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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大结局(上)【手打VIP】

看到林若兰睫毛微颤挣扎着像要醒过来,孔凡清眉头微蹙,随手挂了电话放到沙发旁,拿过一旁的遥控器又变回了一副正在看电视的模样。林若兰打了个哈欠,掩住脸上的僵硬,揉着眼睛,声音有些若无其事:“刚刚打电话了吗?我好像听到有说话的声音?”

孔凡清随手将电视换了个台,却是不看她,淡淡答道:“没,你听错了吧。”

听到孔凡清的话,她的眸光微微一暗,起身走到卫生间洗漱,顺便换上出门的衣服,孔凡清坐在沙发上看她,在她起身去拿钥匙的时候,开口问道:“要出门吗?”

她没有回头,走到玄关出穿上鞋子,低头回他:“嗯,我去医院看看王叔。”

孔凡清起身走近她,却是没有换衣服,只是看着她,许久,缓缓开口:“嗯,早些回来。”

林若兰自然知道他为什么要留在家里,眸里闪过几分刺痛却是被她忍下,拿了钥匙,强逼自己转身做出一个自然的笑容,旋即走出大门。

沉重的防盗门在她的身后关上,一同关上的还有她刚刚敞开的心门,而在那扇大门后,孔凡清的面容瞬间清冷,只是静静的站在玄关处,许久,才转身回到房中。

她本来是打算今天下午去医院看王叔的,但在听到那个电话之后,她就改变了主意。如果跟他通话德纳个人不是赵凡,或许她也不会这么敏感,而偏偏刚刚那个电话中传来的声音,偏偏就跟那天她在医院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她知道,她不可能听错。

再加上孔凡清那轻声细语的模样,她真的是无法不起疑。

将自己的车子开出地下室,她找了附近的一个停车场挺好以后,又拦了一辆出租车,停在锦绣华府门外,她看着那恢弘气派的小区大门,许久,她果然看到一辆熟悉的银­色­轿车从里面缓缓驶出来。

她眸光微闪,心却是早已宕到谷底,她伸手抚额,声音却是无比的疲惫。

“跟上去。”

孔凡清的目的地是城郊的一处小旅馆,他们足足跟了两个半小时才到达这个地方,期间她也让司机几次拉远距离或者超车走小路,看上去孔凡清并没有发现他们,如果他真的发现了,依照他的­性­子不可能还放任他们一直跟到底。

坐在车里看着孔凡清进了旅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简陋的短租房,就连四层小楼的楼梯是露天的,她看到孔凡清并没有进大堂而是直接上了二楼走到中间的门,四处环视了一下,这才伸手轻轻叩向房门。

很快,一抹熟悉的身影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在看到孔凡清的那一刻赵凡的脸上绽开绚丽的笑,仿佛天大的事都在孔凡清那欣长如玉的身姿中随风消逝了一般,而那抹笑落在不远处的她的眼里,却是那么的讽刺和刺眼。

赵凡,一个有着杀人嫌疑的女子,孔凡清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找她?握着门把的手微微收紧,她将车资付了,在确定孔凡清和赵凡的身影消失在那间房门外之后,她这才走下车,朝那件旅馆走过去。

无论如何,今天她都要将这一切弄明白。

需要钱的人目的很明确,在给了老板几百块大钞后,那个浑身肥膘的女人就对她的行动放之任之,她一路顺风的走到二楼,却好像天助我也一般,就连孔凡清刚刚走进去的那间屋子的门都是开着的。

她有些犹豫,看着那半敞着的大门站在门口,谁知,没一会,便听到里面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

“我已经联系了Ethan,他会在三天后过来接你。”孔凡清的声音有些沉重,他的话音刚落,她便听到放下水杯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不大情愿的女声就响了起来:“我不回去,这边的事情还没有了解我不能走。我还有任务!”

“你已经暴露了,布亚诺的人已经追到了医院,你再在这里多呆一天就多一份危险!”孔凡清的声音越发严厉起来,低沉的好似一只隐忍的猎豹,怒气暗涌。

林若兰还从没见过孔凡清对自己以外的人发过这么大的火,不由得心底有几分酸涩,但还是咬紧了下­唇­继续听下去,布亚诺是谁?而他说的Ethan又是谁?为什么他就可以带赵凡走?

一系列的疑问充斥在大脑中,她的脑筋还有些转不过来,屋里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Anthony,别忘了你已经退役了,早就不是我的上司了,没有权利­干­涉我的任务!”赵凡好似也被激怒了,脱口而出的竟再也不是中文而是地地道道的美式英文。

也许是太久没接触到美式英文,但身体里陈珍珍的本能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不得不说,赵凡的美语说的很地道,很纯正,难怪,她第一次见到赵凡的时候就觉得她的长相有些妖艳异常,现在回想起来便是她那高挺的鼻梁和饱满的红­唇­完全不像东方人的模样,看来,她应该是个混血儿?

她口中的退役,上司是怎么回事?任务又是怎么回事?

陈珍珍的本能告诉她,他们之间的事情恐怕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在美国,想要服兵役是要有绿卡的。而孔凡清是纯纯正正的中国人,按理说绿卡本应该是很难拿到的,但赵凡就不一样了,如果她是中美混血,那她的国籍就可能是美国,可这样一想就奇怪了,身为美国人的赵凡却说她曾经是孔凡清的部下?而且赵凡口中的任务如果是指派遣来中国的话,那起码也应该是特种兵以上的职务,她在美国生活二十几年,记得美国特种部队的招收规定是不允许外国人加入的,孔凡清怎么可能?

心底的疑问越来越大,如果赵凡真的是来路正宗的美国军人,那么父亲还是她杀的吗?那么警察在医院查到的录像有是怎么一回事?

疑问越来越多,她的心就跳的越快,手掌渗出细密的汗珠,她静静的站在门口,好像生怕漏掉他们两个人的任何一句话一样。

“我本也不想参与这件案子,但他们却伤了不该伤的人。”孔凡清沉默了些许,终于缓缓开口,清冷的声音仿佛一把利刃,话语涌动间满是凌厉的气势,就是站在门口的她都忍不住浑身一颤。

“呵呵……”但赵凡却丝毫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倒,反倒笑道:“能让当年视金钱如粪土,不顾一切都要退役的Anthony出手,看来那位林资业林先生跟你真是关系匪浅。不过,你跟布亚诺的纠葛真的只有这些吗?”

孔凡清没有回答,许久,她听到孔凡清淡淡开口,语气中满是疏离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我想这跟你并没有关系。”

“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美谈可至今流传,要知道……”赵凡幽幽的说着,话说了一半便被孔凡清冷冷打断:“闭嘴!”

赵凡却并不在意,继续笑道:“怎么,怕你的新未婚妻知道?当年你可是为了她……”赵凡的话让她感觉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就在她攥紧了拳头想要继续听下去的时候,忽然,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甚至不给她离开的时间,眼前的大门便被人一把推开。

林若兰愣了一下,抬眸间却看到孔凡清面­色­如常的看着她,清冷的眉眼丝毫没有惊讶的神­色­。她猛的明白了什么,顿时一张俏脸扬起薄薄怒­色­,谁知孔凡清却是视而不见,一把拉过她的手,便扯着她往楼下走。

她的力气敌不过他,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头,他们刚走开不远,她便听到赵凡的声音在后面不远处响起,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意味深长的说道:“曾经二十辆飙车高手都没办法追踪的Anthony居然会被一个小丫头跟踪,啧啧啧,有意思!”

赵范的话中之意如此明显,她若是还听不懂那真就是傻子了,本来还以为自己的小聪明派上了用场,谁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在这个男人的掌控之下,根本就不是她跟上了他,而是他知道她在跟却并没有当回事!

心底的怒火更胜,他当她是什么,可以随时戏耍的小白鼠吗?跟着他一直走到他的车旁边,在他掏钥匙的时候,她冷冷甩开他,眼前这个男人一如既往的修长身姿,俊美的容颜却在这一刻令她觉得如此陌生,他究竟是谁,他真的仅仅是A城的一个小小的局长吗?如果仅仅是局长,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特权,有那么多秘密,有那么多她从来都弄不懂的曾经?

看着他的侧脸,她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孔凡清,你……到底是谁?”

听到她的话,孔凡清眉头紧皱,开了车门,深蓝­色­的眸光掺了几分复杂和犹豫,许久,他缓缓叹息,却是不看她,“上车说吧。”

“相信我,赵凡没有杀害你父亲,她当时之所以会出现在那是因为她看到了真正的凶手,而现在她不方便出面澄清,因为她的身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很重要的秘密。”孔凡清缓缓发动汽车,静静说着。

听到他的话,她想起他刚刚和赵凡在屋里的谈话,却仍是一头雾水。

“至于你父亲的事,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至于,你最后听到的那句话……我想,你应该认识陈珍珍吧?”

尽管对这个名字如此熟悉,但在孔凡清开口问道的那一刻,她还是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是啊,孔凡清知道她在调查东方女王谋杀案,又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当然会以为她跟陈珍珍有交集……

“啊……嗯。”

“嗯,我带你去个地方。”孔凡清似乎并不打算对她如何认识陈珍珍这件事追根究底,毕竟她在冬夜苍穹面前的那套说辞,偏偏东野苍穹还行,孔凡清跟林资业那么多年的交情,那个漏洞百出的故事绝对会像气球一样一戳就破。

站在这座熟悉的墓碑前,林若兰怎么也没想到终有一天她会站在‘自己’的墓前,看着自己曾经的照片,她傻了……

“对不起,关于她的事,我本不想让你知道。”孔凡清看着眼前的墓碑,眸光悠远而深邃,许久,他缓缓开口,道出那在她记忆中早已没有了痕迹的曾经……

她听得心跳急速,双手忍不住攥成拳头,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骨灰居然会被他运回国内,毕竟在母亲死了以后,她本以为Farrow会帮她安排墓地,没想到……最终给她入土为安的,居然是这个人……

关于多年前的那场飞机事故她是有印象的,但当时她是在纽约中心医院醒过来的,那时候Farrow满脸胡茬的守在她的床边,告诉她她在那场事故里受了重伤,伤了脑袋,但幸好伤口在头皮上,并不影响她的外貌,所以她还可以继续模特生涯,当时的她只是觉得自己睡了好长一觉,甚至连事故的发生过程都不记得了,Farrow告诉她受伤以后他将她转到纽约最好的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所以在之前的时间里,她都在昏迷,她隐隐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但Farrow却坚定的告诉她,那场事故是个意外,她不过是被波及,并没有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

当时的她对Farrow完全信任,自然也没有怀疑他的话,但现在看来,Farrow很可能并不十分清楚她受伤的过程,而是直接在最后将她接走,再加上她后来因为事故失去记忆,而孔凡清也再也没有出现……这件事在她的记忆中渐渐褪­色­,直至她再也想不起在她的生命中,她曾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救过这样一个男子。

“这就是我为什么调查那个案子的原因,她是我的恩人,我不能让她死的不明不白。”他缓缓说着,字字清晰,落在她的耳中却是满满的感动和惊喜。

如果不是今天孔凡清亲口跟她说这件事,或许她还会一直糊涂下去,她怎么会知道,原来命运早已将他们两个人紧紧的连在一起,密不可分。

胸口情绪涌动,她忍不住微微移开眸子,殊不知视线刚好落在了陈珍珍的墓碑旁,那是一座相邻的墓碑,不论是外观还是装裱都跟陈珍珍的那个墓碑一样,只是上面的字变成了……陈珍珍之母。

心口涌上一股莫明的情绪,她感觉嗓子口好像塞了棉花一般。母亲曾说过,她希望死了以后可以葬在中国,但当时的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初中生,没有钱没有势,根本做不到这样的事情,虽然身边有Farrow,但她却从未开口求过他,毕竟当时的她还是在纽约,她不想跟母亲相隔两地,虽然,那是母亲的遗愿……

之后,她成名了,想起母亲曾经的遗愿,她动用自己的关系和花了大笔的金钱在国内给母亲买了一座有山有水的墓地,并在附近买了一座公寓,不论多忙,每年母亲祭日的那两个星期,她都会推掉所有的事情来到中国,静静的在那座公寓里回忆着小时候跟母亲在一起的记忆,偶尔也会想起母亲口中她那从未谋面过的父亲。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找得到自己母亲的墓碑,居然还会细心的将她们葬在一起!

情不自禁的走到母亲的墓碑前,看得出,他请人移墓的时候很小心墓碑虽然换了样子,但她还是能看出他不过是在原来的墓碑上包了一层,并没有另做新碑。想起来今年母亲的忌日已经过了三个多月,刚好就是在她出事前的那几天,对了,她还记得那天她之所以会在家是因为她正在准备来中国的行李,那天晚上Farrow知道她第二天要回中国祭奠母亲,但由于他的新装发布会就在临近的几日,所以找她去了酒吧,打算劝她留下来,起码也要等到新品发布会之后再走,但她没有同意……她还记得当时Farrow受伤的眼第一次燃起了几分怒火,甚至在她只身离开的时候,他还在不停的喝着威士忌。

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大记得,但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回了家,洗了澡,正打算打开行李箱整理衣服……然后……头隐隐有些疼,她知道这就是她目前所能回忆的极限,因为每次回忆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她的头都好像要炸开一般,身体也好像在复习那坠落一刻粉身碎骨的感觉,甚至午夜梦回,都会疼得她浑身冷汗涔涔。

“这里本来是她母亲的墓地,但在几个月前这里发生了塌方,所以墓碑不得不重修,整个墓地的环境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孔凡清看到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一旁的墓碑上,有些惊讶的开口解释道,当年他赶到纽约的时候,陈珍珍的遗体正被她的经纪人送去火化,原本与她关系亲密的Farrow在一夜之间蒸发,所作所为完全不像之前那么亲密热络。他曾经多年对陈珍珍的事业暗中出手帮忙,甚至连她母亲生病住的医院都有托人打理,但他很清楚,她的母亲曾在几年前移墓中国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而当时,他记得陈珍珍并没有太多的朋友,就算有,其中也绝没有一个叫做林若兰的。

他不知道林若兰是如何认识陈珍珍的,但此时此刻她脸上的情绪和表情不像假的,这件事他心底一直心存疑虑,但他却从没有开口逼问过她,因为他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信任,而且她也说过等她调理好心情绝对会将这一切告诉他,所以他不急。

难怪她在跟他坐车来到这里的时候,总觉得这附近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原来这里曾经发生了事故,并且重修了。心底情绪翻涌,那段日子她刚刚作为林若兰重生,一具身体里有着两个不同人的不同记忆,没有人知道她究竟花了多少时间,才能让自己的心里适应这样巨大的转变,很多时候她甚至连自己是林若兰还是陈珍珍的分不清,就好像一个轻度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偏偏她的状况又不能找心理医生。

所以,她只能让自己强大起来,强迫自己接受两个人的记忆。

在那段时间里,她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甚至连自己母亲的忌日都没有留意,等她的生活真正走上了正轨,母亲的忌日也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

而她也被自己意外身亡的事情蒙蔽了双眼,那时的她只想要一心改变林若兰,变成曾经的自己复仇,哪里还记得这么多?

命运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将孔凡清送到她的身边,可偏偏又造物弄人,让她忘了他两人生生错过也就算了。偏偏又不肯放过他们,兜兜转转,她居然换了一个身体又来到他的身边……她曾经是如此抗拒情不自禁被他吸引的自己,殊不知他们的纠葛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经开始,或许自己的沦陷,早在一开始就埋下了伏笔。她之所以无法对Farrow彻底的付出自己,或许就是为了等到遇见他的这一天。

想到这,她的心底忽然莫明的就释怀了,爱上他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一件事,理所当然到她开始胡思乱想,患得患失。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清冷淡漠的男子,原来隐藏了这么多她从未曾了解过的曾经,如果她一辈子不追问,是不是他一辈子都打算这么瞒着她?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这一刻,她已经分不清现在的自己究竟是陈珍珍还是林若兰了,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不论是曾经救过他的陈珍珍也好,还是跟现在的他相知相恋的林若兰也好,都已经融入了她的骨血,成为她的一部分,她没办法确切的说自己究竟是哪一个更多一点,但她却很清楚,或许曾经的陈珍珍的确在那场事故中忘了孔凡清,但现在的陈珍珍却是真真正正的爱上了他。

不论自己曾经有没有跟他相识过,不论自己是否救过他……

她是真真正正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这个爱恨分明,知恩图报,却偏偏又清冷淡漠,光华内敛的男子。

“这么说,东方女王谋杀案和我父亲的案子有关联是吗?”正静静看着墓碑的林若兰忽然开口,冷静的话语一语道破,却是令他微微一惊。

她的思维果然敏捷,他就知道想要瞒着她就决不能透露一丝真相,所以,早在告诉她这一切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凭她的聪明才智,又怎么会猜不到这其中猫腻?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苦笑,本不想将她卷进这场危险的是非中,看来现在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既然如此,那他唯一能做的,恐怕也只有护她一方安好,不离不弃。

“没错。”他低语,话语间已然没有了隐藏和犹豫。

她知道,他这是打算全部告诉她了,虽然,事情的大概她已经猜到了些许。

结合刚刚她在旅馆听到的话来看,赵凡之所以会出现在国内,很可能是跟布亚诺集团的事情有关,毕竟如果不是世界级的黑手党,又怎能劳驾联邦调查局的特种兵军官潜伏入境呢?赵凡的身份,这仅仅是她的猜测,毕竟在美国,能有权利潜伏入境,并且秘密执行任务,而且有着如此出­色­身手和气质的人在美国并不多。

而赵凡曾称孔凡清为长官,虽然难以置信,但她也不得不去想,孔凡清或许真的是第一个入驻联邦调查局的中国军官,而且职位还不低。更神奇的是,他最后居然放弃了在美国的一切荣耀退役,甚至联邦调查局还通过某种手段隐藏了他的档案和记录。这就是东野清远之前为什么查不到他的曾经的原因。

她之前曾想过自己是被人谋杀,但如果真的是Farrow动的手,她不相信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罪犯会将整个案子做的滴水不漏,不留一点痕迹。毕竟纽约的警察也不是吃素的,美国顶尖的科技技术也不是说着好听的。既然连美国警方都没有查出猫腻,那就代表犯案的人如若不是有着足够的经验和技巧,就是,当时Farrow的身边有同伙,而这个同伙有着足够的经验和技巧。

无论任何一种可能­性­,都少不了一个有着足够经验和技巧的犯案人员,而这种人在美国并不少,而且大部分都齐聚在黑手党帮派之中,并且以犯案件数引以为荣,偏偏又次次都能逃之夭夭,令警察愤恨不已。

而林资业的案子,虽然不能说是完全相同,但也绝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犯案人员巧妙地利用了林资业的身体状况,之前一定做过充分调查,了解到林资业每天换药的时间,然后趁机混入,在给林资业注­射­了少量的兴奋剂以后在空调上动手脚。

如果不是近期毒品交易的新闻抓到的都是外国人的面孔,她也不会往这方面想,再加上东野清远曾告诉过她的王倩的个人资料,整件事情找到了线头,顺路往下想就容易的多了,而这条线索一直想到最后,她能想到的唯一结论就是……布亚诺集团的人,潜入了大陆。并且人数不少。想到这,她便本能的想到近期出现在国内的Farrow和丹娜。

如此想来,那他们出现的时机也太过巧合,让她不做猜测,他们或许布亚诺集团有什么关系。

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她早已学会对某些事情并不大惊小怪,就像孔凡清的身份,和林资业的死,或许在当时都会让她有些难以接受,但时间流走,理智回笼,她还是要回到现实中,面对这一切。

和这两件事相比,丹娜和Farrow对她的影响,反倒小了太多。甚至连她情绪的波澜已经没办法触动。

看到她在听到自己的话之后,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孔凡清就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她早已想到了十之八九,她的聪慧他是早就知道的,他之所以瞒住一切就是因为太过于了解她,她是发现一丁点线索就会摸索到最后的人,告诉她一个开始不如告诉她全部,因为最终的结果也不会发生什么改变。

但他也同样了解她,当她知道这一切之后,恐怕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乖巧的袖手旁观……更何况这件事还间接地害死了林资业,在她此时平静的表面下,内心又会是怎样的波涛汹涌?他看不到,但他却不会给她任何涉险的机会。

虽然对方是权势赫赫的布亚诺家族,那又如何?

他在意的,一直都是她的想法,仅此而已。

A城一处昏暗的废弃工厂,舒海清今天本是在上班的路上,谁知半路却被人打昏,醒来以后便发现自己被人五花大绑丢在这个依稀有阳光透进来的仓库,这里的空间很大,不远处站着两个穿着黑衣的大汉,旁边对着一排排的木头箱子,她仅仅是看了一眼,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果然找来了……脑海中飞快的闪过这句话,早在那天看到新闻的时候,她就吓得够呛,那个时间地点明明是王倩告诉她的,怎么会泄露出去?还刚好被警察抓个正着?心猛地一沉,她立刻就给王倩打电话,谁知对方气急败坏的说了句,舒海清你给我等着,便飞快地挂了电话。当时的她一头雾水,但很快看到舒凌闪闪躲躲的样子,她就猜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把舒凌叫到了书房,质问了几句舒凌便把她将地址告诉孔凡清的事情招了,她气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可舒凌非但不觉得自己有错,反倒跟她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回头,她哪里还有岸可回?要知道王倩背后可是势力遍布世界各地的布亚诺家族,随随便便暗地里暗杀个人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她倒是想回头了,要是真的退出了恐怕几天后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虽说心里生气,但她对这个侄女的疼爱也不是假的,这种关口她知道自己不能跟她透露太多,以免到时候让他们再找上她就惨了。头痛的将舒凌赶出屋子,让人给她在外面租了房子,第二天就让她搬了出去,之后,她自己正常上班下班,却时时都注意着身边的可疑人物,没想到还是被他们找上了……

看新闻里警察虽然是赶到了现场,但只是抓到了几个毒品交易人员。她就知道王倩她们很可能早有防范,难道他们早就对自己起疑了?

虽然这几天她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也设想了无数种紧要关头如何保命的办法,但现在她还没有看到王倩,安静的不引起那几个大汉的主意才是自保的好办法。

暗暗咬紧牙挂,舒海清看着那几个大汉并没有发现她醒过来,便再次闭上了眼睛假装睡着,但神经却时刻紧绷着,袖扣放着她这几天准备的瑞士军刀,她悄悄的伸手拿了出来,准备这两个人如果有什么不轨的想法,她也绝不会姑息!

然而,就在她如是想着的时候,忽然,工厂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昏暗的工厂内忽然被强烈的光线占据,她感觉自己微眯着的双眼视线中有一瞬的模糊,但很快,她便看到一辆加长的轿车从外面直直开进来,刚刚还松散的躺在一边的几个大汉看到这辆车顿时­精­神起来,拿着一旁的长枪站好,深邃的五官上满是敬畏的神情。

她才不会觉得王倩有着如此的威严能让这群外国男人肃然起敬,早在她和王倩的谈话中她便隐隐感觉到在王倩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强大的背景,那个人行踪诡谲,神秘莫测,她侧面敲击了几次,可王倩却是丝毫口风都不肯透露,气得她牙都痒痒。难道今天这个幕后黑手终于要出场了?心底有隐隐的兴奋同时还有着强烈的不安,因为她很清楚,这个人的戒备心和权势之大,今天她如果真的来了,那么只能说明两个可能,第一,她已经把自己当做心腹,第二,就是下定决心不会留她活口了!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第一种可能完全就是做梦,那么说,她是来灭口的了?

额头大滴的冷汗渗出来,虽说她已经四十五岁了,但是面对生死关头也是头一次,看着那抹身着黑­色­皮衣的身影从加长轿车上走下来,舒海清却是忍不住一愣,她一直以为布亚诺背后的老大应该是个威武高大的男人,原来……居然是个看上去美艳无比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身着黑­色­皮衣,带着黑­色­皮手套,一个硕大的黑­色­墨镜挡住了半张脸,大破浪的长发越发凸显出那小巧尖锐的下巴还有那美艳诱人的红­唇­饱满如樱桃般诱人品尝。

但她不是男人,此时此刻,面对着如此活­色­生香的女人,却是感到一股刺骨的寒冷从后背渗出来。因为……她看到那个女子走到她的身前,从一旁的男人手中结果一把黑­色­的长枪,而那把枪的枪口此时此刻正对着她的脑门。

那女子红­唇­的嘴角微扬,那把看上去并不轻的重金属枪支正在她的手中,仿佛一个玩具般轻松玩耍着,丹娜缓步走近,在临近舒海清一步远的距离时忽然止住步子,她蹲下身子,看着舒海清被绑成大虾一样的躯­干­,呵呵的浅笑出声。

如果是在平时,舒海清可能还会觉得她的笑声着实清灵动人,但现在她唯一感觉到的就是彻骨的寒冷和恐惧……因为那个女子正将那双带着皮手套的手伸进她的衣袖,将她最后的保命符轻而易举的拿了出来。

“啧啧啧,我初中的时候就不把刀藏在袖子里了,这位阿姨还真是笨的好可爱!”女子的嗓音纤细中却又带着几分异域的口音,吐字间透着说不出的妩媚动人,然而,舒海清却没空欣赏,因为下一刻,那个冰冷的枪眼就直直对上了她的太阳|­茓­,舒海清曾在电视上看见过,那个足足大了一圈的枪口上,是经过处理的消音器……

察觉到太阳|­茓­上那抹冰冷的触感,舒海清的身子顿时便像筛子一样抖起来,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刚刚那几个膘肥体壮的大汉为什么一看到那辆车就会肃然起敬,因为眼前这个女子,太可怕,太残忍!她毫不怀疑只要她现在略作挣扎,那女子涂着蔻丹指甲的纤长手指就会毫不犹豫的按下去,一枪打爆她的大脑。

之前想好的几百种方案瞬间瓦解,她浑身失了力气,一股温热从双腿间流了出来,一股尿­骚­味传来,年过四旬的舒海清竟然吓得尿了裤子,苍白的双­唇­抖着,却是挣扎的吐出吐个毫无气势的字来。

“求求你……别杀我……求求你……”

“求,你拿什么求我?”对眼前的尿­骚­味感到厌恶,女子蹙起眉头,就连说话间都透出几分不耐,厌恶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舒海清,虽然厌恶但又好像极其享受此刻对方挣扎在生死边缘,垂死求饶的场面,变态的勾起嘴角。

“只……只要……只要你别杀我……我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舒海清结结巴巴的说着,看着那不远处的人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意,她羞愧欲死,但又没办法放弃对生存的渴望。

“做?呵呵,阿姨这幅模样,你觉得会让男人有‘兴’趣吗?”丹娜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肆无忌惮的嘲讽侮辱她。她似乎极其享受这种将别人踩在脚底的快感,而舒海清纵然想活,但也毕竟是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被人用如此肮脏的话语侮辱,一张老脸却是涨的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啧啧,真没意思,果然还是年轻一点的玩具才好玩……”看着眼前美艳异常的女子脸上失了兴趣,但抵在她太阳|­茓­上的枪却丝毫没有移开,反倒抵的更紧了,舒海清的心猛地一沉,隐约意识到或许自己这辈子真的就要在今天结束了……心底还有牵挂未了,那双布满鱼尾纹的双眼却是忍不住老泪纵横……就在她感觉到耳边的那双纤长双手缓缓按下手枪扳手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微微闭了眼,一行清泪滑过脸颊……静静等待着头脑碎裂的痛感……还有死……的感觉!

火药的味道越发的浓了,时间都好像走的越来越慢,然而,就在舒海清已经放弃了所有等死的那一刻,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丹娜小姐,你已经快把我们得舒市长吓死了,这游戏虽然好玩,但也不能如此贪玩啊!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没做。”

舒海清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她才发现,刚刚还抵在她太阳|­茓­上的那把消音枪此时已经离开了她的皮肤,她动了动僵硬的脖颈,眼角的余光却看到那名身着皮装的女子早已从她的身边站起身子,将手中的消音枪扔给一旁的男子,走向那群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拿出来的椅子上,优雅落座。美艳的下巴依旧高昂着,但却并没有反驳那个声音。

舒海清死里逃生但却丝毫不敢松懈,只是直直的看着那个声音传出来的轿车,果然,没一会,她便看到一抹纤细的身影从轿车上走下来,那个女子有着纯东方的面孔,却是美丽异常,但那高挑的眉宇和眼角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条剧毒的美人蛇一般,美丽,却又暗藏杀机。

她穿着高跟鞋,一身灰­色­套装衬出她美丽的身姿,她一步步朝舒海清走过来,却在走到她身前的时候停下脚步,蹲下身子……下一刻,居然冲她勾­唇­一笑。

“你好,舒市长,我叫莫卿,将会是你……接下来的,同伴!”

看着舒海清在属下的关押下走出工厂,丹娜坐在椅子上玩弄着自己受伤的蔻丹­色­指甲,妖媚的丹凤眼上挑着,淡淡开口,声音却是­阴­冷至极:“这次,你是功臣,说吧,你想要什么?”

丹娜是出了名的赏罚分明,这一次如果没有莫卿,她很可能在码头将所有的货都损失了不说,自己的身份也很可能暴露,身为布亚诺家族的人,丢了钱是小事,给警察抓住把柄可是大事,毕竟美国特警想要抓他们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莫卿没有什么想要的,能给丹娜小姐做事是莫卿的荣幸。”

丹娜似乎对她的马屁并不感冒,就在莫卿洋洋自得的时候,谁知下一刻忽然一个黑幽幽的枪筒便出现在她眼前,顿时,她整个人便是一僵。

丹娜的­阴­晴不定她是早就见识过的,因为自己立了功她还以为丹娜已经把她当做了心腹,但直至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愚蠢。

“说!”丹娜的枪口直直顶着她的脑门,红艳的双­唇­轻启,冷冷吐出一个字。

莫卿满头冷汗,心里却是恨到不行,如果不是她,他们估计早就进了监狱,这个该死的外国女人,让她瞅到机会绝对要狠狠地把她踩在脚底下!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莫卿还是深吸了口气,做出一副讨好的样子,手心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还是强迫自己故作冷静,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一双漂亮的眸子顿时眯了起来,虽然她原本并不想要什么。但如果这是丹娜逼着她要的,那么她不如要一个自己最想要的……“我想要一个男人,我知道他早晚会落入丹娜小姐的手里,只要那时丹娜小姐将他交给我处置,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

她幽幽说着,话语间却是非常巧妙的讨好了丹娜,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丹娜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转过头来看她,美艳深邃的五官蒙上一层莫名的情绪,许久,丹娜忽然将手中的枪放下,嘴角勾起一抹畅快淋漓的笑来:“好啊,果然是­性­情中人,告诉我那个让你神思颠倒的男人是谁?我倒想知道知道,什么样的男人会这么倒霉,让一条美女蛇爱上?”

虽然心底对丹娜的话感到不悦,但莫卿却丝毫不敢表现在脸上,只是压低了脑袋,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孔、凡、清。”

“现在可以不跟我闹别扭了吗?”缓缓诉说完一切,孔凡清深深舒了口气,移眸看她,别以为他看不出,这几天她表面虽然貌若平常,但在林资业走了以后,她心底一直有个结,他知道如果他不将这一切说开,她心底的结就永远都打不开,但这件事她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所以他不得不隐瞒这一切。但,事到如今,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林若兰还没有回过神,听到他的话不由得脸颊一烫,想起自己这几天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还真是羞人得紧!

“我没有闹别扭!”尴尬的移开脸,她小声抗议着。毕竟他的心思藏得这样深,他不说,她又怎么能猜得到?她那哪是闹别扭,是个正常人都会怀疑的好吧?

孔凡清笑着走到她身边,十分自然的将她揽进怀里。“走吧。”他低语,她微微一愣,下一刻便听到他浅浅说道:“我陪你去看王叔。”

王叔这几天一直守在医院,她也曾多次想要劝他回去休息一下,可王叔每次都说在林资业尸骨未入土为安之前,他一定要守在跟前。

见劝说无用,最终孔凡清冲她轻轻摇了摇头,让李尚歌给他安排了一间舒适的病房,便让他住下了。

王局长打来电话,今天尸检报告就可以出了,林资业的尸体也终于可以送去火化入土为安。

虽然已经过了两天,但孔凡清比谁都清楚,她并没有真正的接受这件事,虽然她看上去和平时无异,但她的真实情绪瞒不了他。

在大陆,林资业除了林若兰几乎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少的可怜的几个人也因为最近林氏的丑闻别说来参加葬礼,就是连打个电话都怕沾上边,所以此时守在这里的除了她王叔还有孔凡清,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这样也好,老爷不喜欢吵,能让他安安静静的走也好。”王叔好像在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静静的跪在灵堂烧着纸,这座灵堂是孔凡清早就布置好了的,虽然不甚华丽但也足以得见布置得人没少费心。

毕竟现在林氏正处于丑闻之中,太过张扬也不是好事。

现在的林家除了王叔就是她,老弱­妇­孺,所以葬礼上的所有事情基本都是孔凡清在处理。其实严格说起来,他们俩还没有结婚,孔凡清甚至连林家的女婿都算不上,可他现在做的却是比女婿更用心的事。她觉得对他亏欠,可他却只是摸摸她的头笑。

傍晚的时候,孔凡清代她开车回去给她拿洗漱用品,孔凡清前脚刚走,王叔便转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孔凡清的背影,缓缓开口道:“小姐,你现在过得好吗?”

她没想到王叔会忽然这么问,先是一愣,许久,缓缓答道:“应该算是好吧……”

这段日子的事情太多,林资业一走带给她太多的措手不及,心底的秘密太多,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其实,早在今天孔凡清跟她说完那些话的时候,她就隐隐猜到了陈珍珍死亡当晚的真相。如果自己心底的猜测是对的,她又该如何去证明?

当初不顾一切都想要找到真相的想法,现在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强烈了,太多太多的人­干­扰了她的思绪。

“我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小姐接受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孔先生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人,老爷费尽心思替小姐绑住他,也是怕自己匆匆忙忙走了以后,小姐一个无人可依。”王叔将一张张冥币放进火盆,那幽暗的火光照着王福庆苍老的侧脸,却显得那岁月的痕迹越发深邃。

她知道王福庆现在开口一定还有话可说,便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的跪在林资业的遗照前,没有说话。

“这个社会现实的很,老爷活的时候风光了,便都来讨好奉承。可林家一出事,便是树倒猢狲散,连老爷的灵堂也没有人肯来。但他们谁也不知道,其实林家现在看上去潦倒……实际老爷名下可被查封的产业早已不过是几座名存实亡的小公司,大部分的产业早已变卖成现金存进了苏黎世银行,这是老爷的遗嘱还有老爷在苏黎世的密保箱钥匙,密码是小姐的生日。”

听到王福庆的话,她几乎要惊呆了,看着王福庆从怀里掏出这些他一直贴身保管的东西,她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其实,这些都是孔先生帮忙办好的,当时老爷受了重伤躺在病房,对这些打算根本没办法付诸行动,他当时浑身瘫痪却牵挂着小姐,我看着着急,可也无能为力,当时老爷打了个电话给孔先生,我一直不明白老爷为什么对孔先生那么信任,但看到孔先生切实的将这些东西交给我以后,我才知道,老爷对他,从没看走眼过。”

“孔先生不是一个喜欢承诺的人,但王叔我清楚,像他这种人一旦绝对对谁负责就会负责到底。小姐,我看得出他还是很在乎你的,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很多时候不要计较太多才会更幸福,而小姐的幸福才是我和老爷最想看到的事。”

王福庆意味深长的说完这段话,其实不外乎是想告诉她不要对孔凡清计较太多。看来,王叔知道的或许比自己还要多……但他今天却对自己说这样一番话,难道自己的心事真的如此明显吗,就连王叔也看得出,她的心里其实还心存疑虑?

暗暗攥紧了手里的那份遗嘱和那把钥匙,她没办法否认,今天在墓园看到孔凡清为她所做的一切,在那一瞬间,她的确是有冲动想要告诉他一切,让他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经历了怎样的事情,又走了怎样离奇的人生,她真的很想跟他分享,但在开口前的那一刻,她又犹豫了,他会相信吗?这一切,这匪夷所思的曾经……他现在爱上的是林若兰,如果他忽然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并不完全是林若兰,会怎样?她害怕了……她开始恐惧,恐惧他将会有的所有反应……

任何一个正常人……恐怕都难以接受吧。

这样的妻子……这样离奇古怪的妻子?

在他说完那一切的时候,她甚至立刻挑起话头转移他的注意力,为的就是怕他问起自己为什么要调查东方女王谋杀案,怕他锲而不舍的追问,而她……找不到一个完美的理由来欺骗他……或许,不是找不到,而是她不想。

而他,并没有追问。她知道,这并不是他不记得,而是他不想逼自己。从他们认识到现在,他很少逼她做什么事情,一切都是以她为主,他的体贴和温柔隐藏在那淡漠的表象之下,却是如此的令人感动。

正因如此,她却是更怕告诉他这一切。

在灵堂跪了这么久,她也想了很多,譬如东方女王的案子,她打算明天就找Farrow当面问个清楚,如若他的回答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那么她也可以完完全全放下自己作为陈珍珍最后一个未了的心愿,从明天以后就全心全意的做林若兰,做孔凡清的妻子……再也不想那些早已逝去的曾经,而她就是陈珍珍这件事,也跟着那段曾经一辈子埋葬掉好了。

孔凡清回到自家楼下瞥见门口停着的那辆轿车,眉头微蹙,下一刻,只见那车上走下一个熟悉的人影,向他走来,缓缓开口道:“孔世侄,我……有些事想要跟你商量一下。”

丹娜站在窗前,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看着楼下舒海清跟孔凡清站在她的车旁,舒海清说了些什么之后,将手中的行李箱递了过去,孔凡清有些迟疑,许久之后,还是接了过去,看到孔凡清的动作,丹娜不由得嘴角微勾,抿了口杯中的咖啡,美艳的五官闪过一抹恶毒。如果不是经过调查,她也不会想到那个除了看上去长得好看了点的孔凡清居然有着如此了得的背景和身份。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但现在既然知道了,她就决不能再留他。只要他活着,就绝对会是自己接下来计划当中最大的阻碍。

风轻云淡的放下手中的窗帘,她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回书桌上,浴室刚好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还有哗哗的流水声。

“丹娜,帮我拿条浴巾。”

上一秒还­阴­狠毒辣的表情顿时烟消云散,她赶忙走到屋里从衣柜里拿了一条全新的浴巾,从浴室递给他。就像莫卿一样,她也有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的男人。为了这个男人,她不惜隐瞒身份,从一个卑微的小模特做起,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甚至就连父亲都不理解,与布亚诺家交好的众多世家,也不乏英雄豪杰,她为何独独对Farrow青睐有加。是啊,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是个秘密,除了她,谁也不曾知道的秘密。

Farrow出身时尚世家,父母也都常年呆在国外,父亲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她身为布亚诺家族子女的身份不可能瞒他一辈子,只要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她相信,Farrow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再也不看她一眼。

但,如果她有了他的孩子……或许就会不一样。

她知道,Farrow虽然是美国人,但极重视家庭,也极有责任感。只要她有了他的孩子,那她就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能留下他。她身为布亚诺家族女儿的身份也可以一直瞒着,她就不信等到他们结婚了十年二十年,他再知道这件事,还会狠得下心离开她?

心底早就打定了这个主意,所以即将在大陆完成她答应父亲的最后一项任务也必须提前了,因为她和Farrow的婚期在即,她不想任何事打扰他们喜结连理。

包括那个林资业的女儿,林若兰!

看着Farrow围着一条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丹娜立刻迎了上去,一把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开始熟悉的抚摸起来,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忙家族里的事,之前的警察突围,大量的货物临时运转废了她不少的心思,再加上过几天即将举行的那场巨大的活动,她几乎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没有丝毫的空闲,自然也就没空陪他。她知道Farrow现在的心思还不完全落在她的身上,但至少他对她这句曼妙销魂的身子还有着强烈的反应,她要好好利用这一点,让他彻彻底底的将陈珍珍那个贱认忘掉,然后深深迷上她。这样,只要她帮父亲做完这最后一项任务,那她就可以得到父亲最后的遗嘱,然后跟Farrow远走高飞……那样美好的未来她仅仅是想想都会乐到合不拢嘴。

感觉到身上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熟悉的触摸着他每一处敏感点,Farrow的眸底闪过一抹厌恶,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自从那一夜,他被她抓住把柄以后,他的人生就仿佛被梦魇缠住一般,怎么都摆脱不了这个女人。

没有人知道他是多么的想要逃离她,但她就像他的连体婴一般,无论他走到哪,她都会第一个得到消息……他厌倦了跟她争吵,渐渐冷静下来他也逐渐发现,丹娜并不像她表面上那么简单,比如她的身上总是有着两部电话,一部专门是他的专线,而另一部从未在他面前响起过。有几次他在浴室洗澡,隐隐听到她在讲电话,他关小了水流伏在门上听了几句,隐隐约约听不明了,但也听得出,她跟电话那头说的绝不是什么普通的事情……

她……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隐隐浮出水面,他也对当年她抓住自己把柄的事有了怀疑,但他知道此时此刻跟她硬碰硬不会是个好办法。他从十四岁就开始自立,十几年都没有靠过父母,所以就算现在他也从没想过给父母拉下水,毕竟他曾跟丹娜一同出席过几个宴会,曾在宴会上经过丹娜的引荐见识过那个名叫布亚诺的老人……布亚诺集团在欧洲名满天下,他很难不熟悉,但看到丹娜和那个老人亲昵的样子就像一颗隐形的炸弹落在他的心底。

从那以后,他便开始装傻,开始对丹娜若有似无安排在他身边的几个大汉保镖视而不见,对他们时而向丹娜报告自己的行踪和日程也故作无视,让丹娜以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对她毫无防备。

实则不然……

一把抓住那在他腰间作乱的小手,Farrow的眉头在那一瞬间紧皱,但却在下一刻舒展开来,丹娜感觉到那句­精­壮的身子早已经紧绷火热,妖艳的红­唇­勾起一抹邪笑,吻上他的肩膀,“FARROW,爱我……”

听到那个甜腻到极点的声音,Farrow的心底本能的溢出厌恶,但在下一刻便被他掩饰过去,他转身反手抱住她,化被动为主动,褪去她身上­性­感的睡衣,以极其粗暴但又极具诱惑的方式,给她最直接的反应……

每当他伏在她的身上的那一刻,他心底都是极其厌恶的。不同于在陈珍珍面前本能产生的冲动,这一刻,他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像一个鸭子一样在讨好她,这个仿佛带着假面的女人掌握着他这一辈最大的秘密,他不得不讨好她,因为他逃不出她的魔掌……所以每到这个时候,他都处于极度自我厌恶和嫉妒仇恨的情绪下,每一次,他的动作都粗暴而不带丝毫怜惜,但丹娜却好像在他这样的动作下极其享受……可他却在看到她如此享受的表情后,对她更加厌恶。

一场春水荡漾的激|情之后,已是三个小时了,丹娜满足的伏在他的身上,妖艳的脸上满是幸福和疲惫,光滑的肌肤上满是被人狠狠爱过的痕迹,但她却丝毫不觉不适。Farrow看着丹娜伏在他的胸口,心底厌恶到作呕的感觉几乎要满溢,这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以来,他最为激烈的一次,在他几近粗暴的蹂躏下,他要了她一次又一次,虽然不想承认,但今天他的确是有目的的想要讨好她。

故作轻柔的抚了两下她的肩膀,他强迫自己的声音软下来,但其中还是夹杂了几分难以隐藏的僵硬:“丹娜……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出去有点事,稍微晚一点回来好不好?”

林家这几天出了事,他早有耳闻,但因为丹娜的缘故一直没有正面跟林若兰接触,他怕自己的一时冲动害了她。和面对丹娜时的感觉不同,在面对林若兰的时候,就像是本能的一种补偿心理,她跟陈珍珍的相似,让他不由自主的将自己对陈珍珍的怜惜转移到她的身上,他没办法对她的事情弃之不顾,就像在今天看到新闻报道林家秘密下葬林资业的新闻之后,他的心就不由得隐隐抽疼。林家因为出了事情,几乎没有人肯沾边,身为林资业孤女的她,又会是怎样的难过受伤?

这种想法光是浮上心头就令他感同身受,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陈珍珍的母亲去世时,她那双目无神的空洞表情。他恨不得在第一时间飞过去看她,尽管她并不是陈珍珍……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真那么做了,丹娜很可能对林若兰下毒手,毕竟这个­阴­险恶毒的女子来路不明,身份莫测,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的呢?

尽管心底对她万分戒备,但他也看得出,丹娜对他的情谊不是假的。不过很可惜,她的情谊恐怕这一辈子他都没办法回报,他对她,除了男人欲望的本能反应,就再无其他,利用她对自己的感情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一点也不外乎是跟她的­阴­狠毒辣不择手段所学的冰山一角罢了。

“嗯……你要出门吗?”丹娜伏在他的胸口,用那蔻丹­色­的指甲在他的胸前画着圈圈,他厌恶的皱眉,只是冷清的嗯了一声,便没有说话。

“好吧,我困了,你要早点回来陪我。”似是对他刚刚的勇猛很满意,他紧绷的神经不由得微微一松,幸好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来,他暗自庆幸,看着她转过身闭眸假寐,他第一次细心温柔的放轻了脚步走下床,从衣柜里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到外面去换。

然而,就在他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并没有看到,在他身后,丹娜忽然睁开的双眸,那原本妩媚带笑的脸上笑意全无,只是冰冷的看着他的背影,血一般红的指甲深深嵌进手掌心。

迫不及待的走下楼,他来到停车场,开出自己的那辆兰博基尼,心情是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带了几分雀跃和兴奋。没错,再黑暗的人也会有着属于自己的一方晴空,一处净土。如果丹娜是他挣脱不出的梦魇,那林若兰就是他唯一的救赎,因为陈珍珍已经死了,他对她再多的愧疚,再多的悔恨也永远也没办法赎清,他曾以为他会一辈子带着这些挣脱不掉的噩梦直至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刻,却没想到一次中国之行,却让他遇上了那个跟陈珍珍如此相似的林若兰。

在她的面前,他噩梦连连的人生第一次有了平静,他的愧疚,他的悔恨第一次有了发泄的地方,他愿意将自己能给的所有都给她,只要能换的她留在自己的身边,给他最后的救赎……但他知道那是永远都不可能的。只要有丹娜一天,她就绝不会允许自己的身边出现除她意外的其他女人。

他的救赎,他的净土,他却只能远远观望。

这样……也好。

早在发现丹娜的异样的时候,他就有委托征信社来帮助自己调查,知道丹娜的神通广大,他也自己另外办了一只手机,而且从未跟征信社的人碰过面,就连每一次的汇款都是他找不同的人帮忙从银行汇走的,有关自己的信息,他从未透露过一点。

瞄了眼手机上的详细地址,他再也没有耽搁,直接查了GPRS地图,朝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林资业的灵堂比他想象的还要简朴,好像原本就不打算引人注意一般,静静的坐落在殡仪馆中,林资业的遗照摆放在灵堂中的红木棺材上,台前跪着两个人,而林若兰在回眸间不经意的看到他的声音,那尖削的脸上有错愕的表情一闪而过。

他礼貌的躬身行了个礼,因为当初陈珍珍的母亲也是举行的中式葬礼,他对这一系列的礼节十分熟悉。

林若兰也礼貌的回了他一个礼,看出他此行似是有话要说,没一会,他便看到林若兰跟一旁的老人耳语了几句,随即放下手中的冥币,缓步走了出来。

她看上去比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更纤瘦了,那隐忍却又坚毅的表情跟记忆中的陈珍珍略有出入,但他却不在意,在她的身上他好像能看到陈珍珍的灵魂,她们有着惊人的相似,也有着细微的不同……无论是哪一点都令他心醉神迷。

“你还好吗?”纵然知道这种时候问这样的话也没什么意义,但他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他不想他们之间陷入沉默,那种尴尬的沉默就好像他们之间隔着永远都无法跨越的千山万水一般。

“嗯,我没事。”她低着头,声音透着隐隐的疏离,却令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两人之间再一次陷入沉默,而没多久,她便再次开口道:“你……是从锦绣华府过来的吗?”

没想到她会忽然这么问,他先是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那你看没看到孔凡清?”他说回去帮她拿洗漱用品,却走了快到四个多小时都没有回来,她打他的电话却是一直都打不通。她也想回去看看,但还没等走,便看到Farrow忽然出现在殡仪馆。说她不意外是不可能的,毕竟几个小时前,她刚下定决心,要找Farrow将陈珍珍死亡的真相问个明白,而这么快,他就亲自找上门……

听到她有些担忧的问出那个名字,Farrow的心底有些不自在,但他也很清楚,现在的他早就没有了守护别人的资格,又有什么权利­干­涉她呢?淡淡的摇了摇头,他却忍不住眸光一暗。

原本的希望,变成失望,看来过一会还是要回去看一下才好。毕竟,这里到锦绣华府最多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可他却去了四个小时,沓无音信,从上午的谈话她隐隐就能听出,在孔凡清和林资业的面前有一个隐形的敌人,这个敌人不仅有着莫大的权势也极其危险,在这样的时机下,孔凡清忽然失去音信,这不得不让她隐隐担心,也越发的敏感。

强忍着心底翻涌的情绪,她知道Farrow也会是一个突破口,既然他亲自找上门来,这样的好机会自然是不能浪费的。

“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吧。”本以为林若兰会婉拒他,让他离开,却没想到她居然开口留他,还要找个地方跟他坐一下,Farrow整个人不由得一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这里是殡仪馆,本就在荒漠的地段,又不可能会有咖啡馆之类的地方,他们辗转一番,最终也不过去超市买了两个罐装咖啡,最终回到了他那辆兰博基尼上坐着。

他看出林若兰有话要说,虽然他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在这样的时候,无论她即将说什么他都会陪着她。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我一定很像你的一个故人吧。”林若兰坐在副驾驶上,玩弄着手中的罐装咖啡,开门见山,毫不耽搁。而Farrow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刚喝下喉的一口咖啡却是差一点喷出来。

“没关系,你不必惊讶,因为我知道的不仅仅只有这些,我还知道你的故人叫做陈珍珍,曾在几个月前在纽约的十七层公寓死于非命。最终被纽约警方判定为自杀!”她冷冷的陈述着,这些早已经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的案情她早就能一字不落的背诵下来,相较之之前的激动和不甘,现在的她倒是平静了许多。

“你……”Farrow虽说早就感觉到她跟陈珍珍很相像,但怎么也没想到她对陈珍珍了解这么多,一双碧绿­色­的眸子不由得紧紧眯起来,眼前这个纤瘦的小女人,第一次在他眼中蒙上了几分神秘­色­彩。

他惊讶的看着她,她却丝毫没有解释的欲望,车内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许久,她忽然开口,缓缓吐出一句话来,却是毫无预警的令他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冻结,他怎么都没想到,他紧张万分痛苦万分坚守着的秘密,居然会在这一刻,在她的口中如此轻松的被她说出来。

“陈珍珍……是你推下楼的吧?”

她说的极慢,一字一句都说的极为清楚,令他连听错的可能­性­都没有,灵魂如坠地狱。

陈真真是你推下楼的……这句噩梦一般的话在脑海中回荡,他永远都没办法忘记,那一夜,他跟陈珍珍在酒吧里吵了起来,因为他即将要举行的时装发布会,他希望她能为了他,只要三日,只要她能留在纽约三日就好,他想要在那场秀上跟她求婚,可她却执意要回中国。她母亲对他的重要­性­他不是不清楚,只是,当初她忽然将她母亲的墓地迁回中国这件事,她居然连告诉都没有告诉他,而他却是从丹娜的口中得知。一种被她排斥在外的感觉令他感到受伤,他借酒消愁,喝的酩酊大醉,第一次冲她凶,冲她吼,渴望她留下来,希望她能为了自己,稍作停留。

可她没有。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她的骄傲,她的坚强,她的独立,虽然是自己将她拉进了这个圈子。他知道她感激他,甚至每一场秀都以他为最优先。但他也很清楚,她并没有真正将心交给他,她只是把他当做恩人,最亲近的人罢了。

这种认知令他感觉到无比的挫败和受伤。

那一夜是他第一次真情流露,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记忆中他只是隐约记得,他醉醺醺的在酒吧拉住她,冲她大吼大叫,甚至将她纤细白­嫩­的手腕抓出一道道瘀痕。

她很生气,冷冷的甩开他,告诉他等他醒了酒再去找她。

她的冰冷激发了他的怒火,他并没有听她的,而是一路跟着她回到了她的公寓……那一夜她做了很疯狂的事,他记得他借着酒劲在屋里大吼大叫,摔砸了很多东西,她一直冷冷站在那旁观,他看不清她的脸,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反驳,不说话,他好气!他那么爱她,为什么她还能那么平淡,那么冷静,他爱她爱到几乎要疯掉,而她却能理智的抽身事外,甚至连他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

为什么,整整八年的感情……为什么!

失去理智的他只觉一时热血冲到头顶,他疯了一般的跑上前,将她整个人抓在手里,她挣扎,他怒吼,她一路后退,一直退到天台……他一路紧逼,被怒火燃烧的失去了理智……

然后……发生了什么?

思绪有一瞬间的空白,他微愣,四肢如泡在冰窖中一般僵硬,冰冷,连动一下都显得越发艰难。

对,他将她推下了楼……过程他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那个声音他还是很清晰的记得。

是你把她推下了楼,Farrow,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

Farrow,天啊,你们……我究竟看到了什么!

没错,在他做错了一切之后,恰到好处出现的人就是丹娜,她站在大门口,美艳的双眸惊诧的看着他,她甚至来不及甩掉高跟鞋,便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然后一把抱住他,“天……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你……”

她在说什么?他听得迷迷糊糊,一头雾水,他只知道她抱着他,然后告诉他,别担心,这件事我绝不会说出去,Farrow,我爱你,我爱你啊,我会保护你的,绝不会让警察找到你的!

他甚至记不清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清醒过来以后便发现他躺在丹娜的公寓里,他第一个本能反应就是,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一场他喝醉酒以后荒唐的臆想,但……丹娜却残忍的打破了他的自欺欺人。

她打开电视,上面播报的是那一天纽约的最新新闻。

东方女王失足坠落,十七楼公寓楼下,死相凄惨。

看到那个新闻,他几乎崩溃,但丹娜却紧紧抱住他,告诉他,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是你把她推下楼的,Farrow,我爱你我会保护你的。

他像一个浮萍一样找不到依靠,而丹娜就是在那样的时刻出现在他身边的一块浮木,他除了攀附着她别无他法。整整一个月,他躲在丹娜的公寓,隔离一切新闻,工作,任何人都找不到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消失。

他不知道那段日子外界是怎么说他的,他只知道当他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切如常,仿佛他那一个多月的逃避和消失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的工作还是一如既往的一帆风顺,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陈珍珍的事,仿佛怕触动他心底的某一个开关一般。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丹娜的功劳,但他对她却没有丝毫感激。

是你把她推下楼的……这句话,正是丹娜的这句话,将他推进了地狱。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多么的恨她。

“我……”他的额头渗出冷汗,忽然涌出的思绪甚至令他忘记了呼吸,这段一直被他尘封的记忆在她的一句话之下仿佛潮水般将他的心肺四肢全部淹没,他像一个溺水的人,眼前铺天盖地的全都是黑暗。他应该问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她明明不是陈珍珍,怎么会对这件事如此了解……

但他问不出口,现在的他就好像站在陈珍珍的面前,接受她的质问,面对这个异常冷静的声音,他除了沉默和僵硬,再也没有其他反应。

“好,这个问题,算我已经知道了答案。”他的反应比任何话语都更加清楚的给了她答案,她也不想再继续逼他,心中的猜测渐渐被证实,但她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要问,只有这个问题得到了解答,她才能真正确定哪天晚上的真相是如何。

从Farrow那里得到了回答,她最终终于确定了那天晚上,自己死亡的真相。跟她的猜测相去无几,只是她没想到,原来自己的身边一直潜藏了一个如此危险的人物,而她居然从来都不知道。

看到Farrow当时懊悔万分的模样,她不能说自己是无动于衷,毕竟那天晚上,她和Farrow都喝了酒,Farrow冲她发脾气,她也没给他好脸­色­,那天晚上,他们两个人都有错,而且也的确发生了口角。只是真相跟FARROW的记忆有那么一丁点的差别。

关于曾经的一切得到了解答,她也算放下了纠缠她许久的一个秘密,拿出电话看了一眼,还没有孔凡清的消息,心跳有些加速,她没有再回到灵堂,而是直接来到了殡仪馆的停车场,刚一打开车门坐上去,还没等她发动,忽然,车后座一阵窸窣的声音,她整个人一惊,刚要回头,忽然,一把冰冷的枪筒抵上她的额头。

只闻对方打了个口哨,用别扭的中文生硬的开口道:“别动,这可是真家伙。”

她虽然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是枪,但打量着眼前这个肌­肉­滚滚的外国男人,她还是选择了静观其变,毕竟,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命开玩笑,而且这个男人看上去刚来到国内不久,要知道她在纽约,那里的黑手党基本长的都是这个样子。

看到她并不反抗,那个男人似乎有些没有想到,但很快倒也接受了,毕竟这样他省下不少事情。一手用枪抵着她,那男人一手拿出电话,按了一个键子,那一双暗灰­色­的眼睛却一直恶狠狠的盯着她,似乎是打算看到她稍有些动作就会立刻开枪一般。她后背渗出一层冷汗,车里的空间不大,她也清楚的闻到了那把枪从枪筒散发出的火药味,抵在自己额头上的似乎是一个类似消音器的东西,但那股浓烈的火药味却时刻提醒着她,这把枪,前不久刚开过……

不然味道不可能这么浓!

“小姐,人抓到了,嗯,好,明白了。”

那男人用着地道的美式英语进行汇报,他或许没想到她也懂美式英语,说的很大声。她静静地听着,想着电话那头被他毕恭毕敬称做小姐的人会是谁?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人影,她忍不住暗暗攥紧了拳头,将自己刚刚从口袋里掏出来的辣椒喷雾又缓缓放了回去。这一刻她是有机会摆脱他的,毕竟这里是殡仪馆的停车场,人来人往,只要她能在一瞬间牵制住他,然后跑下车,她的胜算还是不小的,但现在,她改变了主意,如果能见到那个他口中的‘小姐’。那一夜发生的一切就可以解开了,或许连林资业死亡的真相也能够找到……

或许,这值得她赌一把!

Farrow浑浑噩噩的回到住所,将车停在停车场,他整个人颓然的靠在方向盘上,他没办法确切的说明自己此时的心情。他刚刚承认了一件足以毁掉他一生的真相,如果林若兰将他刚刚的回答录下来然后公布给媒体,那他这一生就毁了。他明明知道,但在刚刚那一刻,他却完全没办法对她说谎……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她跟陈珍珍太过相似了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这其中的原因,就连他自己也没办法说清楚。

懊恼的拔下车钥匙,他决定放弃思考,大脑里的第六感告诉他,那个叫林若兰的女子跟他隐瞒了什么,而她……绝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更不会像丹娜那样威胁他,在回来的路上,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但越是这么想,他就对林若兰的身份越加好奇。

为什么,她不仅仅气质跟陈珍珍那么相似,甚至连这件事都如此清楚……好像有个隐隐的答案在背后呼之欲出,但他却不愿意再往下想,因为他知道,那个答案是荒谬的,不可能的。世界上绝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坐着电梯回到他和丹娜住的楼层,在进门前他看了眼手表,他离开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丹娜应该还在睡,不会察觉到吧?心底暗暗这么想着,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刚一推开门,便看到丹娜身着一条红­色­­性­感连衣裙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手拿一个高脚杯,优雅的浅酌着。

他一愣,心底有不好的预感浮现,他缓步走进,却发现屋里的气氛既沉重又紧张几乎的让人窒息般痛苦。

丹娜听到他的声音,将手中的高脚杯缓缓放下,妖艳的五官缓缓转过来,一双美眸里满是高深莫测的光,她勾起一抹别扭的笑,看他,薄­唇­轻启:“跟林小姐的谈话还愉快吗?”

心猛地一沉,他虽然知道丹娜神通广大,却没想到她居然防他防到了这种地步,一种自己一举一动都被人紧密监视着的别扭感觉令他顿感不悦,他眉头一皱,碧绿­色­的眸子染上怒火:“你跟踪我!”

“怎么会?”丹娜笑,眸光落在他的袖口,“我不过在你的袖口里加了个微型窃听器罢了,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Farrow,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你看,你最大的秘密被人知道了,她会害了你的……”

心底陡的一凉,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好像被人摄住了一般,冷冷开口:“你做了什么?”

“Farrow,这个世界没人比我更爱你,我绝对会保护你的。那个女人知道了你最大的秘密,我怎能留着她呢?你放心,我会做的很­干­净,绝不会让你的秘密泄露出一丁点!”

丹娜缓步靠近,妖艳的脸上带着救世主一般怜悯的笑,落在他的眼中却如撒旦一般令他心神俱损!

“丹娜!”他怒吼,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过,在她打着保护他的名义来加重他罪孽的时候,每一次,他都想,如果那天自己没有一时鬼迷心窍,而是去了纽约警局,这一切会不会有所好转,他不必活在丹娜的威胁之下,卑微的甚至连自己想要什么都要看她的脸­色­。他的罪恶感如此沉重,几乎磨光了他的所有,他变得神经质,夜不成寐,那一夜的情景不断重播,他爱她,爱惨了那个叫陈珍珍的女子!他爱她爱到甚至可以为她付出生命,可最后,却是他亲手杀了她,这样的结果折磨得他几乎要疯掉。

但他还是走过来了,就算到现在,他依然爱她,那一夜是个意外,他甚至愿意用死去偿还那一夜的罪,也不要这个女人再打着爱他的名义,来强迫他做任何事!

“Farrow,你生气了,你怎么能生气呢,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爱你啊,只要这件事过去,我们就结婚,你忘了么,你答应我的,我们在中国举行婚礼,对了,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刚刚让我的私人医生来过了……你知道吗……我……”

“够了!”为什么,一条人命在她的嘴里如此轻描淡写,她究竟做了什么,她对林若兰做了什么!他从不后悔对林若兰承认了那些事,因为在她面前的那一刻,他才切切实实的感觉到,自己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承认了他的罪孽并且甘愿为自己犯下的罪承担一切惩罚。就算林若兰真的把这件事告诉媒体,告诉全世界,他也不怕,这几个月来的折磨让他彻彻底底的看清,他当初有多爱陈珍珍,那他现在的罪恶感就是他当初付出的爱的无数倍,那些沉重的折磨早就超越了一切,折磨着他的神经,天知道他有多少次想过要自杀,有多少次想要随她而去!

如果不是这次来大陆遇见了林若兰,或许他早就离开了这个令他备受折磨的人世。

而现在,这个他恨到骨血里的女人,居然连他最后的救赎也要抹杀!这让他怎能不恨,怎能不恨!

“你对她做了什么,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丹娜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要是敢伤她,我绝对会杀了你,不顾一切的杀了你!”

这是丹娜第一次看到Farrow如此歇斯底里的模样,他碧绿­色­的眸子燃着熊熊烈火,他仿佛看着自己的仇人一般看着她,那眸中的冰冷和怨恨几乎要灼伤她的心。

她想要触碰他的手伸到一半停住,眼前的Farrow竟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到……她好像从没认识过!都是林若兰!都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想要害他啊,他为什么还如此维护她!

就像陈珍珍,她明明毫不珍惜他,为什么他还那么爱她,爱到骨子里,爱到令她嫉妒的几乎要疯掉!

“杀了我?”丹娜有些僵硬的重复道,她看着Farrow,许久,忽然仰头大笑,“Farrow,你居然为了个贱女人说要杀了我?”

丹娜狰狞的笑声透过他的耳膜,他却毫无惧意,上前一步,用力的抓住她的肩膀,拼命摇晃起来:“告诉我,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

丹娜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在此刻破灭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竟有一瞬间尝到了绝望的滋味。她谋算了这么久,做尽了一切丧尽天良的事就是为了得到他,可却连陈珍珍的一个影子都比不上。呵呵,多么可悲的一件事!

“我凭什么告诉你?”冰冷的回眸瞪他,她恶狠狠地吐出一句话,看到他眼中的怒火燎原般的燃烧起来,她忽然笑得更凶,笑的连眼泪都掉了出来!

Farrow气的几乎要疯掉,一把把她推倒在沙发上,扬起手便要打,谁知,就在这时,忽然,两个身着黑衣的大汉从天而降,动作飞快的擒住了他的双手,将仿若一头暴怒的狮子般的他轻松制住,一把按倒在地上。

丹娜还在笑,她趴在沙发上,捂着肚子,笑的几乎要喘不过气。

她的笑声透着凄凉,许久,许久,她的笑声渐歇,她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许久,她缓缓开口。

“Farrow你知道吗,我怀了你的孩子。Farrow,你知道吗,我原本盼这一天盼了多久,但你还是不要我!你不要我,因为一个看上去像她的贱女人你居然要杀了我!哈哈哈,多可笑啊,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却抵不过她的一个影子!你不是想知道林若兰怎么样了么,你放心,她还活着,不过,她很快就会死了。我原本打算让她留个全尸,但看在你这么在乎她的份上,我会把她押到你的面前,一片一片的割下她的­肉­。中国古代不是有种刑法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凌迟嘛……我要让你亲眼看着她死。你不要我没关系,可我还爱你啊,我会让你活着,然后把你的父母都抓过来,让他们跟那个林若兰一样……在你面前,一片一片的……他们都死了,然后就剩你,你陪着我……哈哈哈哈哈哈!”

Farrow从来不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居然是个魔鬼,她太可怕了。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他不能看着她害死林若兰,又要害死他的父母!碧绿­色­的眸底迸出冰冷的光,他忽然就不挣扎了,在那两个大汉的压制下,他出奇的配合!但谁也没有看到,他那眸底隐匿着的光芒,是如此的冰冷,如此的坚决!

林若兰是在一个充满火药味的地方醒过来的,她在车上等那个大汉打完电话,她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他会带她到别的地方,所以她在他打电话的时候,随后打开了汽车的路线记录器。谁知,刚一打开,那个大汉就挂了电话,下一刻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帕,在她惊愕的目光下捂上她的口鼻!

她最后的记忆,只有浓烈的乙醚味道!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自己的衣物是否完整,她的身上被绑上了绳索,但幸好,衣服还是完整了,她刚刚松了口气,谁知背后便传来一个­阴­冷的笑声。

“你可终于醒了!”

她猛地一回头,便看到丹娜坐在她身后不远出,妖艳的脸上神­色­莫名,一双红艳的双­唇­微扬,她却看不到丝毫笑意,满满的都是残忍!

“贱女人!”她薄­唇­轻启,冰冷的怒骂着。她看到丹娜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便的狰狞,她就知道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只是静静的坐在那,看着丹娜的脸,沉静得仿佛一潭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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