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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晳每夜所服药物中,都有安神草,是以有人靠近,却仍在睡梦之中,浑然不觉,这也是清悦要求的,她并不想楚子晳,见到她虚弱的样子黑­色­人影走到寺庙客房简陋的榻前,缓缓蹲下,瘦削的下巴轻轻抵着床面,望着楚子晳安然的睡颜,“子晳,清悦又来看你了,杞洛说,今日你已觉身体大好,气­色­也好多了”

清悦苍白的脸上露出与体温截然不同的温和笑容,从腰间取下一只小巧的锦囊,摊开掌心抖落了一粒赤红的药丸,伸手抚了抚楚子晳的脸颊,将药丸小心的喂进楚子晳口中,红丸入口即溶去“这是最后一丸药,子晳的毒已无碍,清悦,无心害你”

楚子晳依然沉睡,黑暗中只依稀分辨出熟悉的轮廓,像是在安静的倾听“娘去世之时,仍嘱咐我不可忤逆父亲之意,呵,几日恩宠换取一生孤独,子晳,你说娘亲她是不是很傻,最爱的男子,却只是把她当做玩物而已,甚至对自己的女儿,也用毒药牵制,子晳,为何还会有人爱他?”并没有人回答,虚空的夜里,两个人在甚至可以感觉到彼此体温的距离里,却只有自言自语,和无法解释的伤口,“尊主交予的事,清悦必须做到,否则会乾无辜之人,得到所需之物清悦就会离开,绝不会再让人伤到你,绝不会” 清悦冰凉的指尖抚过楚子晳眼廓“子晳,信我”

既纯洁如百合,何苦背负罂粟的毒

“陛下,臣有本奏”“所奏何事?”龙椅之上的中年男人身体微向前倾,两眼直­射­玉阶之下,如利刃出鞘,削得殿下一­干­臣子无处可遁,站在大殿中央的臣子却并未受其影响,谨慎的躬着腰,“如今楚国皇子各承封地,而又各有私心,楚国实已成三足鼎立之势,看似稳固,却是各行其是,一触即溃而我景国得陛下圣明,兵强马壮,民富廪足,蒸蒸日上楚国边军久未逢战,疏于­操­练,大不如前,此乃陛下完成一统大业的最佳时机,臣望陛下圣明,一统河山”话音一落,朝堂上议论之声哄然而起

景皇却并未有多大反应,一双大手搭上膝头挺直了腰背,并不表态:“众卿有何见解,切切私语不如说与朕听听”左列中走出一人,稳稳一鞠躬,平静的说道:“陛下,臣以为,方将军所言甚是,楚国太子尚未登基,其余两个皇子又各至封地,必有大权之争,却是薄弱但臣以为,不可贸然出兵,时机虽好,却算不过天意,楚国割据中原多年,实力不可小觑,三子夺权乃是内乱,外有所犯难保他们不会联合抵抗,到时我景国多年经营就毁之一旦”方赫在旁听着话头不对,此语显然是先扬后抑,问道“首辅大人的意思是,要眼睁睁错过此次大好的机会?”严廷和摇摇头,放缓语调“陛下,天下虽大,亦可,分而食之”景皇冷峻的脸上浮出笑意,向堂下严廷和点点头:“今日就到此吧”

33归途

( 漫漫长路,沙尘四起

明枪,暗箭,­阴­谋,阳谋,楚子皙从来也没有过多忧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齐云山的青山绿水不但养出她骨子里的自在天­性­,也养出她贴近天地的纯真淡然,现在看着怀里已然了无生气的人,她却有些不知所措杞洛在一旁握住清悦已经瘦弱得不能再瘦的手腕,默默的诊脉,不敢再多言,她能感觉到楚子皙眼神里透出的焦灼心里隐隐担忧楚子皙不会原谅自己的此番欺瞒楚子皙腾出一只手来拿起座旁的素­色­的软垫,另一只手小心的托着清悦的后脑,将软垫摆好,起身托着清悦躺下,扶着她躺下时,楚子皙靠得很近,清悦额角的那朵­精­巧的梨花花瓣,依旧如常的闪着些许温润的光泽,苍白的皮肤下,丝丝缕缕青­色­的血管纵横,眉毛那么长,阳光偶尔从马车颠簸开来的布帘中抖进来几许,让细细长长蔓延向鬓角的眉显出浅浅的棕­色­,更像是异域之人楚子皙动作很轻,有些心疼的望着这张脸,她能在清悦­精­致的容颜上,看到疼痛,看到忍耐,看到寂寞

? ? 今日的情形,聪明如楚子皙,又怎么会猜不到,对杞洛寥寥几句质问,便可以补全心中的猜想得出全部真相清悦为何会有此症状?蛊毒为何把清悦扣押下来却没有禀报?清悦不肯血魄不是奇毒么,如何这般迅速的找到了解药?属下并未找到解药几问几答,简单之极,也清楚明晰

我为何从未认真端详过你的神情,楚子皙问自己,而你心里又到底深藏了怎样的秘密,千方百计接近我,费尽心机向我施蛊,却又舍生忘死救下我你所追思的姨娘既然少女时已然入了景国皇宫,你若真是楚国一介平民,又怎会与她有如此之深的感情,这个故事,也是你的谎言,抑或是你原本就与景国宫廷有所乾漫天的­阴­谋欺骗,从在意之人手中Сhā在背后的剑,除了疼痛,更多的是酸涩

楚子皙心中已经了然,毒,必定是清悦所布,初遇的夜晚,过于偶然的相遇,突然的一吻,楚子皙脑海里回响着杞洛平稳的声音"布蛊仅有两法,一是切开皮肤将蛊虫放置于患处使蛊虫受血液指引进入人体血脉二是,施蛊之人自种蛊虫,再涉出血液,涂抹于人眼角­唇­梢,欲生人肌肤立即渗入不留痕迹,但这种做法施蛊之人本身也会中毒"清悦,是这样的对么,彼时,月光轻柔,楚水依依,你蒙上我的眼睛,轻轻一吻,用你的­性­命向我布下了致命的蛊我是幸还是不幸,得以与你相遇,你究竟想得到什么呢,那把折扇么?

? ? 楚子皙思绪回到几日前,为了避人耳目,雪莹随大队人马先行去了封地,楚子皙起居自然没平日里那么方便,闲居寺中左右无事,准备自己研了墨抄抄佛经安安心神,却不慎打翻了砚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墨汁泼洒了一身,别在腰间的折扇亦是墨迹斑斑,楚子皙倒也不慌,紫金扇并非寻常材质,自然是污不了的,只平静的抖开折扇欲放进水中洗涤,却发现墨汁覆盖之处出现了纵横交错的纹路,竟像是,地图!

寺庙安静,整日晨钟暮鼓,楚子皙黄昏时常顺着山间的泉水散步,难得的清净,像回到了孩童时,回忆如山间的云雾,缠绕在心里,孤寂,令人­性­灵洁净,也引人感伤齐云山的枫叶,师傅的严厉与慈爱,母后的温婉忧郁,杞洛的安静细致,一个个人影顺着时间的转轴滑过,楚子皙在初春的微凉和寂静里,找到了命运的蛛丝马迹

楚子皙自嘲的轻嗤一声,紫金扇,师父,原来你早已将天下交给我了,江山雪域图,你也将我推至风口浪尖一旦一个人拥有了可以翻云覆雨的力量,身边的一切人事都变得不再单纯

清悦忽然蹙着眉微微动了动瘦削的肩,似乎是睡得不安稳,楚子皙恍然惊醒,此次的马车不似以往出行的马车那般­精­致豪华,车厢内只简单的搭了几块硬木板,随意的布置了些棉垫,虽然也算不得简陋,身体康健的人乘坐是无甚大碍的,偏清悦这般虚弱,怕是受不起颠簸,正待查看,但清悦又安静下来没了动静,楚子皙阖上了眼坐直身子定了定神方才睁眼:"如何?"杞洛诊完脉,一双纤细的手交迭着着放在膝头静候良久,见楚子皙终于恢复了平静,心里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殿下,杞洛根据清悦姑娘所持的解药调制多次,方才配出几粒微有疗效,可暂时压制毒素,但听觉恐怕一时难以恢复,至于此等药力可压制毒素多久"杞洛轻轻一叹"杞洛也无把握,请殿下恕罪"杞洛的声音拘谨,有些不安的等待楚子皙的反应

楚子皙有些失神的望着暗红­色­的车厢布帘,眼睛账眨,透着倦意,并未责问什么,重又将清悦扶起圈入怀里,身子侧向清悦的一边调整着姿势,尽量让清悦睡得舒服些"先想办法稳住她体内的蛊毒,帮我争取些时日,剩下的便交给我来处理,要她来对我下蛊之人想要的东西还未拿到,必然不会放弃了清悦,我们唯一需要的就是有时机让他们把人救走"杞洛恭敬的点点头,心里有些担忧,寺庙中的这段时日,她白日里寻找药材调试药­性­,兼之需要照料日渐虚弱的清悦,极少与楚子皙交谈,偶然几次黄昏寻药材归来时,远远看见楚子皙穿了一身白衫站在山崖边上,脸­色­苍白,神情恍惚,顿时觉得她已经失去了那个腆着笑颜逗自己的小子皙,放在膝头的双手不觉紧了紧

楚子皙将这小小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也烦乱非常,不愿多言,右手重重的抚着额头,长长的指节一如往日,拨乱了挺直的眉车厢内一时间又安静下来,只听马蹄声锝嗒锝嗒的响着,气氛有些僵硬,楚子皙瞥见杞洛神情,又低头端详了一阵已然熟睡的清悦,似乎疼痛减轻了些,清悦的呼吸声均匀起来,细细的眉毛也没有再拧在一起,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原本就尖尖的下巴更是尖了几分,像一把刀刃Сhā在楚子皙心上

34忆旧

( "姐姐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的情景么?"楚子皙转过脸,一双深深的眼眸望着杞洛,嗓音低低的响起杞洛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楚子皙会对自己问这句话,没有责问,亦没有惩戒"姐姐?"楚子皙声音竟难得的清脆起来,像当年那个初识的孩童杞洛浅浅一笑,抬起眼来迎上楚子皙清澈的眼:"当然记得,当日我缠着爹爹带我一同上山采药,却自顾自追着蝴蝶玩耍,跑得迷了路,才偶遇了殿下."楚子皙嘴角一勾,"齐云山的秋景,确实很美阿,子皙记得姐姐当时就坐在一棵好大的枫树下不停的哭,哭得树上的红叶漱漱的往下掉,子皙儿时听姨娘说山中有妖­精­,不可一个人跑去玩,见到姐姐,还以为见着了深山里的妖­精­,吓得爬到树上不敢吱声"楚子皙回忆着往事,神­色­也柔和下来,想起当年的情景,不禁勾起了嘴角

杞洛跟随楚子皙多年,算是一起长大,看着楚子皙从一个鬼灵­精­的孩童长成了今日­性­格沉稳的清宁王,情感自是常人不可比的,如今听着楚子皙提起往事,心里似是有丝丝缕缕的绸缎滑过,留下轻柔的触感"你才是小妖­精­呢"杞洛佯装嗔怒的表情,心里似乎放开了这些时日来二人之间逐渐出现的隔阂,"子皙你躲在树上也就罢了,偏还学狼叫来吓唬我"楚子皙眼睛弯弯道"我不也是怕被山里的妖­精­吃了么,才想吓走姐姐的,最后给姐姐赔礼道歉了呀,还请姐姐吃了梨花糕呢"杞洛移开了眼,双手撑在身侧,指尖扣着椅子薄薄的木板,双肩微微耸起,显出小女孩的娇态来,像是陷入了回忆,记忆里楚子皙穿着白­色­的小小套衫,套衫的下摆还缝着几片漂亮的红叶,忽的从树上跳下来,摔得一身泥,慌慌忙忙跑到自己的面前,杞洛看到她的眼睛亮亮的,映着枫叶的火红,映着自己哭花的脸"姐姐不哭,不哭了,皙儿请姐姐吃娘做的梨花糕,可好吃了"杞洛呆呆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孩童,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却被惊得忘了哭,楚子皙见"小妖"没反应,不着痕迹的往后一缩:"姐姐,你,你,你是山里的小妖么?"一脸惧怕的神­色­,却又带着真诚的关心,在两种心情中犹豫着要不要逃之夭夭,小小的脸上竟挂起一个不尴不尬的笑容,杞洛见眼前脏兮兮的孩子有些纠结的神情,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才是妖­精­呢"楚子皙憋着小脸也憨憨的跟着笑出声,

杞洛笑容里泛起哀伤:"那时的子皙,还真是淘气呢,那次若不是我乱跑迷了路,爹爹也不会着急四处寻我,也不会~""姐姐不是还有子皙么"楚子皙顿了一顿,"子皙也还有洛姐姐,子皙就是姐姐的家人"杞洛眼睛有些红,别过头望着车顶,强撑着不想失态,杞洛从未见过自己的娘亲,从小只跟着父亲长大,那日之后,她的爹爹就再也没有回过山脚下的小茅屋,开始时,杞洛哭闹,不肯离开茅屋半步,整日守着堆草药的库房里等着爹爹回来,楚子皙便每天来陪她,给她讲故事,给她耍剑,陪了整整半年,搜山的人没有给出半点音信,自己才带上爹爹留下的书籍笔记,随着楚子皙住进了齐云山上的行宫

"姐姐多年来付出了很多,子皙心里明白,姐姐的担忧,关心,爱护,子皙都明白,只是这段时日以来,局势不明,子皙待人也有些冷硬了,我们多日未谈心,倒是疏远了,多了公事,少了交心,还请姐姐原谅"楚子皙撇了撇薄薄的­唇­,一字一句说得认真,也透出些无奈杞洛虽然心中早有隔阂之感,但更多的还是关切,多年来的感情,杞洛看待楚子皙更像是对着亲妹妹,在开始协助楚子皙游走于各个破庙弃室施粥布药收养孤儿培养卫士时,便决心要守着楚子皙的这份赤诚,纵然有不解有委屈,又怎会有丝毫的责怪

杞洛摇摇头,"我从未怪过子皙,又何来原谅"楚子皙这才放心的绽出一个浅笑,信任的笑,怀中的清悦依然沉沉睡着,楚子皙解释不清自己面对这个女子的心动,也说不清自己的珍视和袒护,那么宸儿呢,楚子皙算不出每一天累积了多少思念,多少关切,却又闭口不言,只字不提自己的宸儿,叶紫宸当日惊慌的眼神透着失望,叶紫宸的眼睛最是明净,因而也最能表达心境,那种失望让自己不敢面对,她至今仍疑虑叶紫宸突然间的识破,两人朝夕相对,楚子皙早已计划着寻个时机告诉叶紫宸自己身份的真相,在自己坦白之前定然是相当谨慎,却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问题,让叶紫宸有些刻意的试探,又或许自己根本就是错漏百出,无从想起怀疑,背叛,试探,楚子皙能得到的绝对信任只能来自于杞洛,情同手足的杞洛

马车一路南下,楚子皙已许久未像儿时那般与杞洛谈过,回忆中,两人回到往昔

36思念

( 雪莹连日来的担忧在看见楚子皙这一刻消去大半,"王爷你总算回来了"雪莹眼眶都有些红了,楚子皙心里一动,这个小丫头是真心实意的在担忧自己,楚子皙低下头,把脸凑到雪莹的高度,表情忽然有些忧郁,伸出纤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里满是惆怅"哎,本王这些日子竟丑陋了这么多么,一回府上先是吓哭了自家王妃,又是吓哭了自家侍女,真是难过"身边的叶紫宸见楚子皙装镊样的一系列动作,忍不住笑了出来,脸颊上未­干­的眼泪还微微泛着光,雪莹也给这句玩笑逗得一肚子忧心委屈没了踪影,眼圈还红着,眼泪却没再掉下来,楚子皙牵起叶紫宸冰凉的手,"雪莹丫头,本王已经好好的回来了,可不准哭了,本王颠簸数日,想回房歇息一会儿"

雪莹账彰子眼睛望向楚子皙,见她柔和的神情里难掩倦­色­,心中懊恼,自己竟一点也没体谅到殿下多日奔波的劳累,当下一脸愧­色­,楚子皙温和道:"吩咐人烧些热水送到我房里来"雪莹点点头,快速的离开了楚子皙扣紧叶紫宸的指节,"我听云默说,你总是睡得不安稳,夜半了还在院子里坐着"叶紫宸蹙眉,没有任何动作,楚子皙叹了口气"宸儿,我们回房吧"叶紫宸闻言微微一怔,楚子皙心里亦不好受,当下的情形看来叶紫宸似乎是原谅自己了,姑且不论对于叶紫宸来说原谅和接受这件事是多么困难的事,要面对这件事却是一个更实际的问题回房,这个词以前说得自然而然,现在却引起现下这尴尬的气氛"宸儿?"楚子皙低低的唤了一声,有些没底气,,声音也有些虚脯轻飘飘的传进叶紫宸的耳朵里,竟让人听着有些许撒娇的意味叶紫宸无奈的领着楚子皙绕过大堂,向卧房走去

楚子皙一路南下,本就在寺中待了数十日,路上自然不敢再耽误,又因着清悦身体越来越虚弱,更是快马加鞭往回赶,心里忧虑加上一路奔波,的的确确是疲惫不堪在浴池中闭目养神,竟差点睡了过去,待醒来时水已凉了,楚子皙穿好银­色­的常服走到房门外时,天早已黑了,楚子皙轻手轻脚推门而入,叶紫宸安安静静的躺在床的里端,紫红的锦被凸起很不明显的一块,那么瘦的样子,楚子皙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一点点凑近叶紫宸,睡了好一会的被窝里依然很凉,"宸儿,睡了么?"叶紫宸纹丝未动,依旧背对着自己,似乎已经睡着了,楚子皙小心的用手臂从叶紫宸优美纤长的颈脖下穿过去,抱着叶紫宸的肩,将她小心的拢进自己怀里,叶紫宸真的睡着了,沉静的面容,细细的呼吸声,对楚子皙的动作没有半点知觉是太疲倦了吧,不过才天黑就睡着了,宸儿,你在那张冰冷的石凳上难过了多少个晚上呢?书房里的画像怎么会有那么厚厚一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有那么多种笑容,那么多种思虑,你的眼睛里究竟藏着什么宝物,竟然可以记住我的每一种样子

楚子皙叹了一声,低头吻上叶紫宸的­唇­,凉凉的,像是才化开的雪,楚子皙动作很轻,舌尖抵着叶紫宸的­唇­,并没有深入,也不想弄醒已经熟睡的的叶紫宸,薄薄的香气,如果柔和的月亮是有气味的,就应该是这种气味,没有太阳那般灼人的明媚之感,也不像普通的星辰那般暗淡,月光一样的柔和温暖,照彻了整个黑暗,穿过夜晚,直达楚子皙的心楚子皙正要结束这个小心翼翼的吻,却忽然舌头一疼,传出一声含混不清的惊呼,"宸儿"叶紫宸在黑夜里微弱的光线下睁开眼楚子皙直道是自己大意弄醒了叶紫宸,心下有些歉疚,轻叹一声,将叶紫宸朝怀里滤拢,叶紫宸纤细的身子顺从的未有反抗,却也没有任何反应,楚子皙想起自己一直以来对叶紫宸的欺骗,心情低落了几分,也不敢去看叶紫宸的眼睛她知道叶紫宸依然没有原谅自己,原本这些事就该早些解决,若是自己早些下定决心告诉叶紫宸真相,也不会让叶紫宸偶然撞破自己身份落得如此伤心,也怪自己怀着一丝侥幸,怕说破了便再无以后,便迟迟不愿开口

楚子皙心里百转千回,整个卧房里都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叶紫宸虽没怎么抗拒自己,却也没有像以前那般亲近,只是应付着相处而已,楚子皙看到那些画生出的消顿时又削减了下去,一时环着叶紫宸的手也僵硬了,有些不知所措正在楚子皙犹豫着该如何是好,一直细腻­干­燥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脸颊,动作很温柔,楚子皙有些惊喜的看向叶紫宸,叶紫宸用手在黑夜里温柔的描画了一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这是自己钟情的人,也是欺骗自己的人,她是自己的夫君,却也是一个女子,但不论有多少气恼,她始终无法去恨,她只知道楚子皙的气息柔和安全,她是帝姬,亦是圣女,所遇之人无不是有权势有才智之人,其中不乏奇人异士,她的心境也未受那世俗之念多少影响,她只是气恼楚子皙的欺骗,也不安这原本的政治婚姻中,楚子皙是否也只是逢场作戏叶紫宸用指尖感受着楚子皙­精­致的轮廓,不是女子,又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气息,这么柔和美好的轮廓,她感觉到楚子皙的僵硬,心里一酸,既然自己是想念了,那便想念吧,不论楚子皙是真情是假意,她既已沦陷,不若就一沉到底,是假意便是毁灭,是真情尚可重生

37疏离

( 楚子皙伸手握住叶紫宸在自己脸颊上游离的手,轻轻的在耳廓旁蹭了蹭,低低的唤了一声"宸儿"再没犹豫,吻上了自己怀里的人,楚子皙手中依然紧握着叶紫宸纤细的手,生怕叶紫宸反悔又恢复那不冷不热的态度,舌尖已触到叶紫宸温软的舌,成亲这么久,楚子皙因着没有坦白身份,甚少有过于亲密的举动,一者心里有歉疚,,二者,楚子皙也怕自己一时难忍,暴露了身份最最过火的一次,不过是在宫中的暖轿内,一个亲吻差点让楚子皙情难自禁,此后楚子皙都只敢亲亲叶紫宸的脸颊而已,今时非同往日,楚子皙身份即已暴露,心里反而放下了包袱,只觉得自己爱叶紫宸,就该顺应内心的意愿,便有些急切的吻着叶紫宸,叶紫宸虽未抗拒,但十分生涩,软软的舌只任凭楚子皙带动,手有些紧张的扣紧了楚子皙的指尖,呼吸越来越急促,面对楚子皙如此缠绵的一个深吻,一时难以适应,脸颊泛红,眼见就要喘不过气来,楚子皙正沉湎在叶紫宸口中独特的清香甜蜜中,忽觉被叶紫宸轻轻推了一把,楚子皙这才放开纠缠在一处的­唇­,有些忐忑的望着叶紫宸,心道难道宸儿真是恨自己了,根本不愿再与她亲密,心里隐隐泛起酸涩

此时却见叶紫宸非常急促的呼吸着,刻意别开脸不想楚子皙发现自己的窘迫,楚子皙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太着急,叶紫宸不像她那般从小习武,自己有内息调理这般吻着根本无碍,却苦了叶紫宸本就生涩还遇上楚子皙这般长时间的吻,一时气短楚子皙弄明原委一时责怪自己竟如此粗心,但看到微弱的月光下叶紫宸大口喘气的可爱涅,一时没忍住发出低低的笑声,叶紫宸听到楚子皙取笑自己,耳根都红了起来,别扭的翻过身去,索­性­不再理睬楚子皙,楚子皙无奈的一笑,掀开了被子走下床,拿出一旁的火折点亮了卧房中的灯台,叶紫宸依旧面朝里侧躺在床上丝毫未动,楚子皙重又回到榻上,轻轻环过叶紫宸的腰:"宸儿,我想你了"楚子皙将下巴搁在叶紫宸肩头,声音里透着疲倦,叶紫宸心顿时软了下来,不再僵硬的别开身子,而是放松了身体窝进熟悉的怀抱里,楚子皙感觉到叶紫宸态度软化不由露出一个微笑,趁着叶紫宸已没了戒备,扶着叶紫宸肩膀将她背对自己的身子扭了回来,灯光下,还可以看清叶紫宸双颊上留着些许红晕,肌肤胜雪,绝­色­倾城,楚子皙呆楞了一下,心跳有些快,叶紫宸眼神有些嗔怒的望着楚子皙,楚子皙嘴角挂起一丝微笑,竟让叶紫宸觉得这笑容透着邪气"宸儿,我是女子,你,还愿意做我的王妃么"楚子皙依然挂着笑容,语气里却也透出些局促不安,眼里难得透出几许青涩的怯意,手紧张的扣紧叶紫宸细腻的手指,生怕叶紫宸会挣开自己楚子皙虽对叶紫宸关怀备至,细致入微,任谁也看得出这份珍爱之心,楚子皙却从未说出口过,她习惯了将话放在心里,将真心放在手上,极少在口中流露情感,此番问叶紫宸愿不愿做自己的王妃,对楚子皙来说与初次告白无异,免不了紧张

叶紫宸眼神闪烁了几下,眸子里印着楚子皙期待的脸,楚子皙也未再闪躲叶紫宸的眼,她消自己的宸儿可以从自己的眼里,看到真叶紫宸却忽的垂下眼睑,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回应楚子皙心顿时发凉,自己第一次如此告白,叶紫宸却毫无反应,只得生硬的说道"宸儿,早些休息吧"抬手熄了点亮的灯火楚子皙听到叶紫宸的呼吸逐渐平稳,自己却是如何也难以入眠,"宸儿,还记得我迎娶你那日,在你的轿门前,说过什么吗?"叶紫宸的呼吸依旧均匀,"我说过,只给紫宸一次机会离开"楚子皙又将那日的话复述一遍,"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3o

第二日天未亮,楚子皙便醒了,一连奔忙数十日,虽说­精­力不济,却也无法安心休息一看身旁叶紫宸,背对着自己蜷在­精­雕细琢的沉香木床的内侧,离自己远远的,其中的距离,恐怕是一时间难以逾越,楚子皙皱皱眉,此事自己着急也没用,只得今后一点一滴弥补起这份信任的裂痕,让叶紫宸接受自己悄然撩起被子,取过屏风上的常服,简单束了头发,便出了卧房两个当值的丫头趴在庭院的石桌子上睡得正香,楚子皙也没叫醒她们,灯都没有挑上一盏,便走进黑暗里

楚子皙行至杞洛门前停下,一路上清悦只是暂时得以制住毒,状况却仍然危险,体内已经存在的毒极其厉害,每日清悦都只能清醒一小会儿时间,便陷入高烧和疼痛中无法醒来,杞洛为了方便照顾,便把清悦安排在了自己房里,现在已近五更,屋里还亮着灯,看来是一夜未眠,几个交错的人影映在窗门上,似乎很忙乱

楚子皙正要抬手叩门,门却吱呀一声被大力拉开了,可见开门之人一定是极其匆忙"王爷,您来了?"只见一个身着素­色­衣裙,一个侍女涅的人从房里猛地跨出来,差点撞到楚子皙身上,楚子皙见她脸上一层细汗,神情焦急,青­色­的袖口还沾着些血迹,心往下一沉,也没理会侍女的冒失,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去,见杞洛两指之间捏着一根细长的银针,正扎着清悦手臂上的­茓­位,,清悦床头一张细长脚的圆形木架上搁着一个铜盆,盆中的水已近呈现出红­色­,楚子皙在一旁注视着杞洛施针,没有多言,怕扰着杞洛没找准­茓­位反而误事过了半晌,杞洛才抬起头看着楚子皙,眼圈青黑,眼里细小的血丝蔓延,铺在床边的黑­色­锦袋里针已全数用完楚子皙心里一阵歉疚,本想叫杞洛去休息,却又怕杞洛一走清悦出什么状况,只得木讷的说出一句"辛苦了"

杞洛脸­色­有些发白,只是微微一笑,"殿下"身子竟有些摇晃,楚子皙忙扶住杞洛将她引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一直在便上候着的另两名侍女涅的人利索的行至床前给清悦拭去额头上的汗珠,从一个棕­色­陶罐里抽出一张浸满了酒液的麻质的布条,搭在清悦额头,看样子已经十分熟练了

39交易

( 商起凡焦急的站在殿门外等候召见,一双大手在宽大的袖中捏成拳,看着眼前直挺挺站着,纹丝不动的两个卫兵,恨不能直接闯进去宫殿高约一丈的大门开了,几名身着紫袍,身佩金鱼袋的大臣从殿内鱼贯而出,一看便知在三品之上,官员脸上似有兴奋之­色­,由于仍在天子殿前,也不敢高声议论,只几个同僚之间低声言语朱雀宫直属景皇管制,宫主便是清悦,商起凡身为朱雀宫左使,说起来也是为景皇办事,但是朱雀宫内之人并无任何品级,只算是朝廷之外皇帝组织的一个特殊机构而已,因而商起凡看见几位大臣走近也不敢怠慢,恭敬的让当长廊一侧低头行礼,几名大臣似乎正在兴头上,也并未在意身边行礼之人,便谈论着走远了,商起凡也为在意,论实权,恐怕自己也不见得比他们差得了多少,不过是个做做样子,又有何难

很快殿内走出一位头发花白的公公,尖着嗓子说:"陛下召您进去"商起凡一得召见,赶紧冲着公公一揖,便大步跨了进去此刻景皇手执毛笔,正在批阅摊在龙案的奏折,听得商起凡进来,只略一停笔,也未抬头,殿门又吱呀一声合上了,"属下参见尊主"商起凡行了礼跪拜在地,"免礼,你今日忽然求见所为何事?"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景皇开门见山的问道商起凡起身抖了抖袖回道:"尊主,属下已失去宫主消息有些时日,进来清宁王府中忽传闻捉了一个­奸­细,恐怕是宫主身份已经暴露,若不及时营救,恐怕宫主会有危险阿"哼"景皇丢了毛笔冷哼一声,终于抬头打量了下跪在书案前的商起凡"发现了又如何?现下那清宁王早已毒入骨髓,不论我们提出何等条件,为了他那条小命,还不得千依百顺?莫说换回一个清悦,换回江山雪域图,换他几座城池,他也得一一从命"商起凡垂首立着,心中暗骂你个老狐狸,送了自己女儿入虎口,如意算盘打得还真响脸上却不动声­色­:"尊主,那现在应当如何应对?"景皇摸了摸下巴,从一方镇纸下抽出一封信,"将这个送到那小儿手中,他自会寻你,剩下的事你随机应变即可"商起凡弯腰双手举过头顶接过了书信

却说这边清宁王府,清悦醒了不过一盏茶的,又昏睡过去,楚子皙回府之后自有些积压的事务需处理,也没有久留,唤来侍女守着便离开了进了书房,却见仲昀正随意的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楚子皙也不惊讶,是自己今晨召了他来的,只是这也来得太快了些仲昀与楚子皙在军中相处本也熟悉,多少对楚子皙脾­性­了解几分,也不多拘礼数,只起身迎了下便又坐下了,放下茶盏上上下下瞅了楚子皙几眼,似乎是想看出点什么来,楚子皙被他盯的不自在笑骂道:"你当是看杂耍呢这么看着本王,当心命人废了你这双招子"仲昀却严肃的摇摇头:"还好没事,看着只是气­色­差些"楚子皙心中一暖,军中结交的这几个好友,­性­格各异,却都是真­性­情的人,楚子皙诚心相待,这几人也都真把楚子皙当了兄弟

楚子皙也取了桌上的茶盏笑道:"现下已经无碍了,放心吧"仲昀听楚子皙这么一说才完全放下心来,"他们几个要留在军中处理军务,便只我一个人抽身来了,替大家来看看你你回京这些时日,军中风气已有起­色­,哪日得空便来看看"楚子皙点点头,"当下还有些事要处理,再过几日我便会回到军中,毕竟父皇嘱咐我用心治军,我也不敢怠慢"楚子皙顿了顿,又问道:"仲昀可知.....""王爷"楚子皙话语被打断了,府上的管家恭敬的等在门外似乎有事禀报楚子皙招招手示意管家进屋来,"王爷,门外送来一封书信,送信人说是一定要王爷亲启"楚子皙噢了一声,从管家手中接过信拆了开来,信上并无署名,楚子皙看着信沉默一阵,脸­色­一黯,不自觉的皱了眉

一旁的仲昀见楚子皙面­色­不对问道:"出了什么事?"楚子皙摆摆手示意仲昀暂时不要多问,问管家道:"送信来的人形貌如何,还说过什么?""回王爷,送信的是个小厮涅的人,说是王爷若想见他家主人,自然知道他们在哪"楚子皙略一沉吟,抬头说道:"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待管家退出了房间楚子皙还在沉默着,仲昀也不扰她,安静的在一旁喝着茶,大概枯坐了一炷香上下,楚子皙把信塞到了仲昀手中

夕阳下,鄂州城外的曲觞亭显得尤为落寞,周遭一片荒凉,草木不生,不知为何还得了个曲水流觞如此诗意又引人遐想的名字亭外团一辆马车,车夫攥着马鞭斜倚在车厢上休息,马匹在撂着蹄子,有些烦躁的待在这片没有绿草的地界亭中一个少年病恹恹的撑着下巴坐在石桌边上,脸­色­惨白,丝毫没有血­色­,嘴­唇­有些发灰,神­色­极为疲惫,似乎有些体力不支,周遭几个身材高大的侍卫正在警觉的四处打量忽的旷野中传出一个声音"看来王爷早到了"继而从远处出现几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朝亭子这边移来,一看便知功夫不差

楚子皙做出一幅胆小怯懦的涅,虚弱的打量了下已经走到眼前来的人:"你就是送信来的人?"来人正是商起凡,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楚子皙对面,看到楚子皙这副窝囊涅,心里一阵鄙夷:宫中竟传闻宫中为了这人才惹怒了尊主,我还道是何等人物,除了身尚好的皮囊,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十有□是宫里人乱嚼舌根心里莫名的放心了些,四处扫了一眼轻蔑的说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王爷您只需知道,您要的解药就在我手上即可,王爷带来的人呢?"楚子皙也没理会商起凡的无礼,指了指亭外的马车,车夫得到示意掀开了帘子,马车里一个红袍女子靠在车厢的窗檐上睡的安详,头低垂着,额角的梨花花瓣隐约可见,正是清悦

40问策

( 商起凡看到清悦心里一阵激动,但尚有要事在身,也不便表露自己太过在意,只是见清悦昏睡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楚子皙无力的晃晃手:"不过是迷药,而已,这女人武功不差,若是不好好制住跑了可怎么办?"实际上清悦此时仍处于毒发昏迷状态,楚子皙才刻意将她安置在轿中,以免这些人看出什么商起凡半信半疑的收回目光,似笑非笑的问道:"王爷已经清楚我们的交易了吧,考虑得如何了?"楚子皙心中冷哼一声,狼子野心面上却怯怯的看着商起凡,敛去了眼中得厉芒,对身后的侍卫道:"把东西拿上来"

侍卫从马车里取出一个长条形的黑­色­木匣,木匣上刻着梅兰竹菊,样式­精­巧,似乎是个盛放用以赏玩的雅物的物件儿侍卫双手托着木匣,充满戒备的看了一眼商起凡,紧邻楚子皙站着,未得楚子皙命令,并不着急打开楚子皙慵懒的伸出手,拍了怕木匣,道:"你要的东西就在这儿,解药呢"商起凡见到匣子,也从袖中摸出一个白­色­瓷瓶,直接递给了楚子皙,瓷瓶中只一丸解药,商起凡倒丝毫不的楚子皙得了药出尔反尔,这一丸药不过能又缓解的作用,若是楚子皙今日反悔,只靠这一丸不过能多活几天而已,"今日只带来一丸,足够王爷安度一月,若想完全祛毒,须得三日内服下三丸解药,不然仅能续命而已,王爷的承诺兑现之后,我们自会把解药给王爷送来"

楚子皙心里早就知道这些人决不会轻易的就给了自己解药,把瓷瓶交到一旁的侍卫手上,另一只手取过木匣推到商起凡眼前,,商起凡见东西到手,连忙打开检视,木匣中躺着一把纯黑的折扇,扇骨泛着金属光泽此时日暮西垂,晚风已灌满寒意,微弱的夕照下,几人身影斜长的拉在东面寸草不生的沙石路上,显得有些诡谲商起凡正要打开折扇,楚子皙忽然道:"不用看了,这江山雪域图假不了"随即讥讽的看了一眼侍卫手中的瓷瓶道:"只有一丸药,本王也不会拿着自己的命来开玩笑,只是你我素未谋面,相互信不过倒也是情理之中,你既牵制本王,本王定然也不可如此任人宰割,这扇中我已裁下埋藏宝藏的一块烧毁,只有本王知道最终的埋藏地点,你们只能寻到大致区域,若你们要和本王耍花样,便只能白忙一场了"

商起凡听完眯起眼再次打量了楚子皙,脸­色­苍白虚弱不堪,身著锦衣,头戴金镂冠,额前还束着白玉抹额,极为讲究,再加上细皮­嫩­­肉­容貌如画,神­色­中还透着懦弱,怎么看也只是个风流惯了的王孙贵族而已,没想心机却也不浅,如此一来楚子皙便从被胁迫的劣势中转为对等之势,商起凡既动不得她又不敢将条件提的太过分,面露愠­色­:"哼,王爷倒还和我讲上条件了"楚子皙嘴角挂起一抹讥笑,看商起凡神情变化知他奈何不了自己,道:"本王的命可金贵得很,自然不可就如此轻易的交与你们手上,这解药本王收下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艾对了,至于这女人,暂时留在本王这里,他日待本王痊愈,再完璧归赵"脸上还故作一副急­色­涅,商起凡见楚子皙神­色­一阵火起,失声道:"不可"商起凡此番来除了奉尊主之命来做这笔交易,出于私心,只是想亲自出马保的清悦周全,交与其他人商起凡定然是放心不下的,没想这楚子皙竟然想要扣着人不放

楚子皙方才见他看清悦眼神温柔,还有惊喜之­色­,心里早就打起了小算盘,便故意试探,没想这商起凡果然对清悦别有用心,楚子皙默默记下,心道他日也许能用得上,面上却仍是那副无赖神情:"这个女人,本王留定了,不留个人质在手中,本王可是坐卧难安呢?你若不愿意,那此事作罢,本王­性­命虽贵,但于你们来说不过草芥,但是那宝藏若是找不到,小小景国,哼,凭什么妄图一统天下"楚子皙一语道破商起凡的背景和目的,商起凡心内也有些犹豫,知道若是坏了尊主大事后果不堪设想,只得狠狠的瞪了一眼楚子皙,眼中像要放出利剑来,一拳砸在石桌上,石桌顿时裂开一道细纹,楚子皙依然笑着,也不看商起凡气急败坏的样子,只悠闲望着晚霞,商起凡无奈,也不再装镊样的尊称什么王爷,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若是敢动这个女子一根手指头,我要你生不如死,我们走"倏的站起来像来时那般飞快的离开了,楚子皙望着那几人背影,笑意更浓,虽然自己是被卷入了这场纷争,但看似平静的几国早已暗流汹涌,自己就算不是天定的帝星,生在帝王家,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倒不如用心跟这个世界,玩一玩游戏

楚子皙赶回永安城内时已是戌时,天早已黑了永安乃是东南地域中难得的繁华之地,江南本就是鱼米之乡,物产丰富,又处于两江交汇处,交通便捷,往来商旅甚多,竟是比楚京看起来还要热闹几分楚子皙初到永安,前一日抵达之时由于行程秘密也并为一睹这永安城之貌,此时一看之下觉得心里泛起了一丝暖意,街边的客栈酒楼灯火通明,夜市早已搭了起来,在外游玩饮酒之人也甚多,偶尔还飘来阵阵当地特­色­小食的香气,小贩吆喝之声不绝于耳,吆喝声中的谄媚之情都透着俗世间的人情味

楚子皙早已嘱咐了车夫送了清悦回府,和仲昀在城门口碰了头,一同游走在热闹的街道上,今日已得了一丸解药,清悦之事也算有了些起­色­,楚子皙心里轻松许多,便也难得悠闲街边商贩见楚子皙衣饰华贵,便吆喝得更卖力了,楚子皙见他们如此觉得有趣,左右无事,也挨着这些铺子摊位一个个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忽然问道:"仲昀,你说,咳,你说,女子都喜欢什么呢"仲昀一副儒生打扮,像是楚子皙家中的幕僚,有些好笑的看着楚子皙,轻佻的说:"呵,怪哉怪哉,这天下间竟还有王爷取不来的女子的心?哪个女子劳烦王爷如此思虑翱"楚子皙见他拿自己打趣,也不恼,这仲昀外貌清秀文雅,却是文武兼修,不少女子倾心于他,他在京城之时也是常与安衍之一同混迹于场所,楚子皙知他有些小手段,为了能讨叶紫宸欢心,她也只好不耻下问了楚子皙有些尴尬的挠挠头道:"除了我家王妃还能有谁,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她,一直没给我好脸­色­看呢你若不帮我,这日子还如何过得"

楚子皙一番话半真半假,却生生的说出一股子"怨夫"之气仲昀哈哈大笑:"堂堂王爷竟是惧内之人"调笑完倒也真的传授起来:"这女子的心,都是糖做的,须得时朝着,捂化了才有甜头,像王妃这样身份尊贵,品貌俱佳的女子,必然不是寻常人寻陈可以轻易打动的,所谓水滴石穿,王爷与王妃想必只是有些小芥蒂,王爷心里有王妃便时时处处为她着想,王妃总会心软的"楚子皙听他这么说表情有些楞,这不是说了和没说一般么,仲昀见楚子皙依旧不懂又说道:"这呢是治本之策,若想快些见效,定要标本兼治,是女子都爱装扮,我今日在王府有幸见得王妃,真真不似凡尘之人,装扮也是极为简洁素雅"说完竟有些出神

楚子皙头上青筋一跳,这小子莫不是在打叶紫宸主意,嘴角含笑一掌拍在早已魂 ... [,]

(外的仲昀肩上,外人看来不过不过是轻轻一拍,乃是朋友间亲昵举动,却只有仲昀知道这掌的力道,被楚子皙拍得哎哟一声,脑中的念头更是被拍得魂飞魄散,连忙解释:"子,子皙你听我说,我不过是景仰王妃而已,实在是为你高兴艾我绝没有旁的意思"楚子皙收回手满意的看了仲昀一眼:"说到标本兼治了,你接着说"仲昀灰头土脸的揉着肩道:"所以王妃是与这些女子不同的,论饰物,凡物入不得眼,珍品又见过无数,所以子皙你就只能另辟蹊径了"楚子皙还在惯­性­的点着头,却发现仲昀退下来:"没了?"仲昀轻咳一声道:"没了"楚子皙扶额半晌抬起头来,"仲昀,京城里那些风花雪月你都白混了"说完丢下愣在原地的仲昀,径自超前走去看来还是得靠自己艾楚子皙摇头晃脑,眼珠直转,透着狡黠,终于显出了一个少年该有的天真来

42夜宴

( 快到正午时楚子皙才匆匆离开去了膳厅,膳厅里叶紫宸双手叠放在膝头,腰背挺直坐姿十分优雅,也透出几分疏离,已是在等着在等楚子皙了,桌上菜式简单,却搭配得益,十分­精­致,全是楚子皙挖来了各个酒楼的厨艺好手细细嘱咐多次□出来的,只为能和叶紫宸胃口"宸儿"楚子皙撩了袍子坐到叶紫宸右首,语气温和的唤了一声,"菜都齐了怎的还不开始用膳"叶紫宸淡淡的看了楚子皙一眼,拿起了搁放在银质筷枕上的三金象牙箸,楚子皙心里一阵低落,都好几个月了,由春入了夏,叶紫宸仍是不愿理睬自己,楚子皙从回府当日叶紫宸的表现看,本是笃定叶紫宸必然还是喜欢自己的,因此不论叶紫宸有多冷淡自己也不在意,依然每日嘘寒问暖,怕叶紫宸久居府内无趣还常说写坊间趣闻与她听,眼下这情况却超乎了预料,叶紫宸似乎已经和自己划清了界限,之所以还顺自己的意思大抵是碍着联姻这层关系楚子皙想到此处有些灰心,话也没往常那么多了,默然的握着象牙箸,心情有些烦乱,叶紫宸坐得离楚子皙并不远,楚子皙鼻息之间还有叶紫宸身上熟悉的清香,楚子皙很想像以前那般抱一抱她,握着箸翻了几颗米粒后却又忍住了,若是这样做了,怕是会叶紫宸厌恶自己

心里一叹,早没了胃口,忽然想起早上的帖子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宸儿,今晚知州邀我们一同去青山舫的宴会,会有一些地方官员和商会首脑出席,宸儿可愿意同去?"叶紫宸顿了顿,眼神有些疑惑,楚子皙看叶紫宸神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今次的宴会不同,算是把各个官员和大商贾正式引见给我,都会有女眷同往的"叶紫宸眼神这才清明起来,但并未马上答应,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去,楚子皙见状以为叶紫宸不愿,有些丧气的说:"宸儿若不愿去,我便回他们话说你有些不适在家歇息便可"失望的眼神却都落进了叶紫宸眼里,叶紫宸低低叹了口气,拉过楚子皙的手轻轻握赚用指尖写下个去字,这还是几月来叶紫宸第一次愿意主动接触楚子皙,楚子皙眼神即刻亮了起来,反手握住了叶紫宸的手,双手拉了叶紫宸的手捧在自己手心里,"宸儿你终于肯理睬我了"

叶紫宸心里一软,每日面对楚子皙软磨硬泡的,怎的会看不出楚子皙是真心珍视,心中纵使有怨气也早被楚子皙的关心融化了但是自从皇兄传信告诉自己楚子皙是女子并暗地里指使了鸢喜向楚子皙下毒后,自己的心绪一直都未曾安宁过,那日若不是自己偶然撞破鸢喜与皇兄的联系,自己故意阻止楚子皙饮茶,那杯毒药就进了楚子皙腹中了,但之后的楚子皙却还是中了毒,叶紫宸也百思不得其解到了王府后叶紫宸便渐渐疏远了鸢喜,想来皇兄把自己远嫁来楚国,又密信告知楚子皙女子身份,却并没有将这件足够楚子皙论上欺君大罪的事公之于众,这也十分古怪,难道皇兄是消自己由爱成恨,为他暗地里做些什么,利用楚子皙的的感情为宇国谋利?这虽很难说通,却也不无可能,自己的皇兄,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亲情最后也只能沦为权力的棋子叶紫宸时常感到自己已坠入一层一层的漩涡里,在事情明晰之前,她不愿意成为楚子皙的牵绊,牵绊越深,若事实真如自己所料,皇兄要利用自己来牵制楚子皙,那么楚子皙便会落入危险的境地

楚子皙携叶紫宸出门时天已黑了,永安城街巷间又喧闹起来,两顶深绿­色­的轿子从王府跟前出发不大一会儿就到了青山舫青山舫是一家水上酒楼,乃是南方十分盛行的水上画舫,画舫之上既可饮宴,又有歌舞杂耍等助兴的节目,还可迎着凉爽的江风赏运河两岸灯景,在夏季里是富贵人家避暑玩乐的好去处楚子皙正想着怎么笼络造船厂的几个商贾,就感觉轿子慢了下来,顿了一顿,落了轿,楚子皙扶了扶头上的紫金冠,提起银灰­色­长袍下摆跨出了轿门,回身走到叶紫宸轿门前十分自然的伸出一只手牵起正在起身的叶紫宸的手"宸儿,来"叶紫宸一双­干­净的眸子淡淡扫了楚子皙一眼,垂下目光望向脚下,楚子皙小心的护着叶紫宸下了轿,一边的穿着褐­色­短衫的侍者殷勤的在旁立着撩着帘子,腰深深躬着,态度十分恭敬

此时几位官员已经等在那了,见楚子皙到了连忙迎上行礼,寒暄几句便引着二人向青山舫走去青山舫是永安最大的画舫,长约百尺,上有四层楼殿,每层都挂着红­色­的轻纱,透出几许暧昧的气息,灯火辉明,将岸上都照得亮堂堂的,不少小贩就着光摆摊招揽生意,丝竹管弦之声和着两岸水上市集的叫卖,别有一番市井风味叶紫宸许久没有出过门,骤然见到如此热闹的场面有些不适应,一双眸子光晕流转,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形楚子皙正与几个官员闲谈着往里走,手却一直不松不紧的桥叶紫宸,不时回头来冲着叶紫宸笑笑,似是安抚,她知道叶紫宸不会喜欢这些应酬的场面,于是也格外注意叶紫宸的情绪,再者楚子皙知叶紫宸涵养,在众人面前,叶紫宸绝不会拂了自己面子,许久未能与叶紫宸亲近过,趁此机会能桥叶紫宸手不必担忧被拒绝,自然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几位官员见楚子皙十分体贴的样子,暗想这王爷王妃感情如此深厚,待会定要嘱咐自家夫人多与王妃攀攀关系

43­阴­阳

( 今日欠举办这场酒宴的正是赵知州,一年前楚子皙就是在他的府前撞见了迷晕了叶紫宸形迹可疑的几人,之后命人去查了赵玉树此人,却发现这人并非好­色­之徒,反而为人正直,清廉倒是算不上,这江南富庶之地,恐怕是找不出个官员不趁着官职之便捞上几笔的,再者上下打通关系,管理各行龙头也是需要些花费的,若是想要做些实事,也须得懂得着官场的规矩,这赵知州正是这样明白规矩之人,贪而不腐,对百姓之事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因此在江南一带还是官声极好的,那几个假扮的因此楚子皙便认定那日的事应是巧合这赵知州今日初见叶紫宸也并无什么异常的反应,只是连声称赞王妃好气质,全然是寻常的恭维话,若是事情与他有关他定然不会如此冷静,楚子皙心里便更笃定了自己先前的判断几人领着楚子皙二人一路上了画舫顶层包厢,偌大的包厢里男男女女都站了起来满面笑意迎着楚子皙叶紫宸二人上座,楚子皙淡淡一笑让大家坐下,丝毫没有王爷架子,加上举止儒雅,谈吐间又十分温和,跟在军营中­操­练时的严厉苛刻全然不同,让有些许紧张的气氛平缓下来

宴席之上宾主尽欢,楚子皙像平常那样在桌上挑挑拣拣选出些叶紫宸爱吃的菜夹到她碗中,嘴上却也没闲着,随和的与众人闲聊着,大家都在各自讲着听得的奇闻逸事,这时一个面­色­黝黑,大腹便便的商人粗声道:"你们说的这些都不算得稀奇,前几日我听说乐羽县抓了一批人,皆是问斩的重罪,你们可知是如何?"说罢面上一幅神秘涅,眼中有得意之­色­,似乎在说你们绝对猜不到席上众人都来了兴趣,"哦?如此大案为何我从未听闻?"那黑脸商人端起酒杯抿了口卖了个小关子:"此事事关许多女子清白,自是被悄悄处置了的我也是在衙门有个当班的侄儿才知晓此事"众人已有些急切,席上一人笑骂道:"我说周黑面你倒是说呀,这是要急死人还是怎的"

黑脸商人使分爽朗的哈哈一笑,也不计较那人唤自己黑面,开始说起来:"乐安县有一个叫翟昊的人,这个翟昊是个易容高手,门下收了许多弟子,皆是男子,却叫他们扮作女人,还教授这些男子女红,待到众弟子出师,就招收想要习手工的女子,白日里教授女子手工活,夜间须得在作坊住下,这些男弟子便趁机下了迷药,在夜间做些见不得人的事那翟昊的易容术当真惑人,这些女子皆以为在作坊中只有女子,毫无戒心,就算第二日察觉有些不对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作坊开了半年之久也无人发现异样,不知糟踏了多少良家­妇­女"这时席上一长相儒雅的年轻人,该是哪家公子,满面惊愕:"竟有此等事?"那黑脸商人摇摇手示意年轻人莫急,接着说:"这个作坊被发现的缘故更奇,那翟昊手下一名弟子名曰桑冲,看上了一个官家女子,竟­色­胆包天专到那女子府上去行骗,却不想易容之后容貌清秀,叫那官家长子看上了,那长子也是个浪荡惯了的,夜间竟潜入桑冲卧房想要用强,却撞破了桑冲男儿身,这才牵出这些事来,事发后,那些送过妻女去作坊的家户皆被气得不轻,作坊中行骗之人也被抓住即刻请了重罪,只是那翟昊却是有些本事,衙门派了好几队人合围了作坊,却叫那翟昊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了,听说轻功十分了得"楚子皙蹙了蹙眉,轻功了得?心中隐约感觉有些不对

这时众人早憋得难受,高声议论起来,"这等良心败坏之人,斩首真是便宜了他们,祸害女子一生艾他们如何偿得起,照我说就该凌迟了才好"大家也都义愤填膺,纷纷点头赞同,这时坐在赵玉树边上一名清瘦的青年道:"这­阴­阳相生相克,必有其道理,若是­阴­阳不分必然生乱,这男作女子女作男子之事我也时有听闻,却没一个不是别有用心的,若非谋财便是谋­色­,如今这等事更是明证"楚子皙背挺得笔直,有些发僵,脸上笑容掩去了不悦,伸手到桌子下轻轻握住叶紫宸的手,用拇指摩挲几下叶紫宸细腻的手背,像是在寻找依托,叶紫宸手有些凉意,此处说是包厢,却是整个开放的楼层,并无窗户,视野极好,江风也很大,初夏的夜间本就没有什么暑气,也难怪叶紫宸手这么凉,楚子皙关切的问:"宸儿,这风吹着可觉得冷?若是太凉我们就会早些回了"叶紫宸确实有些发冷,却不是这江风引得,连日来耗费灵气许多,恐怕是有些虚弱了,却也不想楚子皙多想,只是摇摇头

此时席间另一人又顺着这­阴­阳之说道:"­阴­阳协调乃是正道,真不知道当下是怎么了,除去这为非作歹的不说,男有断袖,女有对食,当真是有悖伦常如此一来香火断了后继无人,既对不起祖先又无人养老送终,终是落个凄凉下超这便是乱了­阴­阳的报应了"叶紫宸听席间说得越来越过火,忍不住有些担忧的看着楚子皙,楚子皙依旧笑而不语,手还是与叶紫宸扣在一处,没流露出半点情绪,叶紫宸轻叹一声,早就看见了楚子皙另一只手放在膝头握成了拳,其他人只看得见桌面之上自然是察觉不到楚子皙的异样,众人说了半天,见王爷一直­干­坐着未发话顿觉失礼,道:"王爷您怎么看?"

楚子皙看了一眼众人道:"至于这件奇事,案犯自是该严惩,无庸置疑,这污人清白的邪事,半点不可纵容,方可正法纪但说到­阴­阳之说,本王倒有几句想说,易经有云,道法自然,一­阴­一阳谓之道,­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协调不可分离万物方可生生不息,但这只是例行,凡事皆有例外,而­阴­阳平衡之说妙处就在既可包容例行也可包容例外,终使万物平衡若一男子出生之时便有例外,导致乾卦与坤卦处于交融的中心,又好似分离,­阴­阳自然失衡,偏向阳极或是­阴­极,因而为了达到更新的平衡,势必会找寻平衡的对象,偏向阳极就找到偏向­阴­极的人,偏向­阴­极便找到偏向阳极的人,女子亦然,天为阳地为­阴­,人乃是­阴­阳相合之体,因此男子为阳女子为­阴­的说法有些谬误,因而虽男女结合乃是人之抽,断袖对食却也不可妄加评论,皆是­阴­阳之平衡"众人听得楚子皙­阴­阳之说,皆是一愣,没想一个王爷竟对­阴­阳五行也如此有见地,但接受男女结合正统观念多年,岂是一席话可以改变的,心里都不太愿意接受楚子皙之说,却也想不出哪里不对来,再说这是王爷说的,难道还能跳出来反驳?

45醉酒

( 楚子皙睡梦中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触碰自己,鼻子皱了皱,像个熟睡的孩子那般毫无防备,双颊发烫,脸上都沁出了一层薄汗,叶紫宸一双纤手冰凉扶着楚子皙的眉,还带着丝丝缕缕安神的香气,楚子皙找到个泛者凉意的物件自然而然的伸手拿住贴在自己脸颊上,这才舒适的动了几下,眉头不再皱起叶紫宸抬起头,腾出一只手里轻轻掀开了轿帘一角,帘外月­色­如洗,早已行至居住的区域,千门万户,只寥寥几间屋子里还有昏暗的光,怕也是十年寒窗的学子,万物沉静无言,只余下几个轿夫的脚步声,这个夜­色­多像北涸场的夜­色­,只是没了白狐,没了树影

35

"姐姐,王爷王妃已经回了,王爷今儿喝多了,发了好一身汗,王妃的爷着凉,想让伺候着王爷早些沐浴休息,你知王爷沐浴一律不让他人靠近,我也帮不上忙,王妃请姐姐你过去一趟呢"杞洛批了一件外衣立在房门外,听说楚子皙醉酒有些迷惑,楚子皙并非未不懂应酬,不足酒量之人,再加上一层女子身份更是谨慎,喝醉酒是绝不可犯的大忌,如果没有自己同行,楚子皙决不会到醉酒的地步,今日会如此大意?

杞洛微微一思索问道:"王妃现在在照顾王爷?"雪莹点点头:"哎你不知道,王爷睡过去了还拽着王妃不肯撒手,王妃只得坐在一旁陪着"杞洛听完这句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忽然咬了咬嘴­唇­,眉头轻蹙,脸­色­有些疲倦,看起来憔悴不堪道:"雪莹妹妹,你也知道我这些时日都在照顾清悦姑娘,日夜劳碌,近日犹感身体不支,不瞒你说,今日我在配药时阵阵冷汗眼前发黑差点晕了过去,此时却是没有余力,若是侍候王爷沐浴恐怕会出差错,唉~"雪莹见杞洛面­色­憔悴,说话时手还撑着门一幅站立不稳的样,心里焦急:"姐姐你要保重身体呀,王妃,王妃处,我就说姐姐身体不适"杞洛面­色­忧虑的摇摇头:"王妃既然已经唤我去,这样推托自然不好,我看我还是去吧"说完一步三椰走了几步又忽的停下一脸痛苦,雪莹赶忙上前扶赚"姐姐你别逞强,你若是的王妃责怪,我便回了王妃说姐姐白日出府去了,当下不在,你赶紧去歇着""那,谢谢雪莹妹妹了"杞洛在门前望着雪莹远去的背影,脸上透出一丝狡黠,竟和楚子皙狡黠的神­色­极像,只可怜了单纯善良的雪莹,却不知道这两人是狼狈为­奸­的

楚子皙侧卧在主室的躺椅上睡得正沉,叶紫宸手依旧被她拽着不放,只得端坐在躺椅一角,面­色­平和的看着雪莹带了几个下人提了热水来倒进房的浴桶里,除了杞洛和自己,现下这些人里并无其他人知道楚子皙身份,这在楚子皙毒发那日杞洛就已坦言相告,意思再清楚不过,楚子皙的把柄就交待在面前,剩下的事便随叶紫宸决断叶紫宸此时忧心的看了一眼楚子皙,醉酒本就会发汗,楚子皙背上都衣衫都透出湿意,不洗澡换掉必然难受,不留意还怕伤了身,平日里都是楚子皙自己沐浴更衣,谁也不可靠近,如今却是没法子,可方才雪莹去寻了回来说杞洛今日偏也不在王府中叶紫宸心内虽然有些怀疑,却也不好再探,抬头挥挥手,微微一笑示意几人出去雪莹放下一身­干­净的衣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叶紫宸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轻推了楚子皙几下,楚子皙只咕哝几声,叶紫宸只得又加重力气摇了摇楚子皙肩头,楚子皙终是有了反应,大大的翻了一个身,叶紫宸本以为她醒了,楚子皙却只是闭着眼反身又枕在了叶紫宸腿上,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倒有些过去的无赖涅看着楚子皙粉红的脸颊,叶紫宸一阵好笑,伸手捏住楚子皙挺直的鼻子,楚子皙睡梦里呜呜了几声张开嘴,眉头又揪作一团,伸出手来凌空划了几下,想要挥去什么的样子,却依旧睡着,叶紫宸另一只手被紧紧握着,便正好抓住楚子皙自己的手捂住楚子皙的嘴,这下楚子皙脸憋得更红了,再也睡不下去,扭头躲开叶紫宸的恶作剧大口喘气,终于睁开了眼,脸­色­迷茫,不明就里

平日里一双素黑的眸子,时而柔和时而威严,现下眼睛却亮的怕人,尽是无辜意味,叶紫宸见楚子皙醒了,赶紧收了笑意,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楚子皙握着叶紫宸手掌反扣过来放在了自己心口,"宸儿别走"声音极鞋显得有些卑微,夜里安静之极,叶紫宸听得分明,自己的手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楚子皙不紧不慢的心跳楚子皙虽然醒来,却似乎并未清醒,神­色­也迷糊得很,与平日里大不相同叶紫宸看她涅也没法一走了之,拿起放在一旁的­干­净衣物递给她,眼睛望向冒着热气的浴盆扬了扬头,示意楚子皙去沐浴

46融冰

( 楚子皙顺着叶紫宸目光看去,好像明白了叶紫宸意思,恍然大悟点头道:"噢~,沐浴阿说完扭过头来,却什么动作也没有,只那么一说而已,在躺椅上睡得四平八稳,眼帘搭着,看着又要睡过去叶紫宸顿时气结,却又天生的好脾气,着实发不起火来,手上蓝芒一闪,楚子皙倒吸一口凉气跳将起来,左手紧握着右手手腕处,有些诧异的看着叶紫宸,若不是有这一出,楚子皙都忘记叶紫宸除了是宇国帝姬,还是那个盛行灵修方术的宇国的圣女,叶紫宸­性­情温和淡然,犹知体贴照顾他人,一直以来处处体谅顺从她,从来是惹人呵护疼爱的涅,也任由楚子皙处处护着她,未有泄露过半分的特殊能力,叶紫宸今日举动让楚子皙顿时恢复了记忆,想起与叶紫宸两次相遇都是因着叶紫宸以灵力封了宇国行宫出走才发生的,心里顿时有些难言滋味,原来是叶紫宸一直在让着自己,自己却还以为能护着她周全,楚子皙如今是第一次尝到厉害,虽然只是个小动作,却也被刺激得酒醒了大半

叶紫宸看她吃痛涅有些后悔,但也未表露出来,想她应该不可能会有什么大碍,便硬起心肠起身整了整衣裙,就要离去,才走了几步,楚子皙声音在背后幽幽响起:"宸儿是打算,一辈子也不原谅我了么?"叶紫宸退下来,右手桥左手二指,都捏得有些发红"宸儿,你躲了我这么久,我只消你认真听我解释一次,我是女子,我瞒了你,我一手造成现在的局面,你该恼我,可我并不是那么卑鄙想要骗你一生,我本打算到了这里,远离了京城那人多口杂之地,就把实情告诉你,可半路却~,你真在乎今日席上那些人所谓的天理伦常,所谓的报应么?"

楚子皙伸手到头顶,抽出固定紫金冠的头笄,慢慢的取下冠来随手丢在了地上,地面一声脆响:"宸儿,楚子皙,此刻就是自己,不是男子也不是女子,我爱你"楚子皙又扯下束发的丝带,发髻散开,长发瞬间批散下来,带起一阵微微的风,烛台抖了抖"宸儿"楚子皙声音有些哑,低低压在喉头

叶紫宸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楚子皙,神­色­依旧漠然,眼里的光却早就出卖了情绪,楚子皙露出一个笑容来,皓齿明眸,整个人都沐浴在满屋烛火金­色­柔和的光线里,轮廓分明,"宸儿,我珍惜爱你的机会,更珍惜你也爱我的时光,纵使如今你会弃这情如敝履,我也会蹲在地上小心将它拾起来,因为我珍惜,所以我霸道,我决不会让你离开我"说罢伸手扯着袖口,轻轻一拖,褪下半边外袍来"宸儿,你敢不敢,看看我的真心?"地上又多了一件华贵的外袍,楚子皙脸上依然带着笑意,眼里只有叶紫宸在烛火中的身影,眼神纯净无比,脸­色­平静,手移到腰间,镶玉的鱼纹腰带也落了地,交襟的内袍敞开,露出纯白­色­的里衣:"你若在意那些个世俗之见,那便是我爱你还不够,我会爱你到终有一日你视世俗为浮云"

楚子皙除去内袍,纤长的颈脖完全现了出来,只剩下里衣,叶紫宸咬着­唇­,楚子皙身份未被识破之前,夜间休息都是着了里衣的,叶紫宸倒也习惯了,可眼下楚子皙如此缓慢的在她面前,一件件脱下衣袍,叶紫宸产生了错觉,她看到楚子皙是在一层一层剥开自己,剥去十几年小心翼翼的防护,剥去皇族金光闪闪的骄傲,眼神柔和得叫人只看一眼都忍不住伤感,楚子皙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一股坚定而又怯懦的矛盾里,看似刚强却又那么柔弱,男子,女子,这两个身份重叠在楚子皙掉落在衣袍边上的影子里叶紫宸不忍再看楚子皙眼神,实情并非楚子皙以为的样子,可当下却的的确确是伤了楚子皙的心,自己却不可妄动,一股心酸翻涌上来

楚子皙继续说着:"你若是怨我欺骗,我便日日赎罪,宸儿想要如何责罚便怎么责罚,到你愿意原谅我犯下的过错"楚子皙慢慢走近叶紫宸,脸颊上的红还未褪去,烛火忽明忽暗,与叶紫宸只一拳之隔,清晰的呼吸声都穿进了两人耳朵里

"你可以不爱我,但不可拒绝我爱你,我会呵护你一世,爱到终有一天你再爱上我"楚子皙说完阖上眼,双臂揽过叶紫宸,轻轻吻了上去

叶紫宸任由楚子皙的­唇­贴上来,并没有闪躲,她此刻明白,纵使自己把界限划得再清楚,楚子皙也定然会毫不犹豫的越界,自己担忧的那份伤害始终是会出现,自己逃,是楚子皙软肋,留,也是楚子皙软肋,这不是仅凭自己能够决定的,爱,果然是两个人的事,现在自己若还是回避不但已毫无意义,还伤人伤己,因为眼前的人太过倔强了,也不知这脾­性­是随了谁

叶紫宸嗅到楚子皙身上有淡淡的酒气,清香却不辛辣,楚子皙的嘴­唇­柔软温热,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叶紫宸的鼻尖触到了楚子皙微烫的脸颊,心跳陡然快了些,楚子皙的­唇­角闪出一丝笑意,浅浅一吻终了,却并未分开,用额头抵着叶紫宸光洁的额,依旧闭着眼,彼此长长的睫毛都交缠在一起,烛台光线不弱,屋子中央的两人笼在一团明亮又温柔的光晕里,两条身影在地上斜拉成一道,叶紫宸被楚子皙搂着,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忽的笑了,两人的嘴角挂起相同的弧度,楚子皙安静了好一会,就这么轻轻的抱着叶紫宸,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这心却像被隔开了不知多少岁月,她想念叶紫宸身上让人安心的香气,想念叶紫宸在自己靠近时偶尔可爱的脸红,想念叶紫宸在入睡时总是和自己扣在一起的手指,想念叶紫宸总是站在自己身边,纵使不言不语,却胜过这世间所有的话语

48随行

( 一大早,雪莹又端了热茶候着了,却不再是等书房门外,昨晚听说王爷终于回卧房睡心里也是替主子开心只是今日是楚子皙去军营的日子,需得早起,雪莹虽是不愿打扰却还是狠了狠心敲了房门,"爷,今日要去鄂州营地,该起了"叶紫宸听到有人敲门,悠悠醒来,睁眼却见楚子皙单手支着脑袋,正认真的看着自己,叶紫宸近日常感疲乏,昨日酒宴归来耽搁收拾一阵已是半夜,又有楚子皙在身边,故而睡得特别沉,醒来还不甚清醒,看见面前的楚子皙,也不知道被这么盯了多久了,楚子皙笑了笑:"宸儿,还困么?"叶紫宸伸出一只手推了锦被,看样子是打算起身了,楚子皙却一把把叶紫宸拖了回来:"等等"一个挺身翻了起来,跳到床下,叶紫宸不知道楚子皙这演的是哪一出,也听话的没动

楚子皙披了外袍去开了门,接了雪莹手上的茶盏又小声吩咐了几句什么,才转身来到床前:"宸儿,我既已答应要让你了解我的全部,那就自今日始如何?今日我去军营,你若愿意便和我同去,若是不愿也无妨,就在府中休息待我回来再一件一件和你交待清楚"叶紫宸看楚子皙说得认真,出于修养,也起身坐直,"去,还是不去?"楚子皙问道,叶紫宸点点头,楚子皙纯黑的眸子亮了亮,又忍不住的道:"军营里宸儿扮作我的幕僚便可,他人若有质疑你无须理会,我自然会交待清楚,只是这日晒风吹的站好几个时辰,怕你累着"叶紫宸见楚子皙简直把自己当作小孩儿一般护着有些无奈,却也不得不承认楚子皙对她的确是处处细致,拖过楚子皙的手来,楚子皙早就自觉的的摊开了手等着自家王妃指示,叶紫宸简单写下"毋需的"此时雪莹已送来两套男子衣物,一套儒生的长衫,一套武将的短袍,"雪莹,快替王妃更衣"

校场上众将士早已列队完毕,悄无声息,与初见时散漫的鄂军已是大不相同楚子皙一身素黑骑­射­袍,头上绑了一条青­色­丝带,负手而立,来回扫视着场下场下士兵接触楚子皙已近一年,早已知晓了楚子皙并非是眼见的那般不济事军人好斗,营房中常有比试,楚子皙当然也偶有参与,一则可与众兵士多接触以凝聚威信,二则也注意这些比试中是否会有可造之才,数次比试之后,论骑­射­论耐力,营中竟无人可与楚子皙匹敌整个鄂军终于才回过味儿来,这过去的四皇子,当下的清宁王,绝不是个软柿子,下了校场虽是和颜悦­色­,校场之上却是非晨势,严于律己不说也不曾宽于待人,整个一玉面罗刹,这皇上当初哪里是贬这皇子来督军,根本就是专门为了整治他们派来的而其下的仲昀,侯方梧,苏营志也身手极好且作风彪悍,训得一­干­兵士心服口服

楚子皙满意的点点头,这鄂军照这般­操­练定然能起­精­锐之师,当下最大的隐患,当属水军了,将全军的­操­演都带入正途之后,便可以放手让他人去管理了,如此也便于培养将才,楚子皙还沉默着,众将士自然不敢乱动,只眼睛偷瞄着楚子皙身边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那少年­唇­红齿白,相貌有些­阴­柔,却是生得­精­致,白皙的肤­色­在阳光下甚至有些耀眼,一件银­色­的宽大儒衫套在身上,看得出身材十分纤瘦,举止文雅,姿态自然,自有一股子与世无争的超然气质将士们心里都暗自揣摩着:"乖乖,这难不成是新来的军师,怎会如此年轻,这相貌生得可真是好"除了仲昀在楚子皙府上见过叶紫宸,侯方梧与苏营志皆不知道楚子皙这身边带着的是何人,心里也好一阵揣测

正当众人快神游天外之时,楚子皙忽的大喝一声:"走"校场边的牛皮大鼓也咚咚咚咚随之擂响,兵士们猛然惊醒,拔腿就往较场外跑去,生怕慢了半分便要去领罚,楚子皙回头对仲昀道:"交给你了"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叶紫宸的指尖,转身跑开了叶紫宸望着校场上黄沙漫漫,楚子皙身影早已没入人群,叶紫宸也随仲昀上了随楚子皙­操­练队伍而行的马车自辰时到午时,日照由弱至强,正午时已经俨然是夏日涅楚子皙却一口水未曾喝过,背着沙袋领队绕城跑完,又是训练骑­射­,神情专注,只偶尔向叶紫宸马车这边看上几眼,见叶紫宸安静坐在马车里正望着自己,便笑一笑随手挽起袖口来擦一擦脸上的汗,而后又匆匆敛去笑意,一脸肃穆监督兵士骑­射­动作

楚子皙平日里是什么涅,叶紫宸十分熟悉,眼神温和,不论与何人说话声调都不高却十分平稳,衣衫整洁,偶尔还有些惫懒而现在的楚子皙,她会眼神凌厉负重疾走如此之远,她会高声喝斥落后的兵士,她会因为风尘滚滚而满身污迹,那是她还是不是她,叶紫宸开始有些心疼,烈日炎炎之下,自己在马车内都感到灼热,更何况毫无遮蔽的校超自己过去看到的楚子皙生活得如此闲适优雅,以至于自己丝毫看不出她离开自己视线之后面对的都是什么,子皙,你怎么可以如此自然的掩饰去这一切,甚至一个字的怨言也不曾有过,是习惯了沉默,还是从来不愿意让别人忧心

楚子皙封王之后虽然在军中的品级也升作镇南将军,在鄂州时却却依旧住在当初的参将府,也图个安静楚子皙见天气炎热,因而叶紫宸在正午之后便被送回参将府休息,到天擦黑时,叶紫宸才听到院子里一阵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今日王妃午膳都用了些什么""爷,有冰糖燕窝,枸杞青瓜,还有....."这不是楚子皙又是谁楚子皙依旧是那身素黑骑­射­袍,头上的丝带已经取了下来,几绺头发不羁的散了下来,只是神­色­已经恢复往日那般温和了,若不是看着这身行头未变,叶紫宸真会怀疑自己今天所见只是梦了一场

楚子皙跨进门,觉着自己身上太脏便没有走近叶紫宸,只远远说道:"宸儿,今日那几个小子都吵着要再见见我这幕僚,非要我带你去,现在正在望江楼等着咱们呢今日赏脸会一会我的朋友如何?"叶紫宸身上依旧是那件儒衫,淡淡一点头,放下手里的书走到楚子皙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锦帕擦去楚子皙两鬓的汗,收回一看,洁白的锦帕已变了颜­色­,楚子皙向后退了一步,有些窘迫的看着锦帕:"宸儿稍等片刻,待我沐浴之后便出门去"话音未落就转身跑掉了,只留下叶紫宸站在门边,满面笑意

49面首

( "子皙来了,这边坐"等着的仲昀侯方梧苏营志三人站起身,楚子皙大步迈入包厢,叶紫宸随后也走了进来,苏营志和侯方梧眼神落在叶紫宸身上,眼里有些兴奋,却又不敢太失礼,显得很是鬼祟这也难怪二人如此,楚子皙身边幕僚不少,但如此年少就得楚子皙看重的实属少见,再者叶紫宸虽男子装扮,身上幽香却是掩不住的,叶紫宸知这几人是楚子皙挚友,也更随意些,双眸含笑,清澈明亮,身着楚子皙的银­色­儒衫,头上一方普通书生样式的银白斜纹头巾,身上再无其他赘物,若是细看,衣物平整得连细细的褶子都难见,很是清爽,在初见还看不清面容时,便已让人感到纯净之气,是把寻常男子比下了几层楼去现今已驻守军中粗豪惯了的几人,见这番气度也是暗自赞叹,心里油然生出想要亲近的念头

楚子皙帮叶紫宸挪开了椅子,等着叶紫宸稳稳坐下自己才落了座,叶紫宸倒也习惯了,却忘了这在人前却是极为怪异的,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幕僚,王爷伺候幕僚入座?这可真是奇闻侯方梧仲昀两人暗地里交换一个眼神,这人来头果真不鞋真是不枉他二人纠缠楚子皙半天要他带幕僚一同来喝酒,只仲昀淡然坐着,盯着面前的茶水有些出神

楚子皙怎会没看见他们眉来眼去,心里本就打算算计下这几人,也不说破,对几人道:"这是我府上幕僚,与我同姓,名七,字无碍"叶紫宸礼貌的向几人微微点头算是见礼,嘴角不着痕迹的弯了弯,姓楚名妻字吾爱?眼神收回时微微向左边转了转,嗔怪的看了一眼楚子皙,这人怎的如此顽劣楚子皙向叶紫宸折,眼中满是得意,伸手抚了抚眉,又一本正经的指着对面三人一一介绍:"这是步兵校尉侯方梧,越骑校尉苏营志,­射­声校尉仲昀,这三人都年长于你,视作兄长即可"三人一抱拳以武将之礼见过侯方梧为人最是直爽,见人喜欢便是喜欢,厌恶便是厌恶,见着叶紫宸稀罕得很,抱拳的手还未落下就说道:"楚贤弟仪表堂堂,少年英才,年纪轻轻可得王爷如此看重,定然前途无量艾我乃是一介武夫,说话不会兜圈子,子皙既也让我们担个兄长之名,贤弟日后若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

仲昀在一边神情有些古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楚子皙趁其他人没注意向他一挑眉,仲昀两眼一翻,只得望天不敢吱声,楚子皙继续道:"其实今日来,除了想和各位把酒言欢,是还有一事想告知,此事让我日夜难眠,心内十分苦闷,唉"苏营志与侯方梧听说楚子皙这么说,都微微正­色­,腰板也不自觉的挺直了些,这时却见楚子皙扭头向叶紫宸温和一笑,身边几人顿觉气氛有异,这眼角含笑,这双目带怜,分明是男女之间的神情,可眼前这明明就是两个男子,心里开始打鼓,楚子皙忽略几人慢慢变化的脸­色­,缓缓拉过叶紫宸白皙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叶紫宸觉得不太妥当,不着痕迹的向后挣了挣,又哪扭得过楚子皙

此时苏营志和侯方梧都一脸震惊的看着楚子皙"子皙,子皙你,你"侯方梧憋得话也吐不全,再打量了叶紫宸,心想这少年柔柔弱弱,确实是生得女子见了也会赧颜,难道是楚子皙的面首?苏营志在几人中最年长,也是最成熟稳重,脸­色­变了变就恢复镇定,压低声音有些迟疑的问道:"子皙要说的事情是指?"眼睛一扫叶紫宸,楚子皙坚定的点点头,证明了大家的猜想楚子皙虽然爱玩闹但并非没分寸的人,若非对亲近的人,楚子皙是决不会有丝毫失礼,叶紫宸倒也放心,平静的坐着,垂着眼帘,也不看正在惊讶的几人,任由他们闹去,苏营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求救的望着平日里反应最迅速的仲昀,仲昀却不慌不忙的喝着茶,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侯方梧片刻之后,面­色­严肃道:"子皙,你我是兄弟,你的为人大家心里也都清楚,一日兄弟一世兄弟,我是绝不会因为任何事背弃你的,只是,你好男­色­,这王妃知道么?"仲昀听到男­色­二字终于忍不住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咳嗽不停,楚子皙伸出手悠然的拍着仲昀的背道:"王妃当然知道"苏营志和侯方梧再次震惊于楚子皙的明目张胆,这王妃乃是宇国帝姬,两人联姻事关国体,这不妥,十分不妥啊楚子皙欣赏完几人表情后觉得差不多了,笔挺的眉刻意的扬着,眼里笑意散了一屋子,终于是玩够了,手揽过叶紫宸瘦削的肩说道:"是吧?王妃"叶紫宸也觉得滑稽,轻轻用衣袖掩了口,眼里散出温婉的笑意,苏营志与侯方梧这才醒悟,楚妻,吾爱,早就听闻王妃不会说话,这幕僚至今也没说过一个字,年纪也是与楚子皙相仿,联想至此,这才十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匆忙站起来行礼,动作也是十分凌乱楚子皙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笑道:"好啦,不过是弟媳,哪须如此客套"苏营志恨恨道:"好你个子皙,竟这般耍我们还有仲昀,你去过王府,该是早见过王妃,也不告诉我们"仲昀耸耸肩很是不满的一瞥楚子皙揶揄道:"这可没我的事儿,王爷发话了我一介草民哪敢造次"侯方梧一个直­性­子,十分憨厚,被怂倒也不恼,还对叶紫宸道:"方才言语不当,王妃莫要放在心上"几人也闹着要楚子皙多喝几杯赔罪,这时江堤上忽然传来吵闹声

51灵医

( 郑全赶紧答道:"是,是的"楚子皙对黑衣人道:"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银两,给你立个字据,你改日到王府来娶那黑衣人一听楚子皙也没钱,顿时傲慢神­色­又透了出来:"先生,这可不成,今日我们也是遵了掌柜的吩咐出门的,拿不到钱可没法交待阿楚子皙一眼便看穿几人在想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不快:"怎么,的我没钱在这唬你们?"那粉衣女子一听下巴一扬,高声道:"我爹爹是船王周誉,有的是钱,你们今日先放过这­妇­人和小孩,我叫我爹爹派人把钱给你送来"楚子皙暗想,今日可真是热闹,不但遇上这水军油子郑全,还冒出个周誉的女儿那黑衣人哪会轻易信她,一脸不耐楚子皙伸手从腰间解下一个挂件,那挂件质地细腻,­色­月白如素玉,微冻,通体密布血斑点,仅微露白底,­色­泽鲜艳夺目,楚子皙道:"你们若是识货,便把这块­鸡­血石拿去,算是当给你们,大可抵了今日的债,三日后将这石头送来王府,我再赎回来"为首的黑衣人接过楚子皙手上的­鸡­血石,凑到身后人灯笼下一照,通体血斑,纹理活泼对称,光线下很是耀眼,黑衣人转过头来嘿嘿一笑,将那­鸡­血石收入了袖口中:"既然先生都这般有诚意了,我们再要带走人就是我等不懂事了,这是卖身契,先生您收好,这儿全由您定夺了,我等先行告辞"楚子皙伸手接过卖身契,几个黑衣人拨开人群,匆匆走了,看样子确实是急着交差

此时人群没了看头,目光都移到楚子皙身上,楚子皙有些不自在,苏营志便挥手驱散了看热闹的人楚子皙转身问仲昀:"这­妇­人如何?"仲昀回道:"无甚大事,是生产不久,气虚体弱,再加上方才气急攻心,才一下晕了过去,醒来后多休息调理便可""她躺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仲昀你先将她送去参将府上,那边自会有人照顾我稍后再回""谢王爷相救,谢王爷"郑全不住谢恩,说完这几句有试探的问道:"王爷,这是我妻儿,为何不让我领回家去?怎好劳烦王爷"楚子皙道:"不必谢本王,本王没打算帮你还债,卖身契在本王处,这­妇­人和孩子现已与你无关,若想要回自家妻儿,改过自新了再来谈还有,明日辰时,召集水军南校场集合,若有迟者,按违军令处杖刑,滚"那郑全看了叶紫宸怀里的孩子一眼,脸­色­有些难看,叹了一口气,眼里流露出些许悔恨之意,他知道自己债台高筑,已是家徒四壁,就算带走了妻儿也是无法给予照顾,只得作罢,默不作声的走了

仲昀已从街边叫来一辆马车,苏营志和侯方梧也在旁帮着将­妇­人抬了上去,目送仲昀随车走了"你是清宁王?"楚子皙闻声回头,这少女说话很是不客气,对楚子皙敬称也不用上,但明眼人看来就知道这与存心不敬是不同的,只是受了娇惯的小女孩儿心­性­单纯不知礼数罢了,因而楚子皙也为放在心上,走到叶紫宸身边,见那婴孩儿已经在叶紫宸怀中睡了过去,小嘴还在砸吧着,淡淡的眉毛间或一努微微动几下,又恢复平静,很舒服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对那女孩道:"正是本王,你叫什么名字?真是船王周誉的女儿?"那女孩儿眼睛放光的望着楚子皙道:"我姓周名珍,你真是清宁王?昨日还听爹爹提起你呢"楚子皙一想,昨日宴席,这周南珍说的应当是实话,问道:"你个女孩儿家夜间只身外出不怕有危险么,你家住何处,我派人送你回去"那女孩儿一听这话,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支吾道:"不,不用了,我只是出来逛逛,和几个家丁走散了,我待会儿自己回去便可"

楚子皙见她眼神闪烁,背上还搭着一个小包袱,不禁好笑:"我看你是从家中偷跑出来的吧,也不怕你爹爹的?"那女孩儿一下被戳穿有些着急,强词夺理道:"谁告诉你我是偷跑出来的,我,我现在就回去,哼"楚子皙看她气急也觉得有意思,抱起双臂扭头对叶紫宸道:"宸儿,现在天­色­尚早,我们闲来无事回府上去也没意思,不如送周小姐一程?"叶紫宸将婴孩儿向上托了托,望了那周南珍点点头,周南珍这下可着急了,脸­色­也有些发红,终于说了实话:"不成!你们不能送我回去,我,我好不容易才甩开那些家丁跑出来的"楚子皙嘴角一挑,一旁侯方梧忍不住问道:"你为何偷跑出来?你爹爹待你不好?"周南珍摸摸鼻子,脸上浮出一团红晕,嘴­唇­嗫嚅几下却没有说话楚子皙看她那娇羞涅顿时明白了什么:"周小姐,是准备要去见什么人翱"周南珍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是出来找天河哥哥的"楚子皙故意拖长音调道:"噢~还是个男子"

周南珍一个娇惯小女孩哪禁得住楚子皙这般套话,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又没法子收回来,你了几声后只好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放我走吧,天河哥哥若是走远了就难寻了,方才若不是那个大婶出事,我现在说不定都已经追上天河哥哥了"楚子皙心道这小女孩心底善良却着实莽撞,道:"你知道你的天河哥哥去哪儿么?东西南北?骑马还是步行?日夜兼程还是白日赶路?"周南珍想了片刻垂头丧气的说:"我只知道天河哥哥是往南去了"楚子皙摇摇头,耐着­性­子道:"那你还想追上他,若是有一匹快马,就方才那一会儿就可奔出好几十里了你先回去吧,若说找人,你爹爹交际广泛,哪有寻不到的"那周南珍听楚子皙这么一说,顿觉无望,小小的包袱也滑倒了手腕处挂着,低声喃喃道:"天河哥哥带着小白狐,该是不会骑马的"

52伤口

( 楚子皙本来已在和苏营志商量着叫她府上人来接,听到这么一句忽然顿赚想起什么似的急急问道:"什么白狐?可是周身纯白没有杂­色­,眼睛是蓝­色­?"叶紫宸听到这里也走到近处,周身雪白,眼睛是蓝­色­的,只可能灵狐,叶紫宸还在宇国玉清峰上灵修时,便经车偷喂养在那里出现的两只灵狐,那两只小白狐也与她十分亲近,常与她玩耍,后来被楚皇叶云启发现,将灵狐强行捉了去,叶紫宸很是着急,到处打听才知道那两只白狐被送到了北涸超情急之下封了行宫到北涸场想要将小狐狸救回来,才遇到了楚子皙,其中一只在北瑚猎时被­射­杀了,还剩下另外一只,叶紫宸在煞阵中见过只后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因此心中也一直十分担忧那只灵狐

"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你是王爷还是神仙翱"周南珍有些垂头丧气,楚子皙顾不得理会她这句话,眉头一蹙,想了想又问道:"你的天河哥哥姓什么?是哪里人士?多大年纪?"周南珍看楚子皙神­色­古怪,语气也十分严肃,也不敢不答:"天河哥哥姓穆,我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天河哥哥只说自己是北方来的,年纪该是有二十几岁"楚子皙又问了几句穆天河穿着外貌,听了周南珍回答笃定的点点头:"是了,就是他"脸上逐渐绽开一个笑容,眼里尽是喜­色­,这欣喜是很不寻常,既非楚子皙捉弄人时狡黠的开心,也非和叶紫宸呆在一起是温柔的悦然,而是一种看到消的兴奋的喜悦:"宸儿,你先回去,我晚些回来,不必等我"

叶紫宸本想同楚子皙一道去,看了眼睡着的婴儿又觉不妥,因而只是关切的看了楚子皙一眼,楚子皙抚着叶紫宸发丝笑道:"没事的,不用的,不过是去寻个人"说完又对侯方梧苏营志道:"方梧,营志,我有些急事要办,劳烦你们将周小姐和王妃送回府去"侯方梧苏营志听楚子皙语气急切,便没有多问楚子皙快步走近停在路边的马车,从腿侧抽出一柄龙纹短刀,用力向那缚马的绳索一划,在一旁的车夫一声大喊;"诶,你­干­什么"楚子皙哪还理会他,伸手摸出一个钱袋丢给那车夫,一跃上了马,双腿一夹,策马而去,竟是一个字也没留下那车夫手里捧着钱袋,傻愣愣的看着楚子皙绝尘而去楚子皙一路出了南门,勒马同这时黑暗中闪出几道身影:"殿下这是要去哪""穆天河就在附近,云寂,你立刻带人往南一路搜寻,你,和你,同我顺着官道去找,一定不能让他走掉"楚子皙指了两个立在马下的黑衣人,云寂沉稳的一抱拳:"是,殿下"

楚子皙简单交代了几句会合时间,那棕红­色­的马已经开始不耐烦的翻起了蹄子,楚子皙望着前路,官道两旁树影婆娑,此时天黑粳无月,天边只挂着星辰几点,此时离城仅一里开外,人声却已显得十分微弱了,遥远的嘈杂已成天幕下呢喃之声,只让夜­色­更显孤寂,楚子皙又拉起了缰绳,呼哨一声,白­色­的身影隐没在无边的黑暗里,只余下嗒嗒的马蹄声

39

仲昀做事周全,离开参将府之前已请了大夫在照顾那­妇­人,叶紫宸回府后确认了­妇­人无大碍,心里记挂着楚子皙去处,便无心多作汪,独自去了书房,抽出一本佛经来,静静坐在质地柔软的藤椅上翻看,书房中临着江,窗户大敞着,窗外竹林在江风中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显幽静自叶紫宸疏远鸢喜以来,一直是雪莹兼顾着二人起居,叶紫宸为人随和,也没什么多余的要求,虽说是多了一人出来,雪莹也并不觉得辛苦雪莹端了一壶花茶来,茶味不重,晚上喝了也不的睡不着,动作很轻的放在叶紫宸手边,便静静的候在一旁叶紫宸本是打算坐着等楚子皙,可现在也并不清楚楚子皙什么时候才回来,便伸手招来雪莹,抽出一张宣纸,提笔写了几行字递给雪莹,雪莹见字道:"那王妃您也早些休息"躬身行了礼便离开了叶紫宸一页一页翻着佛经,也不知坐了多久,楚子皙却还是没回来,望了望门外,倦意涌了上来,不知不觉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官道旁的密林中,一队黑衣人持刀而立,四周十分昏暗,看不清黑衣人面容,却能觉出一股如刀锋一般冷冽的杀意楚子皙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将手上匕首丢给身后的人,低声道:"拿着防身,不要与他们正面交锋,你不是他们对手"紫衫男子手捂着淌血的肩膀,接过匕首,疑惑的问楚子皙:"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楚子皙没有搭话,两名暗卫分别站在紫衫男子左右前方,楚子皙守在男子后方,呈三足之势,虽然这防护仍显得薄弱,这也是如今这情形下对紫衫男子来说最安全的阵势了

那几个黑衣人行动无声无息,动作十分迅速,大概有六七人,两两错开,一前一后冲了过来,楚子皙借着对方武器的金属光泽判断着防守方向,不停有刀讲击之声在黑森森的林中响起,这几个黑衣人显然功夫不弱,楚子皙再能斗,仅凭一根木棍与两个暗卫,还得顾着背后毫无功夫的穆天河,不能轻易变动位置,渐渐落于下风,那几人明显是看出了楚子皙几人的顾忌,便千方百计直接攻击穆天河,楚子皙心里一叹,若是另几对人找不到这里来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楚子皙正皱眉定睛分辨眼前黑衣人方向,忽的背后一声惊呼,穆天河身前一名暗卫倏忽跪倒,嘴里一声低沉的痛哼,一个黑衣人作势拔刀直挥向穆天河胸前,眼见着就要一刀取了­性­命,楚子皙脚下步伐一移,一个转身闪到穆天河身侧伸出木棍挡了那刀,那黑衣人这一刀下手极狠,一刀销断了木棍,那木棍只稍稍减慢了速度便砍向穆天河,楚子皙眉头一皱,此时若是推开穆天河,那另一边的黑衣人必定趁势而上,穆天河哪还有命,那宸儿的天劫就无人可解了,电光火石之间楚子皙已作出决定,将穆天河向身前一拉,背上顿时传来刀的凉意,那刀刃必定锋利无比,划破皮肤之时只有一股凉意,楚子皙片刻之后才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迅速浸湿自己的衣衫

54包扎

( "王爷,王爷"雪莹声音从门外传来,楚子皙叹了口气拉开了门扇,眼前却是叶紫宸,那小狐狸正惬意的蜷缩在叶紫宸怀里,看到楚子皙抖了抖耳朵算是打了招呼楚子皙一根手指戳在小狐狸脑门上:"你个小东西,不是告诉你不可吵醒她么?"小狐狸往后缩了缩,有些不满的龇了龇尖尖的牙叶紫宸轻轻捏了捏小狐狸脖子,小狐狸重由温顺下来,叶紫宸眼里的惊喜之­色­还未褪去,定是找到了灵狐才如此愉悦,楚子皙看叶紫宸开心,自己也笑了起来,伸出手指挑了挑灵狐的小爪子,小狐狸反应奇快,一爪子抓了回来,楚子皙赶紧收手,却一下牵动了背上伤口,脸­色­变了变,嘴上却还调笑:"你这小东西,还出爪伤人阿

叶紫宸一眼看出楚子皙脸­色­不好,将小狐狸交给一边的雪莹,拉过楚子皙袖口,认真看了楚子皙脸,长廊上有些暗,却也可以轻易的辨出楚子皙苍白的脸­色­,楚子皙心知这是被叶紫宸看出来了,正打算将两人支走好早些上药,忽然想起什么,便轻轻握住叶紫宸的手,侧首道:"雪莹,布置几人来着照顾着,吩咐下去不要动这人身上的衣物我先回房歇息,他若是醒了立即告诉我"说完一脸坦然的直视叶紫宸携着担忧的眼睛,幽黑的眼里在印出叶紫宸面容:"宸儿,来,我还有些事要和你说呢"嘴角笑意依旧,桥叶紫宸顺着长廊一面走一面还在有些责怪道:"下次我若晚归不必等我,在书房就那么睡着了也不怕着凉么"楚子皙声音越来越轻,两人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

"宸儿,宸儿?你在听我说么?"楚子皙已经解了外袍,背挺得很直,正在艰难的脱下已经被血液凝在背上的衣物"伤口不深,没什么大碍的"叶紫宸在旁垂着头,动作小心的替楚子皙褪着衣物,不深怎会几乎染红了这么些衣服,想着竟有些生气楚子皙望着叶紫宸安抚她一般浅浅一笑,毫不在乎的涅,若不是那脸­色­发白,哪里像是受伤的人

此时楚子皙只剩下一件里衣,她手握着里衣的领口,侧身来看着叶紫宸,叶紫宸正着急她伤势,楚子皙自己却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问道:"宸儿,你爱我吗?"叶紫宸一愣,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心思问这些,顿时又急又气,当下不再理会楚子皙,低头解开楚子皙里衣衣带,皱眉将双手放在楚子皙手背上,移开了楚子皙拽着领口的手,楚子皙并没有动,还呆立在原地,看不清表情,里衣没有了束缚从左侧散了开来,露出层层浅灰­色­的棉质布料,从楚子皙腋下横穿过裹住胸前,绑得很紧的样子,周边白皙的皮肤都被勒得有些发红,楚子皙嘴­唇­发白,更虚弱了几分,仍是不死心,声音已经有些不安:"宸儿,你爱我吗?"叶紫宸也觉察到楚子皙的局促,当然也明白眼前已经有些虚脱的人的局促,现在的楚子皙没有盔甲,没有身份,没有秘密,这不安全,人天­性­中的不安全感,楚子皙只是想要抓到一丝可以依靠的东西

叶紫宸望着楚子皙坚定的神情,知道她犯了倔脾气,若是不答,不知道还会怎么别扭,遂轻启樱­唇­,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唯一入耳的是屋外蛙鸣声声,楚子皙却可以清楚的听见叶紫宸的回应,带着些许无奈,些许担忧,些许责备,些许眷恋,像风一样轻的,我爱你信任,不需要任何解释,甚至不需要任何声音,你开口,说或是不说,我都会相信楚子皙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肩膀也由之前有些蜷缩的姿态放松下来,叶紫宸见她倔劲过去,的她带着伤继续胡闹,赶紧将楚子皙按到塌上俯卧下,转身取了放在桌上的剪刀

楚子皙背上深红的血已经将缠了数圈的布带凝在了伤口处,叶紫宸顺着血碱深的布带边缘处剪开,狠下心一揭,楚子皙嘶的倒吸一口凉气,肩膀也随着抽动了一下,叶紫宸心里更是难受,那道刀痕很深,有四五寸长,从右肩胛以下斜拉过背部,皮­肉­都翻了出来,在白皙的背上看起来尤其狰狞叶紫宸握着湿布轻柔的擦拭着那伤口,真不知道楚子皙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早知如此就不该随她去叶紫宸很安静的忙碌了一阵,终于清理完将纱布裹好,取了一套­干­净的衣衫来,叹了口气看着剪下的血­色­布带

楚子皙觉得安静的古怪,起身面朝里侧草草穿好了里衣,轻咳一声,从背后环着叶紫宸腰,下巴搁在叶紫宸后颈处,懒洋洋的喊:"宸儿"叶紫宸忽然转过身抱住楚子皙,手小心的避开了伤口处,长及腰间的发丝铺了些在楚子皙身上,带着叶紫宸特有的香气,小狐狸卧在圆几上悠闲的看着两人,一副看好戏的小涅,楚子皙暗想难不成是伤口太瘆人让叶紫宸不舒服了,便贴着叶紫宸耳边,轻拍着叶紫宸背语调轻柔道:"宸儿,我自小习武,体质比寻常人好得多,这伤只划着皮­肉­,过些时日就好了,无妨的"瞧见那小狐狸正望着自己,顿了顿又问:"这只灵狐你也的了许久,现在找到了,开心吗?"叶紫宸松开了楚子皙坐直了身子,看了一眼灵狐,楚子皙多半是因着小狐狸受的伤,想到此处叶紫宸并未表现出丝毫喜­色­来

55决绝

( 第二日楚子皙便向营中告了假,将穆天河带回了王府,有杞洛在,楚子皙多少也放心些,清晨才到府上,杞洛便告诉楚子皙清悦想见她,楚子皙看杞洛神情不对,也没耽误,径直去了那间安静的小院

跨进清悦房门,那门扇吱呀一声转开,声音颇沉闷,楚子皙甩了甩袖掸去衣摆处沾来的尘土,方才走到清悦面前,心中还拿不定清悦想说什么"今日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么?"清悦深深看了楚子皙一眼,垂首望着自己□的双足,琥珀­色­的眼睛透出不舍来,楚子皙却半点没窥见"子皙,这几月来,你一个字也没问过我,就不想知道我是谁?"楚子皙负起双手踱到窗边,望着园中绿树花草,满目幽静,终归还是要说清楚:"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景国派来我身边,夺江山雪域图的人"楚子皙说得直白,语气也冷淡了不少,清悦眉心一动:"子皙既然已经知道是我算计了你,为何还要救我"几月来两人都各怀心思避开这件事,但无论多么完美的伪装,都终究成为不了现实楚子皙回过身来面对着清悦,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你确实把我算计了进去,算计得我明知你有不妥也不愿怀疑,血魄,你也布得巧妙,但我也有疑问,你既是受命来暗算我的,我命悬一线不是正合你意,你为何把自己的解药给我?"楚子皙语气里竟少有的透出冷意,清悦摇摇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柔柔弱弱,白净清秀的女子

楚子皙并未等清悦回答,有些无奈的看着清悦有些神思恍惚的涅,终究不忍,放软语气道:"你为何救我,我便缘何救你,你与景国的关联,我也不想再提,若是我没有看错,你并不情愿做这些事,因而我才千方百计将你与那些人隔开来,你若想摆脱他们控制,这是最好的时机,我必定助你"清悦深吸一口气:"子皙,我要回去"语气轻得伤感,楚子皙抿了嘴­唇­:"你知道回去会面对什么吗?"面对什么,清悦当然清楚,无非是被发现自己替楚子皙解了毒,坏了那人计划,又是一番折磨,那个男人还会继续利用自己,自己不会这么轻易的死去,不过是折磨罢了,清悦隐约还能听见那中年男人特有的浑厚又­阴­险的声音:"想死?没那么容易,你若是敢背叛我,不要忘记冷宫里还有一个人,我可以让她比你更痛苦"清悦忍不住微微一颤楚子皙眉头揪作一团:"我再问你一遍你知道你会面对什么吗?"清悦并未在意楚子皙有些愤怒的语气,反而淡淡道:"子皙是在的我么?"楚子皙心中一阵火起,一掌带风拍在几案上,砰的一声那木质的一角都被拍得斜塌下来,清悦面­色­更加从容,丝毫无惧,走到楚子皙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子皙,我要回去"楚子皙咬咬牙,方才动气已牵动了昨日才包扎好的伤口,脸­色­有些­阴­沉:"这王府并非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景国的势力在几次交锋之后也渐渐浮出水面,楚子皙自然也看清这些人绝非善类,自己交出江山雪域图,一者是为了让清悦与他们撇清关系,二者也是将计就计动用景国势力一同寻找那地图标注之地,清悦若是回去,身上的蛊毒能不能解不说,自己的打算也落了空,还不知景国恼羞成怒之下会做出什么清悦望着被楚子皙拍得裂开的桌角,手指随意的抚着那断裂处参差不齐的木料:"子皙莫要动气,你我当下亦算是两清,你当你的清宁王,我做我的景国人,子皙今后也不必再替我劳心,若是能念及我并无心伤你,便放我回去,他日再见,若是对峙,权当陌路,不必留情"楚子皙沉默了许久,两人就这般对峙着,谁也没有吭声,清悦面­色­坚定,仿佛带着无法摧毁的盾,楚子皙眼神冷冽,好似持着无坚不摧的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过是两败俱伤窗外阳光泛暖,铺了一地灿烂,却如何也融不去两人之间渐生的坚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然忧心一片,又怎会只有寸许真心

楚子皙终于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再执着也挽不回心意已决,那些布置那些交易,不过是顺水推舟,重来便是,这些复杂的关系里,楚子皙最看重的不过是清悦而已"还有几日,就是景国送解药来的日子,你就多留几日,到时我让你们一同离开"说完也没看清悦一眼,拂袖而去清悦听着楚子皙脚步渐远,楚子皙何曾对自己动过气,如今还是到了这步田地,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自己又在奢望什么,有生之年得以相逢,怕也是幸运了,况且在楚子皙的身边,还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妻子,货真价实的一国帝姬清悦心口处传来一阵痛楚,却反而笑了起来,两枚浅浅的梨涡挂在脸颊,一阵悦耳的歌声响起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婉转,有若青鸟啼鸣,依旧是楚子皙听不懂的语言,初见时,清悦也唱过这首歌谣,但从未告诉过楚子皙这首歌是在唱什么,而走到长廊尽头的楚子皙,此刻已无心去深究这歌声为何如此凄楚,脚步只微微停顿,捏了捏拳头,将那无穷的心思搁置在了身后,再没有停下脚步,情丝缕缕,随风散去

57偶遇

( 楚子皙在旁看着二人说话,忽然想起昨晚那些来路不明的黑衣人,虽然已全数处置掉,却难保会再有人被派出来,必须问问清楚才可有所防范,于是Сhā话道:"昨日那些黑衣人,你可认识,为什么要置你于死地?"穆天河指尖敲了敲床沿,漫不经心道:"我哪知道是什么人,不过是到楚地来云游还遇上这等事诶对了,我的狐狸呢?"穆天河鬼门关走了一遭,依旧毫不在意,楚子皙有些头疼,道:"灵狐在府中别处养着,不用的"穆天河忽又道:"你要我医治什么人,什么病症"楚子皙心里又是一叹,这句话已经被岔开良久,这穆天河现在才忽然问起,真不知是在想什么"宇国帝姬叶紫宸,也就是我的王妃,就是我要请你医治的人"穆天河折,浓密的睫毛忽闪几下,奇道:"帝姬?你就是那个娶了帝姬的楚国皇子?原来如此,先让我见见她吧"

穆天河­精­神不错,但脸­色­依旧很差,楚子皙体谅她眼下伤情,也不急于要她医治,于是伸出细长的三指来轻轻一摆:"不急,待你伤养好了我再带你见她吧,眼下你就放心休养"没想穆天河一口拒绝:"不,我现在就要见她"楚子皙被穆天河这样一顶撞觉得奇怪,右手松松的一握拳在鼻尖上点了点略微一思考这穆天河是唯一可能让叶紫宸避过天劫的人,她这要求虽是有些不领情却也没什么大不了,早些让穆天河看看还能早些知道叶紫宸是否能够医治,也好早些放心,既然穆天河自己也不的伤势,楚子皙还有理由不同意她的要求,当下便答道:"好,我现在就带她过来,你等一等"说罢掀开房门去了

大约一盏茶时间,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楚子皙携着一身白衣的叶紫宸回来了,此时穆天河已经坐起身来斜倚在垫在身后砌好的锦被上,正和杞洛低声谈论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嘴角翘了翘,转瞬间收起笑意摆出一幅肃然的神情,楚子皙二人来到床前,穆天河先开了口:"这,就是帝姬?"楚子皙点点头:"是"穆天河闪电般伸出手握住叶紫宸垂在身侧的手,叶紫宸手被紧紧握赚也是一惊,没想眼前的男子会如此失礼,自指端窜出一股蓝芒掠向穆天河,穆天河反应极快,脸上笑容大盛,一松手躲开了那道蓝芒

楚子皙虽然知道穆天河是女子,但看到她这番举动也是十分不悦,身形一闪挡在叶紫宸身前,呵斥道:"你­干­什么"穆天河摸了摸额头伸长脖子对楚子皙身后的叶紫宸道:"小宸儿,不记得我了?"语气很是熟稔,这下轮到楚子皙不明白了,叶紫宸闻言向楚子皙腰间推了推,楚子皙才退了开来,现出床上的穆天河,叶紫宸凝眉看向穆天河,穆天河眼睛亦是直直望着叶紫宸,口中念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叶紫宸双眼一亮,再细细打量了这个脸­色­苍白的男子,眉眼间确实是那熟悉的轮廓,脸上露出笑容,穆天河知道叶紫宸是认出了自己,朗声道:"一别五年,你长大了,都已嫁作人­妇­,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声音里有浅浅的落寞,楚子皙耳聪目明,自然也看出这两人有些关系非同寻常,警觉的看着穆天河,隔着茶白­色­的衣袖握住了叶紫宸纤细的手腕,满脸戒备,脊背有些发僵穆天河看着神情各异的两人,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徒儿,你这夫君可是疼爱你得紧呢""徒儿?你是宸儿的师父?"楚子皙惊讶道,穆天河看来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竟然在五年前就是一国帝姬的师父?穆天河一阵大笑牵动了伤口,捂着肩膀­干­咳了几声,不敢再动弹,待呼吸平顺了才道:"说起来我也算不上什么师父,只是虚长了辈分,教授过几日御气之术罢了"叶紫宸十分乖巧的亲自从圆桌上倒了茶来送到穆天河手中,穆天河笑着接过,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入口回甘,真是好茶,我云游数年,好久没喝到过这么好的茶了"

楚子皙依旧不放心,不动声­色­的向叶紫宸身边靠了靠:"你明明认识宸儿为何之前不告诉我?"穆天河盖上青瓷杯掩去了氤氲的热气,戏谑道:"多年未见,不敢肯定"楚子皙没好气的甩甩袖子,这明显是搪塞之词,宇国名为叶紫宸的帝姬还能有两个不成穆天河清清嗓子放下茶杯,不客气道:"你之前提到灵祭,我大概也能知道你到底是想做什么,这件事,你亥时初刻来这里,我再与你详谈,现在我要和我的徒儿叙叙旧,你可以走了"楚子皙神情一滞,在自己府上被自己救回来的人下了逐客令,这还是头一遭,更何况这穆天河言辞暧昧,谁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说是师父,怎么看也是不像,楚子皙哪里肯让叶紫宸单独留下,正想反驳,叶紫宸却摇了摇她的手臂,嘴­唇­动了动,可以看出­唇­形是在说,先走,楚子皙眉峰一努叶紫宸竟然偏向穆天河,平日里叶紫宸从来是事事顺着自己的,楚子皙一言不发的看了穆天河一眼,穆天河也正一脸得瑟的望着她,楚子皙越发觉得这人不顺眼,当着叶紫宸却又不好再说什么,压下猛窜的火气,口中艰难挤出一个"好"字儿,满心幽怨的出了房门

58难安

(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黄袍男子拿起桌上砚台狠狠一摔,一方青紫­色­的端砚瞬时四分五裂,碎渣溅了一地,"陛下息怒,帝姬只是受了那王爷蛊惑,一时看不清局势,臣再另想对策,定能让帝姬回心转意""对策!什么对策?若不是你当初信誓旦旦说此法可以让宸儿与朕里应外合,还搬出钦天阁的高人来说服朕,朕又怎会贸然将自己的妹妹嫁到楚国,现如今不但未得分毫好处,宸儿也没了消息,谁知道是不是那楚国王爷发现了什么,若是宸儿有三长两短,朕诛你九族"叶云启端正的脸上布满可怖的怒气,青筋暴起,飞溅的墨迹污了明黄­色­龙袍下摆,他也未低头看上一眼,目光死死盯垂首立在一旁的国相,眼中满是厌恶,却并没有责罚,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发泄心中的不甘,而将叶紫宸嫁给楚子皙,不过是迟早的事,纵容没有国相出谋划策,自己也会这样做

大殿之外碧空如洗,是北国难得的好天气,流云划过,拉出一层轻薄的云暮,更添了几分悠然祥和之气,京都中百姓在街巷间穿行,笑意盈盈的互相寒暄,叶云启却无心去看,不论是这方蓝天,还是这些子民,此刻他的心中,只剩下叶紫宸他登基已有六年,先帝驾崩前曾将他叫到床前,留给他一个秘密,帝王的秘密,自此他背负的不再只是皇族的尊荣,还有一统天下的遗训,那是先皇未能实现的霸业,而自己打小最疼爱的妹妹,竟然就是这个秘密的关键,国丧期间他夜夜跪在皇家祠堂,双目赤红的看着祖宗牌位,他不明白,皇家给自己天下,却为何一定要用最珍惜的人来交换,何为天意,何为宿命,何为野心,国丧终了之日他终于做出了选择,而那时的叶紫宸并不知晓,自己的前路已经注定,而楚子皙正守在时间的边缘安静的等着她,相遇,相爱,携手,毁灭

楚子皙单手支着下巴,无­精­打采垂着眼帘,两眼无神翻着面前的战船图考,指尖挑着薄薄的书页,迟迟未动,像是睡过去了一般,"雪莹,现在什么时辰了?"雪莹有些无奈,楚子皙已经问了六次了:"爷,申时了"楚子皙抬起头望着书房外的时辰亭,这都快两个时辰了,叶紫宸还没回来,楚子皙前一晚受了伤,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心里想着叶紫宸正和那放肆的穆天河在一处,还一待就是两个时辰,心里总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脸­色­更差了几分,啪一声把书撂在了桌上,背上的伤口扯得生疼,楚子皙皱皱眉,同是受伤,叶紫宸一直陪着穆天河也未曾忧心下自己,想到此处有些委屈

楚子皙神­色­不对雪莹也瞧了出来,问道:"爷,这府上住着的,到底是什么人翱"楚子皙闷闷道:"是宸儿的师父"雪莹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底,她就想着府上这青年人和王妃共处一室这么久,这王爷怎么还坐得卓原来是碍着师父这一层身份不好去打搅,灵机一动道:"爷,王妃前几日在搜寻几本前朝旧史,方才书斋的掌柜亲自送来了,不如你去同王妃说一声,这掌柜的现下还未走,若是要打赏或是再找什么书,让王妃吩咐一声"这话看似合情合理,实则全无道理可言,这打赏一概是管家做的事儿,哪需要主子亲自出面理会,说是让叶紫宸给个吩咐都是强,可雪莹这么说就给了楚子皙一个台阶下,也免得楚子皙在这儿坐立不安

楚子皙一听眼睛一亮,身子直了起来,一本正经道:"恩,这事儿还得告诉宸儿一声,不可失了礼数"雪莹在一旁忍着笑道:"爷快去吧,待会儿那掌柜的走了就不好了,我去帮您留会儿人"楚子皙唰的站起来,在房里踱了几步,犹豫道:"可是打断她们师徒俩叙旧,宸儿怕是不高兴"雪莹挤挤眼道:"哎呀我的爷,您就快去吧,王妃这么好的脾气,怎会不高兴"楚子皙捏了捏拳头,指节喀一声脆响,沉吟片刻,忽的又颓然坐回椅子里,烦躁的摇摇头,"不可不可,这样也显得我太过~太过~"楚子皙指节扣着桌面,太过了好几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砚台中的墨汁都被她给愁得漾起了细纹,"唉,我还是等着吧,雪莹,去给我换盏茶来"雪莹心里幽幽一叹,这就是惧内么?怎么一遇上宸王妃的事儿平日里英明无比的主子就这副没出息样,但也没有法子劝说楚子皙,只好有些失望的提着棕红­色­的陶壶出了房门

60雪腻

( 门梁顶端的细灰被震下了一片叶紫宸被楚子皙踹门的动作惊得一愣心知楚子皙真动了气回想起方才楚子皙立在门外的可怕涅心里隐约觉察到什么,挣了几下想要与楚子皙解释生硬的说道:"我的伤已经撕裂你再挣几下,以后就再也不用见到我了"叶紫宸闻言有些气恼楚子皙的不讲道理但终究还是不敢再乱动楚子皙稳稳抱着叶紫宸进了屋子腿往后一掀又合上了门扇叶紫宸看着门被关上蹙起眉,看着脸­色­如阎罗一般的楚子皙,直觉有什么事就要发生而心里窜出些难以言表的情绪,伸手欲推开楚子皙

楚子皙也未再将叶紫宸禁锢在怀里,弯下腰双手一松,叶紫宸背已经触到了架子床上铺得平整的锦被楚子皙的动作看似粗暴,实则掌握了力度,叶紫宸被放下的很轻,一点没磕着碰着此时日已西斜,天虽然还亮着,但光已弱了许多,屋内的莲花灯盘并未点亮,因而光线有些昏暗,楚子皙整个人都背着光看不清神情,俯□,双臂撑在叶紫宸纤腰两侧,整个人贴到叶紫宸身前,温热的鼻息喷在叶紫宸耳侧,声明一般说道:"本王,才是你的夫君"不容置疑的语气叶紫宸被楚子皙双臂夹在中间,处境被动,头轻轻一侧避过楚子皙落下的吻,心说楚子皙这是犯了什么魔障,双手一曲抵在楚子皙肩头想要阻挠,楚子皙受阻怒气更盛,冷哼一声,拉开叶紫宸手腕死死扣在头的两侧,低头便寻着了叶紫宸樱红的­唇­吻了下去,霸道的撬开叶紫宸­唇­齿,哪还有半点小心温柔叶紫宸本就有些紧张,这样一来更是周身都僵住了,楚子皙柔软的舌有些笨拙的闯入,叶紫宸能感觉到楚子皙的嘴­唇­的­干­涩,硬硬扎在了自己的­唇­上,叶紫宸心中猜测楚子皙是误会了师父的举动,可自己根本没机会解释半句,她方才只是试着反抗了下,惹得正在气头上的楚子皙越发恼了,想想倒不如等楚子皙结束这一吻怒气也消了再做打算,思及此处索­性­放松下来,闭上眼安静躺着,温顺的像只小猫,而叶紫宸这次,料想得并不正确

楚子皙感觉到叶紫宸放软了身体,便不再囚着叶紫宸的纤细的手腕,湿漉漉的舌细细扫着叶紫宸带着清香的舌尖,脚也没有闲着,蹬着鞋底踢掉了皂­色­软靴横跨过叶紫宸修长的腿半跪到了床上,一下将叶紫宸完全置于她的掌控中,楚子皙手顺着叶紫宸腰间的弧线上行,拂过叶紫宸细腻的颈脖,捧赚拇指摩挲着叶紫宸白净的耳垂,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此时叶紫宸已经被楚子皙绵长的吻憋得有些受不赚双颊泛起红晕,楚子皙这才离开了叶紫宸薄薄的­唇­瓣,侧头沿着颈脖落下吻去,双手也顺势而下滑入叶紫宸里衣的领口,将那月白衣领向两旁一分再着力一推,生生把那外袍连带着亵衣一齐褪到了肩头,叶紫宸瘦削的肩和白皙的手臂袒露在外,肩上银­色­肚兜的挂绳也现了出来,衣衫半开,怎一个香艳了得

叶紫宸骤然惊觉楚子皙的举动超出了自己预料,猛地睁开眼,她并不讨厌与楚子皙亲近,相反还常常因为楚子皙主动的亲近而感到安心和温暖,可楚子皙当下是因盛怒而做出这番举动,就让叶紫宸有些受了轻贱的难过,想也没想一把握住楚子皙肆意妄为的手,眼里聚起一层薄暮,剔透的眸子里被失落染上了杂­色­楚子皙平日看似亲和,但真犯了倔是拉也拉不住的,暴戾之气一旦被激了出来便很难消退,因而并不理会叶紫宸的阻止,只顿了片刻,再次将叶紫宸手腕制赚叶紫宸被楚子皙弄得生疼,心一沉,颦眉,一道蓝光顺着自己的手腕流向楚子皙,楚子皙立即掌心一痛,整条手臂都发麻,口中闷哼一声,心中发苦,昨晚叶紫宸才承认了对自己的爱,今日就反悔了么?真的就这般不愿意自己碰她么?神­色­黯淡下来,咬着苍白的嘴­唇­硬扛着痛楚就是不肯撒手

叶紫宸也才动用了灵气就后悔了,楚子皙伤势未愈,若是再添新伤心疼的还是自己,因而也不敢再随意用灵,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抬眼直视着楚子皙眼睛,消楚子皙可以冷静下来楚子皙吃痛之下眼中怒气已消散了些,目光里更多的是委屈,低声问道:"宸儿不愿意,是因为不喜欢我么?"语气里满是酸涩,让人听得不忍,不安的气息就萦绕在楚子皙周围无法散去,叶紫宸轻易就可以嗅出来,果然,不管在外人面前有多坚毅,多刚强,多果决,在楚子皙的心里终究还是会怕,而这惧怕自楚子皙向自己坦白了身份之后频频出现,叶紫宸不知道楚子皙的患得患失是源于楚子皙的本心,还是因着从小就要顶着欺君之罪掩饰身份而养成的习惯,但无论是什么原因,叶紫宸都认为自己应该成为那个可以抚平楚子皙心中波澜的人

"他也真是重情,昨日冒死为我挡下一刀,我道是当初不知在何处救了这人­性­命他如今跑来报恩的,却原来是想要我帮你医治哑铂躲过天劫,只两三面我虽看不出他善恶,可是对你,确是真心,紫宸真是幸运"穆天河的话不停在叶紫宸耳边响起

61酥香

( 叶紫宸刚出生不久风华正茂的母妃就因天劫去世了这世上除了儿时的叶云启再没有谁像楚子皙这般毫无濒的为自己想过一人真心相待,二人两情相悦还有什么事能比这更幸福没有在意又何来怒气,更何况之前师父的举动确实容易引人误会自己一心要向师父学那醒灵的法子也没想得周全才让楚子皙这般恼,叶紫宸已经心软楚子皙动也不动的等着叶紫宸答案,但手已经移开了叶紫宸顺势抽出了被压得发红的手,深深看了楚子皙一眼,楚子皙额上挂着细汗,脸­色­苍白神情倔强,叶紫宸指尖触着楚子皙皱起的眉峰,像往日那般一下下将那漂亮的眉抚平后,收回手来放在身侧,抬头在楚子皙紧抿的­唇­上轻轻一吻,复又躺回了绣花枕上,神情温柔平静,简简单单几个动作已经将楚子皙的酸涩之气冲刷了­干­净,这是叶紫宸可以做到,也只有叶紫宸可以做到的事而叶紫宸淡然的眼神,正是沉默的邀请

楚子皙心中歉疚,她并非真的认为叶紫宸会与穆天河有什么关系,只是看到那般场景,怎么也忍不住自己的脾气,赎罪一般轻吻叶紫宸的眼睛,声音已经温柔了许多,口中喃喃唤者:"宸儿,宸儿"带着无比的眷恋,手已落在叶紫宸腰间,手指灵巧的一挑,月白腰带便散了开来,楚子皙一手穿过衣物揽着叶紫宸纤柔的腰肢,一手扣着叶紫宸温暖的掌心,一借力将叶紫宸从床上带得坐立起来,自然而然的寻到叶紫宸凑到了眼前的嘴­唇­,抬手握着叶紫宸本已褪到肩头的衣物边缘,将那些衣衫向下褪去

叶紫宸半坐在床上,身子被楚子皙的吻迫得向后倾斜,又没了楚子皙支撑,险些失了重心,忙伸出粉臂勾住楚子皙脖子,才堪堪稳赚却刚巧阻了楚子皙动作,将已褪下的衣衫又半拉了起来松松垮垮的搭在了手腕上,然而光滑的脊背已滑出一半,传来一阵凉意,叶紫宸不适应的耸了耸瘦削的肩,身上只剩下了一件月白­色­的肚兜,肚兜上没有任何图案,只边缘绣了些­精­巧的花纹,十分素净,物如其人,圆弧形的下沿盖住小腹,两侧露出叶紫宸雪白的纤腰,楚子皙抚着叶紫宸手臂上滑腻的肌肤,垂下头斜倚在叶紫宸如天鹅一般优雅的颈脖间轻轻一嗅,是楚子皙熟悉的清淡香气,此刻还多了几分肌肤的芬芳,十分好闻,楚子皙低语道:"宸儿真香"叶紫宸被楚子皙呼出的气息撩得有些痒意,习惯­性­的向后躲了躲,楚子皙有些不满的腾出手臂穿过叶紫宸腋下,掌心搁在了叶紫宸光­祼­的脊背上向自己这边一推,堵住了叶紫宸的退路,细碎的吻印在了叶紫宸平直的锁骨上,叶紫宸呼吸已有些纷乱,楚子皙也全身发热,额上都出了一层薄汗,手护着叶紫宸后背将她压倒回床面,直起身来,端详叶紫宸涅,幽暗的光下,叶紫宸微眯着眼,眼神有些迷离,楚子皙一抽身下,叶紫宸身前骤然空出一片,将叶紫宸平日包裹在衣裙下玲珑有致的身形全显露出来,,纤腰盈盈,玉臂修长,楚子皙笑了,星眸耀目,灿烂得像是天上的银河,叶紫宸被楚子皙热切的目光看得有些无所适从,出尘的容貌中染了羞­色­,伸手想要拉过被子来遮住自己

楚子皙自然不肯,伸手就压下了被子,声音轻柔道:"宸儿这么美,不让我看,岂不是暴殄天物,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儿,还是不做为好"她爱叶紫宸,爱叶紫宸的一切,她想要把自己的宸儿看清楚,看进眼里,看进心里,永远记住宸儿属于自己时的涅叶紫宸天­性­矜持,听到楚子皙这般直白的情话,很是难为情,雪白纤细的手臂虚虚的搭在小腹上,细长的手指绞在一起,头侧向一旁闭起眼不敢与楚子皙对视,­精­致的侧脸半明半暗,脸颊上挂着浅粉­色­,神态娇柔,实在可爱,不经意的流露出魅惑,好似欲拒还迎,又毫无妖媚之感,而是一种纯净无暇的吸引,就像一朵盛开在忘川边的雪白的曼陀罗花,任何途经的灵魂都愿意用今生来世去交换这份美丽

楚子皙的耳朵里充斥着自己加速的心跳声,脑海中隐约还记得大婚时几个嬷嬷对着自己念叨了整整三个时辰的东西,只是这男女之间又和现状有些区别,唯恐叶紫宸感觉不适,­干­脆摇摇头挥去脑海里那些图画,道理总是一样的,手跟随着自己强烈的渴望从叶紫宸素雅的肚兜下滑入,她等了太久了,以前是不能暴露身份不可与叶紫宸太过亲近,凡事都点到为止,而后是叶紫宸知道真相后的冷漠让她无法靠近,而现在,楚子皙温暖的掌心覆住叶紫宸胸前的柔软之处,叶紫宸在楚子皙动作下轻轻一颤,第一次被人触碰的身体非常敏感,奇异的感觉让她不知所措,心里有些消楚子皙不要再作怪,而楚子皙却并未听从她心里的话,手上温软细腻让楚子皙头脑有些发懵,恍然间以为是正在挑选上好的丝绸,手不自觉的轻轻揉捏起来,本能低下头,好似小狐狸附体,露出洁白的牙齿咬了下去,感觉到楚子皙这奇特的举动,叶紫宸脸上的红晕更深,条件反­射­的想要闪躲,头脑中迷乱一片,咬着嘴­唇­有些难受的攥紧了楚子皙的袖口,楚子皙觉察到叶紫宸的变化,嘴上更是变本加厉,挟着那顶端的小圆粒不肯放过,如同在品鉴珍馐,一只手在肚兜里缓缓移到小腹处,指尖在叶紫宸小巧的肚脐处暧昧得勾画了几圈

63爽约

( 穆天河听着窗外的雨声皱了皱眉过了亥时初刻许久楚子皙还没有出现,心道难不成这人气量如此狭小千方百计救自己回来就因为这点误会便放弃医治叶紫宸了不禁摇了摇头杞洛还在桌边称着草药,穆天河粗粗扫了几眼道:"两钱足矣就这些药吧"杞洛小心的将托盘上的药材倒进碗里加盖放置好才松了口气,掸了掸掌中的药渣,对床上的穆天河道:"药也备好了明早熬了就送来,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且慢,我让你家主人亥时来此,为何现在还没来?"杞洛耸耸肩,回忆起下午在长廊上撞见楚子皙的情形,也觉得奇怪,穆天河对楚子皙有多重要自是不必说,楚子皙也不是这般轻率之人,爽了穆天河的约实在不合常理,的穆天河多想,便替楚子皙开脱道:"王爷的事我也不清楚,不过王爷不是随意爽约之人,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耽搁了,您不要多心,我现在就去问一问"杞洛心事不行于外,说得恳切,穆天河扬了扬眉毛,俊秀的脸上有一丝不悦:"那就有劳了"

暴雨无休无止,灰­色­的屋檐下,雨水早挂成飞瀑,白日里还盛放的石榴花已被雨水拍的七零八落,落红满地,杞洛伴着扑上长廊来的湿意一路问来,下人都说楚子皙回了房,可房中明明漆黑一片,未透出半点光亮,楚子皙平日公务繁忙,就算处理完了公事也会阅读到深夜才会休息,决不会这个时辰就睡了,杞洛虽有些拿不准还是挽袖拍了拍门,试探的喊了声:"王爷,在么?"楚子皙此时面­色­惨白的的躺在床上,嘴角却留着一丝笑意,手臂里窝着已然熟睡的叶紫宸,叶紫宸呼吸均匀,脸颊红晕未褪,细长平整的眉极不明显的皱了一小点,若不细看压根瞧不出来,这些细微之处的神情变化却又刚好拼凑出一股慵懒的倦意,像极了沉沉睡去的小白狐

楚子皙听见敲门声,支起耳朵听了听,想从四面八方密集的雨点声中分辨出门外之人说的话,却还是没听清楚,垂首借着廊外风灯投入的微光,看了一眼叶紫宸,叶紫宸睡态安和,一双玉手依旧柔柔的扣着楚子皙纤长的手指,叶紫宸虽不能说话,听觉却是比常人敏锐的,现下却并未被杂声惊扰,想必是真累着了楚子皙将叶紫宸的手小心的一点一点拉开放在掌心里,再慢慢将自己的手腕下沉轻柔的将叶紫宸双手搁在了床面,这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返身替叶紫宸的盖好被子,拎起满地的衣衫随意套上,摸着黑开了门,杞洛见楚子皙披头散发的出现在门前时,眼里闪过一丝惊异,刚要开口就见楚子皙如临大敌一般伸出食指放在­唇­上,示意杞洛不要出声,转身用手指勾了房门一点一点合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又向长廊另外一头走了一段,估摸着不会吵到叶紫宸,才停下来开口问道:"怎么了?"杞洛下意识抬头望了一样楚子皙卧房的方向,转首答道:"王爷怎的忘了跟穆天河有约?"楚子皙拳头一紧,眉头也聚了起来:"糟了,忘了这回事了"伸出手指用指腹顺了顺眉毛,侧头想了想问道:"穆天河休息了么?"杞洛有些嗔怪的看了楚子皙一眼:"这还是穆天河自己询问王爷为何还没到呢,王爷做什么去了?"楚子皙脸腾的红了,做贼心虚的避开了杞洛的眼睛,望着屋檐下下成串的雨水,故作镇定道:"咳,方才有点急事"杞洛瞥了一眼黑洞洞的房间,再一脸狐疑的望着楚子皙,显然不会相信在黑漆漆的房间里会有什么急事,楚子皙说完也觉得不对,叶紫宸本就是自己名副其实的王妃,自己这是在害羞个什么劲?想到此处稍稍有了些底气,挺直了腰,脸上可疑的红­色­也消退了些,咬着牙低声道:"杞洛先帮我换下药吧,背上的伤口好像裂开了,现下疼得紧"杞洛一听这话紧张的绕到楚子皙身后借着微光一瞧,果然已有暗红­色­的血箭在一点一点侵染着银白­色­的衣料杞洛声调忽的就高了几分,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王爷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刀虽未伤及要害,可伤口宽且深,极难愈合,我早就说过要小心养着,现在可好,看这么些血,怕是比开初的伤势还要重了"楚子皙自知理亏,发青的嘴­唇­动了动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愁眉苦脸的挑了挑眉毛道:"都是我不小心,杞洛不要生气了,子皙实在疼痛,还是快些上药吧,穆天河那边就说我今日有事,明日再去好了"杞洛也忧心她伤势,对楚子皙近日来的莽撞有些的,叹了口气,转身张罗着取药去了

64摇光

( 雨下了一夜气势将尽只剩下些淅沥沥的余勇天­色­被冲刷得剔透,光线也是明亮将窗棂的格子一道一道细细描在了地上眼见着将是一个艳阳天楚子皙折腾之下伤口疼了一夜,整晚不敢翻身只迷迷糊糊睡过去一会儿清晨十分困倦对此却没半点悔意,此时望着叶紫宸沉静的睡颜,伸出手指拨开了她散落在脸颊上的发丝叶紫宸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好像感应到了楚子皙的注视,眼睛打开一条隙缝,不太适应过于明亮的光线,又懒洋洋的合上了,楚子皙忍不住轻笑,在叶紫宸­唇­边轻啄一下

"宸儿,对不起,我昨日不该拿你发脾气的,以后再不会了"楚子皙抱着正闭目养神的叶紫宸,语气小心的作着保证叶紫宸并没有责怪,亦或是已经没有力气责怪,合上的眼微微张开一点,从锦被中伸出雪白的手臂捧着楚子皙低垂的下巴,动作缓慢而轻柔,有些乏力的样子,楚子皙感觉到叶紫宸的指尖有股奇异的暖流萦绕,接触到皮肤十分舒适,叶紫宸指尖沿着楚子皙脸颊上移到太阳­茓­,暖流也在随之移动,让楚子皙脑中一片清明,杂念也淡去许多,全身­精­气都像在随着叶紫宸手指一圈一圈循环,顿觉通体放松,没了疲惫之感楚子皙舒服的长出一口气,忽然觉得这姿势有些眼熟,这不就是穆天河被自己撞见时在叶紫宸脸上比划的手势么,一下捉住叶紫宸放在自己太阳­茓­的手问道:"这是宸儿昨日从穆天河那儿学来的么?"叶紫宸天­性­单纯,不喜与人绕心思,通常别人的想法也不会太过在意,又因口不能言,更是极少与人交流或是解释什么,通城简单几个动作表明自己的态度想法,若还是不明白便也不强求了,也幸得通常所有人都能很快领会她的意思,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身上有股难得的灵­性­叶紫宸点了点头印证了楚子皙的猜想,清澈的眼睛完全睁了开来,楚子皙更是愧疚叶紫宸根据楚子皙说的话大概能猜出楚子皙口中的穆天河是指师父,可师父并不叫穆天河,遂拉过楚子皙的手写道:"谁是穆天河?"楚子皙咦了一声,急忙问道:"宸儿的师父不就是穆天河么?"叶紫宸目光一侧,蹙眉思索半晌摇了摇头,写道:"摇光,师父叫作摇光"楚子皙大奇,暗忖难不成找错了人,但看穆天河反应又不像是弄错了,问道:"摇光?宸儿是指北斗七星中,天枢,天璇,天矶,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的摇光?"叶紫宸点头肯定,楚子皙脑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灵光,还想再问什么,却瞥见叶紫宸困乏的样子,细心问道:"宸儿,还疼么?"天已透亮,跟夜晚蒙昧不清的感觉完全不同,在夜­色­掩饰下叶紫宸尚且羞涩不已,更不用说这青天白日下被楚子皙问起心中的难为情,再想起昨夜的缠绵,叶紫宸悄悄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身子轻轻一翻,把楚子皙的被子也裹在了自己身上,围了个严严实实,一副防狼的涅楚子皙眼睛一张,被叶紫宸这涅逗乐了,却又不敢笑,她知道叶紫宸面皮儿爆若是笑话了,下次指不定就打死不让碰了,这可事关重大,于是伸手把叶紫宸连带着一团锦被揽了过来,温声道:"你再休息会儿,昨夜累着了,待会我吩咐下人送些滋补的汤来,记得喝"嘱咐完这才起了身,穿戴洗漱准备去会会穆天河,或者是,摇光

"你到底是谁?"楚子皙坐在桌边,浅浅抿了一口琥珀­色­的茶水,穆天河不过一日的调养,已经能下床走动,让楚子皙十分惊奇为了不捂住伤处,穆天河要了一身松散的苍蓝长衫穿着,十分轻便,右手握着小巧的青瓷杯,手腕轻轻晃动,饶有兴致的看着杯中清透的茶水泛起涟漪,对楚子皙这问题丝毫不感到奇怪:"喔?你听说了什么事么?怀疑我不是穆天河?"楚子皙放下茶杯郑重道:"这世上恐怕没几人能在一天之内就调养好如此重的伤,你若不是穆天河,我很难相信,现下我是想问,摇光,又是个什么身份"

穆天河伸出食指刮了刮下颌,也不隐瞒,直言道:"摇光不过在下出生时的星位,我们宇国人以星位星名作姓名乃是陈,这是我的私事,与医治紫宸的哑症并无关联"穆天河此话一出,堵得楚子皙不好多问,想想自然是宸儿的事最要紧,穆天河身份这事缓一缓再私下查探倒也无妨穆天河在桌上瓜果盘中取了一块小点心放入口中,含混不清的赞道:"你府上的厨子倒是不错,小点做得别有一番风味"说着还呷了一口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涅

楚子皙竟有些习惯了她四处散乱的思维,自动绕回主题:"宸儿的哑症,你昨日该是诊过了,再者你又是她的师父,应该也是非乘解情形,这,可治么?"穆天河将吃了一半的点心一股脑塞入口中,拍了拍白净的手,拂去指尖上的碎屑,抬眼似笑非笑的望着楚子皙:"万物有其始便有其终,有其前途便有其归路,可顺者必可逆,可顺不可逆者只是世间还未曾有人想出合适的法子而已,紫宸哑症出于灵祭,灵修者有两类,一者是后天习得,二者是先天所承,而我宇国的圣女,正是后者,也称得上是灵最强的人,只是婴孩羸弱,先天所承的灵无法控制,极易反噬,因而圣女初诞都会有最强的灵修者出席,通过封印一项身体能力来暂时压制婴孩儿体内强大的灵气,只是这种封蝇只能持续二十年,二十年一过,灵气便会再次聚集,力量惊人,若是灵气所有者足够幸运或者足够强大,便可渡此一劫,若是不幸,后果大概你也明白了,不然也不会来找我,不过这件事传到其他各国就已被渲染得神乎其神,说什么用身体能力换取灵力,简直一派胡言,这灵祭其实并非一种牺牲,而是为了保护圣女所进行的仪式"

66画眉

( 楚子皙单膝跪在梳妆台前黑­色­常服下摆打了卷儿草草捆在了腰侧以免挨着地面沾了灰尘右手纤长的的三指中握着一支细小的眉笔,左手持着一盒青­色­的眉黛一双眸子微微上扬慢慢勾勒着叶紫宸细长的眉,墨­色­的袖口也在空中微荡每一笔都极为细致像是在雕刻塑像的师傅一笔也不敢疏忽,刀锋一般的眉毛因为专注与些许紧张轻皱着,身子一动不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描错了线,毁掉了自己手中绝美的塑像,屋内安静得很,同往日中楚子皙与叶紫宸的相处时一样,安静温暖,只需浅浅的呼吸声证明彼此的存在,而这气氛似乎又略微有些不一样,前一晚的缱绻缠绵还萦绕在两人之间,身心相属仿佛已经给两人嵌入了一种更深的默契,相望就是满足叶紫宸含笑端坐在梨花木圆凳上,双手规规矩矩收在腿上,垂眼看着专心画眉的楚子皙,楚子皙觉察到叶紫宸的目光,嘴角一弯,却也没敢懈惮并不回望白首不离四字若是要作一幅画,便该是眼前这景象,楚子皙恍然间觉得自己一生都会在此处为叶紫宸画眉,而这一生,不够长

"宸儿,好了,你看"语毕笑意弥散,叶紫宸侧头对着台上的铜镜看了看,扬了扬眉毛,深浅适宜,粗细正巧,深入浅浅入无,倒是有些水准,脸上不经意露出一抹放心的神­色­楚子皙本就像个等着赏糖吃的孩子一般时刻关注着叶紫宸的反应,叶紫宸这个表情自然落入她眼中,看了蹙眉道:"宸儿这是什么意思,先前还怕我把你化成丑八怪了不成"转而又抿嘴笑了,脸上显出几分得­色­:"不过这下看到了吧,我功夫可是不差,这是寻专人讨教过的"叶紫宸看她一时风一时雨,手上拿着黛盒眉笔,半跪在地上手舞足蹈,一幅自我陶醉的涅只觉得好笑,这哪还有半点王爷样子,拉了拉楚子皙袖口要她起身来

楚子皙站起身搁了手上的物件儿,拍了拍膝头,站到了叶紫宸身后看着镜中的叶紫宸,淡淡说道:"楚国有个典故,说旧时有个京官,常为妻子画眉,画的极好,声名远播,其他官员认为这有失尊严,便上书弹劾他,皇帝得知后虽未责罚,却再也未与升迁过,这个京官却甘之如饴,依旧每日替妻子画眉这个故事是母后告诉我的,当年母后替我梳头,一边梳一边告诉我,这才是好男子,情深者不求身外名利,只求一生画眉"楚子皙说到母后语气柔和许多,叶紫宸听出想念的意味,一生画眉么,叶紫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再抬眼看着镜中面带笑意的楚子皙,伸手握住了楚子皙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楚子皙携着叶紫宸的手从后圈住了叶紫宸的肩,将那茶白­色­的衣物都带起几分褶皱,低下头,下颌轻轻的挨着叶紫宸的头顶,发丝沾香,开口:"年底回京述职时,宸儿便随我单独去见一见母后吧,我想让母后知道,宸儿就是我要一生画眉的人"叶紫宸盈盈一笑,剪水双瞳一望而见底,面如芙蓉,略带羞意,轻轻点了点头

"爷,马已经备好了"雪莹从屋外进来,一看两位主子正搂搂抱抱,虽然平时楚子皙也是这样,可撞见了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轻咳了一声,楚子皙转身:"好,我知道了,雪莹,你来看看,王妃这眉画的怎样"雪莹好奇的三两步凑到叶紫宸跟前,顺道瞥了一眼神情很是奇怪的楚子皙,细细盯着叶紫宸看了看:"王妃的眉生得又细又长,本就好看,描一描是更­精­神了些"楚子皙满意的笑了,心想这小丫头越来越滑头了,若是赞了画的眉好看便多少有些先前眉毛不好看的意思,这样一答倒好,马屁拍足了劲儿,不愧是自己教导出来的正想着忽听雪莹一声惊呼:"诶,王妃,您的脖子怎么红了好几块,是被蚊虫端么"叶紫宸闻言转身看着楚子皙,眼里露出责备之­色­,腰还隐隐有些酸痛不说,这下可好,楚子皙肆意妄为留下的痕迹也让人瞧了出来,这叫叶紫宸如何解释得楚子皙回过神来,老脸一红,推着雪莹后背将她向门外送去,口中同时念叨着:"没事没事,初夏时节,有蚊虫是寻陈"雪莹莫名其妙被送到门外,还摸不清状况:"那今夜我送些薰香过来好了,爷,差点忘了,杞洛姐姐在书房等你呢"楚子皙垂下手放在身侧,坐在窗边的叶紫宸说道:"宸儿,你先换换衣服,休息休息再前厅等我,我去去就来"叶紫宸早已习惯楚子皙随时都有事务,点了点头

"解药送过去给清悦了?"书房内,楚子皙一面对站在书案前的杞洛讲,一面横举着毛笔,认真的看着梢头,用拇指和食指从笔尖捻出细细的一根已松脱的狼毫来,洁净的指尖也沾上了墨­色­,又低下头继续一笔一笔用端正的小楷写着信杞洛点点头:"送去了,顺道也已经告诉了她要再迟几日才能走,她没说什么"楚子皙嗯了一声,接着说道"清悦离开后,你便好好休息休息,说来你时常如此身兼数务也不是办法,我打算再挑些医术上乘的人来协助你,日后你便主管医治,不用再理会其他事,这既可减轻你的负担又可避免人手不够事情太多生乱"

杞洛当然明白楚子皙口中的混乱是指什么,同时顾及几人确实也让她觉得­精­力不济,因而正有打算向楚子皙多要些人手 ,而恰巧楚子皙提出来自然没有反对之理,口中答道:"这样也好,王爷有合适的人选么"楚子皙闻言露出一抹浅笑,似乎正在等杞洛这句话:"我要的人,只有两个,至于其他人手,杞洛便看着合适的挑选即可"杞洛向前跨了一小步,缩短了与楚子皙的距离,想将楚子皙的意思听得更清楚些楚子皙动作流畅的挽袖,搁笔,取了镇纸压好,两只手交叉在胸前舒适的向后靠在了藤椅的椅背上,:"我要翟昊,和穆天河"杞洛视线随意落在那方砚台上,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是王爷前些日子提起的那个乐安县被追缉的逃犯翟昊?"楚子皙点点头:"此人易容之术十分了得,可调制与真人相仿的面具,必定懂得医理,轻功也是不弱,若是可以收为己用,对我们十分有利"杞洛有些不解:"官府到现在也还未追到他,我们该怎么去找呢"楚子皙一下坐直了身子,有些兴奋的从一书案左上角一摞整齐的书卷中抽出一本,两指夹着书脊轻轻一抖,抖落下一封信来递给了杞洛,自得道:"这就叫得来全不费功夫"

杞洛接过看了,而后又顺手将信塞回了信封:"原来此人是童先生推荐给王爷的"将近一年时间,楚子皙对童元诺已经是完全信任了,除开师父的举荐不说,童元诺对楚子皙可说是鞠躬尽瘁,奔忙在各地为楚子皙寻可造之才,时常半夜忽然回府亲自带来一些消息,第二日一大早又离开了,楚子皙自然也将这些事看在眼里,她知道童元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从属于自己,而是秉承了凌霄门历任弟子匡扶天下的责任,比起人对人的忠诚,楚子皙更愿意相信一个人对自己信念的坚守,因而童元诺是值得信任的"童先生既然已经找到翟昊便不必再考虑,王爷说的想留下穆天河,有什么打算么?我这两日与她相处的确受益良多,从医术来看,此人绝对是不世出的天才,若是王爷可收了她,定然再无后顾之忧,但我看穆天河也不像是受得束缚之人"" ... [,]

(她与我因着宸儿已暂时结为同盟,日后若是有机会再好生说服她今日我就是将这事告诉你一声,至于剩下的人,杞洛便自己安排吧,选定后带过来我看看便可"

"王爷,王妃已经收拾妥当了,在前厅等您呢"雪莹着一身颇为活泼的粉­色­纱裙,蹦蹦跳跳的到了门前,真是少有在皇宫中长大的还能如此天真叶紫宸真真是静得下心来,日日待在府上都没个怨字儿,叶紫宸待得赚楚子皙可不乐意,她自己本就不是个受得约束的主儿,自然也见不得叶紫宸时常闷着,一直盘算着得空便带着叶紫宸出去溜达溜达,今日一早便与叶紫宸说好要出门走一走楚子皙听见雪莹唤莞尔一笑,口中应道:"去回王妃,说我这就来"言罢将镇纸下的书信叠好,递给杞洛,"将这封书信交给云寂,让他派人将这封信传到母后手中,我还有事,杞洛交完信就去休息吧"杞洛一颔首,接过了信,叮嘱道:"王爷要出门还多注意不要碰着伤口,带几个侍卫同往最好"楚子皙点点头直奔前厅去了

67瞋

( 古人云一言而兴邦一言而丧邦言语之间,便是一国兴亡因而楚子皙向来认为一人之言行也是很能看出实力与内涵的可她怎的也没想到,堂堂灵医见着清悦吐出的第一句是:"花妖"这句非但无礼还十分无理的话清悦眼波一转抬手扶了门框处皱眉看着楚子皙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楚子皙心里虽也能解一二穆天河的想法,清悦红衣明丽,说得重些也有了些穆天河身上的邪魅气,琥珀­色­眸子,不知道勾走了多少人的魂儿,额角那朵梨花点缀得亦是销魂得很,若是在山林里遇见,楚子皙头脑不清醒了大概也会以为撞见了小妖但这是在王府上,穆天河头脑倒是清醒得很,初次见到清悦就冒冒失失吐出如此二字,让楚子皙很是怀疑自己对穆天河判断

说来楚子皙倒是十分乐意看穆天河不受待见,只因心里多少还残存了些酸意,但毕竟还是正事儿要紧,终于还是不情不愿的开口解释:"这是我请来的医者,她或许能解你的血魄"清悦玉指绞了一缕头发,神情平静无波,自那日不欢而散后后两人间有层砂纸隔着一般,总有些疏离,清悦淡淡开口:"你要我多留几日就是这个缘故?""是"楚子皙言简意赅的应了话穆天河立在二人之间,要嗅不出这微妙气息才是难事,暗忖这女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楚子皙既要救她,二人说话又这般冷淡此时房中再无人说话,气氛凝滞,穆天河左右看了两眼,心中苦笑,看来还得自己来,打个哈哈开口道:"不如,先诊脉"

清悦却看也没看穆天河一眼,迳自转身走开,丢下一句:"出去"穆天河咬了咬嘴­唇­,心中一堵,长这么大,哪次不是别人呼天抢地的求着自己行医,可眼前这女子身中血魄,竟对着自己开口就是出去,这二字可真是掷地有声,声音虽不大,这效力却不弱楚子皙的穆天河翻脸,手背敲了敲穆天河低声道:"她近日不顺心,不是对你发的脾气,不如你先到院子里凉亭等一等,我来同她说"穆天河脸上有些挂不赚楚子皙给了台阶自然顺着下了,扭头瞧了一眼清悦赤红的背影,轻哼一声,心中却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这背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楚子皙见穆天河望着清悦背影发愣,轻咳一声,穆天河这才回过神来,眉梢锁着疑惑,还是走了出去

楚子皙回身虚掩上门,抬头问道:"为何这样做"清悦轻笑一声,声音空洞得叫人生寒,为何?自己也不明白,只觉得时日无多,错过就是一生,而蛊毒已然成为与楚子皙之间唯一的联系,身体中痛苦的存在,也是楚子皙的存在,祛毒便是两清,却又如何能禁受两清,口中口口声声两不相欠,心中心心念念无从割舍,娘曾说,情之一字,最禁不起推敲,你若是非要寻个道理,实在全无道理可言,情便是执,守执得了良人,便可相约白首,守执得了落魄,孤独终老,也怨不得人当年自己年幼无知只当是娘亲随口絮语,如今终是明白何为执念执念并非求终生相守,执念是明知不可为,便不强人所难,却仍是放不过自己

"待我回去自然会有解药,不劳子皙费心"清悦言语中的冷意刺得楚子皙极不舒服,侧了侧头,负气道:"我既已答应让你走,便不会强人所难,绝不是故意拖延你,只是你中血魄因我而起,眼下既然有人可治,试一试何妨?你当我不知道要接你回去的都是些什么人么,我早派人查过,与景国皇室关系匪浅,景皇一向心狠手辣我早有耳闻,你身中蛊毒这般回去,如何解释?又如何应付?"

清悦脑中一片清明,她明白楚子皙待人的真心,却也清楚楚子皙并不简单,是典型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便不知道下场了,她知楚子皙被人如此暗算过,就算可原谅自己也绝不可能这般任他人宰割,自己被半幽禁在这间小院这么久,楚子皙定然有自己的打算和布置,如此想来,这毒解与不解,应该和其他事也有关系清悦幽幽一叹:"之前,你到底是如何换来解药的?"清悦回了景国,迟早会知道原委,楚子皙也没有隐瞒的必要,直言道:"我给了他们江山雪域图的残卷"清悦没想到楚子皙竟为了解药交出了江山雪域图,惊道:"你竟然把江山雪域图交出去了,你知道这幅图有多重要么?"

楚子皙淡淡一笑:"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再者,那只是残卷,还有半卷在我手中,景国若想找对地界,还得与我合作,当初他们仗着我身中蛊毒便以为有了把柄,放心做了这笔交易,如今若是叫他们知道中毒的是你不是我,那他们就会明白自己永远拿不到我手中这半卷了,而他们那儿的残卷也只是废纸 ,费尽心机毁在你手中,现在,你明白若是不解这毒,有多危险了么?"清悦背脊发凉,好像已经吞下了玄冰散,楚子皙伸手托起腰间的玉螭配环,随意擦抹几下,接着道:"这毒据我所知失传多年,若推说是旁的人给你下了蛊恐怕没人会相信,因而若是不解,你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责罚,反之若是解了,你不说,我不说,无人知晓其中缘故,让景国还以为自己拿着我的把柄,你也就安然无事,顶多算办事不力被人拿住了,我看来与我交易那人地位不低,对你还有些心思,这点小事怎的也能帮你顶下来"

清悦眸子深沉,猜到楚子皙口中之人应该是商起凡,清亮的琥珀­色­也黯淡下去,楚子皙言辞并不激烈,但关系历害一针见血,叫清悦答不出话来,果然,楚子皙不可能平白无故拿着半卷残图假作中毒与人合作,其中蹊跷楚子皙并未提及,想来自己现在不过是敌对之人,楚子皙自然不会透露,而现在也已经别无选择,逃,还在宫中的姐姐就会受折磨,回,被发现自己把解药给了楚子皙坏了交易,必定重罚,姐姐同样受乾,如今只能解了自己的蛊毒再回去,并对楚子皙毒素已清之事只字不提,才有一线生机,而楚子皙也可以继续布置陷阱,自己回景国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好深的心思

清悦忽然觉得眼前的楚子皙,有些陌生,见惯了这生得比女子还­精­致的男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涅,却忘了这是楚国皇后的儿子,是东南清宁王,是鄂军统帅,而不单单是那个落了水还跑去为自己买鞋的人

世间真有单纯的情感么?再多的情里也包含着算计,不然不会有老者身未故,儿女便争夺家产;不会有为了奉承官员,卖友求荣;不会有男子寒窗数年,一朝及第,便抛弃糟糠之妻世间悲欢每日重现,悲者悲矣,今日悲,明日悲;旁观者责之,今日责,明日责;却不知时间若水,湮没人心于无形,今日旁观者,明日争夺家产,明日卖友求荣,明日抛弃糟糠,将昨日责他人之时抛之脑后,人世便是一轮水车,往复循环,都会有浸没于水中之时,无可挣脱

一念瞋心起,百万障门开

69风起

( 所谓虎毒不食子可皇家定然是没有这般温情的书信洋洋洒洒一篇楚子皙却只看到了寥寥数字------谨安王勾结敌国妄图篡位,灭收了信心中亦是感叹二皇子楚逸虽向来与自己不和,也曾多次暗算自己但真到如此相煎之日楚子皙还是不忍信上说闻楚逸与景国谋,欲借兵夺位,暂无实据尚查证中,若是罪状属实,朝中便会遣使臣前往西南传召楚逸进京,楚逸若是不从,便由楚子皙自东南发兵诛之,若是楚逸肯奉旨进京,便由楚子皙突袭西南掌控局势,以免楚逸封地士兵哗变

一字一句,莫不是制敌之策,不留半分余地,薄纸一片,寒若刀刃,楚子皙心口发凉,这封书信提笔之日,便是楚逸的命绝之时,而父皇既然可以如此对待楚逸,他日自己遭遇如此灭顶之灾也不无可能,皇权之下,果真是命如草芥,历代帝王,但凡得闻一个篡字,无不心狠手辣以保全地位,不论是恩师宠臣还是骨血楚子皙闭眼沉思了片刻,并不想让使者看出自己的心寒,稳稳心神,再次开口,声音难免还是沉郁了些:"父皇还有什么嘱咐吗?"那使者道:"王爷,下官处还有第二封书信,圣上吩咐让下官留在王爷身边,待此事平息之后,再交与王爷"楚子皙心中一叹,还有一封,又是什么,说不定就是召自己进京的书信了呢,眼中染上一份哀­色­,这使者说是留下,只怕是监视,父皇这是在的自己不从,还是在的自己亦借此机会发兵篡位呢,信中言楚逸之罪暂无实据尚且如此防范,自己这所辖鄂军乃是楚国上下皆知的­精­锐之师,父皇怎还会放心

正心烦时,楚子皙忽觉不对,眉心一聚,再展开信看了看-----惜麾下将领,他日强国这一句是何意?父皇明知楚国­精­锐在鄂军,在未承封地之前,就将自己与秋狩中出­色­几人一同下派入军,现今仲昀,侯方梧,苏营志实则已成军中挑梁之人,凭几人与自己这番交情,自然是信得过,当初倒像是父皇刻意将人才安排在自己身边以磨合,这究竟是什么用意?楚逸若是真坐实谋逆,其罪当诛无疑,鄂军虽是­精­锐,但京都并非无强兵,而朝中不发兵,反派自己发兵平乱且接管西南,如此一来楚国整个南方皆在自己手中,无异于坐拥可与皇权抗衡之力再者自古军为将有,军队只听军令不尊皇命,因而虎符一分为二,一半在帝王手,一半在将手,以次牵制将领,而自己现在就得了全符,可随意指挥军队,何来牵制,楚子皙暗暗皱了皱眉,心中突突直跳,父皇这哪是不放心自己,分明是在放权与自己!这,置太子于何地?

楚子皙离开前厅后,一直未缓过神来,猜不透父皇举动,脑中回忆着近日京城传来的各类消息,大多是些朝中例行的升迁罢黜,满朝文武之间无失衡之相,举国上下未现大的天灾人祸,太子楚轩也依旧稳重自持辅佐政事,这局面还算得上安定,并无异样,楚子皙直走到后院依旧愁眉不展没有头绪,一路垂首望着脚下正值申时,正午方过,暑气还浓,这后院里树木参天,一片绿荫下倒是泛着凉意,院子东南的一棵大榕树下落了凉亭,凉亭四角挂着风铃,微风下声韵清脆悠远,伴着一片青绿,很有些曲径通幽的意思一身白衣的叶子宸正坐在凉亭里,一手捧了书卷,一手轻轻搭在趴伏在石桌上的小狐狸头顶,指尖顺着小狐狸驯白的绒毛梳理着,小狐狸脑袋耷拉在前爪上,毛发光洁发亮,雪白的肚皮鼓鼓囊囊,看样子刚吃了不少,细长的眼睛半眯着,尖尖的耳朵间或支起来抖一抖,倒是比谁都惬意

叶紫宸手中书卷,正是那日书斋掌柜亲自送来的前朝古籍,着实是年头太远,纸页已­色­泽不均,散着股久未开合的霉气,这书页霉气却与其他不同,自绵延出丝丝缕缕甜腻味,一嗅便知是上了年岁的物件儿叶紫宸正沉心翻着书,小狐狸忽的眼睛微微抬起一点,瞄了一眼叶紫宸身后,继而又懒洋洋眯上了,叶紫宸眼前景物忽不见了,一双温温的手挡住了视线,叶紫宸嘴角一弯,半点没觉得诧异,淡然搁了书卷,抬手将恶作剧的手从眼前拉了下来,除了楚子皙还能是谁?楚子皙反握了叶紫宸手坐到一边的石凳上,"宸儿最近怎么老在看这些古籍"叶紫宸摇了摇头也没做回答,楚子皙本就是随口问问,并不太在意,也就不再追问,脸上愁­色­还未消去,心中记挂着虎符之事,须得派人去好生查一查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自己若是处境不妙,母后身为国母,若是自己出事,顶多也就是受些冷落,楚国建国至今暂无废后之传统,有那些个顽固守祖制的官员支持,怎么也不会危及母后­性­命,现下自己最的的反倒是叶紫宸会受乾,想到此处心思更重了几分,无论什么情况,也得保得叶紫宸周全才行楚子皙正走神,小狐狸直起身借着石桌后腿一蹬蹦到了楚子皙胸前,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抓在外衫襟口处,就这般吊在了衣服上,后腿旋在了半空中,活像是个杂耍艺人,夏日里衣衫图个凉爽,本就轻爆织得并不细密,它这一顽皮可好,楚子皙墨­色­丝袍当下被划拉开来十条均匀的口子来,露出缥­色­的里衣,楚子皙被小狐狸拉回神来,微张着口看着自己在庭院习习凉风中像流苏一般成条飘着的衣衫,又看了看作完恶还若无其事趴在了自己腿上舔着爪子的小狐狸,一时憋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跟一只狐狸动气楚子皙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摇摇头笑了起来,训斥道:"你喝着我的水吃着我的­肉­占着我家的宸儿,你倒还欺负起我来了"叶紫宸在旁掩口轻笑,宠溺的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似乎很是开心,小狐狸生活滋润得紧,才不管楚子皙在念叨什么,非常默契的抬头与叶紫宸对望一眼,得意洋洋的像在讨赏,这一人一狐会心的神情总让楚子皙觉得十分可疑,难不成这主狐二人早有预谋?可对着只狐狸也审不出个所以然来,楚子皙只得吃瘪穿着一件更加飘逸的外衫­干­坐着看叶紫宸同一只狐狸眉来眼去

叶紫宸笑过见楚子皙神情有些可怜,也不再玩笑,里衣都露了出来,叫旁人看见了终究是不合礼数,遂朝着卧房扬了扬头示意楚子皙去换身衣服,这动作下随意束着的头发落下几缕来,轻轻覆在了­唇­边,面容娇柔,不似对外人时的庄重涅,多了几分随­性­自然,让楚子皙心中一暖

这便是家之所在,也只有家人之间才有如此随心,体贴亦静默,玩笑亦静默,无花言巧语,无阿谀奉承,你愁我便分忧,你悦我便随喜,你若迷惘,我便执子之手,一路同行不问归路付出不需邀功,被爱亦不必言谢,这便是爱了,谁也不能毁了它

楚子皙抱起小狐狸放在了石桌上,扯了扯凌乱的前襟,捻下几根细长的狐狸毛来,一面整理一面对叶紫宸说:"宸儿,随我一同去趟芸山如何"芸山,即是一年前楚子皙之师秦宇凡出现的地方,秦宇凡临走还将那片内有乾坤的梅花林交与楚子皙,如此隐秘之所,楚子皙哪有不用之理秦宇凡离去后楚子皙专程登了芸山群峰最高处看过,那处梅花林不知怎的从哪个方向都看不见,一眼望去只是和周遭一般的密林,根本瞧不出什么来,也不知是使了什么障眼法此后才 ... [,]

(放心带了暗卫中云寂,云寞等最信任的几人入了梅林之内,以作隐蔽之所,当下须留条后路,该是时候让叶紫宸知道自己手底下的势力了,自己若是有个差错,至少宸儿还能凭着这些力量逃脱才好

叶紫宸并不知楚子皙心思,只以为楚子皙是打算出门游玩,平地暑气重,山间自是凉爽,是消夏的好去处,倒也乐得同往,轻轻点了点头楚子皙伸手将叶紫宸散落下的发丝细心拢到了耳后,忍不住在叶紫宸­唇­上轻轻落下一吻,笑意满眼,愁绪都被叶紫宸身上的宁静气息冲淡不少,"那我先去换套衣服"言罢出了凉亭

只留下脸颊泛起粉­色­的叶紫宸和双目放光的小狐狸

此时的楚子皙,尚脱不去一份纯良,不求进攻但求自保,天­性­里终究不愿伤人利己,少些狠厉,然古往今来,哪个恶人不是自天真幼童而来,哪个冷血之人不曾有过脉脉温情,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若生灵向来平等,家家母慈子孝,户户相敬相爱,处处夜不闭户,地地路不拾遗,又何须人变成虎狼以求天佑,但命运诡谲,私欲纵横,天下大同终究是一枕黄粱,因而万事皆在尘世里变幻,莫猜明日事莫猜,莫猜

70樵夫

( 书房中铜质的瑞兽灯盘渗着均匀的光书案上一个牡丹藤印花琉璃托盘放置了些糕点整整齐齐砌在一起看样子是纹丝未动,书案前楚子皙提笔有些心不在焉出了一会儿神,楚子皙折伸出二指揉了揉鼻梁"云寂近日特别查查宫中有何变动,小事也不可遗漏,特别是父皇身体状况和太子有何异常之处若是宫里有什么变故,首要的便是保全母后,懂吗"云寂套着一身黑­色­夜行衣,坚毅的脸埋在了面罩之后,答道:"属下明白"声音受了面罩阻隔也有些瓮声瓮气"我明日要带王妃去梅林,不能带侍卫同往,你今夜回去先安排安排,明日巳时找些人在碧溪滩往东一里处接应,不要出了差错""属下定会小心安排"

楚子皙点点头,皱眉看着手中的信件,又一把揉掉了方才写好的信,心乱得很这封信,是对楚逸的警告,虽说楚子皙从未与楚逸交好过,可楚逸也没做过什么伤她­性­命的事,儿事驯烈马的事或许只是因为年少无知,分不清讨厌和恨,才让楚逸不知轻重的差点让自己摔死北涸场的煞阵,虽说是怀疑和楚逸有关系,但是终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就是楚逸所为,按说既然都布了如此厉害的阵,目的很明显便是取人­性­命,但自己仅仅莫名其妙被人敲晕收了些轻伤,这也蹊跷得很总而言之自己现在是安然无恙地坐镇东南,楚子皙想想又展开来信纸,罢了,送去吧,再如何终究也是手足,眼见着楚逸就要大祸临头自己若是袖手旁观实在难向自己交待,况楚逸的命运多少也是与自己的命运相通,所谓­唇­亡齿寒,下一个要是就轮到了自己,薄楚逸还能拖延些时间若是楚逸真是图谋不轨,得了警告能及时放弃安分守己最好,也免得真动了刀枪会局势动荡影响民生;若是不听劝阻,自己这样做也算仁至义粳他日兵戎相见也免得心有芥蒂楚子皙打定主意站起身捏了捏坐得发酸的腰,将信纸交给了云寂:"悄悄交给谨安王,绝不可走漏半点风声,一定要眼见他看完这封信就立即毁掉,务必谨慎"若是这事传出去,恐怕在父皇的眼里就不止谨安王叛变这么简单了,楚子皙叹了口气

次日,楚子皙早早就起了身,叶紫宸本也不是贪睡的人,还记挂着要去芸山,也很快起身洗漱用餐,临出门时,楚子皙忍不住看了叶紫宸好几眼,一根微有花饰的翡翠发笄将叶紫宸一瀑青丝绾在脑后,少了些沉静,多了些活泼,一身水绿纱裙,粉黛不施,正也合了夏日的生动清爽,这还是大婚以来楚子皙第一次见着叶紫宸穿其他颜­色­的衣物,真是一­色­一韵二人上马车行了大约半个时辰便到了芸山脚下正值盛夏,芸山风光自与冬日不同,没了雪景映衬,也别有一番夏日风味漫山树木苍翠欲滴,视野之中一片柔和的绿­色­,山风拂面,清泉漱石,百鸟啼鸣,着实让人觉得清凉了不少叶紫宸长成与长白山,对山林别有份感情,能重回自然顿觉亲近无比,站在飞瀑之下,静听着身边万物生灵

楚子皙就少了这份闲情,下了马车后先环顾四周打量了大概位置,转身嘱咐几个随行的侍卫道:"你们就侯在此处,不必跟来,本王与王妃单独走一走"几个侍卫脸­色­有些为难,这些使女侍卫皆是王府建成之日就已在府上了,大多是受的皇命,若是就这般随意任楚子皙去了偏僻的山里,出了什么事恐怕是难以交待,为首的侍卫道:"王爷,深山之中多猛兽,我等还是于王爷一同进山吧,若是有什么危险也好保护王爷王妃"楚子皙看了一眼侍卫,衣袖一挥,佯怒道:"本王还不是那般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过是上山游玩,哪用得着如此防范,难不成区区飞禽走兽还能奈何得了本王?"那侍卫立刻便知自己说错了话,王爷是误会自己小瞧他,顿时心中叫苦,主子果然没一个好伺候的,你若是不诚心尽职,受罚不说,出了事儿更是小命堪忧,若是尽心尽力,反倒还嫌你罗嗦了,这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走也不是留也不成,处境有些尴尬

楚子皙孩童时每日在别院都须临楷书,慕容锦就常教导她:"笔笔著力,字字异形,行行疏致,极其自然,乃为有法仍需带逸气,令其萧散,又须骨涵于中,筋不外露无垂不缩,无往不收,方是藏锋,方令人作字外之想"因而因书见人,因人见品,楚子皙长这么大,被教导的最多的莫过于藏锋,锐气不可外露,心思不可多言,实才不可外显,是自保于宫廷的必要法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楚子皙脾­性­看起来是温和无比,毫无棱角,甚至对于有皇族尊荣的人来说这般作风显得太过懦弱,"藏锋"二字是纯熟无比,因而绝不是平白无故就发怒的主侍卫的职责楚子皙再清楚不过,但是这次要去之处不可随意泄露,只有故意端了架子以身份压人,免得这些侍卫觉得自身未尽责不愿离去那为首的侍卫终觉得不妥,衡量之下宁可得罪人也不愿意外发生,冒着被罚的风险道:"王爷多心了,王爷是镇南将军,身手自然比我等好上千百倍,属下是诚心的王爷安危,并无他意,深山密林,若是有居心叵测之人藏匿,暗处出手实在难防范,多些人,也可多分毕,属下会尽量隔出一段距离跟随王爷,不会扰了王爷游玩"楚子皙整日忙碌,还没怎么正眼瞧过府上侍卫,特意留心了这人相貌,这倒是个有原则之人,口中还是不依不饶蛮横道:"哪里这许多废话,本王之命也敢不遵?把你腰间的剑取下来给本王,本王用来防身便可,尔等不必多言"叶紫宸听到楚子皙说话语气不善也走了过来,怎么出门时还好好的这时忽然就发了火?奇怪的看了楚子皙一眼,隐约感觉楚子皙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那侍卫被斥了几句,只好解下腰间的黑­色­长剑,楚子皙也没再理会几个侍卫,握住叶紫宸手道,"宸儿,走吧"空留下几个侍卫满心担忧的站在原地

溪谷中的小径是青石铺制,选用的石材大小不一,幽幽散着凉意,更少了人工雕琢,一点也没破坏山间的自然平和,直循着溪水蜿蜒至深山里,楚子皙和叶紫宸才走了一小段,遇见一个背着一大捆柴的樵夫,肤­色­黝黑,身材高大,看起来十分健壮,大抵是山中多灌木枝蔓,勾得樵夫粗麻短衫破开几条口子,线滑了开来垂悬于风中,袖子半挽在小臂上,一边高一边地,十分不修边幅,着实就是个山中樵夫的涅那樵夫走到楚子皙跟前退下来,眼神锐利,扫了楚子皙和叶紫宸之后脸上露出会心的神情,"小人家在山中青云斋侧,两位不嫌弃来喝口茶"叶紫宸本没注意这樵夫,一路望着溪水中游动的青­色­小鱼,听见一个陌生人忽然开口有些诧异的扭过头来,打量了樵夫几眼,这事虽怪,但别人终究是好意要请人饮茶,虽不知是真是假,叶紫宸还是客气的回了个笑容,奇怪的是楚子皙竟也毫不生分的回道:"劳烦大哥带路"这下叶紫宸更加迷惑,拉过楚子皙手,楚子皙早已习惯叶紫宸在掌心写字,自然而然的摊开了手掌-

-----是旧识么----几笔浅浅落下,触感如初叶紫宸眼神有些微讶异,楚子皙当然看得出她在想什么,轻轻揽过叶紫宸肩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今日带宸儿去个特别的地方这 ... [,]

(人知道路,宸儿放心走便是"叶紫宸这才真正感觉到今日绝不是出来游玩的,因为楚子皙的眼底,分明

72私心

( 楚子皙手心一空蹙眉:"宸儿"叶紫宸垂着眼帘像没有听见楚子皙在说话一般直望着前方的童元诺童元诺请示地看了楚子皙一眼,楚子皙咬咬牙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童元诺又开口道:"帝星未成,将有荒年三年内天灾人祸事发不断,四国皆乱,民心鼎沸义军揭竿,这些,童某都与王爷说过,若是不顺天命,乱世不知延续到几时,必定生灵涂炭,所以王爷之责,乃是决胜乱世,平复江山,童某消王妃可助王爷一臂之力,莫要因此而生了嫌隙"童元诺听说楚子皙打算将底细和盘托出时也是极力劝阻,毕竟叶紫宸是宇国人,虽然对于钦天阁来说,从来不曾有国界此物,哪里有重要的人,哪里就是效力之处,但他现在是楚子皙的幕僚,就须处处自楚子皙处境来看

他不同意楚子皙这样做原因有二,其一,叶紫宸是宇国帝姬,二人联姻表面上是宇楚结盟,但背地里有何深意恐怕难说清楚,宇国日趋强盛,兵强马壮,若不是位置偏北气候寒冷,土地贫瘠,致使物产不丰,百业难兴,恐怕早已赶超楚国,且叶云启行事果断强硬,这般示好有违常理,不应如此不设防其二,当初得知紫宸北起,天佑帝星之日,就已知叶紫宸必须要留在身边,可眼下若是告知真相,叶紫宸不愿接受亦是情理之中,关键之处在于,如此一来,叶紫宸会选择怎么做也是难料,事事本可皆在掌控之中,可楚子皙此举极有可能坏了全盘打算,童元诺劝阻不过也没了办法,心中暗叹楚子皙毕竟年纪太轻,只得答应楚子皙今日好好解释一番

纵使童元诺真是钦天阁门下弟子,但片面之词,岂能就让叶紫宸相信宇国亡国亦是天命,换言之,叶紫宸根本不愿相信,若是楚子皙可以带着目的将她留下,那带着目的再骗她一次又有何难?叶紫宸手搭在木椅圆润的把手处,瞳仁外围亮起一周极淡的蓝光,自己此前回绝了皇兄的利用,疏远了鸢喜,不愿介入这些纷争,但可笑之处却是,原来自己早已置身其中,皇兄的野心,自己不需挂怀或许亦是因为若是不愿参与也不会改变什么,宇国依旧是宇国,而楚子皙依旧是楚子皙;而如今,自己若依然置身事外,宇国或将灰飞烟灭,而按皇兄的骄傲,决不会束手就擒,届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而自己在二人中间,该如何自处,如何抉择?如果说服楚子皙放弃,但若是童元诺所言属实,将来之事真的实现,天下千千万万普通人就会卷入祸乱,自己难辞其咎叶紫宸失神坐着,没了动静,眼前像是悬着一根在烛火上炙烤的细线,一念间,就会毁去

楚子皙摆摆手,"先下去吧,待会儿我到西厅找你们再商议虎符之事"三人都瞧出了叶紫宸脸­色­不好,知趣的悄悄退下了,童元诺跨出门时还颇为忧虑的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楚子皙淡然摇摇头示意不必,童元诺才离去厅中只剩下楚子皙,叶紫宸和几杯凉去的茶,楚子皙从怀中掏出一块黄金制的令牌,递到了叶紫宸面前:"宸儿,云寂云默认得你,不需这个东西,若是要差遣其他暗卫,示以令牌即可,待回了府上我在告诉你哪些是我手下的商铺产业"叶紫宸淡淡看了一眼令牌,轻轻接过,楚子皙心里才稍稍有些安慰,可下一刻,叶紫宸又将那枚令牌放到了两人之间的茶几上,转身来神情复杂地望着楚子皙楚子皙经此转折身子一僵,憋出一个笑来,自欺欺人的语气:"宸儿若是嫌带着不方便,要用的时候再拿也可,我先替你收者"杀人的沉默,楚子皙是第一次觉得,这份安静会让自己溺死其中

厅外正巧退几只布谷鸟,山涧中啼鸣得正欢腾,那份欢快却怎么也透不进屋里来楚子皙也明了这并非轻易就可接受的事,一朝一夕要改变一个人认定的道理,恐怕只有把记忆抹去,楚子皙缓缓站起身来,"我也是去年离京之前才得知此事,当时并不太相信,童先生带了师父亲笔信来,师父在信中说此事属实,我也十分震惊,自此童先生就跟在了我身边后到了鄂州,那日我晚归刚巧救下你,童先生并不知晓此事,却忽然求见,说紫宸北起,已在帝星之侧,紫宸虽与宸儿你名字相应,但我还是心怀侥幸,没想他一眼便识出你的面相,我不得不信"

楚子皙转身,蹲在了叶紫宸双腿之前,拉过叶紫宸的手安稳握着,抬头望着叶紫宸的脸:"宸儿,初见你时,我心中就闪过一个念头,这样洁净女子,应该远离世间污秽,我愿意用一切去交换,所以相信我,绝非刻意与你亲近,也从未有逢场作戏还记得当初我带你回楚京途中,到了庆阳那日我要你离去,那晚你真的走了,童先生也与我发了大脾气,说我莽撞行事不顾大局,但是我真的不愿将你拉下水,就算生灵涂炭,就算战乱不息,就算永无宁日,就算我成了千古罪人,彼时我只消让你逃离这片混沌,但是抛却责任的放肆,仅仅就只有那么一次,最终,你选择了来到我身边,成为了我的王妃,那你就永远走不掉了"楚子皙顿了顿,手指划过叶紫宸滑腻的手背,叶紫宸眼神软了下来,却还是同样复杂,她明白了楚子皙的意思,是的,那次楚子皙下定决心要将自己推出这场乱局时,是自己选择了走回去,叶紫宸又怎会不知道楚子皙心地善良,心机不浅但不会害人,又怎会忤逆师父,眼见即将大乱而袖手旁观,像楚子皙这般­性­子,若再一次抛却责任来换自己周全,连自己都会觉得这太过自私冷血

楚子皙牵起叶紫宸手挨在自己的侧脸,叶紫宸掌心一阵温热,"宸儿,可知为何就永远走不掉了?"叶紫宸心道,还能为何,因为你无法逃脱这份责任,不能再肆意妄为楚子皙眼里聚起丝丝笑意,一字一顿道:"因为艾我不想离开你,也再离不开你,所以你要一生都陪着我"

这话真实,叶紫宸不知不觉已是楚子皙生命的一部分,这话也自私,明知叶紫宸位置尴尬却还要她留下,无半点羞涩腼腆,也无半点遮掩躲藏,就像把一颗心放在了口中说出来,这颗心里有几分红,几分白,几分黑,几分真心,几分算计,连其上自私的脉络可叫人看得清清楚楚,全交由对方决断,就是这样一句话,却生生叫楚子皙说得情谊绵绵无可挑剔,听在人耳中竟有些感动放手是爱,是怜惜,是我爱你而你不爱我时的怜惜而携手坠落,谁又可说不是爱呢?是你心甘我情愿,明明知晓结局也不放开没有那些扰人的顾虑,没有那些所谓的为你着想,就只是简单的我离不开你,所以你不可以离去

没有私心的爱是博爱,是佛家的无我舍己,慈悲助人,却不是爱情

叶紫宸叹了口气,手指顺了顺楚子皙的眉,走一步,看一步吧"宸儿,昨日父皇赐我虎符,要我伺机发兵铲除楚逸,这个举动并不简单,眼下宫内风云变幻,恐怕童先生说的乱世也快来了,若我不在身边时,定要好好利用这些暗卫,万事自保即可,不必理会其他,知道了吗?"虎符,意味着楚子皙会上战超叶紫宸还未忧心完自己的处境,又被楚子皙的话惹得一阵紧张,抚着楚子皙眉宇的指尖不由得顿了顿,楚子皙亦觉察到了,有些心疼,自己终究还是将 ... [,]

(这堆乱麻摆到了叶紫宸的面前,可若是还让叶紫宸蒙在鼓里,万一有个意外那便是毫无准备,更加危险,相比之下,还是这般行事更稳妥,开口安慰道:"鄂军也算是­精­兵,军营中还有些资历颇高的人物,营志几人亦是强将,胜算很大,且父皇只是叫我要有此准备,并非一定会攻打,宸儿放心好了"叶紫宸已被这一股脑的事冲击得有些麻木,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惊讶,反而渐渐平静下来,该来的总会来,自己要做的,就是静下心衡量清楚

虚实之间,恍然若梦

傍水依山,渔歌唱晚,红霞西扬,暮鼓声起,山中小庙静如往昔庙中一间简陋的禅房里还未点灯,就着晚霞的红光还能看得清屋中情形,一个赤着上身的和尚从禅房里走出来,在院子的一根旧竹竿上取下一件刚晾晒­干­的发白僧衣,抬头望了一眼霞光,又低头将僧衣套在了身上,端正的眉眼里净是宁谧之­色­,如雪顶坚冰,万年不移,泰山崩塌于前亦不改­色­,大抵就是说的这样的人了侧门中跌跌撞撞冲出一个青涩小和尚,脸都还未长开,带着孩童特有的混沌天真,口中嚷着:"寂识,寂识,前边儿有位施主在寻你,正在方丈处,你快过去吧"寂识闻言淡然的整理着身上的僧袍,"知道了,你小心些,上次蹦跳着摔坏了胳膊现在还未好呢"那小和尚跑到他跟前儿,笑眯眯道:"我知道啦,寂识你就不好奇是哪位施主找你吗?那位哥哥长得可好看了,是个大好人,还给我们带了糕饼,听说是要捐好多香油钱给寺里做功德呢"寂识温温一笑打断他的絮叨:"待会见着就知道了,有什么好好奇的,你这般兴奋­干­什么"小和尚毕竟还是个孩子,待在如此偏僻的寺庙里见着生人都会激动好些时候更何况还是个"大好人",寂识摸摸小和尚的光头,小和尚缩着细细的脖子向后一躲,寂识笑着摇摇头,手上挂着一串念珠向门边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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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中意

( 楚子皙几日前出门北上童元诺也不再四处奔走坐镇丹阳堂处理些地方事务这丹阳堂是王府正对着的一座大宅,宅中虽既无巍巍画栋曲曲雕栏亦无瑶葩奇草,绕廊来往但也­干­净雅致摆设齐全命名作丹阳阁乃是取丹凤朝阳之意喻贤才得遇好年景,一看便知是聚贤纳才之所宅子里平日住的都是些幕僚,大多是是熟稔本地状况的行者学者楚子皙请来作问询之用,也免了整日翻找书卷之苦而这一日,宅中忽添了两个生面孔童元诺虽时常在外,但楚子皙对他的倚重,看不出来的人定是白生了一双眼,楚子皙一口一个先生不是寻常幕僚有的待遇,而童元诺的住所亦是与旁人不同,单独在宅中辟出了一间幽静的小院,外人不得入内,门前还有侍卫把手,着实神秘之极若说待遇恐怕还难以服众,这童元诺又天文地理无一不通,寻常幕僚虽各有专长,有­精­通历史者,­精­通地理者,­精­通宗法者,­精­通商道者,但如童元诺一般面面俱到的着实没有,因而童元诺俨然已被奉为众才之首

这日童元诺带回的两人其中一人身有残疾,面白如纸,另一人媚态横生,妖冶无比,在这尽是规规矩矩的读书人的地界出现显得颇为突兀"童先生,这两位是?"一个­精­瘦的中年人捋着修得体面的胡须,颇诧异的问道,正在厅中饮茶的几人也被这边的景象吸引了过来"这位是周南亭,­精­通船只构造,航运水利,是王爷特地请来兴水军的人才"周南亭抬眼一笑谦和的做了个揖,虽坐在轮椅上,风度却是丝毫不差,如春风拂面,千阳化雪:"诸位有礼了,初来乍到,今后还请多多指教,在下腿脚不便,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谅解"童元诺待周南亭与几人寒喧完又道:"这位嘛,名为翟锐,善医,是日后王府的大夫"

翟锐之名不过是信口胡诌来的,这个面容妖冶之人,正是前些时候犯下大案被官府通缉的翟昊,童元诺早些时候看中她的易容之术,带了一队暗卫一路缀着将她拿下,一番谈判下,翟昊才不情不愿被带了回来,原来那易容术她不过教来玩玩,根本不知手下人有那些心思,她虽算不得好人,但她本身乃是女子,教唆男子去污了女子清白这事还是做不出的,但偏偏被那­干­忘恩负义的东西众口一辞供了出来,只得逃亡,童元诺截住她时背后还有官府之人,被扭送去官府怕是难办,又因师门有命,当下从了由此亦可见童元诺此人决不同于寻常的酸儒书生,为达目的,过程之中使些手段在他看来不过是必要之事,无关于人品,用人上亦是丝毫不迂腐,只要翟昊今后可老老实实不去惹事,他便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不计前嫌翟昊媚眼一翻,满腹牢­骚­无处发泄,只能轻哼一声,想她逍以在这么些年,若不是师门与钦天阁有些瓜葛,童元诺又怎么威胁得到她童元诺料想翟昊也不敢兴风作浪,根本不理会翟昊这幅姿态,要说歉意更是分毫不曾有,想起楚子皙临走前还交代了些事,也不打算再多逗留,挥散众人领着周南亭与翟昊去了自己的居所,而那小院中,早有几个身着黑衣的暗卫在静静等候了

王府西南院,穆天河瘦长的身子懒懒地斜倚在架在百子柜上的木梯上,口中不知在细细碎碎念叨着什么,眉头几乎绞成了疙瘩,飞快的翻找着百子柜中的药材,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阴­恻恻的眯着,取了一小撮木槿,出气似的啪的一声合上了抽屉,她这一下动作太大,人顿时重心不稳,险些从高约六尺的梯子上翻了下去,为了稳住身子,手慌乱中抓住一个红木抽屉的把手想要止住这下落的趋势,只可惜这抽屉开开合合本就是活动的部件,抓了也是白费,反被连带着一起拖了出来同穆天河一道就往下翻去,药材在半空中四处飘洒,穆天河掉落时一脸悲愤,绝望的闭眼等着痛苦的着地

一阵梨花香气,氤氤氲氲散了出来,穆天河落入一个柔软清凉的怀里,免了坠地的痛楚,穆天河心中咦了一声,觉得好生舒服,缓缓睁开眼,一抹绛红映入眼中,竟是清悦,自己正被清悦托着后背,整个身子都斜在了清悦的怀里,姿势既狼狈又暧昧,而清悦此时脸­色­却是没半点暧昧抑或羞涩,不悦的移开眼到一侧,淡淡说道:"还不起来?"惜字如金,冷若冰霜,穆天河闻言大窘,两腿一蹬站直了身子,扯了扯衣物抖去药屑,自觉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这已是这些时日与清悦相处形成的习惯,清悦不喜他人靠近,穆天河不经意越界总是被清悦几个字斥得颜面全无,也不敢再走近退完心中又颇不是滋味,歪着嘴角思量为何自己就这么怕这个女人?说来穆天河着实委屈,辛辛苦苦找寻解毒的方子,清悦没个谢字儿也罢了,还总给她脸­色­看,想穆天河少年得志,名满天下,不然也不会才十几岁的年纪就被宇国皇家请去教导圣女,因而脾­性­高傲,从不会随意给人医治,照她以往的桀骜­性­子遇到这等态度早撒手走人了,这次却破天荒的忍气吞声留了下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为何对这红衣女子就是发不起怒来?她也好奇为何清悦对自己如此凶悍

清悦看穆天河站在百子柜前发愣,斜睨了一眼落了满地的雪莲,提醒道:"这些可是杞洛珍藏的药材,你撒了这一地,还不快些拾捡好待会儿杞洛回来看了不知会怎么心疼呢"雪莲于对于高寒的宇国来说也说不上是多大的宝贝,但楚国鲜有这养得出雪莲的气候,那就是珍奇之物了杞洛­性­格和顺,多年在楚子皙身边,替楚子皙打理些日常琐事,待人处事十分周到细致,穆天河整日与她待在一处探讨解毒的药物,关系也更亲近了些,穆天河还真不愿看杞洛心疼,只得讪讪的蹲□挽起袖口小心的收集药材,心中一阵憋屈清悦居高临下站在穆天河身前,周身冷峻,而穆天河半蹲在地上,好似躲在田地边上玩儿泥巴的小孩儿,气势之上,高下立现楚子皙初次见着穆天河一身男子装束,楞是整整矮了半头身着红袍状似娇柔的清悦压得唯唯诺诺没有半分狂傲是亦是啧啧称奇,还轻描淡写吐出句让穆天河很没颜面的话:"万物果真相生相克,人理如药理,总有一物降一物"就差没再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补上一句"你也有今日"了,直让穆天河有口难言

穆天河把药材搁回了抽屉里扶着腰站了起来,清悦见事了,无意逗留,转身就要走,穆天河见状脱口而出:"且慢"清悦微侧头皱着眉:"还有事吗?"穆天河轻咳一声,问道:"你是不是习过什么特别的功夫?"清悦回转身来,红袍映得穆天河瞳仁中一片艳­色­,直接了当道:"你指什么?"穆天河将手中抽屉搁在了称药的石台上,垂头看了一眼清悦洁白娇小的赤足,"这些日子我替你诊脉,你体质­阴­寒,本应气血不畅,但你体内气息却畅行无阻,楚子皙那家伙说你终年赤足,我猜测该是修了武功的缘故"清悦并未正面答话,不解的看着穆天河:"修与不修有何重要­干­系么?"穆天河心想确实也与我没什么关系,伸出手挠了挠头,认真道:"你体内气息虽畅,但体质本身极寒,今日这么热的天儿,方才,方才靠在你身上亦是凉的,长此以往,身体必亏,你若真是修的什么短命功夫,早些别练了罢我今日给你熬 ... [,]

(了四逆汤,可祛寒,但效力于你来说太弱,待会着人给你送去,明日我找齐了药材再熬其他药给你调养,眼下这般调理还可恢复,若是日子久了再想弥补可就难了"清悦狐疑的瞧了穆天河一眼:"这些时日来我一直有件事想问你"穆天河大大咧咧回道:"噢?何事?"丝毫没听出来是就要被揶揄了"早听闻灵医穆天河生­性­傲慢,并非什么救死扶伤的大善人,不仅鲜有出手,还曾放出话说o39;寻常医者医治伤病已是尽了善责,生死轮回乃是天道,重症难愈与吾何­干­,纵然吾可逆天,亦只择有趣者医治o39;,我是想知道,如此冷血之人,觉得我哪里有趣了?连祛寒这等事也要劳烦灵医出手"清悦一番话语气不轻不重,学着穆天河腔调说了一通,仿佛局外之人,心中却有微妙的变化,这些时日自己本就心事重重,一看见穆天河便想起楚子皙与自己的对话,心思更沉了几分,因而总是难有好脸­色­,对杞洛还好些,但凡见到穆天河那张脸不知怎的就想损上几句,可穆天河却大度得很,半点没计较,依旧整日与杞洛扎在一处炮制解药,清悦亦是看在心里,只是嘴上刁难刁难,并无敌意

穆天河一听自己当初豪气冲天的话有些蔫儿了,单手抱起药屉开始爬梯子,正好避过清悦询问的目光,低声嘀咕道:"本灵医最近心情不错,顺道就做做善人"清悦站在地面并未听清穆天河在唠叨些什么,问道:"你说什么?"穆天河将抽屉塞回了百子柜,拍拍手一幅大功告成的涅,长出口气,像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声音忽然稳了不少,语气也不如先前那般弱,退下梯子转身理了理下襟,站直了身子垂头望着清悦琥珀­色­的眼睛,气定神闲道:"我方才说,我就是对你感兴趣,如何?"目光炯炯,有若初旭,整个人威势渐起,生出邪气

我就是对你感兴趣,如何?我好奇,你为何日日吟唱越人歌

75第 75 章

( 所谓乱世藏金器盛世兴文娱安定之下虽是暗潮汹涌却是鲜有人知,盛世之景依旧一片光鲜处处歌舞升平百姓手中有了钱粮,自然也多些消遣勾栏酒肆缺一不可听戏遛鸟,乃是闲趣

三伏未尽秋已来,整日热得茶饭不思的平民总算也松了一口气初初感受到凉意已是欢呼不已,这日头才­阴­下来一些,不用再整日恹恹的躲着,便又兴致勃勃呼朋引伴出门喝酒寻乐子去了,酒酣饭饱之际自然是少不了闲话几句,坊间的流言在这口口相传之下扩散之迅疾怕是拍马也难追,城中很快便传开一件让男子都心驰神往的艳事-----传闻中貌绝天下的京城名妓之首,纪晗烟,就要南下永安城了

这等艳事虽是为人所津津乐道,却没传入楚子皙耳中半句,若说这王府上人太过正经倒也太高估了这些个家丁侍女,真正的原因乃是楚子皙已忙得焦头烂额,从忧心就近穆天河制不制得出清悦解药到远些叶紫宸去天劫要找齐的北斗七星,再到日畴处理的军务与地方事务,虽有众官员幕僚帮衬着,主事的总还是楚子皙,须做好了决定才好交与他人去办,纵然时间空下来,脑中也不得闲,终归是劳神,睡得也是一日比一日少,叫叶紫宸很是的其中最最让人头疼的,还是眼下摆在楚子皙书案上厚厚的一摞册子

楚子皙握拳虚掩在­唇­上咳嗽了几声,薄­唇­微抿,双眉之间因着时尘眉都折出了一道极浅的沟壑,望着面前泰然自若的周南亭周南亭入住丹阳堂便没闲着,三日内便整理出多年积累的材料中­精­要之处,呈上了各项整治举措,楚子皙不看倒还罢了,一看之下额上尽是冷汗,从河堤高矮宽窄到战船尺寸功能,再到水患根源,无一遗漏,满纸大患小瑕,若是周南亭为了邀功特意跳出些无关紧要的事,楚子皙还不至于如此反应,只是这纸上之言,来历出处标得细致无比,一字一句无不严谨,要说是胡编来的,那一查便知,周南亭也没这个胆,换言之,与水挨边儿的事儿,是真真切切要彻底整治了

楚子皙指尖点了点卷宗:"这项工程太过浩大,重新筑堤决非一日之功,恐劳民伤财,暂缓,眼下最紧要的,还是振水军,你列出的这几个法子可以试行,至于这类金甲楼船,可先造出一艘来,若是...""王爷"门外一声喊打断了楚子皙楚子皙有些不悦的侧过头,门外一个侍卫垂首端正立着这间书房是设在童元诺居住的院内,不比在王府中的书房随意,闲杂人等是不得入内的,把手的侍卫皆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谁也不会来扰了楚子皙处理公务,因而楚子皙此时被打断着实有些奇怪"何事?""王府那边说有急事,杞洛姑娘现下正在院外候着"楚子皙将手中的毛笔搁在了案上红釉的笔架山上,"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右手拿起卷宗腾挪了椅子站起身,"要说的本王都已批在了上面,你先看一看,若有什么不妥咱们改日再谈,这份卷宗做得详细独到,不枉你的叔父全力相荐,你初到丹阳堂,就做这许多事,着实勤勉,辛苦了,平日也多注意休息,本王还有事,先走一步"

周南亭也是不温不火的­性­子,倒是和楚子皙有些相似,听了楚子皙的赞扬也没沾沾自喜,只是谦道:"王爷谬赞,南亭只是做了分内之事,王爷事忙,慢走"字句毫不拖沓,身体羸弱却自有一分洒脱,远不像那些因着小事不顺便整日自怨自艾的人楚子皙淡淡一笑点点头,片刻没耽搁就出了门

行至院外,杞洛正在一棵柳树下来回踱着步子,神情平静,却叫人看得着急,"出什么事了这般急着找我"楚子皙负手问道,杞洛一见楚子皙眼神顿时明亮,三步作两步来到楚子皙身边,有些激动:"王爷,穆天河制出解药了"楚子皙听完,眉眼间透出笑意,口中道了一声好,心内却无端泛起了一丝遗憾,这感觉转瞬即逝,待楚子皙再想细细思量时,已无迹可循了楚子皙长出口气,繁忙中也不再多想,无论如何,清悦的蛊毒解了,总算了了一桩心事

楚子皙抬眼看着辟出的一小块院中方开的木槿花,紫红,­乳­白,开得正盛,木槿花多是夏末到秋开放,­色­泽明艳活泼,花朵却是朝开夕落,荣辱只在朝昏之间,但这花不寻常之处便是,前一日谢尽的枝头,第二日还会开出新的花来,凋零之后更加绚烂,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矢志弥坚,是难得的花中烈女楚子皙望了一阵:"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若真是有人如此花,那便是惊艳了"杞落听楚子皙没来由一番话也不知该说什么,因而并不接话,楚子皙垂了眼帘

此生一抹艳丽应从此淡去,纵然我还能清晰记得你­唇­角的凉意,纵然梨花的香气已藏在了心底,纵然你要我再选一回,我还会踏上你的竹筏为你吹笛,纵然我知道今日的结局,依旧会任你将蛊毒布入我的身体,可那又如何

相遇不相知

相知不想思

相思不相恋

相恋不相守

一生一世一双人,相遇相知相思相恋相守便是缺一不可,宸儿已是今生唯一,你我,就相忘于江湖罢

黄昏依旧,曲殇亭依旧,只是数月前的连天枯草,如今已是生机盎然,终是显出些曲水流觞的诗境亭子旁团一丹一碧两辆马车,车辕上满是碎裂的草叶,马匹也低头在地面寻着食商起凡已经颇为体贴为清悦拉开了丹­色­马车的帘子,楚子皙负手安静站在亭子里,眼神冷漠,叫人看不透情绪,正好也避开了商起凡猜忌清悦一步一步踏上马车,坐定,织锦的帘子垂落时,忽然抬头,夺着最后一个刹那,再望了一眼,琥珀­色­清透的眼里,是残阳若血,故人如新,熟悉又陌生的瘦长身影隐没在黄昏中,看不清面容,却能忆起那嘴角弯起的笑,眉梢挂起的痴,眼里透出的诚"没想也有今日""清悦怎么会没想过呢,我还记得初次见面我赞你名字时,你便说过o39;今日可唱相逢,明日可唱离殇,风过无痕,雁过无声,人生底事,往来如梭,不过相遇一超各自悲凉o39;现在看来,清悦是早就料到了,倒是我那时太愚钝了"清悦回想间,帘子已经落下,车厢一暗,意料之外的世界,从此便落了幕

楚子皙仰头看了一眼天边红透的云,心中轻轻道了一声,珍重

马车踩着晚霞哒哒而去,草叶败了一地,楚子皙久久在亭子里站着,一袭白衣镀了金­色­,微光照着侧脸,纹丝未动的神情,直至黄昏入暮,红日西沉,"王爷,天黑了"

"走罢"

76乞巧节

( 锵!锵锵锵!一快三慢的梆子声响起更夫睡眼惺忪的提了灯笼持着锣鼓自墙外巡过敲了四更王府内楚子皙闻声抬起头,揉揉青黑的眼廓皱起挺直的鼻梁打了个哈欠左手端起桌角上缠枝青瓷茶杯,揭盖欲饮却发现茶水尽了又满面倦意的将杯子搁回了茶碟上宽大的黄花梨木书案上摞了层层的书典单宣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作的批注楚子皙还是皇子时也被逼着看了不少书,可毕竟泛而不­精­,如今议事说到细处总是不得要领虽有各­精­其道的幕僚可代为处理,可有些东西总还要自己看明白了才放心些,现在没人逼迫,反而看得比过去更勤了,书到用时方恨少,楚子皙如今才深会其意,仰起头后颈传来一阵酸痛,楚子皙伸出手托着颈脖,起身回房

到了房门口,微光从窗户纸中透了出来,荧荧泛起暖意,推门而入,叶紫宸还坐在屏风一侧的贵妃椅上,右手捏着一根细细的针,针尖刚巧对着光,映着耀目的火花之­色­,左手托着一块银白­色­丝绸,认真缝着什么楚子皙回身掩好门,走到叶紫宸身边坐下,浑身的骨节都在作响,闭着眼就环上叶紫宸纤腰,不用看,也能凭着习惯找到舒适的位置,头轻轻靠在了叶紫宸肩头,吁了口气,含混不清问了一声:"说过多少次不必等我,怎么从来都不听劝,以后若还这样,我怎能安心理事"叶紫宸被抱着也不好动作,看了眼赖在自己身上的楚子皙,侧过身准备将针线搁在贵妃椅上,楚子皙却像额头也生了眼一般一把拉住了那银白丝绸拖到了自己面前,双眼打开少许,这丝绸触感柔滑,银­色­清而不耀,掂在手上仿若无物,轻薄无比,一眼便知材质极佳,但这形状楚子皙又瞧不出是个什么东西,说是手绢,怕是太大,说是衣物,那也太鞋直起身来懒懒道:"宸儿,这是做的什么东西?"叶紫宸浅浅一笑从楚子皙手中夺过了菱形的银绸,并不作答,只嗔了楚子皙一眼,好像是嫌她太多嘴,­唇­微微动了动---睡吧,楚子皙狐疑的扬起眉,奈何天­色­已晚,倦意上涌,抚了抚额,终还是没追问:"那绣好了定要给我看看,夜了,休息吧"

七月初七乞巧节,民间也过得­精­巧,有穿针乞巧,喜蛛应巧,投针验巧,种生求子,供奉磨喝乐,拜织女等等,城外的月老庙,城中的珠玉丝绸铺,都是人头涌动,人人都想争个好兆头,欲求段好姻缘平日里足不出户的少女,也好好打扮了一番走上了街头,城内更热闹了些,也平添几分青涩之美但大家若是以为这街巷铺面就是最热闹之处那边大错特错了,这城中顶顶热闹的,还要数鄂水岸边这家初开张的花影楼

"王爷,有人送来一张帖"楚子皙才用完早膳,正饮着漱口的花茶,"这么早,什么人送来的?"楚子皙搁了茶盏问道,那家丁有些踌躇的看了叶紫宸一眼:"是花影楼的人"楚子皙顿时呛了一口,定了定气,赶紧侧头瞄了一眼叶紫宸,叶紫宸大概并不知道这花影楼是个什么地方,听了只抬了抬眼,神情淡然,依旧安静喝着自己的茶,楚子皙这才放下心来,皱着眉冲面前老实巴交的家丁使了个眼­色­,接过帖子,声音还稳稳的没半点破绽:"本王知道了,下去吧"家丁被楚子皙眼神一威吓,紧张得迈步都分不清左右,慌忙就要退下

眼见着就没事了,好巧不巧穆天河已到了门前,一面跨过朱红­色­的门槛一面高声说道:"花影楼?不就是近日盛传楚京名妓纪晗烟要落户的那个青楼么?这青楼送帖子来王府做什么?"叶紫宸闻言身子一顿,秀眉微蹙,将送到­唇­边的茶盏移了开来,楚子皙心中直叫糟糕,轻咳一声,依旧假作镇定解释道:"我也不知道这花影楼为何给我送帖子,容我先看看,先看看"楚子皙结交的人多为商贾贵族,自然有些个纨绔子弟会去这烟花之地,因而忙过了一阵后出门会友,也听闻过这京都花影楼来永安开了分号,可说起来楚子皙确实也不清楚这与自己有什么­干­系,在楚京时,这花影楼也就是被安衍之带着去过一次而已但毕竟戳破这是青楼的话是出自旁人之口,听起来多少有点自己在遮掩什么的意味,现下免不了有些没底气

楚子皙打开帖子扫了几眼,面露难­色­穆天河随意取了桌上点心塞入口中,扬了扬头,一脸邪笑道::"看完了么?"楚子皙此刻真想将穆天河拖出去缝了嘴,可当着叶紫宸的面被问到又不能不答,只好勉强回道:"这,我也不知怎么回事,邀我今夜去花影楼,说是有故友相候,并未说明白是什么人这等无趣的帖子,回绝了便是"穆天河不依不饶道:"这帖子落款是何人?"楚子皙低头扶额,知道今日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说话的语调直像一声叹息:"纪晗烟"穆天河一脸会意的表情长长的噢了一声,挑了张椅子坐下,调侃道:"这还有何不明白的,纪晗烟是自楚京来的吧,这纪晗烟给的帖子,又说是故友,王爷您怕是应该比我清楚"

叶紫宸此时心内一阵不悦,但因知道楚子皙本是女子,若是真有这些风流韵事恐怕早已惹来杀身之祸,倒也没有胡思乱想,只是所思与所感向来不同,心里虽懂得这一点却多少还是影响了情绪,只是品­性­向来温和,并未表露出来楚子皙默不作声,总觉得哪里不对,再仔细看了遍帖子,几排小字忽让楚子皙笑了起来,抬头挑衅的看了穆天河一眼,眼中满是期待之­色­的对身边的叶紫宸道:"宸儿,今日七夕佳节,这花影楼不同于寻常的青楼,多为舞乐姬,并不是什么下三流的地方,今夜与我同去凑个热闹可好?"楚子皙这一转变让穆天河睁圆了眼,差点没把口中的酥饼吐出来,声调一高:"你要带着紫宸去青楼?"空阔的膳堂里都起了回声

叶紫宸纤纤玉指相交叠在一处,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坐好,眼神在这两人身上巡了一遭,也摸不透楚子皙意思,楚子皙向来神神秘密,叶紫宸­性­子淡,并不急切,要知道的总会知道楚子皙神情狡黠中透着得意,故意朝着叶紫宸账折,浓密的睫毛忽闪几下,眸子乌黑发亮,活泼生动,分明就是女儿家的姿态叶紫宸最见不得楚子皙这顽皮涅,再低落的情绪也会被逗乐,青楼楚馆,自古是文人­骚­客青睐之所,若说丝毫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因着身份的重重限制,叶紫宸还从未想过自己真能去青楼瞧一瞧,一国帝姬说到底不过也是少女,猎奇之心总是有的,况且还有楚子皙陪着也无甚不放心,再者,若是楚子皙一个人去了那更加不放心,想一想勾起嘴角点头答应了楚子皙将帖子叠好,回了穆天河一句:"怎么不可了?看吧,宸儿都答应了"穆天河一脸不解的的看向叶紫宸,叶紫宸勾勾­唇­角垂首又悠然喝起了茶,显然是不打算给穆天河什么交待,穆天河这边受挫,一拍茶几愤然道,"不可,就是不可"楚子皙看她气急败坏正待再讥笑她两句,听到穆天河这后半句话却已哭笑不得

穆天河说的不是其他,而是句:"不可,我也要去"

永安城华灯初上,正是诗中吃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时机,街头巷尾男男女女,有一见如故亦有两小无猜,相携相伴在满街各式灯笼中游 ... [,]

(赏花影楼前,也应景儿的挂了两串红绸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晃动,今日正是纪晗烟初次献艺的日子,门外几个公子哥儿涅的人正在大吵大闹着要进去,若不是有请帖的人才可入内,这一日慕名而来的人恐怕早就踏破了门槛楚子皙交了帖,一个眉清目秀的青衣少年将三人领进了前院,前院中小桥流水,回廊假山,荷塘垂柳,极尽雅趣

再穿过一道门,又是一个更开阔些的庭院,院中一座高约六七丈丈的五层飞檐攒尖顶的楼阁拔地而起,看那­精­雕过的半盖石圆木支柱和砌得齐齐整整的台基便知此处定然不是一般人消遣得起的叶紫宸第一次来这烟花之地,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轻轻向楚子皙身边靠了靠,楚子皙微微一笑撬叶紫宸的手,领路少年见眼前两位眉目如画的白衣公子十指相扣,眼神一动并未失态,十分有涵养的侧过身,低垂着眼帘,自顾自继续带路,这青楼中什么人没有,最好的应对之法便是视而不见

78篆香

( 纪晗烟出门来已换了一身赤红纱衣内里套了一件白­色­小衫玉骨冰肌隐约可见脸上依旧带了同­色­的面纱,只是这面纱更薄了些透过去便可见­精­致的五官仅是聊胜于无,还多了几分欲拒还迎的撩拨穆天河见这一抹赤红愣了愣神似乎想起什么眼里划过一丝落寞不自觉摇了摇头纪晗烟向围坐在桌前的楚子皙几人施礼,安衍之放在桌下的手捏起了一片衣料,紧紧一攥又松了开来神情温和的向纪晗烟点了点头叶紫宸抬头刚巧迎上纪晗烟一双惑人的眸子,那双眸中竟流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叶紫宸也是一阵不解,初次见到的名扬楚京的纪晗烟,怎会对自己流露出这般神­色­,不过这目光并不长久,一愣神的功夫纪晗烟已转身默然出了门,叫叶紫宸也不敢确定方才是否只是幻觉纪晗烟从出现到现在,说了只短短四个字,真真是惜字如金,奇怪之处是这般照面儿下来却并不让人觉得失礼,反倒似有某种微妙的默契,正当屋内几人还各怀心思时,门外一个绑了红头绳的可爱小丫头跌跌撞撞奔进来抱上纪晗烟搁在紫纱后的筝尾随而去,口中还在着急地唤着:"小姐,您等一等阿

此时屋角香炉内点燃的篆香香气渐浓,嗅着让人遍体生暖,舒适安和之感有内而外散了出来,真有些昏昏欲睡,穆天河身子向前一倾好奇问道:"这燃的是什么香,气味如此好闻"安衍之呵呵一笑道:"这香是几种香料混合而制的,是晗烟自己配的,摇光兄弟若是喜欢这气味,回头我让晗烟取些给你带回去"穆天河客气的摆摆手退回了身子:"不必不必,我只是好奇罢了,待会让我看看这香便可"安衍之瞧了眼铜质的香炉又回转身来:"也可"一语带过后取了酒壶起身就满了一圈酒:"楼下歌舞该是要开始了,在此以酒会友,一边饮一边欣赏歌舞,衍之先­干­为敬"语毕双手持着酒杯阔袖上扬掩口一饮而粳楚子皙和穆天河也一同举杯将酒倒入口中,待放下酒杯之时,安衍之已垂了眼帘,眉峰突起,满面郁郁之气,虽只有一瞬,却已全数落入楚子皙眼中,楚子皙心中暗暗担忧,安衍之今日远不如京城之时那般洒脱,怕是出了什么事了,不知是否是楚京有什么变故

叶紫宸本就不会饮酒,想来安衍之也是知道的,因而只是随礼举了举杯,将敞口小杯凑到樱­唇­边沾了一丁点儿便习惯的搁在了楚子皙面前,纯白的袖口自楚子皙手边扫过,带起一阵痒意,楚子皙侧过头来看着叶紫宸,叶紫宸眼神淡然的瞥了一眼杯子,意思再明显不过,嘴皮都不必动也能明白是喝了二字,这一瞥时叶紫宸行止依旧温婉,但眼里流动着丝丝幽蓝,细一看还裹藏着柔柔的威慑,楚子皙背脊泛起一阵凉意,颈脖向后一闪,习惯的伸手抚眉,暗道宸儿自那夜后还真是与有些不同了,难不成是被自己教坏了?悄悄琢磨着还是得令一般端起了叶紫宸的酒安衍之眼睛扫了扫,玩笑道:"弟妹若是要人代喝只饮一杯可不成"楚子皙顿了顿眼睛一瞪:"明知宸儿不能喝你胡闹什么"

安衍之解释道:"唉,饮酒须尽欢,此乃酒品,我们许久未见,弟妹也卖我几分面子勉强喝一杯吧,弟妹若是饮了这一杯,衍之也不会再劝酒,还附送三杯相陪,如何?"也不知是因为方才纪晗烟那眼神还是因着身处青楼,叶紫宸心中隐隐觉得今日氛围颇为怪异,却又说不清哪里出了问题,小指绕着腰间配环的璎珞,对安衍之也不好再推辞,想了想抬眼看了看坐在一侧的穆天河什么反应穆天河由于与安衍之不相熟悉整个人并不活跃,叶紫宸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她还在自顾自盯着杯中玉液出神,细长的手指在袖口边上不停的摩挲也不知在想什么叶紫宸无奈,在穆天河手背轻拍一下她才猛然坐直回过神来,见一桌人都看着自己顿时有些尴尬道:"艾­干­杯,­干­杯"楚子皙斜睨一眼道:"­干­什么­干­,衍之在叫宸儿喝酒呢,你魂被迷走啦?"穆天河讪讪一笑,被楚子皙戳穿有些恼火,剑眉一竖狠狠瞪了楚子皙一眼,这些时日来,楚子皙早就吃准穆天河是个软柿子,看似狂傲实则热诚,不癫狂时脾气也是不赖的,既是软柿子哪有不捏之理,因而故意摆出一脸温情回望过去,看得穆天河汗毛直竖,对视半晌后终于先沉不住气扭过了头

楚子皙纤瘦的手托着下巴毫不掩饰的就笑了起来,俊脸上满是揶揄,想起安衍之正在劝酒,收回目光吊儿郎当的掀了掀安衍之,声东击西欲转移安衍之注意力:"衍之这么当真做什么,杯酒罢了我代喝了也无妨,对了,今次你为何南下,我收到你帖子时还诧异了许久"安衍之又给楚子皙和穆天河满上一杯,手拎着青花酒壶一面轻晃一面摆出深思的神情,这学得不比方才楚子皙温情脉脉的眼神差:"子皙你南下后我日思夜想,辗转反侧,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销得人憔悴,实在忍不住千里迢迢来找你了"楚子皙抿着­唇­一副被酒噎了的样子,毅然决然啪的一掌拍开安衍之正在深情款款伸向自己的手,"满口胡言,当年我替你背了捉弄常大人的黑锅,被父皇关了一月禁闭时可没见你想我,快说,到底是为何,你在京中不也有自己的事么,该不会­干­了什么坏事被人追杀到此吧"说完为免安衍之又犯铂特意朝叶紫宸身边挪了挪,手自然的扣在了叶紫宸微凉的掌心,说来楚子皙这习惯也真是特别,不管被穆天河那没心没肺的人嘲笑多少次都不愿意改,不桥叶紫宸就不放心似的,叶紫宸也抿着笑斜了她一眼,手却安然的窝在了楚子皙总是温热的手心里

安衍之见楚子皙对自己敬而远之这涅顿觉没趣,再者还真被这话戳中了心事,也不再玩笑,老老实实答道:"是父亲一位故人过世了,你也知道他成日忙着公事,最近太子又时迟见,也无闲暇,就遣了我来吊丧,昨日才把一切安顿好,这不就找你来了么,子皙你居然不相信我对你满腔兄弟情谊,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你我近十年……"这话中太子二字吸引了楚子皙注意,后面安衍之在哀怨什么楚子皙半点儿也没听进去,虽然也想探些消息,但穆天河还在这儿,楚国庙堂之事终是不好多谈,于是开口打断安衍之絮叨:"诶,得了得了,才数月未见你嘴上功夫越发了得了,要是武艺能有这长进还不打遍天下无敌手衍之,不如待会儿切磋切磋"安衍之闻言立马闭了嘴,从小打大,说是切磋,自己曾被被楚子皙丢到树上挂到天黑,扔到墙外歇了数日,拍进湖里饮了不少湖水,想想都是后怕,赶忙起身对着叶紫宸施了一礼:"弟妹还请管教好子皙,千万别让她为祸人间,这杯是衍之替天下人敬弟妹的衍之先­干­为敬"又用袖口掩了面一口喝完了杯中酒液

这绕了半晌还是回到喝酒来,叶紫宸再拖拉反倒显得小气了,于是朝正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安衍之展颜一笑,素手挽了袖从正要争辩的楚子皙手中取过酒杯,其间指尖不着痕迹的在楚子皙手心轻捏一下,拿过酒杯后微微向上抬了抬作敬酒状,举杯将饮在这时穆天河冲楚子皙皱了皱眉,又摸着下巴刻意避开安衍之目光十分不明显的摇了摇头,随后作出四处打量的样子掩饰这个动作楚子皙双眸一暗, ... [,]

(忽的抽出折扇横在叶紫宸手边挡住了酒杯,紫金扇与酒杯相碰发出铿的一声轻响,楚子皙眉梢一挑声音骤然一寒:"等等"

这声起得突然,音调也高了平日几分,屋内先前的欢愉之气荡然无存,安衍之手也伸到了腰间,眉头一紧,眼神不经意瞥了一眼紫纱的方向,叶紫宸眼中幽蓝的光又深了些许,额上开始微微冒起汗,被楚子皙阻了动作后顺势稳稳放下酒杯,向穆天河使了个眼­色­,尽力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情这时候刚巧楼下丝竹声起,将一室奇异的剑拔弩张掩盖了去,楚子皙撇了眼安衍之墨­色­的衣襟,看到一片不起眼的湿迹,眼中掠过一丝警惕,想到今日这花影楼中只有得了请帖的人才进得来,暗卫大多是守在外围,而自己想着是来见安衍之也并没有带侍卫,思量之下突然神­色­一松笑了起来:"歌舞开始了,酒,留着待会再饮,宸儿无酒量,若是醉了错过晗烟姑娘的献舞,实在可惜"安衍之闻言似乎松了口气移开手亲热地拍拍楚子皙背:"也好也好,只要弟妹赏脸就行我们去窗边看罢,今日是晗烟生辰,歌舞也会特别些"

穆天河咦了一声问道:"今日生辰?晗烟姑娘生辰八字你可知道?"安衍之有些莫名其妙的回道:"八字?这…"楚子皙听穆天河问起八字脑中一转,回想起曾问过穆天河是如何寻找星位之人,穆天河只用了简单的四个字回答——摆摊,算命因此楚子皙这些时日来也收买了不少媒婆,算命先生在各处搜集生辰八字,实在是如大海捞针,不过也确实找不出更好的计策了,眼下穆天河有此一问,该是与北斗七星有关联,心中一喜,于是张口就代为解释道:"摇光在长白山习的卦术,大概是觉得晗烟姑娘生辰特别才有此问,衍之若是知道不妨告知,生辰之际卜个前途命数也是不错"安衍之轻笑一声看了眼楚子皙:"那这也该问晗烟不该问我翱"穆天河起了身,兴致勃勃的挥了挥手:"那我这就下楼去问晗烟姑娘好了,我看那台子边上的位置倒也不错,热闹得紧,正好可在那观歌舞了,你们要同去么?"安衍之为难的向窗外看了一眼,台上已出现了那抹红­色­的身影

79图谋

( 穆天河本就是随口一问看安衍之似乎并不情愿就补充道:"这里视野好也清净你们就好好待在这吧我喜欢热闹,下楼看看就回不必管我"楚子皙经过一番观察后料想穆天河这番举止定然是另有所图,眼下这房中恐怕并不只桌边的四个人安衍之从前饮酒向来豪爽在自己面前从来没这挥袖掩面才饮的酸儒习气而今日两次都是掩了口才喝那胸前的一片湿迹更是叫人起疑,若是因特别的缘故不能饮酒,凭着与自己的交情说出来定然没人会强迫,可安衍之只字未提把酒悄悄洒了实在不合常理,这酒里,莫不是还有其他的东西

楚子皙握了握拳,手心一颗小小的凸起没有半点作假,藏在掌中的这粒红丸真真切切提醒着自己——这里,有问题,不然宸儿不会借着取酒杯的机会塞过来这红丸,这红丸究竟是什么东西?宸儿又觉察到了什么?楚子皙食指指尖拨了拔药丸,也想不出个原委再者穆天河自见了那纪晗烟后一直看着酒杯出神,回神来又朝自己使了如此怪异的眼­色­示意自己阻止宸儿喝下那杯酒,这又是哪里不对?更关键之处在于,不论是宸儿还是穆天河都有意无意避开了安衍之本是愉快的相聚顿时疑云重重,叫人兴致全无

安衍之虽未与楚子皙共过生死,但有些人就算毕生未共患难,你也能明白这是可以为你舍尽荣华抛开­性­命的朋友,而安衍之于楚子皙而言,就是如此一人,这份信任无庸置疑穆天河和叶紫宸的反应要表达的意思若是正确,那现在已是身在险境无疑,楚子皙笃定了安衍之不会加害自己,照这个思路安衍之就只可能是受人胁迫,那么幕后的人必然就藏在可以监视这房内动静的地方,否则安衍之一个举动一句话语给了自己警示,这布下的局也破了楚子皙想到此处暗责自己太过大意,将叶紫宸与穆天河也带入了困境之中

楚子皙正想着安衍之已开口说话:"摇光兄若是喜欢就下楼去看吧,我叫人给你安置个位子,是衍之招待不周了"楚子皙心中一合计,挤出笑颜对穆天河道:"宸儿也想去呢,不如你带了她一同下去,我与衍之在这叙叙旧"转过头来又对安衍之道:"衍之,你看如何"楚子皙上这三楼来途中还遇见了几个平日相熟的人,想来永安毕竟是自己坐镇的地方,就算哪方势力有什么动作必然也不敢太过张扬,如此判断这楼中不可能尽是敌对之人,若想不惊动其余人就撂倒自己,只在这房内布下陷阱的可能最大,摇光要离开房间安衍之既然可以松口答应,说明摇光并非暗中隐藏之人的目标,自己出言试探下,若是叶紫宸也可离去,一者可确定目标就是自己,二者可让叶紫宸脱离险境,三者,穆天河与叶紫宸早有所察觉,若是赶得上,离开这搬了救兵来自己也多分胜算

此时叶紫宸额上沁出的汗越来越多,嘴­唇­也开始发白,屋角的篆香还在缭缭散着青烟,诱人的香气就像鬼魅一般缠绕在鼻间,叶紫宸双眸的幽蓝­色­浓得就要化不开,耳畔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远,桌边几人说话声逐渐模糊,而其余的杂音却逐渐清晰起来,头顶上的梁柱上,紫纱后的内间,都有绵长的呼吸声,听来像是习武之人的吐纳,叶紫宸隐约还是听清了楚子皙的话,知道这是要让自己脱身皱起了眉头,暗道你这呆子,纵然再厉害,房中若个个是高手,一个人也难招架,怎的只知道把我支走

"弟妹不是一向好静么,还是留在这里吧,底层太过喧闹,又多登徒子,好男风的也不是没有,如弟妹这般容貌气质,下了楼去不被叨扰也难"楚子皙心里咯噔一声,安衍之如此挽留,看来叶紫宸也在对方的计划之内,当下也不强求,怕说得太多把其余人激了出来穆天河也走不了了,楚子皙虽然心中清楚穆天河不可能就如此自由的走出这门,免不了还会有人监视,但凭着穆天河的机敏,再加上不亚于解毒之能的使毒功力,对付躲藏在拥挤人群中的寥寥几人应该是有胜算的,现在是能脱身一人是一人楚子皙神­色­未变,自然的与叶紫宸对视一眼,转过头走到穆天河身边解下腰间的绣了竹节图案的素白钱袋丢了过去:"既如此那你就自己去吧,这里有些银两,我看你今日出门时也没带银钱,待会要打赏时可别跌了面子"穆天河单手在空中一扬稳稳接赚拇指在钱袋外蹭了蹭估摸着银子也不少,看了眼楚子皙道:"还算大方"返身跟安衍之打了个招呼就迫不及待的下楼去了

楚子皙目送安衍之出了门,不紧不慢移步往回走,其间不动声­色­的留意着房中各个隐蔽之处,同时还在寻思怎么能为穆天河多拖些时间楼下乐声渐渐高昂,筝的节奏更是如雨点般迅疾,随之响起一片男子的叫好声,楚子皙刚一坐下,叶紫宸忽然脸­色­一变,樱­唇­一张气息纷乱的咳嗽出声,安衍之与楚子皙都同时紧张的看了过来,不同处在于安衍之眼中关切之外还多了一分内疚楚子皙伸手轻托住叶紫宸肩背,这才发现不过一会儿功夫叶紫宸脸­色­已是惨白,顿时有些着急叶紫宸秀眉紧蹙趁势抓住楚子皙手掌拉到桌下匆匆划了几笔,还没写完楚子皙已觉察到背后一阵细微的风响,一时心内窜火,竟然敢暗地对宸儿下手!周身气息暴涨,平日柔和的脸庞登时溢出煞气,立时单手侧搂起叶紫宸将她护在身前,起身步法一踏几个旋身躲开了背后的寒光,唰唰唰几支黑柄虎纹飞镖擦着耳廓而过,齐整整钉在了圆桌之上,而这落镖之处——正是方才楚子皙落座的地方!细看下每只镖头都沾着朱红­色­的汁液,颜­色­还新鲜得很,在屋内灯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楚子皙抽出紫金扇,稳住身子静听,耳朵留意了身后人的动作,倏忽间手腕一抖摇开赤黑的紫金扇,猛地向后一划,传来呲的一声利器划破皮肤的声响,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应声倒地,手中带着倒钩的短刀也哐当一声摔落,颈脖间被拉出一条如同是用墨斗弹上的极为平直的细长血线,才一刹那鲜红的血液源源不断的从切口喷涌出来沾湿了楚子皙纯白的靴底,楚子皙神情冰冷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嫌恶的移开了脚

叶紫宸从来都没有天真到以为楚子皙仅仅是凭借温和细心的­性­格和独一无二的容貌,就可以培育出涉及这一国重要行业的势力但真的亲眼看见这个往日连责骂下人都不愿的人用如此简单的动作,如此血腥的方式,如此淡漠的表情将他人一招毙命,再淡然的人心中也不可能不起一丝波澜,更何况,这还是而今与自己最最亲近的人叶紫宸放低目光扫了一眼地上越散越开的血迹,马上又抬眼不想再看,心里升起一股寒意,立即摇摇头散去心中杂念,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不能让楚子皙有任何事,自己虽不知是中了什么招,但房内这些人比起那半个行宫的侍卫人数差了太远,以现今力量勉力一搏应该还机会,当下攥紧楚子皙袖口尽力稳住发软的身体,闭目仔细一听,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拔出桌上Сhā着的几枚飞镖递到楚子皙手边,楚子皙默契的反手就接过飞镖,中途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顺着叶紫宸手指的几个方向就将飞镖狠劲掷了出去,整个配合过程之中就连半个字,都是多余安衍之看了那倒在楚子皙脚下的黑衣人一 ... [,]

(眼,立刻起身迅速聚到楚子皙身边满面焦急的问道:"没事吧?"脸上的关切没有半分作假,这时飞镖掷去的地方传来几声惨叫,随即便是沉闷的倒地声

楚子皙扶住叶紫宸退到角落,毕竟不是一人独斗,还要顾及叶紫宸,灵活­性­就大大降低,两面都是厚实的墙可防止腹背受袭,楚子皙目光死死盯着紫纱之后看也没看安衍之一眼,紧咬着牙根狠狠吐出几个字:"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是什么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安衍之听到这话,忽然笑了起来

81梦境

( 一片浓的化不开的黑暗中叶紫宸睁开眼看不到一丝的光亮四周没有丁点声响,寂静得可怕叶紫宸尝试着站起来蜷了蜷发凉的手指,自己竟然没事子皙怎么样了?这是叶紫宸从昏沉中醒来的第一个念头而下一刻才醒悟连这是哪里都尚不清楚叶紫宸起身小心的试探着的向侧面挪了挪,伸出手来盲目的期望可以摸到一个实物,如此一片空旷的黑暗太过瘆人,明明没有任何光线,也就是没有出口的地方,却刮着阵阵沁入骨髓的冷风,而一走,再走,这片黑暗似乎无边无际,像是一个人的地狱,只带来无所依托的彻骨的恐惧

前方很远的地方,忽然亮起一丛微弱的白光,那光源幽幽的­射­出惨白的光芒,并不停的跃动前行,看起来着实­阴­森可怖叶紫宸紧攥着手,掌心已全是汗,这片黑暗中,不知道哪里才可以躲藏,只得皱着眉戒备的站在原地,那团白光步步跃进,叶紫宸吃惊的睁大了眼,乌黑的瞳仁映出一片银辉

"宸儿,不怕,哥哥在呢"四周瞬时被火光照亮,所有景物都现了出来,月亮忽然也被召唤了一般挂在了穹顶,叶紫宸环顾四周,这是一片树木参天的密林,地面的腐叶堆砌了绵软的一层,而那束白光,正是叶云启手中所持的火把,叶云启还是脸蛋圆圆的孩童涅,叶紫宸倒退几步,这不是儿时的场景么?小孩涅的叶云启上前几步,伸出一只惨白的小手,声音还是温厚而清脆:"来,宸儿,哥哥带你回家"说话时乌青的嘴­唇­不断上下翻动,叶紫宸看着面无人­色­的叶云启几乎想转身逃离,可这时叶云启似乎看穿了叶紫宸心思,忽然轻柔而伤感地问道:"宸儿,不要哥哥了吗?"

叶紫宸心中一软,停下后退的脚步,没了动作,叶云启骤然仰起头厉声道:"宸儿不要哥哥了吗?不要哥哥了吗?"空洞的童音在深幽的密林中一遍一遍重复,回荡,声音一次比一次尖利,几乎要划破人的皮肤刺入身体叶紫宸被叶云启凄厉的声音喊得鼻尖发酸,眼泪不可抑制的掉落下来,头疼欲裂紧闭双眼捂住了耳朵,不停摇头,这是自小不顾自己不受宠,还忤逆父皇一直疼爱自己的哥哥艾这是怎么了?凄厉的声音一分一分逼近,叶紫宸甚至开始感觉得到身前彻骨的寒意,几乎就要扑上来

就在这时声音却戛然而止,叶紫宸猛地一睁眼,眼前叶云启已是棱角分明的青年,一身明黄­色­的皇袍,脸­色­虽依旧惨白,但高耸的眉骨,舒展挺拔的身姿都宣示着帝王的威严,一双深不见底的眼正望过来叶紫宸头顶传来一阵温热,是叶云启无奈又宠溺的在揉自己的头发,那笑容一如往昔:"宸儿,哥哥不怪你只是你负了我大宇万千子民"说罢忽然闷哼一声,胸口出现一把从背后贯穿而出的长剑,血迹晕散开来,像儿时叶云启摘给自己的血莲

叶云启睁着深幽的眼直直倒下坠入腐臭的泥土,而那被拨乱的层层树叶之下,竟露出闪烁着磷光的累累白骨,叶紫宸大口喘着气,已是混乱不堪,鼻翼间萦绕起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这香气似乎在提醒自己什么,叶紫宸再也受不起惊吓,却还是缓缓抬头,叶云启的身后,立着一个白袍玉冠的纤长身影,半面脸颊隐没在金丝镂空的­精­致面具之下,倾世的容颜,一半邪魅,一半温柔,那红润得像是刚吮过血液的妖冶­唇­瓣轻轻一动,是温润而熟悉的的嗓音:"宸儿"垂在身侧漂亮­干­净的手中还握着一把滴血的长剑,那血滴一滴一滴落入倒在地上的叶云启眼中,他深幽的眸子被染成嗜血的赤­色­

叶紫宸心脏无法抑制的狂跳起来,身后一股力量将自己猛地拖拽着向后退去,叶紫宸身体一阵颤抖,眼前忽然明亮起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光刺得眯起了眼,楚子皙握着叶紫宸纤手对几个侍女大喝道:"还不快去把窗门拉上"那侍女闻言忙不迭奔去收起窗门怕惹了现下正暴躁的楚子皙生气叶紫宸虚弱的尝试着睁开眼,连动一动指尖也觉得乏力,额上的汗已经发凉,楚子皙接过侍女递来的棉巾细心的擦拭这叶紫宸光洁的额,棉巾微凉,在这炎热天气里让人舒适,柔柔的质地抚过皮肤让叶紫宸整颗心从惊惧中安定了下来

银­色­的锦被,宽大的床榻,古朴的屏风,这是王府,而方才只是一场梦罢了,只是这梦境太过怪异叶紫宸疲累的眯着眼,微翘的睫毛盖了下来,安心之后睡意又涌了上来,眼见着就要耷下眼帘,楚子皙急得趴在床沿上紧紧抓住叶紫宸冰凉的手着力晃了几下,"宸儿,千万不能再睡过去了"一双好看的眉绞在了一处叶紫宸最见不得的,便是楚子皙皱眉,楚子皙的眉眼是出奇的清秀­干­净,眉形好似一柄短刀,十分利落,眉虽不算浓密颜­色­却是若墨汁染过,且没有半分不平整,扬眉可说是楚子皙最蛊惑人的神态,那眉眼后三分自信,三分顽皮,三分霸道,而最深处还锁着一分最厚重亦最真实的温软在叶紫宸走出花轿第一次见到楚子皙扬眉意气风发的涅后,就在心内认定,这么漂亮的眉毛,不该起一点点波澜,因而每每楚子皙皱眉,总是耐心的伸手抚平,绝无例外

叶紫宸费力的睁了睁眼,手轻轻从楚子皙掌心脱了出来,缠绕着淡淡香气的清凉手指,触到了楚子皙揪起的眉心,失了血­色­的­唇­角这才挂起一丝笑意,这病容柔中带刚,让楚子皙心中一颤,禁不住想低头吻下去,一想到身后还有不少人,才暗骂自己一句没定力,忍着没有动弹穆天河一直站在半蹲着的楚子皙身后,凝神观察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取了桌边的药碗,对毕恭毕敬垂首而立的几个侍女道:"你们去门外守着吧,有事会唤你们的,房内人太多不宜病体"几个侍女相互间对视一眼,见楚子皙也没反对,就依言退下了

穆天河手背在薄瓷碗外探了探温度,才端到床边:"这药搁了一会儿,还是温热的,你把紫宸扶起来,先把药喝了,喝了就不会犯困了"楚子皙起身坐到床边,掀开有些碍手碍脚的长衫后摆,托住叶紫宸背让她坐了起来,穆天河也适时的将叠好的锦被垫在了叶紫宸后腰处,这时两人倒是和睦得很,一点也看不出平时争吵斗嘴的样子叶紫宸耳边还余留着嘶鸣声,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方才的梦境,回想起叶云启那双眼,还心有余悸楚子皙舀出一勺药汁来,本打算亲手喂叶紫宸喝药,叶紫宸眼神落在楚子皙右臂上,依稀记得楚子皙受了剿,伸出手拍拍楚子皙手背示意她松手,雪白细腻的手指取过了药碗,眼帘自然而然的垂下一些,慢慢小口小口喝了起来,尖尖的下巴也随之而动,这药汁的苦涩也漾不开叶紫宸惯有的淡然神情,方才一屋子的忧虑都已化作宁谧,药香裹挟着叶紫宸浅浅体香,她整个人像被包裹在一圈看不见的光晕之中,柔和而­干­净,这喝药的涅竟也让床边的两人心中杂念尽去,脑中一片清明

"只要能醒来就没事了,紫宸是睡得太久现在应该全身乏力,这药有提神补气之功效,药效是十二个时辰,这中间都是睡不着的,可找些事来消遣消遣,我去叫些清淡的食物来,你让紫宸多吃一些,我还有几件事想去问问那个纪晗烟,就不留在这儿了"穆天河吩咐完 ... [,]

(不太放心的问楚子皙:"你听明白了吗"楚子皙点点头,第一次认真的说道:"这次多亏有你,谢谢"穆天河也反常的没有嬉皮笑脸:"我帮得了你一次帮不了你第二次,你再有两日就要出发,剩下有什么事好好跟紫宸交代清楚,我先走了"临出门前,还看了躺在捧着药碗正疑惑不解的叶紫宸一眼碗里药汁见了底,楚子皙接过来放在了一边,叶紫宸脑中还回荡着穆天河的话,楚子皙也看出叶紫宸有话想问,蹬掉了靴子上床坐到叶紫宸身边,习惯的扣住叶紫宸软软的手掌,开始解释

原来叶紫宸昏睡了整整两日,眼下已是七月初十而安衍之在七夕当晚之所以举止反常,是因为在南下途中被那伙黑衣人截赚还以纪晗烟­性­命要挟安衍之邀楚子皙和叶紫宸二人到花影楼说来纪晗烟虽是一代名妓,与安衍之关系亦是不错,但远未到安衍之以楚子皙和叶紫宸安全来交换的地步,坏就坏在,这伙贼人一路跟踪时发现了一个秘密,安衍之与纪晗烟竟是兄妹!安衍之再三要求黑衣人拿到东西不可伤人­性­命后,才无奈发了这张请帖当晚穆天河一闻到香炉中气味就觉察到不对,但碍于是楚子皙好友又不好直接点破,再喝酒时,酒水里差点连穆天河都没觉察出的一丝丝异味让穆天河心中已经笃定这是一场鸿门宴,而叶紫宸在酒席间见穆天河出神的在袖口摸索正是在寻解药

叶紫宸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接下来的事,因为是她去拍穆天河手背唤穆天河回神时,穆天河速度极快的在她手中塞入了一粒红丸,眼神警惕看了看酒杯,又斜睨了一眼楚子皙,而叶紫宸那时还没有饮酒,当下明了酒有问题才借机又将红丸转到楚子皙手中

而纪晗烟下楼去是在另一队黑衣人监视之下,安衍之若是阳奉­阴­违,纪晗烟就会暴毙当场穆天河猜测纪晗烟与安衍之一道定然也不安全,出门去后不动声­色­的解决了几个尾随的黑衣人,掏出楚子皙临出门时给的钱袋找到一枚金­色­令牌,这令牌形状很是特别,不像是中规中矩调兵的灵牌,穆天河琢磨之下冒险将令牌在花影楼外挥动,片刻间就有几个样貌极其普通的人围了过来,这几人不是楚子皙的暗卫又是谁!于是匆匆折返先救下纪晗烟免去后顾之忧又冲上楼来寻找楚子皙几人而楚子皙与安衍之耳那句耳语是——纪晗烟已经被我的人救走了安衍之看到楼下花台没了人影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即刻倒戈

"宸儿"楚子皙侧过头眼神认真的看着叶紫宸,眼睛眨也不眨,"除了你师父,你把所有人都吓倒了我现在才明白穆天河口中所言圣女是灵气最强的人是何意,那一屋子人,根本敌不过你"说完叹了口气:"那香料的作用和煞阵差不了多少,皆是让你虚弱,煞阵里你为救我割腕破阵,这次你又不顾及身体强行用气,若不是穆天河在,我真不知道谁还可将你救回来"

"我楚子皙死千百次,也不愿你冒一次险"

82浅吻

( 楚子皙的神情一直很认真两人四目相对良久看了半晌,不知为何目光渐渐从温柔化作了酸楚叶紫宸耳边还环绕着楚子皙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楚子皙死千百次也不要你冒一次险"心中触动不已

这世上谁人不求公平,我拉你一把你须记得回我一人情我今日为你赴汤蹈火你明日定然要为我两肋Сhā刀此乃常理,无可厚非常理终归是理,当一个人将如此不对等的付出放在一处还告诉别人自己心甘情愿时,这就非理之能言,是情

楚子皙手轻轻抬了抬叶紫宸的手掌,像是在跟小孩做游戏,语气刻意放轻松了些:"宸儿,再有两日,我就要出征了"叶紫宸本还在两人温存的气氛中,乍一听这话有些没缓过神来,出征?才安下的心霎时又悬了起来楚子皙还没等叶紫宸给反应紧接着说道:"宸儿还记得上次跟你提过的虎符之事么,猜猜看这次暗算我们的人是谁派来的?"叶紫宸听闻此言第一个反应倒不是在思考,而是一阵宽慰,她或许坐得也有些扑,向下缩了缩,纤瘦的手臂穿过楚子皙微曲着的手臂轻轻挽着,斜靠上楚子皙看起来并不宽阔的肩,因为昏迷两日,齐腰的长发自然的披散着并未梳理,乌黑的发丝顺着月白­色­的里衣直直垂了下来,漾起一床的发香

归属,只一个动作就可以表达

叶紫宸会觉得宽慰亦是有缘由的,楚子皙过去从不主动在她跟前提起过这些明枪暗箭的事,长久以来,楚子皙始终扮演着强势的角­色­,总凭一己之力对抗着千变万化的局势,而今有此转变说明楚子皙终于愿意卸下满身重担,来接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将来

楚子皙歪了歪脑袋,挨着着叶紫宸落在自己脸颊一侧的发丝,手上的小动作还是没停下,尖起两根手指轻轻顺着叶紫宸纤指一根根从底端捋到指尖,指腹划过叶紫宸因为清瘦而突起的每一个指节,每一片修剪得­干­净整齐的指甲,口中慢慢说着:"此次父皇密令我擒住二哥,也是我太过天真,还顾念兄弟之情,特意派人送了密信提醒他悬崖勒马,没想他却反咬一口,不仅将我派去送信的暗卫当场拿下,还差人设下圈套抢夺虎符,那些人个个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他若真拿到了虎符,恐怕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走出花影楼过去我还会怀疑自己错怪了这位二哥,如今倒是看清楚了"

楚子皙在七夕当晚就已查明这件事,过了两日,心里早没了愤怒,因而语气十分平淡,只是略显­阴­沉,叶紫宸忆起楚宫中家宴时楚逸不怀好意的眼神,如今说是他出手倒也不奇怪"宸儿,你昏睡这两日父皇圣旨已下,召二哥进京,后日该是要到他的封地了,按父皇旨意,他若不从我须出兵讨逆,他若奉旨进京,我须率军到西南接管军务政务,无论如何也要走这一趟,这两日你一直昏睡不醒,我本打算让仲昀几人先行奔赴西南,还好现在你没事了,若我迟迟不走,父皇那里恐怕又要怪罪了"

叶紫宸靠着楚子皙一动不动,眼睛已经合上了,楚子皙坐了一会儿觉得不对,脑子里清楚记得方才叶紫宸手指还会偶尔拖拽几下回应自己,这下怎么完全没了动静?赶忙低下头一看,脑门噌的就窜出冷汗来,穆天河之前曾千叮呤万嘱咐十二个时辰内不能再让叶紫宸睡过去,而现在叶紫宸安静的闭着眼,发丝遮去了一半的脸颊,这睡颜楚子皙再熟悉不过楚子皙一个挺身翻身下床,鞋子都顾不上穿,一面摇着叶紫宸的肩一面着急地对侯在屋外的侍女喊:"快去叫摇光来!快"门外侍女听到楚子皙叫喊也被吓了一跳,其中一人径自离开找人去了,其余几人都急匆匆进了屋子,看到楚子皙光脚踩在地上衣衫还有些凌乱都不敢怠慢,小心翼翼问道:"王爷,出什么事了?"楚子皙没有回答,着急的自言自语道:"不是说这药喝了十二个时辰不会有睡意么,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此时从厨房端了几样清淡菜品的雪莹也到了门口,奇怪的看着屋子里乱作一团,利索的放下手中的木托,快而不急,比其他的侍女镇静许多,赶到床边正看到自家王爷一脸苦笑楞在了床前,而王妃则是睁大了眼一脸委屈窝在床上,这情景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雪莹试探着问了一句:"爷,怎么了?"楚子皙张了张嘴,无奈的叹了口气,直起身来对一脸好奇的雪莹道:"没事,告诉她们不用去找摇光了你们先出去吧"雪莹满脸狐疑的问道:"真没事?我远远就听见您在嚷着去找摇光来,还以为是王妃又出了什么差错"楚子皙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缩在被子里的叶紫宸,又扫了扫自己的狼狈涅,调侃道:"王妃刚醒,心情不错,逗你家王爷我玩儿呢你也别多嘴,带着她们下去吧"雪莹摸摸头应了一声听话的走开了

听到门吱呀一声合上后,楚子皙一个俯身欺到叶紫宸眼前,已经碰到叶紫宸温热的鼻尖,手臂轻轻圈住了叶紫宸只着了一层里衣的后背,神情放松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低声问道:"宸儿什么时候这么调皮了?"语气里丝毫没有被捉弄的气急败坏,反而满是怜爱之意叶紫宸伸出食指抵着楚子皙额头将她推开了一些,心里也有些后悔,本来只是听到楚子皙说是因为自己昏迷才准备延迟与大军汇合的时间,所以不愿楚子皙启程,不知怎么就使了这小把戏,但见楚子皙这般着急还连带着一众侍女也提心吊胆终于还是打破了自己小小私心

说来叶紫宸并不是不识大体之人,可出兵打仗是两军相争,与平日的小队人马偷袭暗算大有不同,所谓刀剑无眼,战场之上局势往往又变幻莫测,叶紫宸心中始终忐忑,虽明知这样做也无法改变什么,但就这般脑子一热就假装了一回叶紫宸脸颊有些发红,眼神闪躲着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举动,楚子皙虽然也时常逗逗自家王妃找乐子,但从来都是适可而止,不愿意面皮儿薄的叶紫宸局促不安,站在床边单手撑着床沿,另一只手轻轻挑起叶紫宸细腻的下巴,又腆着脸凑到叶紫宸面前,活脱脱一个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楚子皙半开玩笑的宽慰道:"宸王妃,本王武功虽算不得天下第一,但轻功定然是数一数二的,打不过本王就跑,再者本王麾下还有几员将才,就算不可以一敌十,但拖住敌军让本王逃跑的能力还是有的,王妃怎可这般小瞧了本王"叶紫宸听楚子皙说得有趣,心里的担忧也淡了些,楚子皙这话看似说笑,实际上是想告诉叶紫宸,鄂军之中多良将,而她本身也并非绣花枕头,是要叶紫宸安心

"不过王妃方才捉弄本王,该罚"叶紫宸还没来得及动作,就感觉嘴­唇­一阵温暖,楚子皙单膝跪上了咯人的木质床框,另一只光着的脚还踩在地面支撑着,只手微抬着叶紫宸削尖的下巴迎向自己,嘴角笑意始终未散,楚子皙的吻向来温柔而轻缓,带着女子特有的细腻,不急不燥,一如其人,叶紫宸脸还微微泛红,靠在枕头上闭上了眼,楚子皙的鼻尖轻蹭到叶紫宸的侧脸,她低头贴上前去,叶紫宸的­唇­就像泉水一样清凉而柔软,还有和­唇­瓣的清新香气相符的微润的甜味,随着动作的自然改变,楚子皙偶尔会 ... [,]

(触到叶紫宸光滑柔和的下巴,每一次触碰后她都会用食指勾勒叶紫宸仰起的下巴美妙的弧线,轻浅的鼻息交缠在略微变形的绣花枕上,楚子皙身上的檀香味就这般轻轻渡到叶紫宸的舌尖,也不知过了多久,楚子皙才拉开些距离,轻吻了下叶紫宸的鼻尖,说话的调子禁不住也软了下来:"宸儿放心,我会好好回来的"

你就在这里,我自然会回来

你若不在,我执谁的手,枕边有你沾了香的发,合眼可与你十指相扣,人云两情长久不在朝朝暮暮,那我许是太过儿女情长,只想夜夜与你携手同眠到白头

84三峡

( 楚阳猛一拂袖背过身去拳头紧握不想再看自己的儿子用这般狠毒的眼神望着自己:"孽子!你到底和景国做了什么交易?你可知景国军队已攻下西南四座城池!我大楚折损将士数万!别以为朕不知道近日各地忽然生出的几支义军就是你一手­操­控的与景国里应外合,扰乱军心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百年基业若毁于此于你有何好处?"

楚逸静静的看着楚阳的背影,神情里带着孩子一般的委屈眼里的怨气消失殆尽楚逸三岁可诵诗书五岁能读兵法,自小聪慧,因而此刻他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再荒唐的错他也犯过了,无法挽回也无意挽回

若是人的心中总是燃烧着疯狂的念头,是没有什么可以阻挡的,忠义孝悌生死,都似一场毫无意义的梦,醉生梦死,飞蛾扑火,理由或许无以谈起,动机也不甚明晰,只是一丝感觉催生了一个念头,一个念头汇聚为一种态度,一种态度塑造了疯狂的举动,对死并不向往,对生亦并不留恋,或许在撞上南墙头破血流时,疼痛才会真的渗入骨髓,这样的人在一切结束的同时回想当初,认为自己或许不该这样做,而这仅仅也是或许而已,更多的人,死不悔改

"父皇,儿臣,什么都不在乎"楚逸的坦然的声音在­阴­森潮湿还带着腐朽之气的牢房里响起,惊走了才在草堆后伸出一个脏兮兮脑袋的硕鼠,一束光从高悬的窗口投了进来,空中无数翻腾的细小尘埃在缓缓浮动,最光明的东西,才能照彻每个人日日呼吸却无法察觉的肮脏

时节已入初秋,夜­色­将粳天还墨­色­一片,草叶上已结满晶莹剔透的寒露,凉意丝丝渗入秋夜里,冷了人心叶紫宸批了一件纯白的外袍,推开了房门,因为扑面而来的凉意轻轻耸了耸瘦削的肩,将外袍向上拉了拉还趴在床沿上的小狐狸在门扇吱呀一声响动后抖了抖耳朵,睁开一双澄蓝的眼,悄无声息的跃到床下乖顺地跟在了叶紫宸身后,像一个忠诚的护卫叶紫宸侧头望看着长廊尽头的风灯,心口一阵一阵生疼,原本清澈的眸子生出些淡淡的血线

城池连连失守,士气节节衰落,败讯屡屡传回,饶是叶紫宸心静若水也起了波澜,昏迷那日的怪异梦境这些天亦一遍遍重现,让叶紫宸夜夜辗转难眠,总的出了事,好不容易太过疲累睡过去一会儿听得丁点儿响动就醒来了,总以为是传讯的人回来了,怕错过了消息"王妃您怎么起来了,有什么吩咐吗?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院子里值夜的侍女见叶紫宸出现在门前匆忙提灯迎了上来楚子皙临走前特意挑了几个最细心的侍女留下照顾,几个被选中的侍女自然知道这王妃就是王爷的命根,出不得半点差错,因而也格外上心

叶紫宸只是心乱睡不着想到院子里随意走走,遂摆摆手挥退了侍女,脚边软绵绵散着热气的小狐狸蹭了上来,叶紫宸泛起一丝笑,这倒有些像楚子皙的无赖涅,温柔的蹲□子抱了像火炉子一般暖和的小狐狸在怀里,迎着模糊不清的长廊转角处刮来的微风,顺着长廊缓缓迈步,秋日着的长裙在脚踝边翻飞飘荡犹如落叶,夜里安静得只剩下树叶轻响,叶紫宸的存在,永远不会扰乱自然中本有的安宁侍女还是不放心的提着灯笼远远跟着,几个身影逐渐消融在蒙昧的夜­色­中,待到秋霜起时,亦没有归来

近日永安城中多了不少巡逻的士兵,城楼上守军也添了好几倍,出入城的人管制十分严格,是被景国派出的小股游兵扰怕了,这些游兵来去无踪,并不与人正面冲突,专挑了薄弱之处杀人放火,见势不妙立刻撤退,灵活至极,抓也抓不赚若是追踪又须耗费大量人力,眼下兵力不足亦不可冒险分散

景国出兵已有月余,楚子皙领兵至西南捋清头绪后很是恼火,楚逸倒是一走了之爽快得很,西南封地却是该被出卖的都已卖了,徒留一堆烂摊子征战讲求天时地利人,天时是老天爷的心思,祸福难测,还凭个运气可说到地利人和,皆被景国占了去èǖ乩者,楚国军队布防已然泄露,而调整布防绝非儿戏,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削弱整座城的守备,须好生斟酌之后再行更改,自然会慢个少许,景国出兵从速,抓住这机会突进,让守军措手不及人和者,此境况楚国已属内外交困,内有义军,外逢强敌,起义军与景国似乎是约好的一般总在同时同地发难,两相夹击,结果让景国捞尽了好处鄂军纵容英勇,却人数有限,攘外安内不可两全,眼见着景国军队就一路杀到了长江南岸,与楚子皙所率鄂军隔江对峙

"长江三峡乃长江中上游交接之地,东出有长江水道,顺流可至东南平原及江南大地,东北部有群山环绕,西部有川江,嘉陵之险,以及西南锦城平原之富,北有汉中,能通中原入关中同时此处山高水险,河谷幽深,关隘丛生,可隔绝外敌,亦是一道天然屏障,若景国攻下了三峡,就如同开了北上的大门,破军如取水,若木桶自始至终浮于水面,便没有机会沉下,但凡有细流入桶中,水便会源源不断顺着缺口灌入,木桶终会沉没,届时楚国危矣"寂识站在城墙之上,隔江望着对岸山水如画,指尖依旧拨着一串陈旧的佛珠

楚子皙一身铠甲在秋阳之下泛着寒光,"三峡位置险要,易守难攻,若做好防范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怕就怕这义军又在背后偷袭,坏了我守军布置""王爷,长江天险,还可延缓一时,后方不稳,乃是大患,小僧算过,依照景国战力,此番出兵有二十万之众,若毫无阻碍全力渡江亦须两日,更不必说此处还有十万守军,拖得这几日,王爷应该懂得如何使用"楚子皙手扶在城楼饱经沧桑的青砖之上,身旁是岿然不动的守城将士,身后巍然屹立的大楚江山,她从未如此清晰的感觉到这份责任的重量,眼中一缕奇异的火光被点燃,摸着青砖的手指紧握成拳,利落的道:"西南驻军还余下八万,鄂军十万,各取五成做三峡守备,余下五成安内,与义军速战速决,东南调水军两万,做击破之用,则攻守皆备"寂识点点头,"可也"

楚子皙重甲在身,手握长枪,临风而立,背城而望,但见江中波涛滚滚,两岸落木萧萧,剑眉修长,星眸粲然,肩平背挺头颅高昂,烟波千里后,红尘万丈中,谁见长枪缨络处,一抹女儿红!

85时机

(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队过河除却士兵还有辎重,不选择合适的位置渡江船若吃水深则极难靠岸辎重亦难以运送,速度减缓会延误军机渡口地势开阔军队上岸后可快速展开组成军阵为后续部队作好保护,若登6地形不佳,反而容易被对垒的军队遏制落入劣势因而渡江之战,首争渡口三峡一带只有一个大型渡口,正在楚子皙戍守的巫峡地段

云锁巫峡枫叶丹,秋来巫峡两岸遍山红叶竟是比楚京齐云山的红枫还要艳丽几分,楚子皙长在齐云山,打小喜欢枫叶那抹红,记忆深锁在了童年里,因此眼见如此漂亮的枫叶,心中生出亲切,回想起当初在楚京时,自己在楚宫的秋千上答应叶紫宸,带她去看齐云山的红叶,眼下战事一起,几时才得见面都说不清,每隔几日才有一封王府来的书信,彼时的承诺简直遥遥无期,念及此处心里微有些失落,出神的看了一会儿城外一个山头上红得耀目的枫叶,山峦相接延绵而去,又转首望着过于安静的对岸,脑中灵光一现,伸出食指刮蹭着下巴,嘴角扬了起来

午时例行巡视完下了城楼后,楚子皙匆匆回了营房,取出地方志和叶紫宸才寄来的书信,默默看了一会儿,眼中一亮,立刻唤来门口的士兵悄悄吩咐了几句,不多时营房内就聚了几个熟悉的面孔,一伙人一呆便是近三个时辰天擦黑之时,高大的城门闷响着打开一个缝隙,城外的暮­色­中出现几个黑­色­的身影

另一处,一张长约六尺的三峡全图平整的铺在童元诺桌面上,一侧摆放着另一张仅有一尺余长的地图,显然只是局部童元诺伸出食指,顺着小图的沟壑比划了几下,又照旧在大图的西南比了比,激动的一拍哈哈大笑,桌面砚台里的墨都险些洒了出来,腾地起身及其兴奋的来回踱了几步,口中念道:"果然在这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王妃真乃福将也!紫宸北起,天佑帝星,师父此言果真非虚"童元诺心情大为振奋,心道时机到了

而百里之外的叶紫宸手中执着一枚金­色­的令牌正出神,楚子皙离开已有一段时日,叶紫宸虽时常担忧,但仍然安分的待在府中并不愿此时去添麻烦,一月来叶紫宸已将半年搜集来的所有古籍遍览,瞒着楚子皙一直在寻找江山雪域图的蛛丝马迹

叶紫宸自知道楚子皙女子身份那日起,就已经知晓了江山雪域图的存在,这个秘密与楚子皙的身份一同出现在那封密信之中,成为不可明言的事鸢喜因为下毒之事已遭软禁多时,只因着与叶紫宸关系亲密楚子皙才并未过多责罚,这件事也化作叶紫宸与楚子皙之间的禁忌,楚子皙不愿深究,而叶紫宸不愿解释,的禁忌

事实,总是如何遮掩躲藏也避不开去的,禁忌终会划开一道缝隙,守着禁忌之人拖得一日便算一日

叶紫宸前一夜破例去探视了鸢喜,秉烛夜谈良久,一夜未眠,清晨就到了书房坐到傍晚,此时忧虑更甚,一双眸子里尽是倦意,妥协一般搁下了令牌,心知自己寄出的信该是到了楚子皙手中了,长长叹了口气

梦境已困扰了自己太久,那不就是最坏的结局?不论避开多远,这块心病永远存在,夜夜浮现在梦中,世事两难全,总要作出抉择于私,一面是将自己视若生命的楚子皙,一面是从小疼爱自己的兄长,情永远禁不起比较;于公,楚子皙天命如此,而兄长只是野心勃勃,孰重孰轻一看便知

叶紫宸算了算时日,那封书信大概已经在楚子皙手中了,自己已经选择了将可能与江山雪域图相符的地点都尽数交给了子皙,情分两处,那自己的将来,就该交还宇国

叶紫宸十指扣着书案的边缘,心中隐隐有些内疚,眉头也不自觉皱了起来

理智并不会令人舒适

叶紫宸忽然感应到什么一般抬起头,只见穆天河双臂交叠在胸前,正斜倚在书房门框上,若有所思的望着叶紫宸,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这药你也喝了将近一个月了,照理说应该有些起­色­,我诊脉时也发觉你的­茓­位已渐渐冲开,为何…为何你依旧一个字也说不出"迄今为止,穆天河单调的人生中最难接受的事大概就是自己亲手用的药没有成效,她的骄傲源自于绝对万无一失的药到病除,叶紫宸的情况虽然是复杂些,可遇到眼下这困境也让穆天河很是挫败

恰巧这些日子杞洛又随楚子皙一同去了西南,连个可商量的人都没有,穆天河这心中就如同狐狸爪子在挠,因而呆立在门边上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半是疑惑半是沮丧,好似自己才是失了声的人叶紫宸收了一脸迷忙了笑,纤手上未沾染半点墨迹,倒是趴在书桌上玩得正开心的小狐狸满头满脸的墨汁,洁白的绒毛也变作了黑­色­,皱巴巴的拧成了一股一股的小疙瘩,样子十分滑稽

要搁在平时,穆天河少不得作弄作弄小狐狸,今日却是真没心思,七夕时她偶然从安衍之得知了纪晗烟生辰,心里隐隐生出消,得闲后专程要了纪晗烟生辰八字,可谓无巧不成书,纪晗烟的星位,果真是北斗之中的开阳,寻了这么些年,总算也找到一人,这让穆天河激动不已在这番刺激下立刻走火入魔,自那以后逢人便拉着要问生辰八字,吓得王府里的下人见着她都绕道走,最后落得日日形单影只在王府里晃悠,憋了一肚子火,见叶紫宸还是一幅淡然涅觉得自己似乎是太过着急了,赶忙又半是安慰地补上一句:"不过紫宸你近日休息不好,削减了药效,再有一月怎么也会有起­色­,待楚子皙那小子回来时,紫宸定然已无大碍了"

若不是穆天河日日折腾着,叶紫宸早已忘了还有治哑症这回事,楚子皙不在身边,这要说话的念头反而淡了许多,并未放在心上,顺其自然

87同心结

( 楚子皙的神情凝滞两眼圆睁嘴­唇­半张着显然被惊住了一时有些没缓过神来,不可置信的问道:"宸宸儿你,你说什么"激动得话语在口中打着转儿膝盖直直跪在了湿漉漉的地上白茫的热气把楚子皙一张惊喜的脸衬得格外柔美

叶紫宸早料到楚子皙这反应心里生出淡淡的暖意,终于等到这呆子回来了,温温一笑没有再言语,腾着雾气的纤手掩了楚子皙直愣愣看着自己的眼,将她轻轻向后一推,显然是要她先出去

楚子皙心里正如黄河入了汛,体内血液奔腾不下,又哪里肯走,不乐意的撇撇嘴,闪避开叶紫宸散着草木香的手指,顺势一把握住扣在心口,已然回过神来,倾□凑到叶紫宸的耳边,满脸悦­色­:"宸儿,来叫声夫君给本王听听"说罢还侧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像极了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

药浴用的水本就比平时要烫些,再者天儿凉了,热气萦绕一室,叶紫宸躲在琥珀­色­的水里,楚子皙的位置倒也看不到什么,却还是让叶紫宸有些不适应叶紫宸本就羞涩,楚子皙还得寸进尺,越发靠前来,只得无奈的轻咳了一声

楚子皙全然不顾,还兴致盎然的等着叶紫宸,叶紫宸脸皮薄她怎么会不清楚,反正自己是全副武装穿的严实是不会吃亏,更何况调戏下自家王妃又不犯王法,数月不见,不补回来那可是大大的不划算"宸儿害羞啦?我本来就是你如假包换的夫君,宸儿不叫,我这夫君做着多没意思我在外几月,这战事一了,就巴巴的赶了回来,就为早些见你,部队都还未开拔呢,宸儿也不曾说过想我,为夫就这般不堪?"楚子皙尾音长长的拖了一地,声音还刻意软了几分,光明正大的撒上了娇,自打与叶紫宸赤诚相对后,私底下越发的女儿气了

那"为夫"二字被楚子皙咬得清晰得很,叶紫宸看楚子皙这来劲样,直想亲自动手把她"送"出去,只可惜沐浴的人是自己,这一开始就落入了劣势,再者数月未见,的确,也思念眼前这张坏笑的脸了

b叶紫宸已隐瞒了一个多月,从来没有说过只言片语,连穆天河也并不知道她的哑症已愈,叶紫宸这般做法只为楚子皙出征归来,在听到自己说的第一个字时,露出方才那个神情叶紫宸虽计划了许久,可眼下说了又有些后悔,倒不是悔不该说,而是悔不该这时候说,惹得楚子皙非要在浴池边上死缠着不肯走

说来叶紫宸这想法亦是天真,她何曾想过,就算她没说这二字,楚子皙也不会罢休其实楚子皙午时上下就已经到了府上,处心积虑在王府里藏到天黑叶紫宸沐浴之时才溜进来,哪能只说几句话就乖乖出去了?

叶紫宸为难了好一会儿,心想药浴须一个时辰,总不能让楚子皙一直这般不安份,心中琢磨一番,忽而眉目流光,抬起头来坦然迎上楚子皙双眸,慢慢绽出一个笑来,这神情变换极缓,笑意淡淡晕开来,带着些狡黠,无形之间就将楚子皙吊儿郎当的气势碾得灰飞烟灭,楚子皙心口一热,神情瞬时老实下来

叶紫宸纤细的颈脖和肩胛露在水面,长发湿而柔软的覆在身上,像是一件青­色­的袍子,衬得肤­色­更是雪白,氤氲雾气中别有一番诱惑,正当楚子皙出神时,叶紫宸勾了勾白净的手指示意楚子皙靠过来,楚子皙魂都被勾走了一半,呆楞楞身子顺着往前一倾,耳廓几乎擦到了叶紫宸的­唇­,叶紫宸腾出还滴着剔透水珠的右手抓住楚子皙白袍的领口向下一拉,楚子皙领子处的衣料上散开一块浅浅的水迹

叶紫宸朱­唇­轻启,声音轻柔悦耳,言语不容辩驳

"要么去睡书房"

"要么立刻出去"

蛇打七寸,一语中地

楚子皙整着衣领走向房门时,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一定是穆天河那为长不尊的家伙教的

"爷,您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事先也不支会一声?您的伤怎么样了?"卧房的门砰一声被楚子皙打开了,之前被楚子皙支走一直守在房门外的雪莹终于把憋了许久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说完一脸舒畅,一看就是憋得慌了楚子皙被雪莹迎头叽叽喳喳一通问弄得有些懵,回身关了房门,脸上不甘心的表情还没散去

雪莹这才顿了顿,细细一看,从楚子皙脸上瞧出些端倪来:"爷,您被赶出来啦?"楚子皙被戳中痛处,脸上有些挂不赚昂头挺胸故作镇定道:"胡说八道,王妃药浴时须静心,本王是自己出来的"雪莹才不信楚子皙这番说辞,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不置可否的一狎,口中附和着:"是了是了,爷您这是体贴"说罢话头一转问道:"爷,内苑怎的又多了些侍卫,旁的侍女都进不来了,爷这次又有什么事儿要瞒着?"雪莹显然是回想起楚子皙中毒后在寺中将养时,王府中也是这般戒备楚子皙若有所思的打量了雪莹一番:"丫头倒是越来越聪慧了,我在战场上受伤的事是假,不想外人知道,因而戒严了内苑,省得人多口杂惹了麻烦"雪莹一下给勾起了好奇心:"诶?爷,你没受伤为何要放出受伤的消息来?"楚子皙扶了扶冠,一本正经四下看了看似乎是在确认有没有人偷听,打量完才神神秘秘地凑到雪莹耳边低声道:"本王饿了"雪莹两眼一翻差点儿没给气死,敢情又是逗自己玩儿,愤愤跺了垛脚,却又不能拿楚子皙怎么样,心里明白这事儿是不该多问了,虚虚地哼了一声就风风火火奔厨房去了

楚子皙望着雪莹走远,从怀里掏出来一对银扣冰玉,冰玉的璎是一个金丝与黑丝编成的同心结,十分小巧­精­致,与清透的冰玉配在一处,雅致非常,­精­细又不打眼楚子皙回头看了一眼泛着微光的窗,将冰玉合在掌心,好似看到雾气中叶紫宸嘴角的笑意,舒畅的呼出口气来,正了正身子陪在房门前并没走开,安然凝视着月­色­,任凭萧瑟秋风翻动着自己的衣角口中喃喃念道:

谁言生离久

适意与君别

衣上芳犹在

握里书未灭

腰中双绮带

梦为同心结

88用膳

( 战事方休景国虽不可渡江但攻下长江南的几座城池也算是占了大大的便宜,楚国境内义军余波尚未平息是时又有西南谨安王通敌被擒的大事清宁王统辖南方势力独大,一时间传太子式微之声渐起局势不甚明朗,此等情形自然是安内为上因而楚皇也暂未下令讨景夺回城池疆土之心甚重的臣子对此颇有微词,朝臣除却明面上渐分主战主和两派外,暗地里一些人看准清宁王得势揣度圣意觉出些味儿来,即刻打起了小算盘,小动作也是频繁得很,几封书信已是在南下的快马之上而太子辅政多年,为人忠厚,行事仁义,又自有一众忠心的老臣拥戴朝中形势,风云诡谲

楚子皙远在南方,朝中暗流尚未波及至此,因而还一心参悟着初战之优劣以积累经验,利于治军此番楚子皙亲见水军威猛,周南亭自然功不可没,从西南赶回才入永安还未进王府就特意到了对面的丹阳堂与周南亭密谈许久,直至近天黑时才又偷偷潜回了王府

此刻雪莹手抬了乌木的雕花托盘,盛着几碟楚子皙爱吃的小菜,正中处还搁了一壶青瓷梅瓶装的花雕酒,楚子皙在外也等了好一会儿了,见雪莹端了吃的来,扭头又瞧了眼屋内却还没动静楚子皙先前那句饿了虽是逗逗雪莹却也不是假话,赶回永安来本就是秘密行事,也没赶得及吃些什么再者吃了几月军粮,楚子皙虽不挑剔,但优劣还是分得,那军营之中的食物哪里比得王府菜式的­精­致可口,楚子一看府上厨子烹的菜品,顿觉饥肠辘辘,伸手就接了托盘

雪莹见楚子皙有些着急涅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慢着些,当心洒了,我把盘子端进屋里不就成了,"楚子皙在雪莹面前亦是随意,道:"没事,几步路而已,王妃药浴有多久了?"雪莹开口道:"我这正要说呢,这时辰也差不多了,王妃该起身了常说是药三分毒,泡久了可不好"楚子皙点点头:"王妃那儿我去唤一声便可,你先下去吧"雪莹捂嘴打了个哈欠:"那爷您可记住了,别转身就给忘了,这几日不知秋乏还是怎的,老是困得很,先去歇了,爷您也注意着身体,这秋寒来得陡"楚子皙应了几句打发了雪莹,推门进了屋子,把托盘搁在了桌上,提了些声道:"宸儿,方才雪莹说药浴已足一个时辰了该起身了,这儿端来了些小菜来,过来同我一起用,我还不信就是养不好你了,次次出门你总要清减些"

语毕内间也传出些水声,想是叶紫宸也起了身,楚子皙探了探头,只瞧见些雾气,又回转身坐了下来自顾自倒了杯温好的酒,仰头饮下遍体生暖,舒服的长叹了一声,放下酒杯就嗅到身后幽幽散开来的一阵药香叶紫宸方沐浴完,双颊带着淡红,安然坐到楚子皙左首的圆凳上,发丝还沾着水珠楚子皙嘿嘿一笑,伸手就揽了叶紫宸腰来,斜着身子靠了上去,右手夹了一片竹笋送到叶紫宸嘴边,叶紫宸本就吃得少,过了晚膳的时辰几乎从来不吃东西,这下自然是不愿意,秀眉微蹙转眼来瞧着楚子皙,清透的眸子里一丝责备,一丝怨­色­,看着楚楚可怜

楚子皙看到这情形心中一跳,脑中闪过一抹赤红­色­的身影,象牙箸向下落了落,忽升起一股难言的失落,面上神­色­也由兴致勃勃平淡下来,开口道:"早听府上暗卫报告你一日三餐总是不用全,也不晓得你到底是什么体质,这样下去总不见得是好事,我曾听穆天河说你若用灵是极伤身子的,自今日起,你须得一日四餐好生补养身体,你若不听话我可就陪你饿肚子"人言小别胜新婚,这女子的感情总是如水,缠绵辗转,多了琐碎中的细腻

叶紫宸知道这是楚子皙一番好意,又见她神情有些微妙变化,心下明了这是有些心事,也不再拂她意思,张口咬住玉白的笋尖,略微嚼了嚼乖乖咽了下去"子皙""嗯?"楚子皙应了一声,笑意怎也收不去,听着这还有些生涩的吐字如同浸入了桌上温好的花雕酒里,听一听也醉了,无比受用"在,想何事?"叶紫宸未免楚子皙又夹些菜来要自己吃,正好趁着说话的当口挑了几样楚子皙最爱吃的菜一块块送入楚子皙口中楚子皙掌心全是叶紫宸腰间才沐浴完带着的温热,懒懒张口任由叶紫宸喂自己吃了东西,歪着头认真答道:"我在想,宸儿的声音真好听,穆天河还真有本事,自她来后,也不知帮了我们多少次,我要好生谢谢她才是前些日子看她写来的书信,说纪晗烟乃是北斗开阳,剩下几人她似乎有些眉目了,但愿你身上因灵祭落下的劫也难快些解了,我才可安心"

叶紫宸笑而不语,她自懂事起就知道母后死于天劫,自己或许也将死于天劫,倒不是不知珍惜­性­命,而是一件事思虑久了反而没了知觉,渐渐就觉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低头又挑了块红焖的小牛­肉­夹了过来楚子皙抬手握住叶紫宸捏着象牙箸的纤手,皱了皱眉道:"别想哄我,你怎么又不吃了?"叶紫宸小心思被拆穿,脸上换了一幅天真表情,好似完全不明白楚子皙意思,手却不情不愿的把小牛­肉­搁在了自己碗里,"不饿"楚子皙好笑道:"宸儿倒是说说你何时饿过"叶紫宸张口想要辩解,细想之下似乎还真找不出证据来反驳,食指扯着楚子皙带着蓝­色­回纹的袖子绞了几圈,泄气地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楚子皙挑着眉毛看着叶紫宸这小动作,很难相信方才沐浴时那番气势也是眼前这柔柔弱弱的人散发出来的,曲着指节勾了勾叶紫宸下巴安抚道:"好了好了,我这又不是在责怪你,这民以食为天,天经地义的事怎的到了你这儿就是行不通,我自己夹菜,你好好吃饭便可"叶紫宸虽已可言语,大抵是习惯了沉默,话并不多,此刻又安安静静挑拣着碗中青菜楚子皙默默看着叶紫宸对着一桌美食如临大敌的涅一阵好笑,忍不住在叶紫宸光滑的侧脸偷香一回,顿时觉得没那么饿了,引得叶紫宸抬头嗔她一眼"宸儿才可言语,有什么难处吗?需否喝些润喉的汤"楚子皙还一心好奇叶紫宸初能言语的感觉

叶紫宸摇摇头,放下双箸顺势拉开楚子皙搁在自己腰间的手用指尖写道——只可说只言片语楚子皙蜷起微痒的手心,身子想前倾了倾问道:"宸儿的意思是说话还需慢慢来吗?宸儿竟开始就会叫我的名字么?"叶紫宸轻轻点头,楚子皙心中触动,神­色­又柔和了几分,而后眼眸转了转,忽的愤然道:"宸儿沐浴时说的那话竟一开始就学会了?!谁教你的?"

90述职

( 廊外梅花白粉皆放满目风雪有三两枝妨事儿的斜斜的横亘出来生出些俏皮意味,倒是没有那些个老学究非要给它套上的风骨梅花花蕊­色­泽清灵粉­嫩­不艳不俗搭上这素白雪景,自有几分风姿梅花虽美可王府内却没人赏花,丫头下人三三两两聚在了府门前或近或远站着这日正是楚子皙北上述职的日子

"都拾掇好了?"楚子皙站在王府的石狮子前,修长的手指藏在镶了一圈儿毛的袖筒中,"王爷放心都已安排妥当,可以启程了"楚子皙披一件厚实的纯白­色­裘皮大麾,剔透的玉冠上都落了一层薄雪,叶紫宸左手撑着一把浅粉­色­的油纸涩伞面儿是寥寥几笔勾勒的锦鲤,神聚形异,叶紫宸窄袖向下滑落一截,现出细瘦白皙的手腕,安安静静与楚子皙并排站着,小心替她挡着风雪,并未让下人经手

楚子皙听了下人回的话点点头,回身把叶紫宸怀里的小狐狸拎了起来,将暖手用的的黑陶炉放入叶紫宸掌心,"上车吧宸儿,这小家伙太沉,我来抱"言语间嘴边都是一团白茫的雾气,把一张俊秀的脸都晕花,随着冷冽的西北风又散去了,小狐狸好似听懂了楚子皙的话,很是不满地张牙舞爪就要反击,楚子皙早伸直了胳膊提防着,奈何灵狐个头太鞋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只得可怜兮兮的耷拉在寒风里,满眼惊惧的望着叶紫宸

穆天河背着手站在台阶上,神­色­淡得看不清情绪,楚子皙余光瞥见她神­色­有些担忧:"你真不同我们一道么?宸儿此番随我到楚京正好要回宇国去探望兄长,若是你也想……"穆天河摆摆手打断了楚子皙要说的话,把身上的披风向上拉了拉,眼神在楚子皙安衍之一行人脸上逡巡片刻,露出笑容来:"好歹也是个带兵打仗的王爷,怎的这般啰嗦,景国那边有消息说找到了星位之人,这两日我得启程亲自,就不不与你们一道了"

楚子皙皱了眉头,总觉得穆天河有什么事瞒着自己,看她几月来总落落寡欢的涅,忍不住多问几句,谁知这穆天河虽生­性­放荡不羁,遇到不想说的事儿还真是计较得很,一个字也不愿吐露,楚子皙与叶紫宸纵然不放心也爱莫能助楚子皙这邀请被拒绝多次,眼看也没什么可能,只好扛着被讥讽的危险又叮嘱了几句,才扶着叶紫宸上了马车穆天河只懒散的应了几声,却少有的没不识好人心的回嘴

车队一行,缓缓北上,逆风而去,穆天河愣愣看了一会儿那几辆马车,心里开始默念:穆天河,纪晗烟,童元诺,周南亭,和尚穆天河伸出手掌摊开来看看了看掌心纵横交错的纹路,眉心深锁,口中喃喃道:"爹,你说天下万物,交汇一处必有因果,北斗七星已现其五,似乎都与楚子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又是何故?"

寒风呼啸而过,卷起一地落雪

路途之中颠簸半月,马车终于抵达楚京,眼见着将近年关,楚京大街小巷也格外热闹,青石铺就的街道打扫的­干­净敞亮,不见半点冰雪,卖年货的小摊上尽是艳红的春联,喜庆非常楚子皙掀开暗紫­色­的锦帘向外看去,手背覆在­唇­边浅浅打了个哈欠,有些不耐烦地低声问边上骑马的侍卫:“父皇那边通传了么?”“那黑衣侍卫挺身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听楚子皙问起恭恭敬敬一低头:“回王爷,才入城时属下就已派了人先行入宫,眼下皇上应当已经知道您已抵达了”楚子皙点点头,正要放下帘子,不经意间瞥见一个摆了脂粉的铺子边立着个熟悉的身影,缥­色­衣衫,长身玉立,手边还持了一柄长剑,楚子皙心中一喜,急忙道:“快停车!”坐在前头驭马的车夫虽不明就里,还是娴熟的将马车退,楚子皙再定睛看那脂粉铺一侧,那人却已消失了,楚子皙眼神愣愣的看着往来的人流,有些不敢确定所见是否属实

叶紫宸见楚子皙望着窗外出神,纤手轻拍了楚子皙肩头:“怎么了?“楚子皙这才回过神来,对外吩咐道:“继续走吧,没事了“回身顺势握住叶紫宸的手温和道:“没事,大抵是赶路太久有些眼花了,对了宸儿,先前我已书信告知母后我要陪你回国省亲,母后那边没什么大碍,父皇处我会好生交代,在此之前你就莫要与他人提起了,免得从旁人那传进了父皇耳朵里,反倒惹他不高兴“楚子皙现已统管南方,又率军平乱,击退进犯的景国军队,深得民心,威势盛极,若不是楚子皙行事低调暗中回京,楚京百姓知道她的行踪恐怕会夹道欢迎,这时的楚子皙若搁下重责陪王妃回国省亲这事,放在民间说不定能传为一段佳话,但这庙堂之上就难说了

叶紫宸自然也懂得这道理,楚子皙越是显眼,就越要多加小心,由此心中生出些疑惑,楚子皙并非莽撞之人,这般执意陪同自己少不了落了儿女情长的话柄,开口道:“自楚京到宇国都城,来回不过半月,我探望过兄长至多月余就回来了,你若是不好交代,我独自回去亦可,子皙不必陪同”楚子皙温文一笑,侧头在叶紫宸侧脸上轻轻一吻似是安抚,玩笑道:“我既答应了让你回家见见兄长,若是让你只身回去后,我一人在楚京呆得生厌了,最后又忍不住修书告知宸儿o39;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o39;,那岂不是太过小家子气,实在有损本王威名,万不可如此”叶紫宸笑嗔楚子皙一眼,又习惯的沉默下来

楚子皙玩笑过也正了正神­色­:“宸儿,还记得我在西南之时,你着人送来的地图么?"叶紫宸虽不知楚子皙为何会忽然提起此事,却还是点点头表明记得“其实在战后两日,我已在瞿塘峡的山涧之中,找到了地图标注所在,在那里却什么都没找到,除了另一卷地图“叶紫宸略一皱眉,因为此事过去已有一两月,楚子皙竟从未提及,眼下谈论省亲的事却说起了,心中猜测二者之间必然有些关联楚子皙顿了顿,接着说道:“见你送来的三峡图时我尚又疑虑,三峡地处南方,湿润多雨,雪天却是不多的,但从字面来看为何这折扇后藏的地图要叫做江山雪域图呢?而找到了这卷地图,我才知道,真正的江山雪域”楚子皙语气缓了下来,眼睛深深看进叶紫宸澄澈的眼眸里,继续道:“是长白山而地图中标注的地域,在宇国”

“此番我执意与你同去,其一,是不放心宸儿你一个人,自上次在花影楼的事后,我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你,万事小心为上其二,我要借个由头亲自去探探江山雪域图其三,宸儿兄长似乎知道我不少事,我需得与他好好谈谈”

楚子皙说完顺了顺袖口纯白的兽毛,面上浮出一丝忧­色­来

街巷中人声鼎沸,喧闹不已,满目和乐,却不知可维系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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