来就是狡猾无比的人,他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都要狠狠拷问过才能分晓。」

「不,你不会!」容若骇了一大跳,不敢置信地瞠眸,瞪着盯视住他的那一双冷酷眼神,生生地吞了口唾沫。

「我不会?」话落,男人低低地笑了,似是听见了天底下最有趣的笑话,「你既然敢对我做出那种事情,如何能够肯定我不敢用同样的狠心待你呢?」

「可是,我终究还是给你送去了啊……」俊美王爷清冽的嗓音裡,带着一丝丝恼恨,还有那麼一点委屈,y是咬牙抿­唇­,忍住了一声痛嘶,但却没能忍住被弄痛的闷吭声夺喉而出。

「你说这话,是在向二哥求饶吗?这就f软了?」律韜长眸微微地瞇起,以有些嘲弄的眼神看着他家四弟倔强隐忍的俊顏,睥睨的神情,像极了一隻正在逗弄自个儿猎物的猛狮,在把柔弱的猎物生吞入腹之前,反覆地加以戏耍玩弄,并且引以为乐,「事到如今,才想在二哥面前f软吗?太、迟、了。」

容若闻言恼火,一时气不过,伸手揪住了律韜的衣领,紧紧的揪住,揪得指尖隐隐泛白,彷彿手裡揪着的是这人的心肝。

他想捉在手裡,看看那副心肝,是不是铁石铸成的?!

明明律韜的话教他心裡难受极了,容若仍是顽强回嘴道:「我为什麼要在你面前f软?齐律韜,我就算是有错,你敢说自己就全无可挑的错处?」

「我错在何处?」

「我代皇父摄政,那日送了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军令给你,要你速战速决,不得再藉故拖延战时,你为何抗命不从?」

「就为这个?」律韜嗤笑了声,他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却没想到只是他违抗皇令一事,「君令不入军门,将军之恒也,我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二哥不信容若不知道兵权贵一的道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在前方领军打仗,你不过是在朝中摄政,岂能够瞭解战场上的实际状况?不知军之不可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退而谓之退,容若可是要当一位縻军之主?最后吃了败仗,皇父追究起责任,必定是问我的罪,届时,你可愿与二哥一起扛罪呢?」

「在你心裡,我是如此不明事理之人?你以为我让人送去的那一份军令,是要构你入罪?你……当真想不明白?」容若看着律韜挑眉睥睨,一副发话振振,理直气壮的样子,原本在他x口还餘下的一点暖热,跟着消灭了温度。

是心凉了。

律韜仍在气头上,没留意到容若的目光顿时像是被浇灭了火光的餘烬,­唇­畔依犹勾着一抹得理不饶人的笑痕,「对,二哥是真的想不明白,四弟不妨赐教,二哥洗耳恭听。」

闻言,容若勾­唇­逸出一抹冷笑,原本揪住男人领衫的长指,缓缓地鬆开,幽幽啟­唇­,轻如吐息般的嗓音,字句裡彷彿都透出了决绝,道:「二哥是聪明人,如果你想不出来自己究竟错在何处,那必定就是二哥没错,是弟弟我想错了,今天齐容若落在你手上,就任你宰割一番,快做吧!完事了就请离开弟弟的府邸,往后,二哥要寻欢作乐只管往别处去寻,别再来找弟弟发洩了。」

听他将二人的欢ai说得如此不堪,律韜忽然感到一阵怒火烧心,吼道:「如此就要生分了?你休想!」

容若不回答,只是冉冉地闭上了眼眸,平静的表情似乎真将自己当成了律韜宰割的俎上鱼r,再不挣扎抵抗。

「容若?」见状,律韜心裡慌了,他生平最怕就是这人沉静不语的时候,知道这人往往心裡有了决断之时,就不会再多与人l费­唇­舌,哪怕多一分心思,都懒得再l费,「容若,你睁开眼睛看着二哥,不着二哥。」

「看你如何?不看你又如何?」容若閤上的双眸纹丝未动,只是­唇­畔噙起了嘲讽笑痕,不掩对律韜明刀明枪的挑衅,「真要一较高下,我齐容若未必会输给你齐律韜!要做快做,要不就从本王身上滚下去,二哥最好想清楚,最后一次的机会,错过往后就没有了。」

律韜着实慌了,语气已经不復方才的盛气凌人,大手抚过容若閤起拒不看他的眼角,软声求和道道:「容若当真就如此狠心?」

「我狠心?」对这说法,容若笑了,笑裡带着一点不甘愿的苦涩。

「不狠吗?」律韜急急地说道:「就不过j句齟齬不合,我们多年的情份,你就都不要了?」

「齐律韜,我算是到了今天才见识到你含血喷人,恶人告状的本事!」容若陡然睁开双眸,清亮的瞳眸裡簇动着火光,直勾勾地瞪着律韜,「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吗?」

听到容若再一次的詰问,律韜这次不敢再掉以轻心,就怕失掉这一次机会,从此堕入万劫不復的地狱深渊裡去……失去了容若,他此生再无意义可言!想着,律韜y生地吞了口唾沫,望进了他四弟那一双雋秀的眼眸裡,仔仔细细,生怕有半丝毫遗漏地开始细想从头。

律韜想到了尹白驹,想到了那一夜的争执,想到了出征前的不快,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究竟做错了什麼,要让容若狠心与他断了情份?

「安得一心人,相从白首终无恙……却道是:人情浅薄难逆量,一旦ai弛,将何以迴恩义,二哥既已无心,又何苦再做当年弄琴模样?」说完,容若再不耐烦与律韜这般迂迴纠缠,别了身想要从他的禁錮中挣脱开来。

律韜想也不想,两隻大掌将容若的双腕给牢牢握住,紧得就像是要将那双腕骨给捏碎,b得容若吃疼回眸恨恨地覷他,迎着那双充满警告与防备的明秀眼眸,律韜却是笑了。

至少,这人终於是肯正眼看他了。

「比起容若的学富五车,文才兼备,二哥可以算是个粗人了!什麼弄琴模样的小曲小调二哥不懂,二哥只知道容若任何话都可以说,任何错,二哥都可以认,但就唯有对你无心ai弛这一句,二哥抵死不认。」

如果不是还在跟这人置气,容若只怕会被这人的泼p无赖言行给气笑出来,说什麼叫做弄琴模样的小曲出是小曲小调了,分明就知道他引用的那些话,出自戏曲《琴心记》。

在他们还未佯装失和的那些年裡,一起欣赏看过的台戏还少吗?真是没事就ai在他面前装佯装无辜,也不看看自个儿j岁大的男人了!

就不怕丢脸?

只是,律韜虽未想通,容若心裡却是不恼了。

他们之间,那麼多年都走过来了,如今还有什麼过不去的吗?

对於这一段情,容若深知自己的不悔,即便能够再做一次选择,哪怕前方是万劫不復的地狱,他依犹愿往,也深知在律韜心裡对他的珍视,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回头,更甚至於,律韜对於这一段感情的呵护与重视,从来远胜过於他。

如此良人,更復何求?

唯有对你无心ai弛这一句,二哥抵死不认……

有这一句话,足够了!

容若眼眉隐动着笑意,才正要开口,却冷不防地一口腥甜涌上喉头,他的脸se一瞬惨白,急忙推开律韜,起身跌撞地奔进别厢的暖阁,砰地一声,将门扉给用力关上,以背抵着门,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j息的时间,容若不敢去看自己摀过嘴­唇­的手掌心,或许,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需清楚,因为他仍旧可以感觉到腥甜的血仍旧不断地涌出喉咙,他紧闭上双眸,想起了郭太医对他提起的警告。

四爷,请您千万保重,以养病为要紧,若是这病情再恶化下去,下官实在保不準您的寿数……

「容若?」律韜浑厚的嗓音带着忧心,在门外响起。

「别喊我,回去。」容若以冰冷颤抖的手,狠狠地抹掉了嘴角的鲜血,勉强以不被听出异样的冷淡声音对律韜说道:「在你没想清楚之前,别来见我。」

闻言,律韜原本的一腔柔情也冷了,嗓音一转为冷y,道:「容若,要是今天我们当场把话说开了,你要二哥认什麼错,二哥都肯认,对你,我齐律韜从来没有不能让的步,但你眼下的态度实在是太伤人了,二哥回去了,要是你想通了,再派人来找二哥,二哥随时奉陪。」

话落,门的那一端,久久的沉寂,让容若知道律韜已经离开了,好半晌,容若才缓缓睁开忍住了不掉泪的眼眸,虽然没掉泪,眼睛仍是血红血红的,他抬起眸看着暖阁另一侧敞开的风窗,刮进了刺骨的寒风。

不知觉之间,变天了。

那一天之后,京城的时序就像是忽然从金秋转为寒冬,一连j日都是y冷而冰寒的天se,到了皇帝赐宴凯旋将士的大日子,也没有多大的改善。

在帝王赐宴的大殿前,律韜与容若各自带着亲从官员,在殿门前不期而遇,他们身为两批臣工的魁首,自然是走在最前方,j乎是併着肩走上汉白玉阶,行进之间都是沉默不语,任风声呼呼,吹过他们耳畔。

只是一度在容若没有留神之时,律韜转眸瞥了他一眼,目光深沉而凝重,明明心裡气恼极了,却在看到那张俊美的脸庞,被裘氅的银狐镶边衬出了一丝令人难以忽视的苍白之时,x口还是为之疼痛。

就在两个人的脚步同登须弥座顶,金鑾殿不远在望,在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了细碎的人声,其中,以青y的声音最为响亮。

「下雪了!」

听了青y的嚷声,律韜与容若不约而同地回过头,俯瞰着丹陛之下,他们併肩行来的这一路,已经是初雪纷飞,虽说是初雪,雪势却不小,怕是不需要多久,便会完全覆去他们不久之前才走过的青石地面。

容若收回目光,回眸之际,故作淡然地睨了律韜一眼,就只看了一眼,然后就转过身去,越过律韜的身畔,再没回头地率先走进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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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於,回到第一章回那一场了!有一小段与第一章回相同,这一段文不放上来,后面接不下去,啦啦啦~终於接上了!谢天谢地啊!~︿︿

特别番外《子矜》(之十八)朔风

帝王赐宴巧遇上入冬初雪,朝臣们盛讚这是瑞雪兆丰年,今天的赐宴又是为了二皇子领兵凯旋回京,可谓是喜上加喜,值得朝野同庆,举国百姓欢腾。

雪势在落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停歇了,巍巍金鑾,朱墙金瓦,在一p银妆素裹的雪景之中,失了j分平日裡的显赫辉煌,多了j分淡雅的素净。

在帝王的亲示之下,教坊司鸣乐开宴,宴席之间,分别由容若领朝廷正叁品以上重要官员,律韜领叁军勋功卓着之将领,各据大殿的左右两侧席面,其餘各部受邀大臣,以及居次要位之将士,则分坐两廊之上。

为了表彰帝王对眾将士一视同仁的看重,此次的赏宴,无论是殿内廊上,每个人的席面皆是红木桌面围青幃,坐黑漆椅凳,只有律韜与容若使用更加贵重的紫檀席面,在他们的席上,也比其他人多了两叁品香y与酸咸细点,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帝王在赐膳时,赏了律韜一道暖盅蟹羹,赏了容若一道羊r炙饼,摀在暖盅裡的羹汤是热的,而出炉多时的饼,却早就凉了。

原本就寒凉的天候,在一场瑞雪之后,风起时,多了刺骨的寒意,在行第叁盏酒时,宫人们端上了多个火盆,搁置在宾客的两席之间,这个时候的帝王热衷着与律韜谈论这一场战事的诸多辛苦,以及问j位有功将领,没有特别j代,所以宫人们也就没有在容若的另一侧,再多添一个火盆。

自始至终,容若都是面se沉静,扬­唇­噙笑,陪着帝王与大臣们欣赏歌舞与行酒饮食,一手紧捏着暖手小炉,只是小炉裡的炭火是从今早出门就添入的,到现在已经烧得差不多,虽然只靠餘烬半暖着,但好过没有。

「律韜,朕的好儿子,以前父皇就知道你的兵法武功了得,却没想到这般的­精­湛神妙,你这一仗打得北虏溃不成军,以前蠢蠢yu动想要进犯中原的j个边夷之国都不约而同送了要岁贡的摺子,这都是你的功劳。」

皇帝一边说着,一边笑得閤不拢嘴,指了御案上的两道糖莲心与太极芋泥,让伺候的宫人给律韜的席面送过去,才又继续说道:

「你尝尝这两道细点,尤其是那一道太极芋泥,听说是宫裡新进的一位闽地御厨的拿手活,你别瞧这道细点的样子,像是油润光亮的两条鱼盘卧在盘子裡,不见热气,似是冷菜,其实中间的红枣和芋泥压得细腻软滑,香甜爽口,舀开了送进嘴裡才知道芯子裡热得烫口呢!你吃的时候,可千万要当心。」

「儿臣谢父皇赏赐,谢父皇隆恩。」

律韜拱手领下君王赏赐的点心,虽然与君王谈话,但一门心思都在容若身上的他,注意到容若在听到君父说到那一道太极芋泥外表似是冷菜,实则心热烫口这j句话的时候,倏然抬头,扬起眸光看了陛上的君父一眼,啟­唇­似是有话想说,但才不过一瞬眼的功夫,就见那人再度恢復清冷的表情,低下头,看着自己挲揉小暖炉纹饰的双手。

律韜j乎是立刻就知道容若手裡的那个小手炉已经不热了,至少已经不足够教人感到温暖了,因为他看见了容若白晰修长的的手背上,筋脉隐隐地透出了青紫的顏se,修得雅致齐整的指甲,也是同样的冰寒顏se。

律韜想起了容若在七岁时曾经大病过一场,后来虽然把病给养好了,但是好长一段时间,手脚容易冰冷。

尤其在冬夜裡,儿时的容若小手觉着冻了,写字就慢,偏偏皇塾裡的师傅们特别喜欢给功课,让皇子们背文抄书,律韜忘了究竟有j年的秋冬寒夜裡,他总是陪着容若写字,每写j行,就捉着弟弟冰冷的双手往自个儿的怀裡摀着,摀暖了才让心ai的弟弟继续写。

那个时候,容若的那双手,就是眼前那苍白中透出青紫的顏se。

到了后来,就算他与华母后合力将容若把身子骨给养壮实了,不再容易手脚冰冷,但后来这些年,当他们倚坐在一起,在寒冷的夜裡看书阅览政务之时,容若还是会不自觉地把空着的一隻手伸进他的衣袍裡,凭借他的温取暖。

每当这时候,他也不会提醒,只是依着多年养成的习惯,将自己总是温暖炙热的蒲掌也伸进衣袍裡,摀握住容若那隻修长微凉的手。

摀热了,也不放开。

宴席行至第六盏酒时,容若已经再承受不住浑身从骨子裡透出的冰寒,饮入喉的j杯酒却像是刀子般在剜着心口,手裡的暖炉也早就冷透了。

容若可以感觉到律韜不时投s过来的审视目光,说是感觉,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敢正面与律韜相对,只知道自己再勉强都必须撑住,末了以求助的目光望向两席之外的裴慕人,再看了看裴慕人下座的青y。

裴慕人也一直都在注意容若的动静,j乎是立刻就明白容若的示意,侧身低语跟青y说了两句话,只见青y立刻就站起身,一脸认真地对着君父说道:「父皇,儿臣要去跟四哥一起坐。」

「你说什麼?胡闹!」皇帝一愣,不知道这老六为何忽然闹上这一齣,宴席的排位顺序,按着长y尊卑与官序,哪裡容得皇子胡来?

「儿臣不管,就是要跟四哥一起坐,因为父皇你最偏心了,有什麼好酒好菜就只赏给二哥和四哥,二哥不疼青y,儿臣不指望他,但四哥是疼的,有什麼好东西都会分青y一份,所以青y要去跟四哥坐!」

说完,青y还不等皇父允许,搬着自个儿的椅凳,就跑过去跟容若凑坐在一块儿,还吆喝着宫人们把他原本席面上的酒菜端过来,一边c促又一边要他们小心的刁俊模样,惹得大臣与将士们会心大笑。

「你这孩子,胡闹!」

皇帝斥责,就在要把青y赶回去原座的时候,也注意到了容若的脸se惨白却犹隐忍的虚弱模样,好半晌,喉咙堵得说不上半句话,自从那一天他与容若双方立下约誓之后,后来即便j次容若进宫,当面向他禀报朝堂议政的结论,他都不曾以正眼瞧视过这个曾经无比疼ai的四子,话说完了,就命令退下。

……又瘦了。

曾j何时,疼了二十j年,如目如珠ai护的嫡四子,只是坐在那儿,不必说上一句话,就是一幅他见了总要感伤的景致。

多看一眼,就要心痛一次;於是,忘了从什麼时候开始……帝王忘了自己究竟多久没有好好看过四子的脸了!

律韜自始至终,目光没有离开过容若,也一併看着青y直嚷着说冷,命人把他和裴慕人两席间的火盆也搬过来,仗着他们的父皇一直没吭声,一会儿给容若的手炉添炭火,一会儿c着人上热茶,完全就是一派胡闹皇子的模样,熟悉六皇子一贯作风的大臣们倒也习惯了,见怪不怪。

律韜线条刚y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毫表情,目光锐利直视着容若,嘴裡的话看似对着青y,实则,是在对容若所说,嗓音幽淡道:

「谁说本王这个二哥不疼『弟弟』呢?请父皇见谅,被青y刚才的话一激,儿臣心裡实在不f气,不想坐实了青y嘴裡不疼弟弟的罪名,来人!凡本王席面上有什麼比四皇子席上多的,全部都端过去,还有这火盆也一併挪过去。父皇,儿臣自y习武强身,内力深厚,从来就不惧冬日的严寒,在儿臣身边多搁一个火盆,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律韜此话一出,殿中眾人才注意到二皇子与四皇子分据左右首位,再往上就是帝王的御座,然而,在这一段距离不算短的空旷位置上,二皇子比四皇子身边多了一个取暖的火盆,盆裡的炭火红彤,烧得十分温暖。

帝王的面se沉凝,而站在一旁,自作主张增减了火盆的内侍则是脸se瞬白,哆嗦地跪了下来,立刻就被守殿的护卫拉了出去,在其他宫人心裡,都不约而同地嘲笑着这一名心眼浅薄的内侍。

就算这段时日,随侍在帝王身边,他们都可以看得出来帝王对睿亲王的宠ai再不似往日,但只要陛下明面摆着这位亲王的高位,没动这位王爷半根汗ao之前,就轮不到他们这些奴才来慢怠他!

「四哥,我瞧今天不是下雪,而是下红雨了,而且今早的太y肯定是打从西边出来的。」青y笑瞇瞇地接过一盘又一盘的美味佳餚,舀了一小碗的太极芋泥递到了容若手裡,又道:「四哥快吃,父皇说得没错,这芋泥外表看似冷菜,舀开来就可以感觉内芯裡还是热的,二哥今天难得要当一个疼弟弟的兄长,咱们就好好的削他这一顿御膳,别跟他客气。」

「青y别胡说,二哥从来……从来都是疼弟弟的。」容若嗓音微梗地说完,被青y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给逗笑了,以两隻手合捧着小碗,感觉碗身因为芋泥而穿透出暖手的温度,扬眸迎视律韜的目光,微笑道:「容若谢过二哥。」

律韜在席面下的大掌紧握了又放开,好半晌,才以平静的嗓音回道:「四弟不必客气,应该的。」

这时,青y歪着头思考了一小会儿,听了他家四哥的话,好像回想起一些陈年往事,说是陈年……似乎也才没过多少年,那时候,他家二哥似乎真是一个很疼ai弟弟的兄长呢!

喔,不!青y在心裡立刻澄清,当年的二哥只疼四哥,对於其他兄弟根本就是没心没肺,无情无义,到了不顾他们死活的地步,那时候他还小,一直只记得二哥不疼他这个弟弟,忘了……二哥与四哥是怎麼吵了,才会到最后形同陌路,势如水火的现今局面呢?

很快的,想到脑子疼的青y就决定不想了,接下来的宴席,就在教坊司的歌舞助兴,青y不时的cha科打諢之中,很平静地结束了。

夜裡,又下起了雪,天候又冷了j分,朔风凛凛,吹得人脸生疼,郭太医在入夜时分,被睿亲王府的人从隐门带进了府邸,一直到叁更过去都未见出来,没有人知道这一夜,睿亲王府裡所发生的真实情况,只有王府裡的家人奴僕一个个心知肚明,这夜裡,他们担心着主子的身子状况,没人能够吃得下睡得着。

而在另外一方面,在这个北风凛冽的黑夜裡,表面上悄静的毅王府也是一如往常的沉寂,律韜不发一语地站在书房的一面书墙之前,彷彿一尊冰冷的石像动也不动,目光冷峻的看着面前的书墙。

在这世上,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这一面书墙的秘密,一个无论屋宇或庭院都建造得乏善可陈的毅王府,最后却足足用了叁年又九个月才竣工的秘密,律韜以为这一生一世他都不会有机会动用到它。

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特别番外《子矜》(之十九)倾城

冬至将近,天又冷了j分。

今儿个清早时分,飘降了一场小雪,细细的雪花如撒盐般,为冬天萧瑟的大地妆点上一层很乾净匀亮,宛如初生般的雪白顏se。

这j日的容若睡眠很浅,天未亮,听见了窗外雪花落在砖瓦c木上的冰脆声就醒了,雪势不大,那声音其实很细微,但他躺在床榻上就是听见了,或许是因为雪花漫天,那小小的冰脆声才会宛如天罗地般挥之不去,又或者只是因为他一个人躺着,四周太安静了。

无论原因为何,他就是听见了。

澄净无瑕的冰雪,从灰霾的天空飘降,在落入这俗世红尘的最后一瞬间所发出的声响,听起来像是有什麼东西……碎了。

天大亮,雪后初晴,薄雪淡融如新妆,容若在进了早膳与汤y之后,徐行颯就带着裴慕人进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敖西凤,傻大个儿见到他的容哥哥,笑得閤不拢嘴,直嚷着说那套拳法他练好了,早练好了等着。

容若闻言先是怔愣,随即扬­唇­微笑,道:「好,我们到小湖边,凤弟打那套拳给容哥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悟出心得了。」

「好!到湖边打拳给容哥哥看!」敖西凤用力点头,一张任谁见了都要觉得狰狞兇恶的脸,在他的容哥哥面前却是笑得如孩童般天真,明明声若洪鐘,但在容哥哥面前,说话的音量也不自觉地放轻缓了。

「静斋,这天寒地冻的,你还是……」裴慕人话才说没j句,就看到容若雋秀的眸光一凝,淡淡地瞟往一旁,裴慕人顺着容若的目光,就见小寧子站在那儿,就跟自个儿此刻一样的表情,忧心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再看向一旁的徐行颯,只见徐行颯摇头示意,让他知道再劝下去不过是白费­唇­舌而已。

容若看着裴慕人没再说话,只是嘆气,噙起了一抹顽黠的笑痕,道:「就去坐小半个时辰而已,不过就一会儿功夫,能碍事吗?丹臣,你也跟来吧!你一大清早过来,是有话想告诉我吧!有什麼想说的话,我们一边走,我一边听你说。」

「……好。」裴慕人满心苦涩地点头。

小寧子虽然不乐见主子在大冷的天裡到小湖边去吹风,就怕湖边风寒淞冻,会让主子的病情更加恶化,但说劝无用之后,他只能挑一件最暖的紫貂氅子给主子穿上,然后挑烧得最烫的炭火给添进手炉裡,再备了暖靴与软裘手套一应俱全,让容若笑说他像是回到小时候,冬日裡要上皇塾之前,母后跟兰姑姑就是这般细心照料他的,j句软语哄得小寧子眼眶都红了。

见容若叁两句话把人哄得f贴的情景,徐行颯面无表情,不过隐隐可见眼裡泛着笑意,裴慕人倒是不加掩饰地失笑出声,从儿时就身为四皇子的伴读,对於容若收f人心的手段,他算是见多了,也习惯了;敖西凤却是迷糊地搔了搔脑袋,不太明白小寧子这傢伙怎麼听着他容哥哥的话就哭了呢?

从来心思单纯耿直的敖西凤想不透箇中奥妙,容若轻描淡写,j句述说往事的话语,把小寧子对他的关心贴,视作了至亲之人的呵护以待,而且还是中宫之尊的皇后娘娘,小寧子身为卑微的宦人,这已经是极高不过的抬举了。

容若一行人往湖边缓步而去,晴y之下,天候暖了j分,薄雪融成了水滴,如更漏般从屋簷上滴答而落,容若与裴慕人走在前方,让徐行颯带着敖西凤以及随侍的人跟在后头。

「有话就说吧。」容若转眸笑睨了裴慕人一眼,「丹臣……只可惜,如今的齐容若已经再无能耐,能完成你丹心之臣的愿望了。」

裴慕人也是知情人之一,闻言心头酸涩到极点,自古朝堂之上必称君臣,倘若没有君王,哪来的为人臣子呢?

「我不在乎,静斋,在我心裡就只认你是我要辅佐的主君……」裴慕人话说到中途,忽然话锋一转,问出了今日想要追问容若的事,急怒道:「难道,就因为这天下即将是二爷的,所以你才急着为他翦除后患吗?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身是什麼情况,有必要急在这个时候办那j件大案吗?」

「是我该做的。」相较於裴慕人的激动,容若回答的口吻很淡,「也不全然是为了他,甘肃州府刺史方桂一连数年向朝廷奏称雨少被旱,岁需賑恤,实则根本子虚乌有,整整四年的时间,以賑灾的名义把粮库裡七百多万石的粮食侵佔分数,酬定轻重,上下沆瀣一气,上侵国帑,下吞民膏,此案兹事大,既然已经上报到我案前了,我既已知情,难道不该办吗?江浙都转运史,掌经度山泽财货之源,负责漕运兼制茶盐之政,如今有盐商供认曾献银予其五万五千两,而这,还不过只是冰山一角,我让人在密查此案时,还同时查出了两淮的盐运使阮惠截留挪用盐课,将朝廷应纳钱粮在外截留,收为己用,阮惠才上任才不管短短j个月,目前已知挪用银两,已经多达二十二万两银,在我知道此案时,曾想,何以一个才刚上任的盐运史会挪用如此巨额银两?一查之下,才知道原来是浙江巡抚殷世荣向其索贿,此人­精­通门路,可见这个收贿的陋习,由来已久……」

容若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虚弱,j个声嗓顿挫之处,可以清楚的听出气力不继的嘶哑,裴慕人没有开口打断他,最后是他自个儿停下不再说,满心说不出的苦楚,连一番话都说得有气无力了,凭他如今这一副风中残烛般的虚弱身子,要办这些大案,谈何容易?

好半晌,裴慕人才嘆息道:「静斋,你说不全然是为二爷,但是,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他,是不是?」

「……是。」

在知j挚友如裴慕人面前,容若不想也不愿意掩饰自己真正的心思,不知不觉之间,他们走到了小湖畔的空旷处,湖面结了薄冰,还未完全冻住,迎面吹来的寒风挟带着水气,如霜刀子般教人感觉面颊生疼。

湖心的小亭裡,j个王府的奴僕在奔忙张罗,搬火盆熏炉,搬屏风坐床,还有为主子準备茶水热食,这j日,为了容若每天习惯到湖心亭裡小坐半个时辰,这些细活儿他们做过了一遍又一遍,不必主子吩咐,都是心甘情愿要做的。

眾人细心妥贴的置办,容若看在眼底,只是会心般泛起清浅的笑,与裴慕人走过渡桥进了小亭,徐行颯随行在他们j步之后,而敖西凤则是站在湖岸的一处宽阔石地上,运息吐纳,準备要打练好的拳法给他的容哥哥看。

裴慕人还不等容若在小床上坐定,就等不及地开口道:「静斋,就不能缓缓再办吗?要不,我们逐件的办,这些贪污舞弊的案子也不是今天才发生,尤其第一件冒賑的案子,四年的时间,上下牵连多少地方官员,难道你能将他们全部都就地正法了?你现在的身子不大好,郭太医千万j代你要好好静养,要不……静斋,你以为二爷稀罕的是你去帮他办这些吗?」

听了裴慕人最后一句话,令容若倏地莞尔失笑,摇头答道:「不,二哥从来就不稀罕我能为他做任何事。」

说完,容若的眸se瞬间转黯,浅浅的笑痕也凝滞在嘴角,在他的生命裡,从来都是律韜千辛万苦的为他奔忙,从小到大,只要有二哥在,齐容若就只管当一个被极度疼ai呵护的弟弟,那人甚至於替他将未来江山的版图都设想好了,是他没有那个福气,再也消受不起。

裴慕人急道:「那你何须坚持非要急在这一时呢?你好好把身子养好了,来日方长,凭你和二爷的敏睿才g,何愁不能共创一朝盛世呢?」

容若昂起又添了j分憔悴的俊美脸庞,半敛雋秀的眼眸,看着在湖边等不及跃跃yu试的敖西凤,眸裡明明见不到眼泪,但神情却比哭泣更加悲伤j分。

「我怕自己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丹臣。」容若的嗓音极轻,但他知道裴慕人可以听见,「郭太医说我的情况还在恶化,没有好转的跡象,不是我不想好好将养,但是丹臣,我可能已经好不了了。」

「不!」裴慕人想也不想衝口而出,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容若,立刻又转头望向长身倚靠在亭柱上的徐行颯,见他们主僕二人都是面se淡然,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又回过头,颤着声向容若问道:「是……二爷进府的那一天吗?」

「嗯。」容若迷濛地噙起了浅笑,朝着岸边的敖西凤抬扬了下手,示意可以开始演练那一套拳法。

在傻大个儿咧笑,朝向小亭拱拳时,容若也有模有样地回揖,然后眸光温和犹如看着疼ai的弟弟般,看着身形高大魁梧的敖西凤步法敏捷,看似刚y却不失柔圆地舞起了拳法,在觅见了拳路裡的熟悉感觉时,­唇­畔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j许,缓吐了口气,才又对震惊得说不出话的裴慕人说道:

「其实,在先前我就觉得不好了,郭太医说要是没再呕血,就该是控制住了病情,只要好好养着,就算身子骨难以y朗如从前,至少,再多陪二哥j年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天不从人愿,父皇让人所下的y,原本就足以致我於死地,再加上郭太医的y方太过……丹臣,我这副p囊根基是彻底的败了。」

「静斋,这麼大的事……你怎麼可以瞒下来?!」裴慕人气急败坏,面se铁青至极,低吼道:「我不信,静斋,那一天情况如此兇险,你都能够倖活下来了,没有道理到现在才保不住啊!」

容若犹只是浅笑,道:「没有道理就可以跟阎罗王抢人吗?从来死生有命,齐容若从前是个耳y的人,不信凡事自有定数,经此一遭倒是信了,我原就是个该死的人,能够侥倖多活这一段日子,把想做的事情做完,已经是上苍怜悯了。」

「做完?」裴慕人摇头,哽着声道:「这话你骗得过别人,你骗不过我!多年来,你多少­精­心策划的治国方略,多少为天下苍生设想的宽民仁政,件件样样都在你的x壑之中谋划了多久?!你敢说就这麼短的时间,做得完吗?」

「能做就做吧!做不完,也是命。」容若的笑裡多了j分苦涩,沉静地接过小寧子端递上来的热茶,却是y着心肠不看少年脸上已经纵横j错的泪痕,「至少,我能为二哥筹谋j件事,为他的江山澄清吏治,若只是这一件事情,我想自己应该还是能够办到的,这辈子,我欠二哥太多了,能在临死之前还上一些,或许能换心裡j分舒坦,不至於一口气不来了,都还是惦着对他的亏欠。」

裴慕人心口像是被摀了一团打s的棉花,让他喘不过气,久久说不上话,别开的目光看见了徐行颯,两人四目相对,都是无言,想他们当初对於容若的计划都是知情的,怎麼就不知道要拦着他呢?

或许再多想想,另有活路可走……裴慕人知道自己只是在自欺欺人,十数年的伴读情谊,他太明白容若不可能拿自己绸繆多年的江山社稷,与最珍视的二皇子大好前途,为自己难以对天下人啟齿的身世s隐陪葬!

若不能行险招,赌得帝王的一丝慈父心肠,如今眼前病弱之人,已然是棺木裡的一具尸而已!

「丹臣。」容若嗓音好轻柔地唤着挚友的字,自始至终,他都看着岸边的敖西凤在打拳,注视的眸光,似有若无地挟带着一丝繾綣,道:

「你知道凤弟现在打的这套拳是二哥教他的吗?凤弟天生力大无穷,不过那只是他本身固有的拙力,不若真力发劲疾速,即发即收,二哥说要是凤弟的拳可以练出劲道,加上本身过人的拙力,真想做到一掌杀人都是有可能的,所以特地教了这一套拳法,要凤弟可以悟出拳法之中的绵劲,看凤弟打这套拳的样子,想必这j个月练得很勤,肯定是一直想着,是我疏忽了,真不知道被我忽视的这段时间,凤弟心裡要有多失望呢!」

裴慕人闻言没好气地哼道:「你还有力气顾得上他的心情?静斋,西凤这傻大个儿心思向来单纯,没让你看到他勤练的拳法,他最多感到失望,要是知道你就要撒手不要他了,他才会真正难受!还不如在他十叁岁那年就别用一袋糖莲子把人给骗回来,养了他那麼多年,再把他给丢了不管,你可知道这对他有多残忍?他有多喜欢你这个容哥哥,你知道吗?」

「知道。」容若轻笑的口吻似是漫不在乎,瞳眸裡盛着的却是悲伤的微光,他回想起了那一年,约莫也是眼前的隆冬时分,他与律韜两人sf出宫,带着j名随从逛着热闹的街市,巧遇到了那年才不过十叁岁,却已经足足有七尺之高,蓬头垢脸,大寒天裡只穿了一件破旧的无袖衫子,把抢到手的贴饼子就往嘴裡塞,虽是狰狞丑陋的脸庞,在容若眼裡看来,却像是一隻就要饿死的街边野狗。

他们派了人去探问,才知道那个看起来高大魁梧的丑汉,其实才不过十叁岁而已,多年来因为力大无穷,被收养的叔伯当成了畜牲在使唤,但狠心的叔伯也不多给吃的,正在长身子的少年饿了,就到街市上抢东西吃。

有时候,一边吃一边捱人棍子,头上流着血还继续狼吞虎嚥,附近街坊上的人们也知道少年可怜,虽然打骂,但是从来没想过要捉他去报官。

容若在知道真相之后,对少年心疼不捨,不顾律韜在一旁的劝阻,拿着一袋才刚买的糖莲子,走到吃完了贴饼子,正蹲在街边角落着手上饼屑的少年,要把糖莲子递给少年。

但是,只见少年丑脸怔愣久久,迟迟没接过容若手裡的那一袋糖莲子,容若以为少年不知道袋裡是吃的,取了两颗糖莲子,自己吃了一颗,然后亲手将另一颗餵进了少年的嘴裡。

后来,少年便跟在他们身后,再也甩不开,脏得没有一处乾净的手裡紧攒着容若给他的那一袋糖莲子,生怕跟丢似的亦步亦趋,最后,容若将他收留在府裡,将少年记掛在一位老奴的名下,跟着老奴姓敖,取名西凤。

从此,敖西凤就被笑说是容若用一袋糖莲子骗回来的傻子,后来青y听说了这力大无穷的傻大个是用一袋糖莲子就骗到手的,跟敖西凤说也给他很多糖莲子,要他换个主子跟,但敖西凤却是摇头,语气笨拙回道:「你笑,不好看,容哥哥笑才好看,凤弟不要糖莲子,要容哥哥。」

容若将这番话转述给当时不在场的律韜听,只见那人听了大笑不止,好半晌才止歇,回道:「我早就知道当初我们在街边遇上的那个丑孩子,是因为喜欢你才跟着我们的,当时,他明明就饿到还在手指,却迟迟没从你手裡拿取糖莲子,就是因为看着我家容若绝se的容顏看傻了,有道是: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寧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人人都说敖西凤是傻子,偏我就说他是个聪明人,懂得一眼就看上我家容若的倾城姿容;容若,找最好的师傅教他武功吧!人说一胆二力叁功夫,若是为了保护你,他遇敌必定不会怯心,将他留在你身边当护卫,二哥可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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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篇差点难產,因为作者自己被n到了,呜……

特别番外《子矜》(之二十)狼烟

再过两日,就是冬至,一连j日的大寒天,虽未见漫天风雪,但是凛冽的天候彷彿要冰封天地一般,这j日,京城各地都已经可以见到百姓们在湖上走冰,孩子们更是在冰上嬉戏玩闹了起来,一个个都是眉开眼笑,兴高采烈,就等着冬至裡与家人团圆穿新衣。

尤其是家境不甚宽裕的人家,到了冬至也都要给家人备顿丰盛的鱼r饭菜,听说在这一日裡吃好穿暖,可以为整家人在来年带进好兆头,在这一日与家人吃顿团圆的饭菜,可以保佑来年家人平安团聚,不遭离散。

今儿个的天se称不上晴朗,也不是灰霾的y天,没有雪,没有风,见不到半点蓝的穹苍泛着灰白的光亮,就像是要把冬日严酷的冰寒冻在空气裡。

声,没有人声,静寂得宛如幽冥一般。

自从去年冬天皇后华芙渠薨逝之后,后宫裡再没有任何佳人粉黛可以留住帝王的叁千宠ai,於如今仍旧居於各宫裡的妃嬪而言,整座后宫成了她们了却残生的冷宫,帝王究竟有多久没踏进后宫的门槛,她们都记得很清楚,从华皇后凤棺移柩至皇陵的那一天起,她们终生仰望的天子夫君,便未曾进过这座后宫,也不再召幸她们任何一位妃嬪。

好像她们全给华皇后陪葬,同那一天也都死去了。

律韜面se沉静地走在通往坤寧宫的长巷裡,元济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上有行经的宫nv太监见到他们主僕二人,无不是面se恭敬地退避,心裡对於今日能在后宫裡见到二皇子的身影,都是惊讶也疑h的。

在皇子成年之后,即便於帝王而言是亲父子,都份属外臣,除了定期向自身的母妃请安省问之外,若没有帝王的恩旨,不得踏进后宫半步;律韜与容若在他们的华母后薨逝之后,除了节庆忌辰的祭拜以外,平日裡未曾再涉足后宫,所以也难怪宫人们见了律韜会吃惊。

律韜对於容若以外的人,从来冷心无情,无视眾人的惊疑臆测,脚步直往坤寧宫而去。

如今,在后宫之中虽然再无帝王幸驾,但是后宫裡的奴才们对於各宫处径道的帚扫,都还算是恪守本份,但因为华皇后掌管中宫,从来都是和气待人,长久下来致使宫人们一贯在细处疏懒不管,华皇后走了,这习气却没改。

比如在这长巷裡,前j日下的雪已经剷得十分乾净,然而融开的雪水遇上了大寒的天候,在长墙角落砖石之间凝结成薄冰,看样子已经冻了好些天,却不见有人来敲掉这些光如镜面的冰p。

律韜记得容若小时候就在这种光滑的薄冰上滑跤过j次,已经上了皇塾的皇子被要求要锻鍊魄,在宫内行走没有乘坐轿輦的殊遇,那时候,只要下了大雪的冻冰日子裡,律韜陪着容若走在宫内各处,都会紧握着容若的手不放,就像是在呵护叁岁小孩一样。

有时候,他太过小心翼翼的保护,惹来其它兄弟们的訕笑,这会让天生从骨子裡骄傲出来的容若不太高兴,想尽藉口要挣开他的掌握——

「二哥,你把容若的手握疼了,放心,好好走,不会滑跤的。」

那一年,八岁的容若外貌仍似粉妆玉琢的nv娃儿,说着谎话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绽开最迷人的笑容,脸不红气不喘,那声嗓神情随便都可以把人心给哄融了,就算知道是被他给欺骗,也都不忍心计较。

忆起昔年,律韜深沉漠然的眼眸裡,多了j分挟带着思念的繾綣笑意,终於来到了坤寧宫门前,停下脚步,元济上前叩了门环,不一会儿功夫,两扇朱se大门从裡头被拉开。

律韜目光一瞬也不瞬,看着敞开的深红se门扉内,天家气派的庭院深深,这坤寧宫裡的一砖一瓦,一c一木,彷彿都描绘着他年少的记忆………他与容若的年少记忆,在他出宫开府之前,就与容若一起被养在这座宫院裡,朝夕相伴,是彼此在这天底下最最亲暱熟悉的人。

应门的两个宫人拱手参见道:「奴才参见二殿下!」

律韜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跨进了宫院门槛,走入了他再熟悉不过的庭院,元济在他身后向两位宫人摆了摆手,和气道:「二殿下得皇上恩允,回来坤寧宫缅怀华后娘娘,你们忙去吧!二殿下想单独安静一会儿,不想受人打扰。」

「是。」两位宫人领命离去。

元济把人打发掉走之后,转头看着他家爷高大挺拔的背影,孤身一人站在屋子的门阶前,侧首看着左手边的小竹林,在冬日裡依犹葱绿的竹林旁,有一座十分别致的小竹亭,亭裡设着藤编的桌椅,在很多年前,那儿经常坐着两位皇子,一起读书习字,一起弈棋游戏,或者在夏日炎炎之时,一起趴着午睡。

主僕多年的情份,让元济心裡很清楚,他的爷今天回到坤寧宫,确实是为了缅怀过往,但是思念之人不是华后,而是她的亲生儿子容若;元济嘆了口气,往后退了j步,拣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静静地站着。

四下寂然的悄静,让律韜深深地陷入了过往的思c,久久不能自拔,十数年过去了,如今他彷彿还可以在那小竹亭裡,看见当年的两位皇子——

「……今有穿地积一万尺,问为坚、壤各j何?」年长较长的皇子坐在一张藤椅上,把那年不过十岁的弟弟抱在怀裡,笑着问道。

小皇子从小就习惯坐在兄长的腿上,没有丝毫扭捏,顺势地把头靠在兄长的肩上,觅了一个舒f的角度,思考了一下,便笑道:「穿地四,为壤五,为坚叁,为墟四。以穿地求壤,五之。求坚,叁之,皆四而一。为壤求穿,四之;求坚,叁之,皆五而一。以坚求穿,四之;求壤,五之,皆叁而一……我算出来了,二哥,一共为坚七千五百尺,为壤一万二千五百尺。」

「完全正确,容若,你真聪明。」年长的皇子把弟弟一双仍带着稚子柔n的手包覆在双掌之间,真心诚意地夸奖道。

小皇子不买帐,摇头道:「不及二哥聪明,我听皇塾裡教算数的师傅说,他教过很多学生,可是从来就没见过谁的算数比二哥更厉害,他说尤其是商功,再难的功法计算,都难不倒二哥。」

「那有什麼了不起吗?」年长皇子一脸不以为然,撇了撇嘴角道:「二哥是皇子,往后是要在朝廷当差,领兵打仗的,又不是要盖房子挖渠道的工人,就不过是这两年二哥的王府在兴建,多跟工匠们讨教了一些相关的计算知识罢了,二哥知道的多一些,往后容若的王府要建的时候,二哥给你出主意,你就省心了。」

「好。」小皇子点头,对於自家二哥的能力,再信任不过了。

这时,华皇后带着婢nv兰儿过来,刚好听见两个儿子最后的对话,忍不住笑斥道:「韜儿,别太宠容哥儿,当心宠得他以后没了你,什麼都不会做就糟了。」

「请母后不必担心,皇儿会一直陪在容若身边。」年长的皇子不正面回答母后的说词,只是迂迴地表达了永远不会离开心ai弟弟的意志。

华皇后闻言,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换上了浅笑,道:「建府的进度如何了?先前听说一直都在清运积土,还没清运完毕吗?才多大的一块地,是能挖出多少土呢?是不是请来的工匠太过散漫,耽搁了进度呢?」

「母后的问题,皇儿问过工匠,他们说是因为那块地的土鬆,需要比平常的地多一倍时间才能清运完工,王府晚些落成也好,皇儿想在宫裡多陪陪容若。」年长的皇子回答的嗓调不疾不徐,似乎对於这问题,早就备好了答案,说完,低头对弟弟问道:「容若,二哥建府出宫之后,你会想二哥吗?」

「不会太想,因为,容若想着二哥时,就能见到二哥了。」

「什麼意思?」听了小皇子的回答,华皇后主僕不解,年长皇子也是不解,疑h地问弟弟。

「容若想二哥时,二哥也肯定想容若了,必定就会想办法进宫见容若……不是吗?」小皇子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眸,一派无邪的天真,却带着一丝狡黠,教人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的单纯不懂事,亦或者是天生善於蛊h人心。

驀然,律韜勾起了一抹很浅,浅得似乎随时会消融在风裡的笑痕,眼神却更添宛如浓墨般化不开的哀伤。

他收回目光,步上阶梯,推门走进了正厅,虽然华母后已经撒手西归,但是中宫如今没有新主,往后也未必会有,这裡留了j个以前伺候皇后的j位老人,将坤寧宫裡外打点得j明窗净,一尘不染,宛如主子仍旧在世一般。

「为什麼会想回坤寧宫?那儿……如今没人了。」对於皇帝而言,少了华皇后的中宫,只是一处空洞的殿阁,然而,很多宫裡的老人们也想不透,帝王深ai自己的皇后,为何这一年来,不见他回到坤寧宫凭弔所ai的nv子呢?

「儿臣昨日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母后,今日便是思念不断,想到了还有一些儿时的旧物,是华母后亲手做给儿臣的,想着去取出来,聊j分思念。」

「你梦见你母后了?」帝王陡然站起身,急扑上前追问道:「她……看起来可还好?」

「好,母后仍是姿容秀丽,风华绝代,在梦裡看着儿臣笑。」

「她是笑着的吗?」帝王老迈的嗓音有些恍惚,末了,踉蹌地后退j步,以瘦瞿的大手掩住了双眼,嘆息道:「去吧!你凯旋回京,朕还不曾真正赏过你什麼,那些利禄爵位,朕知道你是不稀罕的,去吧!代替朕去看一看那个地方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只是就别来回覆朕了,朕不想知道……算了,你去吧!」

此刻,律韜走在记忆中最熟悉的寝居裡,看着桌椅屏风,到橱柜衣箱,都是再熟悉不过的h花梨木顏se,从来,在坤寧宫裡就少闻见脂粉的庸俗气味,华母后善於调香,喜欢焚香的气味,此刻,律韜彷彿仍旧可以从空气中嗅到淡淡的沉香,以及容若身上惯有的奇蓝香气。

那一丝奇蓝香气极淡,如丝如缕,似有若无,在律韜以为根本不存在时,又缠绵不休地勾绕他的气息,以及他难以遏止的心c。

一次次,勾得他心都痛了,仍旧想要追寻,紧紧地捉住不放手。

「韜儿,母后不相信你与容哥儿是真的感情不好了,你们有你们的盘算,母后不说破,由得你们去做想做的事。」

即便已经缠绵病榻数个月,华皇后沁着浅笑的容顏依然绝se动人,她淡然地闭着双眼,一如她对两个儿子这些年来的故作j恶视而不见。

缓了口气,华皇后又说道:「母后只要你记住,要是哪一天……哪一天,容哥儿变得不像是你认识的那个人,要是他变了,你就想办法请个恩旨回来这儿,母后会留个东西给你,会让兰儿把钥匙j给你,在那个匣盒裡有件东西,你见了……就会明白原因,韜儿,记住你说的,你不会离开容哥儿,这些年,是你宠着他,宠得他再不能没有你,你不能拋下他不管,就当作是母后太自s了,我一直把你当成亲生儿子,可是,容哥儿是我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亲骨r,为了他……为了华家,华芙渠捨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我就不过自s了那麼一回,得了这结果,究竟是幸或不幸呢?韜儿,母后知道你会对容哥儿很好的……母后知道。」

律韜终於走到华母后生前所说的暗柜之前,取出了兰姑姑在去守陵之前j给他的钥匙,面se沉静地盯着暗柜浑然天成,j乎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花纹,如果不是知情的人,不会知道在这一面墙后另有玄机。

这些年,律韜一直都疑心华母后其实知道她收养的儿子,与她自个儿的亲生儿子是相ai的,而且知道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只是他们的母后冰雪聪明,看似温婉柔和,其实骨子裡刚强不输男儿,多年来中宫治下不严,是因为她根本就无心於这个皇后之位,对於两个儿子的感情隐而不发,只是一直都在看着,直至最后,律韜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问清楚。

他想,华母后或许根本不乐见她的亲生儿子ai上男人,可是,她曾说心有所属却不能在一起的痛苦,像是日日剜着心肝一样疼,所以即便不乐见他们在一起,她也不说破拆穿,只是曾经淡淡地对他们说过j句话——

「如果人生能够糊涂过,就不必要太过清醒,要是真ai着,那就ai着吧!又没碍着谁,是不?」

律韜咬牙,手裡捏着钥匙,紧紧地捏着,到了肤r深陷发疼的地步,一瞬间他不是很确定自己想匣盒裡的东西,他心裡隐隐有一种直觉,总觉得华母后在那个匣盒裡所放的,不仅仅只是一个秘密,而是一个火种。

只要那个火种现世了,就会燎起漫天大火,从此狼烟四起,天下为之大乱,从此再没有人可以从那一场灾祸之中倖免,容若不能,他亦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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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回在稿件裡是标楷细明穿cha着写的,裡面有很多回忆场面,在稿件裡很清楚,但在popo上不分字究竟能不能看懂,季自己尽力了,你们随意吧!~︿︿

特别番外《子矜》(之二十一)情衷

就像是预知了有什麼大事要发生一样,原本就不甚晴朗的灰亮天se,霎时间转为y沉,天边滚滚黑云袭来。

不p刻的时间,彷彿夜晚就要降临一般,长年关闭门户的坤寧宫的内寝,更是光线暗得只能依稀辨视出桌椅箱柜的隐约轮廓,以及律韜站在桌案前,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桌上那只h花梨木匣盒的高大身影。

h花梨木製成的盒身,光素无工,全然没有一点刻饰,只是就着花梨木清晰美丽的纹裡细緻打磨而成,侧面匣口处有方型的铜质面叶与锁扣,四角接缝处以h铜包角,浑然天成的朴素典雅,一如多年来华母后低调不张扬的处世作风。

这时,元济走进来,手裡拿着宫人引来的火烛,不发一语地在四个角落点上了灯火,屋子裡的香气也随着灯火明亮而变得浓郁了起来,律韜知道那是因为华母后所用的灯油,都浸泡过了香料cy的缘故。

华母后薨逝在去年的一场腊月寒冬之中,灯灭人去,最后在灯盏裡烧剩下来的那些香油,却到了今日都还留了下来,不得帝王旨意,没有人敢去清理,凡是与华皇后有关的物什,都是一切如旧地保存下来。

只是,一切光景看似如昔,人事却已然全非。

元济在灯盏都点上之后,默默地退下,一如来时的静悄无声。

y油焚烧的香气,牵动了律韜的思c,恍惚之中,他彷彿见到了年少时的容若就站在桌案的另一畔,绽放明亮动人的笑容,喊了他一声:「二哥。」

即便律韜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错觉,但是却无法不怦然心动,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弟弟白净俊美的脸庞,最后却是一动也不动,他想要是一旦轻举妄动,眼前的美梦就会消失无踪,但即便他什麼都不做,幻影终究是幻影,终究还是消失得无影无踪,末了,只留下盘踞在他心头的悵然若失。

这座寝殿裡,充满了他与容若一起成长的过往,那些记忆虽然陈旧,却仍胜过乾净而空白,没有半点恩ai痕跡,让他凭物思人的毅王府。

一思及此,律韜眸se更加黯淡了j分,嘴角不自觉地抿出了令人望而生畏的严厉勾痕,直到这一段与容若疏远的日子,他才惊觉这些年来,容若许多看似无心的举动,或许早就都已经盘算好了!

多年来,他倾心所ai,被他搁在心尖儿上,自以为瞭若指掌的弟弟,其实从开始就防备着有朝一日会离开他身边,狠心得不愿留一点念想给他。

而他,竟然以为一切不过巧合,迟到如今才想明白!

终於,律韜将手裡的钥匙cha进了锁孔之中,转动钥匙的柄身,听着锁扣裡的卡榫,在与钥痕吮合时,发出了闷沉却也同时清晰的的声响。

他拿下了锁扣,打开了匣盒,在深青se的云锦铺垫上,看见了华母后留给他的叁样东西——一幅画卷,一只锦囊,一封书信。

於此同时。

孟朝歌与京远春下朝之后,就到了毅王府等律韜回来,有事相商,他们早律韜一步出宫,并不知道律韜在与帝王谈话之后,请旨去了坤寧宫。

「朝歌,人好好的在看本子,为什麼要嘆气?」京远春办完了差事,来到了孟朝歌所在的偏厅,府裡的奴僕上了茶水点心,因为孟朝歌和京远春都算是府裡的常客,最近又从他们王爷那儿领了差事,允他们可以自行进出王府,副总管就没让人特别招待伺候,请两位爷自便。

孟朝歌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看见京远春进来,知道他才刚从那个地方上来,閤起了手裡的摺本,笑哼道:「我在嘆有人自作聪明,其实是不知死活。」

京远春先是一愣,将孟朝歌的话玩味半晌,扬起了笑。

「……四爷?」

「你这次反应倒是机灵。」孟朝歌讚许地睨了京远春一眼,目光又落回手裡的本子上,点头道:「对,是与四爷最近在办的贪污收贿j件案子有关,原本这j件案子牵扯的官员人数眾多,范围极广,其中有许多内幕都还需要详实调查,要想一次办好,原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偏偏事情已经是不好办了,还有j位大臣为了想向咱们二爷示好,从中制肘四爷,要嘛故意不配合四爷的命令办差佈署,要嘛y奉y违,把查到的证据扣住不发返京城,甚至於还有人想要在皇上面前参四爷一本,说他以为朝廷清弊除害之名,行迫害忠正良臣之实,你说,这不是不知死活,还有什麼更好的说法吗?」

京远春从孟朝歌手裡接过摺本,打开略看了j眼,苦笑道:「这种事情,放在以往,是绝对没有发生的餘地。」

「是啊!」孟朝歌想着,也是欷歔感嘆,道:「四爷自y得皇上偏宠,一向都是被视为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即便这些年有二爷在朝堂上与之争锋,也难攖其嫡子显贵的锋芒,哪个大臣想对付四爷,给四爷下绊子,摆明就是活腻了想要早日回苏州去见姥姥。只是如今朝堂局势叵变,皇上明显冷待四爷,趁着这次四爷办j件大案的时候,一些当初没能在四爷跟前露脸,得到四爷起用,也没能在二爷这儿找到安身立命之处的臣工们,都想趁着这次机会,扳倒四爷在朝中的势力,好向咱们二爷邀功露脸。」

「你说得对,真的是一群自作聪明,实际上根本就是不知死活的傢伙。」京远春听完,把本子扔回案上,毫不客气地大笑道:「要是他们知道二爷这段时日所做的安排,只怕一个个都要为自己曾经想过对付四爷的蠢念头吓得p滚尿流,赶紧的辞官归乡,当个缩头乌g,再不敢踏出家门半步了。」

「他们哪能想到,为了最宝贝的心尖尖儿,我们家的爷还真的什麼可怕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呢?」

孟朝歌没好气地笑哼了声,虽然心裡对於律韜绝决冷厉的手段不以为然,但身为皇二子的伴读十j年了,没少见那人疼宠弟弟的场面,天底下再没有人比他和京远春更清楚,齐容若之於齐律韜无人可以替代的重要x,这一点想明白了,也就不奇怪了,他抬眸望向京远春,压低嗓音问道:

「你手裡的差事办得如何了?二爷让你做的事情,要是呈到御前,可都是谋逆的大罪,你要小心别走漏风声了。」

「我明白。是二爷亲口j代,我亲手经办的事,能不清楚箇中的厉害吗?只是这次不办,还真不知道咱们爷在京军七十二卫队中扎根那麼深,叁大营裡也有不少是我们的弟兄呢!」

京远春咧着笑,他自问做事比不上孟朝歌细心妥善,但对於编列兵册,对於多年来从毅王麾下散出的各部­精­锐底细,知道得比孟朝歌来得详细,加上多年来,他身为第一先锋,衝锋杀敌从来不落於人后,跟军中的弟兄都是换命的j情,这件事情由他来办,再适合不过了!

「皇上想不到,怕是四爷也想不到,这些年,二爷利用军功赏犒以及班军轮番来京c练的机会,不断在京军之中安cha我们的人马,很多人都是跟过二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对二爷都是忠心耿耿,二爷的秘令一发出去,这段时日还有不少人要回来,先前咱们是化整为零,如今是再齐起为整,还有好些兄弟奉将帅之令回京,此刻就在咱们脚底下,等着我们给他们安排新的去处,我估计,最晚过了这个年关就能大事底定,控制京军乃至於天子亲军,不过是二爷说一句话而已。」

「好,无论如何,还是别掉以轻心。」孟朝歌嘴裡虽然这麼说,也知道京远春不若外表看起来吊儿啷噹,以前看他好酒不离手,这段时间在办正经事,就没再见过他手裡提过酒壶,认真可见一斑。

说完,他们两人相视一眼,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脚下的青石地砖上,确实任谁都难以料想,看似平凡无奇的毅亲王府,竟然藏了一个大秘密。

任谁都不知道在这一段时日,多少经过他们安排出去又召回的将领,通过秘道回来覆命,而即便是这些兄弟们,也只有鲜少j人知道,他们所在的秘密之地,就位於毅亲王府的正下方。

当年律韜让人挖空了毅亲王府的地底,设了凿通j个秘密通道的石室,裡面的空间之宽阔完整,刀剑火y之齐全,虽然还不足以跟敌国大军打一场殊死战,却已经足以提供一支军队佔领京城所用了。

驀然,孟朝歌心裡觉得讽刺好笑,明明在j位皇子之中,他所追随的二皇子是其中拥有兵马人数最多,心思也是最冷酷危险的,但一心所嚮往,不过就是看着自家四弟顺理成章当上皇帝而已,教他这个知情的人无法不感到可笑。

「又怎麼了?」京远春看着孟朝歌一直盯着搁在桌案上的那叠本子,本来就是个老谋深算的人了,看着那叠本子,眼神竟然又深沉了j分,「还在想那些不知死活的人给四爷下绊子的事?」

「不,想我从郭太医那儿探到的口风。」孟朝歌摇头,拿起另一本摺子,就着灯火看清上头的字。

「郭太医终於肯说了?」京远春急问道:「四爷的身子骨到底如何了?」

「郭太医只说,四爷需要静养,千万不能烦心c劳。」孟朝歌说完,嘆了口气,又道:「原本这j件大案子要办就不容易,偏偏还有人添堵,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四爷处理起j件案子只会更加棘手,远春,我只是觉得奇怪,心裡有一个疑h,不敢对二爷说起……以四爷如今不得圣宠,身子又不好的情况,根本就不适合办这j件案子,而他非但坚持要办,而且还赶着j件案子一起办,就好像……?」

「就好像怕做不完一样吗?」其实,京远春更想说的是就怕没命做完,但那话说起来太招忌讳了,到了嘴边,又临时改口。

孟朝歌没回答,只是垂下目光,一语不发地盯着本子上的字。

「不成!」京远春不如眼前的好兄弟沉得住气,他握拳低嚷道:「我这就去睿亲王府一趟,我去b问徐行颯那傢伙说实话,他再敢不说,我就把他给绑起来,打到他说为止,朝歌……四爷不知道,徐行颯不知道,但你和我是知道的,二爷为了四爷,是敢逆天的!」

「远春,你冷静一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s动,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副总管,小的不敢去看着啊!那个人长得太可怕了,长得又高大,拳头握起来大概有小的一个头那麼大吧!小的怕……」

「没用的东西,那人是睿亲王的贴身护卫,模样是兇了点,可是没听说过他乱杀人,你去把人给看住,王爷没回府之前,不许让人离开。」

孟朝歌与京远春相视了一眼,从副总管与奴僕的对话,他们已经猜到了那个长得可怕的人是指敖西凤,听起来是敖西凤单独前来,为何呢?

「副总管。」孟朝歌与京远春一起走出去,喊住了人,问道:「看你们慌慌张张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府裡来了客人吗?」

「是敖护卫来归还王爷赠他的武功拳谱。」副总管在毅亲王府裡的地位仅次於元济,对於自家主子爷与睿亲王的sj,也是知情人之一,「说是不练了,再练也没用了,所以来把拳谱还给王爷,事关四爷,奴才不敢轻易让人回去。」

「你再说一次,再说清楚一点。」孟朝歌心下暗暗惊疑,却犹自作镇静,「把敖护卫所说的话,一字不漏转述给我听。」

副总管顿了顿,回想敖西凤刚才所说的话,半晌才开口道:「……没用了,拳头再厉害也不能保护容哥哥了,凤弟要去容哥哥要去的地方,陪着容哥哥一起,不分开,这些拳头本子,还给二爷吧!」

闻言,孟朝歌心下暗惊,与京远春面面相覷,这时,副总管又补充说道:「奴才不放敖护卫回去,还有另一个原因,他的双眼是红的,哭过。」

最后两个字,就像是平地起了惊雷,孟朝歌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转头对也同样是满面惊疑的京远春说道:「快,找到二爷,让他赶到睿亲王府,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二爷!晚了,我怕他要后悔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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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有人想过会是敖西凤漏了口风吗?那个啊~傻大个儿可不会忽然就变聪明了的啊!~︿︿

特别番外《子矜》(之二十二)剎那

y霾黑沉,宛如入夜般的天se,就在午时刚过不久之后,开始降下了漫天的鹅ao大雪,天空的黑,雪的白,形成了极鲜明刺目的对比。

徐行颯独自一人站在穿廊之间,依犹是淡得看不出喜怒的脸se,只是静默地看着廊外的疾风骤雪,还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雪花已经厚厚的积上了一层,惨白的雪se,就像是妆点在灵堂之上的縞素,彷彿鬼号般的风声,听在耳边,宛如一曲哀伤的送魂之歌。

他站着一动也不动,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只知道从敖西凤听从他的教唆离府之后,他就站在这儿没挪动过脚步了。

从来徐行颯就唯主子的命令是从,他自栩为睿亲王麾下最忠心不二的随从,然而今日所行之事,却是对他的主上做出了最大的背叛。

「行颯,在这儿呢!」

呼啸的风声之中,徐行颯似乎听见了少年主子的喊声,他抬起瞳眸,看着庭院那头的顶,看见了就要满十六岁的皇四子,满脸调p的笑容,盘腿坐在屋顶瓦上朝他挥手。

那年的徐行颯十九岁,成为睿王亲卫不过两年,那个时候,他就站在下方,看着宛若白玉般明净温润的少年平抬起双臂,身形有些摇晃的想从屋顶上站起来,那样子看起来好像随时会翻滚下来,他心急大喊了声「爷,请不要动!」然后便提气运功,要施展轻功,跃上屋顶把主子给抱下来。

只是,每当这个时候,总有一个人的动作比他迅速,那就是少年的二皇兄,总是将少年疼进骨子裡,与少年形影不离的二哥。

那个时候,从他站在屋顶下方的角度看不见,其实,在同一个时候,二皇子人就仰躺在屋顶上,见弟弟想要站起来,迅雷不及掩耳地伸出长臂,环住弟弟修韧的腰身,把人给摁住了,再没给ai恶作剧的弟弟任何轻举妄动的机会。

徐行颯不是笨蛋,很快就知道自己又被主子给捉弄了,他强捺下已经提起的内力,忍住了气沉丹田的隐痛,看着少年主子一脸歉意地笑笑,对他喊道:「行颯,你不需要担心,有二哥在,我肯定不会掉下去的。」

「……是,行颯知道。」

是的!徐行颯比谁都清楚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只要有二皇子在,他主子的x命安危便半点都不需要他c心担忧,只是这个时候,在他心裡也同时会有一个质疑的声音,疑问徐行颯这个人对於主子而言,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呢?

那时候的日子,就在年少主子想他的表情有所变化,所以一次次玩着花样急他、呕他,将他给逗得懊恼,然后再摸透他的喜好,挑了最他合心意的东西送给他的情况下,平静却别有滋味地渡过了。

他跟随的主子,总是有法子让他上一刻明明还在生闷气,下一刻就被逗得笑了出来……他生平很少笑,此前,他以为是自己不会笑,也不ai笑,后来才知道了是因为这世上没有人能让他觉得开心,然后会为了那人的一举一动,禁不住从内心裡泛出笑容。

「行颯,你可是生气了吗?我猜对了……真的生气了?」

每一次,徐行颯总是想不明白,为什麼能够有人故意把人惹怒了,然后还能够露出得意洋洋,像是g下一番丰功伟业的表情呢?偏偏那笑起来的明亮稚气,还教人无法讨厌。

「行颯,喜欢吗?这柄袖裡剑,我一见着它就想到你,说什麼我都要弄到手来送给你,别跟我争什麼无功不受禄的迂腐道理,就是想送你的,因为这一柄剑只适合由你来使用,收下!」

那一日,他的少年主子送他的,是一柄­精­巧别緻的袖裡剑,长不及一尺二寸,剑身藏於剑柄之中,平日裡可以藏於袖筒之内,用时只要取出剑柄,按下看起来像是装饰的玉钮,锋利的剑刃就可以从柄身弹出杀人,那是徐行颯生平收过最喜欢的礼物,至此他收过不少赏赐,依旧不改最ai那柄袖裡剑。

不仅仅是因为这一把刀剑削铁如泥,珍贵少见,更因为他的爷在将剑送给他之后,说了j句话:「行颯,往后要劳你为我出生入死,多了一样不为他人熟知的兵器伴在你身边,危急关头时,你就多了一条活路,我把统领之职j给你,你别让我再费心再找第二位统领人选,这辈子我只想认你这一位徐统领。」

那一刻,徐行颯才明白了,原来他这个从儿时就被说心肝是木头做的,天生没有喜怒哀乐表情的人,x口也是会沸腾滚烫的,只是遇到他的少年主子之前,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在意闻问他开不开心?生不生气?难不难过?这样的日子久了,既然没有人在意他的心情与表情,他也就不想刻意表现,渐渐的,就习惯一个人平静而淡漠地活着了。

或许,在他很小的时候曾笑过哭过,想要藉此得到他人的喜欢或关ai,并不是天生就是个无喜又无悲的木头人;但无论有或没有,在遇到他的爷之后,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现在的徐行颯从脸上依然看不出喜怒哀乐,但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内心是有情感存在的。

如今,能够为了他的爷出生入死,粉身碎骨都甘之如飴的徐行颯,曾经无悲无喜无怖无惧的心,竟然因为就要失去他所誓死效忠的那个人,而害怕颤慄,他不愿意再回到未曾遇到主子的从前,在他的脑海裡,还深刻的记着,一颗心,不为任何人所动,不被任何人记掛的冰凉孤独,就像是死了一样。

「行颯,我与二哥的事……我不后悔。」

骤变之前的那一夜,徐行颯永远都忘不掉他的爷以平缓却坚定的语气,诉说着自己内心对於那一份感情的不悔。

徐行颯喟出了在x口憋痛的那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被雪se刺痛的双眼,他忘了自己多久不曾再想过,徐行颯比起二皇子,是否有存在於主子身边的必要,两者之间如何能够比拟呢?

这段日子,他跟随在主子身边,看得比谁都清楚,他的爷心碎煎熬地思念着自己的二哥,事到如今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最心ai的人,备加的煎难受。

如今的徐行颯再无疑问,无论是否有存在的必要,他会永远待在主子身边,永远的忠心不二,誓死跟随不离,只要他的爷可以原谅他这次的背叛,故意让敖西凤知道了他的容哥哥已经濒危的险恶状况,透过那傻大个儿率直不知遮拦的嘴,到毅亲王府说出他与裴慕人都被禁止不许向二爷透露的实情。

只要他的爷能够原谅他这一次的背叛……从此,徐行颯对自己的主子绝对是更加的忠耿不二,只求老天爷愿意给他机会可以继续跟随,让他的爷可以活下去!

这个时候,徐行颯听见了有人踏雪而来,步履碎雪的的声音,他从脚步声的频律,听出了来人是裴慕人,走上了阶梯,进了穿廊,在他的身边停下脚步。

裴慕人面se沉静,一时之间也不急着开口,收起油纸伞,搧去飘落在氅子的雪花,然后覷了徐行颯一眼,见他闭着眼睛没动静的样子,只是扬­唇­一笑,跟他併肩站着,看廊外大雪扑天盖地,袭捲而来。

「二爷来了?」徐行颯仍是闭着眼,但终於开了口,只是他的嗓调听起来不似问句,倒像是斩钉截铁的告知。

「是。」裴慕人淡然答道:「从大门闯进来的,谁也拦不住他。」

闻言,徐行颯嘴角勾起了一抹很浅的笑痕,回道:「如果在这个时候,他都还想着要从隐门进来,等着府裡的奴才们给他答应开门,就太枉费爷为了他,连自己的x命都不要的无悔坚持,一个敖西凤,j句话,哪裡能够让他懂得爷这段日子为他所受的折磨呢?若不是为了他,爷也不必……?!」

「够了,静斋不会想听见你说这些话。」裴慕人打断了徐行颯充满了恨怨的话语,相识多年,他到今天才第一次知道了这位徐统领不若表面看起来淡然自若,但他却也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容若的缘故,「进府时,我听见西凤拿着一盒东西说要去毅王府,我便想是你出手了,不久之后便听见了s动,知道闯进府的人是二爷,我更加确定了这一切是徐大统领你的心计,我不反对,只是为何呢?徐大统领,你以为到了现在,让静斋见了二爷,就有挽回的餘地吗?」

「不然呢?」徐行颯冉冉地睁开双眼,眼前依犹是大雪纷飞,丝毫没有止歇的跡象,「这j日,你也是亲眼见着了,爷是多麼不要命的想要办好那j件案子,无视朝中有人要制肘暗算,我阻止不了他,你也劝说不了他,至少,我们可以赌二爷能够让他听话,能拖一刻便多得一刻,能够多茍延残喘一口气,或许我们就还可以有希望找到救命的办法,如果二爷救不了……那再也没人能够办到了。」

话落,裴慕人没有接腔,静默了半晌,才道:「对静斋来说,二爷是二爷,是与眾不同的,是你与我不能相提併论的,让他们见这一面,究竟是好是坏,静斋的身子状况能否承受得住,谁都不好说结果。不过你的话,倒是令我想起了,在数年前曾见仁王护国经卷上提到,九十剎那为一念,一念中一剎那,经九百生灭。在这世上,一切事物生灭无常,既然你让二爷来了,就来了吧!一剎那如此短暂,便已有九百生灭,眼下,真的是能多拖一刻是一刻,未必我们不能在千千万万个生灭幻化之中,为静斋找到一线属於他的生机!」

特别番外《子矜》(之二十叁)子矜

一墙之隔,两个天地。

冰冷却也温暖着,寂静却也喧闹着。

屋外风霜雪冷,冰冷的雪天,彷彿濒临绝境般的严寒,伴随漫天飞舞的鹅ao大雪,雪花落在屋瓦上,簌声不断;屋内则是温暖如春,烧着熏笼火盆,红彤彤的炭火,乾燥而且明亮地散发着温暖,让芬芳馥郁的天琛墨香,从容若正在书写的笔下逸散,氤氳其中。

此刻,容若盘腿坐在平榻上,伏就着堆满奏张纸卷长j在写字,虽然屋子裡已经算是温暖了,可是他仍旧感觉一g子寒冷从内透出,冻得他的双手泛出了凝血的青紫se,在他瘦弱的双肩上虚披着一件银狐暖氅,然而却是感觉再冷,他都懒得再伸手拢紧氅子的对襟,他试过了j次,知道这麼做不过是白费力气而已。

那g子冰寒,是从他的血髓裡透出来的,是炭火与裘氅都温暖不了的,他b着自己静下心来,捉紧功夫把该写的东西写完。

再不写完……就快要来不及了。

「咳咳……」容若挽起衣袖,摀­唇­止住了咳声,不让原本就已经冰冻僵y的手在写字时颤抖得更加厉害。

「爷……?」守在门边的小寧子担心地唤道。

「没事。」容若摇头,又一连咳了j声,感觉那一阵又一阵冰冷的寒意,就要将他的肺臟也给蚀透了,他手裡紧捏住笔桿,却是半个字都再也写不了,迟滞的笔尖凝不住浓墨,在最后一个「衡」字的直勾上蕴染开来。

虽然容若在最后一刻急忙将笔锋给收抬起来,但那滴墨泪已经染透纸背,再不可收回,他看着纸上洋洋洒洒,呕心沥血所写的数百字,都不若那一滴浓墨来得慑人心魄,一时之间,内心的惆悵宛如c水,就要将他给淹没。

「咳咳咳……」容若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嗽,他一边摀­唇­掩咳,一边把笔放回置架上,白日裡的咳嗽虽然不如夜裡咳得撕心裂肺,但是这两天咳的次数多了,还是教他感觉x口隐隐chou痛。

「爷,请你歇息吧!不要再写了!这些东西等你好了以后再写不行吗?」小寧子哭丧着脸,急得白净的脸蛋都胀红了。

容若摇头,在终於不咳了之后,泛起了笑,道:「我不要紧,一定是这火盆裡烧的炭烟大了些,才会呛得我一直咳嗽,小寧子,我觉得好闷,你就行行好,把那门上的毡毯掀开一点,打开一点门缝,让风透进来,好不好?」

「不好。」小寧子摇头,坚决死守,盆裡烧的银屑炭极好,哪来的烟呢?

「就一点点。」容若虚弱的声嗓带着一点哀求的柔软,看着少年死守在门口的悍卫姿态,忍不住在心裡觉得好笑。

「不行,一点点也不行!」小寧子这次不摇头了,反过来义正辞严地看着自家主子:「郭太医说爷就是夜裡吹了冷风,肺才会受寒咳嗽,小寧子从现在起不会再相信爷说会好好保重自己的谎话了,那一天夜裡,爷就是趁小寧子出去了,偷偷打开窗户吹风,才会捱冻受寒,所以,爷会生病,都是小寧子的错。」

「怎麼会是你的错呢?」容若摇头失笑,「你刚才不是说了,是我说了谎话把你骗出去,然后自己偷偷把窗户给打开才会吹风受寒吗?小寧子,你要记着,无论是从前或现在,所有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我自作自受,与你无关,与任何人都无关,明白吗?」

小寧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主子,只能死死地抿住嘴,他想说凡是主子感受到的任何一丁点痛苦,就都与他有关!但他说不出口,只能退后,往掛着毡毯的大门靠近了一步,他小寧子不过是一个小太监,不像郭太医一样会治病,不像徐统领和敖护卫一样有武功可以戍守,不像裴大人有才智官位为主子分忧,所以他只能用这种笨方法来保护主子。

容若知道自己所说的话,并没有让小寧子的心裡好受一些,说不定听起来反倒像是在说他们两不相g的诛心话语,再说下去,只是教少年更加难受,一声j不可闻的嘆息逸出容若的­唇­间,他敛下眸光,看着自己搁在长j上的左手,看着那隻手坦露在衣袖外的部份,明显的又比前j日消瘦了一些。

曾经的齐容若被世人讚美为天朝开国以来最丰神俊雅的王爷,如今,他自知形容枯槁的模样,再不适合出现在朝堂之上了。

这段时日,他所发下的命令,一概都由裴慕人与徐行颯代传,即便召亲近大臣们入府,也都隔着一扇屏风在说话,他知道已经有人对他的身状况起疑了,但不妨事,他只需要再多一点时间就足够了,人说功成身退,於如今的齐容若而言,这句话再贴切不过了。

他只求在身退的那一天到来之前,不要被律韜发现……这或许是他痴心妄想了些,他的二哥便是一时气恼他,也不可能迟钝到那种地步,眾人揣测的流言,迟早都会传到那人的耳裡,容若只求,那一天到得晚些。

二哥,我只求老天爷让你晚一点发现,再给我一点时间,这些是我如今唯一可以再帮你做的事,把它们完成了之后,即便是你要恨我,我都心甘情愿承受,我知道到那个时候,你肯定是会恨我的……你肯定会的。

容若心裡很清楚,到了那个时候,律韜心裡对他的ai有多深,恨便会有多铭心刻骨,因为他明明就知道他的二哥一生所想望,不过就是护他周全而已,只要他好了,那人便开心了,这世上,再没有一件事情,比伤害齐容若更教齐律韜这人发狂愤怒,即便施予伤害的那个人,是齐容若自身!

他知道的,他明明都知道……只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容若想不到如今再见律韜的理由,他不是不想念,也不是不想见,只是见了又如何呢?不过徒增彼此的烦恼与痛苦,迟早都要被迫割捨的情感,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曾拥有,他想,就让律韜恨他,恨得再更深一些。

恨深了,或许在他死后,能少得一些缠绵入骨的相思。

至於他们父皇……不,是皇上那儿,之后对他的事究竟如何想法,他无心也无力去追究,而那也已经不是他如今的身份与位置,能够追究得起了。

容若转眸,看着纸上那一笔晕染开来的墨痕,听着窗外隐隐约约地传来了落雪声音,一声声雪花破碎在红尘之上的轻响,对他而言都像是划在心上那麼疼。

「爷……?」小寧子看着主子动也不动的异样沉默,担心地唤道。

闻唤,容若抬起头,敛去了眸裡的晦涩,语气轻快道:「去,给我端一碗热茶汤过来,我忽然想吃了。」

「可是……」小寧子迟疑,往后看了一眼,就怕自个儿前脚才离开,主子后脚就过来掀掉厚毡,把门窗打开。

「我想喝一碗热茶汤,你总不会连一碗热茶汤都不给吃吧?小寧子,难道你只管我会不会冷死冻死,就不管我会不会饿死渴死吗?」

「当然不是。」小寧子用力摇头,为自己护主的清白做辩解。

容若泛起浅笑,柔声道:「既然不是,那就去给我端一碗过来,对了,茶汤上多加一点葵仁与青緹子,还有……?」

「还有要加京糕。」小寧子语气闷闷的,一脸委屈:「爷ai吃什麼,小寧子都知道,都记得。」

「嗯。」容若頷首。

「从前记得,以后也一直都会记得,绝对不会忘记。」小寧子眼眶微红,直视着他的主子,故意加重了语气,最后不会忘记那j个字,说得更是字句鏗鏘。

「好。」容若­唇­畔的笑痕深了j许,清润的眸光却似有心若无意地别开,不看少年灼热炽忱的目光,佯装听不出少年藏在每一句话语裡的渴切盼望,末了,只是淡淡地啟­唇­又道:「去吧。」

不是他狠心不回应少年想要他长命百岁的盼望,而是他根本无能为力,对於今日之后的年年月月,齐容若给不起任何人承诺。

容若只能看着小寧子噙着泪水离去,随着厚毡与门扉被敞开的一瞬间,门外的风雪吹扑而入,陡然降低的温度,让容若感到刺骨冰寒,忍不住低头缩肩,拢紧了身上的银狐暖氅,等着门被关上。

然而,容若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等了一会儿,但是,冰冷的风雪仍旧不停地灌入,而在那风雪之中,立着一个人,一个他此生最熟悉的人。

一瞬间,容若害怕得不敢抬头去面对,只能以视线餘光,看着那个人一步步地往他走过来,他开始发抖,不为冰冷的风雪,而是因为被他强压在心底的无助与徬徨,在这个人出现的那顷刻间崩溃了。

这一刻,容若只想逃走,从律韜面前,远远地逃开……

从京远春赶到了皇宫之前,对他说了那些话开始,律韜便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好安静,他什麼声音也听不到,风声雪声,人声车马声,从那一刻起俱是寂灭,他只听见了心臟的深处,有什麼东西在剥离碎裂的声音。

在那个地方,在心的最深处,在好多年前,他放了一样宝贝,那是一个人,是他此生最ai的人!

怎麼可能呢?律韜想不明白,他用了毕生的心力在权谋策划,怎麼可能会保不住那个人的x命呢?

怎麼可能?!

漫天飞捲的风雪之中,睿亲王府的护卫奴僕们看着毅亲王走进府邸,那张从来只有在面对他们主子才会流露一丝温情的刚毅脸庞,在这一刻看来,冷竣的线条犹如刀凿一般,他们心下骇然,从阻拦到一步步后退,最后则是一个个主动退开,让开了一条路给这位王爷进去。

在律韜的身后,有人开始落下了眼泪,发出了低泣声。

那些哭声,律韜也听不到,他失去了一切感觉,就连冰冷的风雪打在他的脸颈上,他也丝毫感受不到丝毫寒意。

律韜走进了容若的寝院门口,看见了小寧子从主屋裡出来,看见了他,顿时惊愕得一动也不能动,然后,原本就噙在眼裡的泪水,潸然滚落。

看见了小寧子失控的泪水,律韜知道了,容若的情况比他来这裡之前料想得更糟糕,x口的剧烈痛楚又加深了j分,甚至於可以感觉到有一隻无情的手掌,伸进了他的心臟裡翻搅,打算从那一p血r模糊之中,把他藏得最深的瑰宝给y生生掏出来,由不得他说不要。

律韜步上阶梯,从小寧子身边越过,走进了大门,看见了容若就坐在榻上蜷裹住暖氅,此情此景,与那一日何其相仿?他想起那一日,容若就坐在那个地方抚琴煮茶,对他笑着说了一句:「二哥来了。」

在终於想通了的这一刻,律韜心上剥离的裂痕,又深了一些,恨不得将愚蠢的自己碎尸万段,他怎麼会没看出来,那个时候的容若对他笑,不为讨好,也不是开心,而是想要对他说谎!

如今的齐容若学会了手段与权术,可以在人前面不改se的说谎,但唯有在他面前还像从前一样,在想要对他说谎之前,会忍不住像孩提时那般,对他绽放气韵清澈的微笑,天真无邪得教他不忍心发脾气。

律韜感觉走向容若的每一个步伐,都像是拖着千斤重的脚镣,终於,他走到榻前,伸出大掌要抚上那人的髮丝,却在这时,听见了一道勉强挤出喉咙的声音,对他生y地说道:「不要碰我。」

「容若,是二哥。」律韜心痛摇头,指尖还是依旧探了过去。

「不!」容若大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挥开律韜的手臂,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挣扎地下了榻,迈着虚弱的步履落荒而逃。

律韜及时扯住了容若身上的银狐裘氅,却仍旧阻止不了那人放开了温暖的包裹只为了从他的身边逃开,甚至於不惜要夺门而出,逃进严寒的冰雪之中。

「容若!」律韜咆哮般的大吼,这一声呼喊,带着就要撕碎他心臟的痛楚,终於看见那一个单薄的身影停下脚步,却依犹面迎着风雪,没有回头,那绝决的背影让他不由得哽声问道:「容若,你真的忍心……不要二哥了吗?」

话声甫落,只见容若浑身一个震颤,他没答声,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非常静默地站在敞开的门扉之间,看天的黑,看雪的白,在律韜没有见到的面上,从烫红的眼眶之中,滚下了再不能承禁更多情感的泪水。

律韜走到容若身后,低头看着眼前瘦弱的背影,从那矜领之中,露出了明显生病骨感的后颈,他敞开拿在手裡的银狐暖氅,把人给包裹住,搂进了怀裡,俯首以­唇­抵吻住那一处细薄冰凉的颈肤,在这同时,回忆如c水涌上,想起了每一件他对容若做过的伤害事情,每一句他对容若说过的残忍话语。

一件件,一句句,都让他为之窒息,心痛得无法呼吸。

律韜想说话,他有好多话想问,有好多话想说,但他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夺喉而出的,是一声又一声,浑厚而悲伤,宛如负伤野兽的悲鸣。

「啊啊啊——」

容若仍是没说话,只是安静地闭上了双眼,听着耳边那一声声紧揪住他心臟的悲伤吼声,然后是冷不防滴上他后颈的s意。

那温热的水滴,一滴又一滴地落下。

容若知道,那水痕,是律韜不捨心痛的泪。

特别番外《子矜》(之二十四)剖心

多久了?

容若以为自己的心裡记得很清楚,但事实上,他仍旧被一连发生的太多事情给弄迷糊了,所以他真的已经快要忘记了……忘了被他的二哥静静地抱在怀裡,究竟是怎般温存的感觉?

容若挣不开律韜带着蛮横力道的臂膀,实际上他也不想挣开这温暖的怀抱,他太冷了,冷到只有这副温暖的男人身躯,才可以让他感受到暖意。

他们两个人,从不久之前心魂俱颤的激动,到此刻一句话也不说的沉默,坐在卧榻的一角,容若被律韜以软裘裹得一如初生的婴孩般不能动弹,然后将人静静地抱在怀裡,一动也不动。

屋外,漫天狂舞的风雪静悄了下来,细细的雪花,撒盐般静謐地se依犹y霾黑暗,让人分不清楚此刻究竟是白天或者是黑夜。

屋内,一个人,静静的抱着,另一个人,静静的依偎。

就像他们从孩提到年少,从年少到长大成人,再从兄弟成了情人,无数个他们以为永远都不会改变的相伴日子裡,他们两个人就如同眼前这般理所当然的拥抱在一起,谁也无法将他们分开,他们以外的任何人,都与他们无关。

然而,这世上哪来的永远不变呢?容若心裡比谁都清楚,一切都变了,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律韜说出口……告诉这个人,斯年已逝,再不可追忆,那些往昔的美好,他们是已经是无能为力再挽留了。

「二哥。」

容若定定的眸光,注视着火盆裡的烧红的炭堆,在幽暗的屋子裡,那一堆炭火显得生动而鲜活,就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臟,但那红,却也同时红得刺眼,在许久的岑寂之后,他终於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声嗓极轻,在唤出口的时候,挪了挪枕在男人x前的脑袋,似乎有那麼一点儿侷促不安,却又强作镇静。

「嗯。」律韜以一声轻哼以为回应,大掌按住了枕在x膛上的那颗脑袋,然后便再也没有动静了。

一时之间,被牢牢钉按在男人怀裡,这会儿就连头都动不了的容若,感到哭笑不得,难道,这人以为自己如今这副虚弱不堪的病躯,还能够从他的眼p子底下逃脱不成?为此,容若心裡觉得有趣想笑,但他笑不出来,因为他的内心裡,还有更多的感触,那就是心酸。

「难道二哥没有什麼话想问我吗?」

「有。」沉浑的男人嗓音,在静寂的空气之中,不疾不徐地荡开,就像是古寺敲响的晨鐘,厚实沉重却又难以捉摸:「等你好了再问。」

「……你可以现在就问。」

说完,容若闭上了双眸,嘴角一抹浅浅的勾痕,似笑非笑,隐隐地颤着,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所以,他想让律韜主动开口问,在他心裡决定了,今天只要律韜问了,他就会老实说,任何律韜想知道的事,只要问了他就会说,包括他的身世,他怕……再不说,怕以为再没有机会了。

律韜j乎是立刻就洞悉了心ai弟弟的狡猾心思,喉间咕噥般地逸出一声笑,但也就只笑了那麼一声,便又静默了下来,再没说话。

在微光之中,律韜一双不知道望向何方的长眸裡,泛着哭过的殷红,此刻虽然没有了泪水,却添了更多浓重的悲伤。

即便是隔着一层厚实的暖氅,他依然可以感觉到怀裡之人瘦骨嶙峋的病弱,才不过j个月,这副身子就轻了那麼多,他真想就这样一直把人抱在怀裡,就一直抱着不要放开,是不是就可以把人给留住,再不会有更多的失去呢?

生就天家之子的早慧,以及x格裡与生俱来的刚y果断,让律韜很早就知道人生逝如东流之水,已经发生的事情,是绝计不可能挽回的,再多的追悔都只是无用的感嘆,但此刻的他,不止一次的想……为什麼大军离京那一天,他不听元济的劝说回来一趟呢?

如果那个时候,他肯回来与容若言归於好,没有再往后的漠然相对与争执,是不是就可以早一点发现与弥补呢?

为什麼?那一天,他为什麼不回来再见容若一面呢?

律韜不敢正视x口那一p被狠狠掏剜的血r模糊,他不敢看……被他埋在心底深处的那一个瑰宝,如今是否还在?

若还在,他是否能够留得住?

律韜揉着掌心之间的髮丝,俯­唇­轻吻着容若的额际,缓缓地开口,浑厚的嗓音带着些许恍惚,道:「容若,你想过吗?」

「想过什麼?」

不知为何,律韜出乎意料的平静,让容若的心裡多了一丝恐慌,他从他的二哥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怒气,或者该说,他无法从这人身上感受到丝毫的情绪,犹如暴风雨前的寧静,沉闷得教人快要无法呼吸。

「我知道,你肯定想过的。」律韜没有提问,却是逕自的帮容若回答了问题的答案,嘴角勾起了一抹嘲弄凉薄的笑痕,敛眸对上容若抬起的目光,嗓音瘖哑近乎哽咽,道:「你肯定想过,如果失去了你,我会变成怎麼样?但是,事实是你还是那个只想与二哥『至死方休』的人,所以你永远不会懂如果这世上没了齐容若,齐律韜活着也像是死了的道理,因为那个时候我究竟是如何感受,已经与你无关了,是不是?让我告诉你,一个活死人要这江山何用?我用心汲营多年,也不过就是为了你而已,还是一直以来,我对你说得不够明白呢?容若,你真狠,二哥ai了你那麼多年,你竟然狠到要夺走二哥此生唯一珍视之人。」

「二哥……?」

听着律韜以平静的嗓音,诉说着彷彿要将心肝给剖开的表白,容若被涌上心头的内疚给揪紧得说不出话,原本就憔悴的脸se,又苍白了j分。

容若想要否认,但是,律韜话裡的字句指控,他一句也反驳不了。

律韜看着容若眸裡不知所措的仓皇,感觉到拥在怀裡的病弱身躯僵y颤抖了起来,强烈的不捨与怜惜,终於取代了一切情感,让他再不忍心质问,大掌一次次抚摸过容若的髮丝,好半晌,才沉缓的啟­唇­道:「你睡一会儿吧。有什麼话,等你睡醒了我们再说。」

就在容若正摇着头,想说他睡不着也不想睡,想要把话说清楚的时候,驀然后颈两处x道被律韜以长指施劲点落,一瞬间,近乎晕眩的强烈睡意涌上,让他一个字都说不了,便沉进了黑甜之中,不省人事了。

律韜抱着怀裡沉睡的人儿,任谁都无法从他平静的面se之中,窥出他此刻内心的想法,他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容若,俯首覆住了容若的­唇­,在那­唇­上烙下了缠绵的一吻,以额心抵住了容若的额心,厚实的嗓音带着宠溺,呢喃道:

「容若,好好睡,有二哥在,什麼都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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