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火在周末和他见过一次面,那时红火搭周末班车回家。ww***
母亲一见红火,便要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母亲平时说话尖刻刺人,现在因为红火要出国了,她便极力压制着内心的尖刻,变得有些唯唯喏喏,“你出国的事到底办得怎么样了?”她甚至已在暗地里为红火置办出国的行装了,纯羊毛衫五件,长短套装三套,真丝衬衫四件。都以为去美国天天有大party等在那儿呢,一传十,十传百,从北京出去外国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满当当带两大箱子衣服出去的。
母亲小心翼翼悄没声息地替红火积攒着东西。眼看着摆在西屋的那只敞着口的大号旅行箱一天天地涨满起来,母亲灰褐色的眼睛里便蓄起一层从未有过的快乐的暖意。红火从小到大是被母亲抢白惯了的,母亲这一“软”下来倒使她浑身上下不自在。现在她一拿起抹布,母亲就会三脚并作两步地赶过来,忙不迭地说道:“我来,我来!”红火往桌边一坐,饭就盛好端了上来。她这边还没吃完饭,母亲那边已经把茶给她泡好了晾着了。一时间红火觉得自己成了客人,而且是那种负有重大使命的客人。这种感觉布满了家的角角落落,她一抬腿就踢到那只装满贵重衣物的大箱子了,一抬眼就看到墙上贴着的那张母亲打满圈圈点点的日历表高远翔走的那一天是用红色水笔做的记号。家里每一件家具都充满表地看着她,连邻居家鹦鹉叫的声音都成了“出国”、“出国”。
家是呆不下去了。红火想与其这样还不如骂我一顿舒服呢。她想到外面走走。闲着没事就到楼下公用电话去拨打亚非的手机。可惜对方关机了,红火又打他的call机号码。总之她得找个人说说话,她一肚子无名火不知道该往哪儿。
亚非很快就回了电话,声音听上去有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感。“是红火吗?我一猜就是你。”红火总是在特别想得到一样东西的时候失去那样东西,红火曾经很想得到这个会唱校园民谣的帅小伙的爱,可是时过境迁,她竟再也激动不起来了。红火不知道当初要是真跟亚非谈恋爱会是什么样。直到见到亚非这个念头仍顽固地呆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红火在饭店大堂里一眼认出了背光而坐的欧亚非。
“亚非!”她逼尖的嗓音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其中也包括亚非。
红火看到阳光下那张轮廓分明的面孔是那样的完好无损,每一根线条都是那样恰到好处地起承转合。他穿了件宽条条的套头衫,牛仔裤。头有些长了,这样就显得背好像微微有些钩着似的。他这种不经意的钩背动作和他头上那把甩来甩去的长配在一块儿,很有一种自然随和的味道。红火想越是“腕儿”就越要装出这样一副随随便便的样子来吧,而红火则显得郑重而拘谨。
饭吃得很简单,二楼有一间很大的自助餐厅。红火喜欢那些颜色搭配漂亮的菜。似乎是同学中间没有人不知道红火就快要出国了,亚非也是这样认为的。亚非说尽管你要出国,我们还是可以做一回短暂的朋友对吧?
红火想了想说,你现在还缺朋友或者说是女人吗?我想你现在应该是要啥有啥了。很多人跑来跑去到架子上去拿菜,餐厅里显出一种动态的慌乱。人们在众多的选择面前往往会显得无所适从。红火说我今天和你出来就是想找个人聊聊,坟场那鬼地方都快把我闷出病来了。
欧亚非很坏地笑了一下,红火觉得那笑容里面内容深刻。
红火住在坟场的目的一是因为上班远,二是为了躲避母亲。在坟场呆着,一天的时间便从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但坟场的日子实际上是很无聊的,教员们凑在一起不是牢骚就是打牌、下棋。女的也打,凑齐四个人就是一桌,没白天没黑夜地杀。王冰冰一来就说,年轻时不潇洒干嘛。红火对这种所谓的“潇洒”很是看不起。她男朋友大雄倒是很欣赏她这股疯劲,两人都是那种得过且过的人。
“打牌打牌!”
王冰冰还在被窝里的时候就眼屎巴拉地叫嚷开来,这时候她男朋友正等在门外,把一小锅用钢精锅煮的粘米稀饭抱在怀里,“冰冰”“冰冰”地叫着,等待她去把门打开。红火不理解一个男人怎么会一天到晚屁事不干专门围着老婆转。冰冰很会撒娇地坐在被窝里吃稀饭,吃完把碗一推蓬头垢面就去胡掳昨晚的牌局。她洗牌的动作快而爽利,全然不像干别的事那般有气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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