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学校里不混日子的人也有,比如数学老师雷国鸣便是著名狂人之一。
雷国鸣的房间里到处飘着纸片,每张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古怪算题,他每天沉浸其中,自得其乐。他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做诗,琅琅上口的样子。他无论春夏秋冬,房门总像狗洞一样大开着。他说门一关上他就会犯胸闷的毛病的。有新分来的年轻教员吃了饭没事干,便要拿他开涮。“雷国鸣,你要娶了媳妇也这么开着门干呀?当心校长找你麻烦。”
雷国鸣是个老光棍,整个人瘦削而苍白,走起路来微微有点向一边瘸,但他瘸得精神抖擞,理直气壮。不少学生反映他讲课谁也听不懂,校长找到他他倒把校长痛骂一顿,用教鞭砰砰敲着桌子说,那些学生根本无心念书你倒去教教看。ww
校长是一个二分之一加三分之一等于几都搞不清的人,非常不喜欢跟雷老师这类书呆子纠缠,便关心起他的“个人问题”来。校长自有校长他那一套,校长不怕骂。在红火眼里校长简直就是一个专管东家长西家短的角色,他像媒婆一样专爱给人介绍对象,动不动就说小张啊,“个人问题”解决得怎么样了?而实际上他是避重就轻。学校里问题一大堆,学生伙食差得要命,伙食费又贵得出奇,每年都有人上访告状。另外学校的经费也是眨眼就没,教员们吵吵嚷嚷争个不休:“老说没钱,那每年十万元经费全都上哪儿去啦?”
另一个就说:“叫狗吃了吧,这年头——嘘。”
红火懒得搀和到这些破事当中去,红火觉得自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欧亚非有时打来电话,红火到校长室去接的时候,她能感觉得到人们奇形怪状的目光。他们外语组的那部老爷电话已经坏了多年了,连拨号盘都被人拆走安到别的电话上去了,电话一律打到对门校长室,让人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这天夜里,坟场已经沉睡,四周村庄传来一两声犬吠,红火手里那把原本很普通的钥匙已被她攥出汗来。那是校长室的钥匙,红火把它从校长手里借出来,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的。她没想到校长竟然答应得那么爽快,她以为校长定要盘问她半夜去等谁的电话。可他没问,他把那把铝片钥匙从他那串滴里嘟噜的大钥匙链上摘下来的时候,红火觉得那声音好像叮叮当当的风铃一样音色美妙。
红火是踩着落叶走在去办公楼的那条小路上的。红火这才想起时间已是深秋了。由于四下里寂静无声,枯叶的声音被放大了几倍,红火想,但愿这是最后一次走在这条路上了,因为远翔在信中说,一切已经办妥。红火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这么一句话。红火把钥匙Сhā进锁孔的时候,屋内正铃声大作。
“喂喂,我是红火!”红火觉得自己的声音大得全世界都能听见。
这个声音在坟场上空久久回荡着,许多天以后,红火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仍能听到那个欢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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