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刀的好处吗?”老者把矛头指向了众人。
众人立即把嘴紧紧地锁上,各自做出思考的姿势。
“天色已晚。该放学了。”老者望着正逐渐西下的夕阳带有倦意的说道。
众人三五成群地离开了。
老者还坐在那里,,眼睛里溢出了祥和,望着离去的学生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学生们就到了。夫子早就到了,像是昨晚并未离开。
一切就绪后,老者才缓缓说:“昨天我只讲了一句‘青年应带刀’nAd1(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见众人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他接着说:“难道没有人能想明白?”
失望与灰心毫无掩饰,他更苍老了。
“夫子,我知道!”张宇猛站了起来大声叫道,把周围正低着头的同学吓得失魂落魄。
老者藏不住喜悦,笑着说:“你就讲讲自己的见解吧。”
“夫子并不是鼓励我们佩带凶器。夫子要我们像刀。刀虽然有很多种,大小、形状不一,但是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劈。刀遇到阻碍时,卯足了劲儿,用力劈下去,毫不拖泥带水,畅快淋漓,给人极有力的感觉。夫子说的‘青年应带刀’,是让我们不要迁就世俗的混蛋,要敢于发泄不痛快。夫子,我答完了。”张宇一脸得意。
老者点了点头,说:“很好,坐下吧。林梵,你有什么要说的?”
林梵慢慢站了起来,不疾不徐的说道:“夫子,你的刀是一种精神,是一种对生活的态度,是一种性格。夫子的刀的确与众不同,超凡脱俗,不与世俗妥协,是强有力的决绝。但是,我喜欢安静的生活,与众人和睦相处。我喜欢自由,喜欢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喜欢被任何人﹑事物所羁绊。我从学于夫子,最大的受益并不是知识的增长,而是去领悟生命的真义。这就是我想要的,其它的一切,我一概不管。我只要追求内心的宁静。”
夫子笑了笑,说:“坐下吧!刀剑相比,我觉得刀好,刀就像个朴实的老实人,做事简单﹑直接,应用比较广泛。谁见过用剑杀猪宰羊的?刀就可以,不端架子。剑是个众人所说的‘君子’,是比较清高的,在浊流中能特立独行。它不像刀有股蛮劲儿,只为了发泄不满,毫无顾忌。它对世俗不屑一顾,或毁或誉都与其无关,只重视自己的感觉。君子都喜欢佩剑。外人总称我为君子,其实,我是佩刀的。他们不懂,总认定我是剑命。”
“他放臭屁!”有位学生指着身边的同学大嚷。
老者收住了笑容,面上竟有了些怒,声如洪钟的训斥道:“屁?什么是屁?屁不过是一股从人体内排出发着臭味的气体罢了nAd2(新陈代谢而已,何必大惊小怪?你啊!大家在坐而论道,你偏要起而言屁。枉你求学多年,与两三岁小儿有什么区别?从小事便可以看出你的涵养……”停了一会儿,等怒气渐渐远去了,他问道:“你有什么反驳的?”
“夫子,我知道错了,以后定会遇屁而不惊的。不过……不过……”他支支吾吾,不肯再说下去。
“痛快说出来,别像个娘们儿。”
“不过,这屁真的很臭啊。”他已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众人也跟着笑了一阵,包括那个放屁的同学。
老者不好意思再板着脸了。
“你们有什么要说的?你们谁能讲讲自己的刀呢?”老者问道。
一干人等全都低下了头。
老者给惹火了:“你们低着头看裤裆干什么?我问你们的大头,你们的大头问小头,好!让你们的小头出来给我讲讲吧!”
无人应声。
“放学吧!你们都走吧!”
翌日,学生们到时,见一片狼藉◎天还生龙活虎的老树此时俨然已成为死尸,横躺在地上,翠绿的叶子洒落了一地,千疮百孔的树身上有蚂蚁之类的小爬虫来回穿梭。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老树的翠绿只是表面现象,实际已是个空壳子了,最近的生机勃勃不过是回光返照。
老者呆呆站在那里,望着已经死去的老友,脸色苍白,前些天还是血红的嘴唇早已煞白,仿佛是被抽干了血,一个劲儿地抽搐着,垂着的手也在不停地颤抖着nAd3(人一旦老了,最见不得衰老与死亡,每每见到,都不免兔死狐悲。
林梵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问道:“夫子,要不今天休息吧?”
老者像是没有听到,林梵只得垂着手站在一边一声不吭。
过了好大一会儿,老者的灵魂才重新回到肉体,声音嘶哑的问道:“有事吗?”
林梵只得重复一遍。
老者用力抹了把脸,像是能把满面的愁容扯下来,接着一字一顿的说道:“不必!今天照旧上课!”
停了一会儿,他又满含悲伤的喃喃自语道:“我的日子想必也不会长久了,得抓紧啊!”
他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下,又使劲儿拍拍头,嘿嘿一笑,像是瞬间变得开心了许多,大喊一声:“上课了!”声音里还是掺杂着悲伤的成分,以至于嘶哑难除,就像是有人把这声音硬扯出个缝隙,填进去了沙子。
众人连忙坐好,免得再惹老者生气。
老者今天正襟硒,喝了一大口白开水,讲道:“书是个好东西,不可不读。我小时候就极喜欢读书,直到今日,依旧是手不释卷,读了这么多年书,倒也是有些心得的☆近有人提了些问题。今天,我一并回答你们吧。如果有人觉得某处或者全部不对,是愚人愚言,是在放屁,尽管指出。”
“夫子,那人的问题是什么?”小眼睛的李悟问道。他的眼小是出了名的,小到就像是有人用了张薄纸,在他脸上轻轻地划了两条细缝儿。
“前几天,有人问我,世界上的第一本书是写什么的?当时我没有细想,只是随口敷衍了他一下,在此,我要向他道歉。后来,我仔细思量,终于有了自己的答案:生活所需。《易》、《礼仪》这些稍早的书可以作为佐证。众人吃不饱穿不暖,某个人经过认真思考,反复试验,最终得出了好法子,就编写成书,让大家看;我看到有人随地大小便,就写书,反复论证这样做的坏处,好让大家明白事理。书是研究实际学问的。”
“夫子,你所说的实际是指什么?”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学生站起来问道。
“孙符啊!你怎么不用自己的脑子想想呢。我已经说得很明白啊!”老者责备他道。
孙符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坐下了。
“所谓的实际的学问就是如何让老百姓的生活过的更好的学问。这些研究实际学问的先人们在达到自己平天下的目的的同时,顺便给他们披上美丽的外衣,即优美的言辞。不论他们是否有意,目的只有一个更好的宣传自己的发现。到了后来,这美好的本意,给某些人完全弄丢了,只是一味的追求词章的华丽,弄到疯狂处,某些统治者也跟着犯傻,科举考试过于偏重诗词歌赋,以为文章做得好就能做好一切,以高官利禄来驾驭人,人人利之所趋,争相抢夺,结果,除了天才外,大多数人只能是胡搞乱搞,把文学□□的一塌糊涂,那些所谓的文章诗歌写的好的家伙们,除了和□□唱和乐呵外,并无处理本职的能力,处理问题来一个个成了昏蛋,昏就难免犯浑,终于成了昏蛋加浑蛋的王八蛋。于是,有人干脆提出‘读书无用论’,这个论调着实让读书人头疼不已,其实,是怨不得别人的,只能怪自己无用。出了问题,不懂得反省,反倒自命清高起来,接着又被人讥为‘酸’、‘腐’。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骂人的和被骂的都陷入了‘八卦阵’,出来不得。这骂人的多是俗人,被骂的多是庸人。真正高明的读书人应该是研究实际学问的。”
27
?“夫子,有人说前人已经写尽了,我们要做的是述而不作,对吗?”刘玉失声问道。
“据我所知,孔子应该是提出‘述而不作’的第一人。他告诉众人,老祖宗太神了,一切都给大家安排好了,我们就坐享其成吧!至于他本人,只是整理、注解古人的著作。据说《论语》是出自孔子之口,由弟子们整理的。孔子整理、注解古人的著作时,是依照自己的见解,化古人为己用,换句话,或更确切的说,就是用古人这顶大帽子压人,像王安石变法时祭出《周礼》来打压守旧派。孔子他们的也是‘作’,这‘作’是变相的、偷偷摸摸的、是拿凶器(古人)的。原因是什么,中国人好古呗,他们总以为古代的一切都是好的、完美的。至于古代的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一问三不知。关于尧舜时代的美好社会,不知是哪个缺德鬼意淫出来的。
中国人好古的坏毛病实在是无可救药了,不过他们最终会发现自己病入膏肓的,会知道所谓神般存在的古人不过是一群傻Ъ蠢蛋。
‘述而不作’的确骗住了不少脑子不太灵光的家伙,对那些聪明人倒是束手无策。”
“天色已经晚了,今天到此为止吧!”老者说道。
初春的早晨,依旧是寒冷当道,只是不再凛冽逼人蜷缩身体躲起来。暖暖渗透入寒冷,以柔克刚,缓缓而进,最终驱逐寒冷,赢回世界。常有人说,老人一旦捱过了冬天,就能再活一年。
“严寒一走,夫子的病也会随着去了大半。”张宇精神百倍。
林梵随口敷衍一句,心事重重。
两人才到讲学处,就听说夫子病倒了。
夫子早已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内层里有人传出夫子要见张宇和林梵。
两人急急地挤了进去。
“你们两个在我这里,不感觉到闷吗?”夫子见两人来到近前,首先发问nAd1(
“的确很闷!这里成年累月不见女人的踪影,平日里也没有可以娱情的稀罕玩意儿。有时闷得几乎要疯。”张宇笑嘻嘻的。
“嘿嘿嘿……”夫子笑了,接着又说:“实在是难为你们了。只可惜娶了个悍妻,她不准我收女弟子,要不然,嘿嘿,你这小子就可以风流快活了≡她去世后,我受管成了习惯,也没了收女弟子的念头。对不住你们了啊。”
“夫子不必不安。我们还能忍得住。”林梵安慰道。
“每天早晨都一柱擎天,有无处发泄,的确难受。”张宇答道.
“年轻人真好啊,有活力。多情笑我,早生华发,奈何奈何啊。”
“夫子不必担忧,这次康复后,定会身壮如牛,强我们百倍。”林梵劝慰道.
“这次我是死定了。你们不必用假话来宽我的心。”夫子淡然的说,“我死以后,张宇定能超越我。我生前不敢说的,不敢做的,你都能做了。你怕死吗?”
“不敢瞒夫子,我很怕死,可是我更怕后悔.”
众人散去,已是四月初了。
林梵和张宇一道奔仙柳镇。他们同是喜欢旅游的人,一拍即合,要在周围瞧瞧。
仙柳镇的由来,人人都说,与一棵神异的柳树有关。
柳树已存在了一百多年,有数十丈高,树身粗到要四个中年人连起胳膊才能合围,连年枝繁叶茂,从未被雷劈风摧残,吸引鸟雀成群。听人说,更神的是,谁家有人生病了,只要拿上祭品来这里跪拜,病人通常会痊愈。
据那些完全相信的老年人讲,曾经有几个年轻人要爬上柳树撒尿,亵渎神灵,结果莫名其妙的被摔死了nAd2(当时几个年轻人的尸体黏在地上,血污满地,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摔在地上的番茄,七分八裂,脑浆蜿蜒而出。
张宇和林梵听说了这件事,寻个人带路。他们到时,已是下午,太阳像是温顺的小姑娘,风不急不躁地四处溜达,卖弄着凉意。
土黄色的灵符几乎挂满了柳树,在风中慢悠悠地荡秋千。鸟雀们高居在树顶不知疲倦地一声高一声低一声长一声短地鸣叫着。树下摆着大小不一的香炉,有的只是香灰;有的残香袅袅。几个穿着粗衣棉袄的老年人跪在树下,虔诚的叩拜着,嘴里念念有词。
领路人介绍,不远处有个小宅子,住着“仙柳代言人”--一个老太太。张宇执意要去拜见,林梵深知他的想法,不加阻拦。领路人以为来了崇拜者,又收了银子,格外殷勤。
宅子像是官衙,老太婆的架子也大。领路人好话说尽,两人又使了些钱财,终于请动老太婆徒弟的通报,好容易才被喊了进去。
老太婆端坐在正中,两边徒弟一字排开,弄尽威风。
两人大步跨了进去,不揖不拜,只是含笑瞧着,像是瞧个稀罕的玩意儿。
“老太婆,好能力啊,能骗得这样的家产。”张宇傲慢地指着老太太喊道。
两个最终是被打了出来,急得领路人向老太婆磕头谢罪。
张宇突然大笑,指着跪在树下的人,大声骂道:“蠢货!跪在树下,一条条可怜的臭虫!你们这些不争气的蠢蛋!”
他气极了,冲柳树一通乱踢,也踢倒了几个老人。
趁众人还在发愣,林梵拉着他逃跑了。
两人回到下榻处,坐在临窗的凳子上,木呆呆的,没有言语nAd3(
夜渐渐逼近,缓缓张开黑色斗篷,最后完全遮盖住了天空,没留下一丝儿的亮光。
“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张宇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事?”林梵明知故问。
“你这王八蛋,也学会了装糊涂。”张宇生气了。
林梵笑了,说:“骗人的人和愿意受骗的人,两厢情愿。”
“夫子怎么教我们的?你全忘了?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不以生死成败为念。你这些年书全白读了。唉!”张宇急了。
张宇越急,林梵就越觉得好笑,说:“救世主?这完全是你们的一厢情愿。这些百姓觉得柳树就是他们的希望。受苦的人有了盼头就会有活下去的希望。你藐视他们的盼头,就是藐视他们存在的意义。你注定要遭到他们仇恨。受难时发现了希望,又被你否定消灭了,这是他们的悲剧;希望帮助别人,却被受助的人仇恨,这是你的悲剧。那个老太婆必是穷困潦倒,艰难度日,最终凭借骗局得以富有;受苦的人被给予了希望,有了活着的意义。你倒好,非要点明真相,使三方悲剧收场,又何必呢?世上的事远非善恶对错那么简单。你好好想想吧。”
“善恶对错终究是要计较的。老太婆骗人成功,必然会激起他人的骗人欲望;受苦的人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的东西上,不如认清真相,把希望寄托于自身;至于我,是不怕被人仇恨的,生死荣辱不挂在心上。你应该好好想想。”张宇反驳道。
两人又一夜无语。
翌日早晨,林梵醒来后,却发现张宇没了踪影,连忙穿衣,去寻张宇。
张宇迎面走来,满脸诡异的笑,邀林梵再到柳树下,说有好戏要看,东转西转,一路上被当地居民指指点
张宇高昂着头,熟视无睹,最后到了一家卖斧子的店。
“老板,一把斧子多少钱?”刚进店里,张宇就响亮地喊了一嗓子。他左挑右捡,又掂在手里舞几下。
“我不卖。你们趁早走人。”老板的油脸黑沉,像是刚吃了一群苍蝇。
“怎么?有钱你不赚啊!你这老板真够奇怪的。”张宇知道个中缘由,故意取笑胖老板。
“说破天,我也不会卖给你。趁早滚蛋!不然老子揍扁你。”他边说边撸袖管,拳头握得“咔咔”响,红着眼睛来吓唬他们。
张宇趋到林梵身边,悄声说了句:“快跑!”
还没等林梵明白过来,张宇掂了两把斧子冲了出去。
林梵暗骂了句,跟着也冲了出去。
胖老板稍微一愣,怒吼着紧随。
28
?温柔的阳光,和煦的春风,这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午饭刚过,正好让人犯困,街上行人寥寥无几,临街的老板们打盹,伙计倦懒得打哈欠,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还有几条野狗懒懒的或站或卧或不顾廉耻的当街撒尿。
在这条沉闷的街上,却有三个人排成一条线奔跑:为首的是一位穿白衣的年轻人,穿着灰色长袍的年轻人位于中间,最后面的是个肥胖的中年人。意外的ji情打破了街道的冷寂,像是一块大石砸在了水波不兴的水面,掀起千层浪。
店老板体胖,耐力不足,不久就无力支持,悻悻而归。
来到柳树下,张宇拎起斧子朝树砍去,念念有词:“柳树啊柳树,你千万要理解我。被人当做行骗的道具,你一定也很不甘心吧。要恨就恨我吧,对不住了。”
林梵只能跟着干了。
没人敢靠近,有的骂,有的痛哭,也有几个去告诉老太婆。
老太婆命徒弟揪两人见官。
县令是夫子的学生,比两人早几期。
县令大喝:“将这两个疯人驱逐出本县。”
回到旅馆,见行李被人扔了出来,两人笑了笑,就拎起走人。
张宇执意要见见老太婆,林梵拦他不住。
老太婆宅子外,近百人聚在一起。张宇硬要挤进去瞧热闹。
“你们瞧,那两个人刚砍了仙柳就疯了。这是县太爷亲自断定的,错不了!这是报应啊……”老太婆在圈子中央大放厥词。
张宇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啪啪”几耳光打在老太婆的老脸上,又一脚把老太婆踢个嘴啃泥。
稍微通些世情的,明白这两个人与县令有关系;不通世事的人,也惧怕疯子,一时没人敢动nAd1(
“我是疯子?咱们可以比一下,看谁的脑子灵光。报应?……”张宇站在人群中央,试图向众人证明自己没疯。
不知是谁报了官,两人又被捉了进去。
县令也不好再替两人开脱,将两人关押收监。
两人的牢房与其它的不同,不那么阴冷,也许,是县令的特别照顾。
几根锈迹斑斑的铁棍在墙壁撕出了一个口子,正处于采光好的位置。早晨,阳光如相交多年的老友前来探监,唤醒还在睡梦中的犯人;中午,光明几乎能灌满房间里的每个角落;月亮爬上来后,满地是银色的光辉。
他们起初聊往事打发无聊的时光,最终无话可聊了,便各自开发乐趣:张宇拿着满是坑洞的破木板,让阳光钻进去,在地上留下一个个的光圈,又用手指在坑洞上来回奔走,在地上写出一个个汉字,原先还只是一个单字,随后是一个词,一个句子,最终聚成了一篇文章;林梵将稻草放在小爬虫的前面。小爬虫不加考虑,莽撞地爬了上去。待它爬到尽头,林梵又捏住了另一边,首尾互换。
两人在牢狱里过得倒也快活,三天后就出狱了。
午饭后,两人在附近转了个遍。不知不觉已是华灯初上,白天不太热闹的街道像是苏醒了,人声鼎沸。一些大红楼里格外喧闹,楼门前站着几个浓抹艳妆的漂亮女人,扭着腰肢,扯着假嗓子娇滴滴的拉客。各色男人鱼贯而入。
“呵!宜春院啊!这名字倒是挺有趣的,听着舒服,又与职业紧密相连,恰如其分啊。”张宇指着大红楼的招牌提示林梵。
“请便吧,我是要走了。”不等张宇的回应,他径直走了。
张宇呆呆地望了一会儿,连忙赶上去nAd2(
回到旅社后,见林梵坐在桌边读书,他撇了撇嘴,也拿了本书,不耐烦地坐下,才看了两页,就气恼地摔在桌子上。
林梵暗笑,依旧看书。
“已经看过多遍了,你不嫌烦?”
“书嘛,越读越有味道。你静下心仔细尝尝吧。”林梵把书塞回张宇的手中,一本正经的说道。
张宇直接摔在了地上,想发脾气,终究是按捺住了,干脆躺倒在床上,心灰意冷地说:“你就慢慢品尝臭狗屎吧,我不奉陪了。”
“明天去桃花村吧?”
“桃花村?”
“听店老板说,附近有个桃花村,是个好去处,不算太远。”
张宇只是“嗯”了一声。
桃花村以桃花艳丽而远近闻名,每到桃花盛开时,村子里就会挤满了人。人多必定生乱,打架时常发生,小偷也神出鬼没。尽管如此,也无法阻挡人们爱美的疯狂。村里人把房屋改造成旅舍,做小买卖,租借场地给外来的生意人,每年都会大赚一笔。
一路走去,两人只顾贪看醉人美景,未曾注意到太阳渐落西山,天擦黑时,倒是埋怨眼睛不好使了,误了美景,抬头一瞧,才笑呵呵地拍着额头,原来火镜已去,冰轮高挂了。
张宇轻轻地打了自己一耳光,自言自语道:“我亲爱的眼睛啊!实在对不起。你整日操劳,每天天未亮就醒,夜深还未眠。识人辨物,第一功非你莫属。你的不倦努力,才让我这个天才拥有渊博的知识。论功时遗忘了你,有错却是让你做替罪羊。现在,我要在天地﹑朋友的见证下郑重道歉,希望你能够接受。如果你愿意原谅我,就左眼眨三下,右眼眨三下nAd3(”
张宇说完,左眼眨了三下,右眼又眨了三下。
“谢谢,非常感谢。”他笑容可掬的说道。
林梵被他逗乐了,笑着劝他说:“别闹了,多瞧几眼吧。有此美景,当秉烛夜游。实在遗憾,我们没带火具。”
天空很快像是被浸泡在墨缸里的纸。两人只好跌跌撞撞地寻路,期望能觅个去处。
旅舍老板一见两人的穷酸样儿,一脸不悦地推说已客满了—来转去,到底是没个去处,只是磕了一头大小不一的包。
“已经是到村口,这是最后一家了。”林梵淡然说道。
“我去叫门。我的运气比你好。你磕到了七次,我才六次。”张宇自告奋勇去敲木门。
“小心点儿。这家主人一定很凶。你细听这狂躁的犬吠声。向来恶人养恶狗。”林梵提醒他说。
“不一定。也许,它的主人是个美丽的姑娘,聪慧而又善解人意。她为了保护自己,才会养条恶狗。”
“哼!你倒是很会幻想啊。也许会是个粗野的汉子,用手指挖着鼻孔。”林梵故意打碎他不靠谱的美梦。
“不是胡思乱想,这是我的直觉。”张宇一脸严肃。
“收起你错误的直觉吧。”
“错误?这是我与上天交流的方式。上天通过它来引导我前进,走正确的道路。我会和这个姑娘有一段情缘。当我们四目相对时,会被对方深深的吸引。两人的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甚至是一个轻浅的呼吸都会牵动对方。这曼妙的感觉几乎要夺去我们两人的心跳。我们会山盟海誓,会不离不弃直到走到生命的尽头,不,即使是到了生命的尽头,尽管我们双眼朦胧昏暗,也会十指相扣,眉目传情的……”张宇已经完全陷入虚幻的沼泽不能自拔,双眼里满是柔情。
“大傻蛋,看看结果再发疯吧。门已经开了。”
门边果然站着一位俊俏的姑娘,她手执火把,警惕地看着张宇和林梵。
张宇呆在原地张着嘴盯着姑娘傻笑。
林梵也觉得不可思议,暗暗赞叹。
“喂,两位有事吗?”一句悦耳的话惊醒了他们。
张宇仰天大笑,林梵上前陈明原委:“姑娘,可否借宿一晚?”
女子面露难色,瞅了他们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决心,邀请他们进去,只是又添了一句:“千万不要起歪心眼儿,尤其是这位。”
姑娘指着还未从痴呆状态恢复的张宇。
林梵拍醒张宇,拉着他跟随姑娘进去了。
刚进门,一条猛犬扑了过来,幸亏两人躲闪得快,不然已成狗嘴下的冤魂了。姑娘连忙喝退了它。两人力劝她把猛犬锁起来。
“我们是好朋友。它和我们也没什么区别啊。人为什么非要自命不凡,任意束缚﹑驱使﹑残害动物呢?”姑娘满脸不情愿。
“有见识。姑娘刚才的言论与佛家﹑道家的某些观点不谋而合,想必是世外高人。”张宇夸赞道。
“只是随意说说而已。你挺爱奉承人的。”
“你错了。我一向是嘴下不留情,刚才已经是对你的苛责了。”张宇油腔滑调的解释道。
“你是素食主义者吗?”林梵问女子道。
“不是。”
“你说人和动物是平等的,不应该欺凌它们。那么,你为什么要吃肉呢?”
“你这人还真爱较真。我说了,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姑娘一脸不耐烦。
“你别生气。他就爱较真。我经常被他惹得哑口无言,非揍他两拳解气不可。”
“闭嘴吧。你还不如他呢。”
姑娘把两人引到一间破旧的屋子里,拿来了一床被子,不安的说:“被子少,两位将就一晚吧。”
两人连忙表示不妨事,谢过了姑娘。
当晚一夜无事。
29
?一觉睡到天明,林梵醒来后,听张宇和姑娘聊天。
“关于桃花的故事?”这是姑娘的声音。
“嗯。那是发生在唐朝的故事。”这是张宇肯定的回答。
“‘唐朝’是什么东西?”
“哦。唐朝是过去某个时代的称号,只是一个名词。”
“还是不懂啊。”姑娘调皮的笑。
“算了。不妨事的,你只要知道那是过去发生的事情就可以了。”
“你不要啰嗦了,只管讲吧。”姑娘催促道。
“话说唐朝时候,一位叫崔护的读书人进京赶考,有天在游玩时,误入了一片桃花林,欣喜桃花开得极盛,艳色夺目,香气逼人,不自觉就到了桃林深处。深处有一户人家。”讲到这里,张宇停下来。
“你该不会在提醒我,这个故事会和我有相似处?”
“聪明。他看到篱笆墙内坐着一位女子。女子只顾绣女红。崔护被姑娘的美貌钉在了原地,整个人都傻了,醒了醒神,上前讨碗水喝。姑娘见了崔护,一脸绯红。两人已经让对方住进了自己的心里,但是不知道对方的心意,就此散去了。”张宇又停了下来。
“你怎么又汀了,我总觉得你是不怀好意。”姑娘像是看破了张宇的心思。
林梵暗笑。
“你误会了,我恰巧口渴了。崔护走后,一直未有闲暇故地重游。直到第二年的清明节,崔护特意到了姑娘住处,想要再一睹芳颜,只可惜,姑娘不在。崔护失望地写了一首诗。”
“什么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nAd1(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结果呢?”姑娘急切的问。
“别急嘛,容我慢慢道来。姑娘归来见了这首诗,以为永不能再见了,便要自杀。刚巧,崔护那天又来了,两厢表露了心迹,终成眷属。怎么样?”
“故事嘛,都是假的。”。
“怎么会是假的呢!故事也包括曾经发生过的真事。这个就是真事。”张宇急了。
姑娘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嗯。”张宇毫不犹豫的肯定。
“你早说嘛,何必讲故事绕一大圈子呢?你们这些读书人,做起事来,拐弯抹角的真不痛快。”姑娘倒是很爽快。
吃完早饭,林梵独自离去。
大概过了一个月,张宇竟然回来了,拉着林梵去桃花村办点儿小事。
至于什么事,张宇不说,林梵也不问。
到了春桃的住处,却只是些寻常的聊天而已。
在吃完饭时,一向玩笑处世的张宇倒是严肃起来,要林梵作为自己结婚的见证人。
林梵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今天恰好是十五,玉盘皎洁完整。
张宇和春桃双双跪倒在院中,张宇指天为誓:“苍天在上,后土在下,今以月为媒,林梵为证,我张宇和春桃结为夫妻,生生世世,永不背离。”
“若背离呢?”春桃问nAd2(
“若背离,就罚我们生生世世,永不背离。”
林梵哈哈大笑。
翌日,林梵决定要走。
“没什么要说的吗?”
“以后要收敛,好自为之吧。”
张宇笑了笑,说:“书信难通,定要每年来一次。我不喜欢送别,就此别过。”
两人各自转身,离散了。
过了几日,林梵逐渐习惯了家的感觉。
吃晚饭时,父亲毫无预兆的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吗?”
他一时不能回答,支支吾吾应付了一阵,才说:“我准备找个工作,等积攒够钱会去外面看看。”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男人嘛,总要出去闯闯的。不过,要先成家才行。”
他不愿考虑成家这种事,站起身来,到院中坐在石凳上。
夜里,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后干脆披衣而起,在院子里徘徊。今夜的月亮异常皎洁,妄图与太阳媲美。
他望着高空中的月亮,忘记了烦恼:月亮中真的有宫殿吗?里面真的住着嫦娥仙子吗?她是不是也像凡间的女子那样粗俗不堪?月宫中的玉兔是什么模样,可爱吗?……
他拍了拍脑袋自嘲道:我原本是不相信虚无的东西,怎么会站在这里胡思乱想?
睡不着,还是读书吧。回房挑了一本,他细细地读nAd3(庸人读书,总觉得书中的知识全对。假如有两本观点完全相悖的书,他就会左右为难,非掉进糊涂井里不可。
他在小县城里平淡的活着,生活的三大主题是上班,读书,旅游。
又是一个远行的日子,林梵逃似地离开人群。
呵!果然是好景色。流水拥抱着村庄,村庄恬静而又悠闲,鸡鸭牛羊闲散的走着,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这个村子中的人大多长寿,因此,也有“长寿村”的美名。
他一路走到小河边,见有人在河里扑腾,口里叫着“救命”,连忙褪去衣袜,跳进河里去救人。
人被救上来了,早已神志不清,肚子高高隆起。
那女人好久才醒了过来,恰好有仆人带村子中的人赶了过来,就抬了回去。
这件事,他很快就忘记了。
过了一段时间,这件事被旧事重提了。
一日,他下班回家,见自己的家门口被堵得里三层外三层,好容易挤了进去,见一群陌生人在院子里大呼小叫,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老实巴交的父母如临大敌,唯唯诺诺。
他忙上前去应付那些人。那领头的壮年见了林梵,问清了他的身份,劈头盖脸就痛打一顿,随即令仆人绑了见官。
在公堂上,听了壮年如泣如诉的痛述后,他才明白,那天被救的那个姑娘莫名其妙的自杀了。这壮年--姑娘的哥哥,便推定那天林梵做了苟且之事。
县官听了,以为这无凭无据,也不好判罪,再加上林梵的老师是鼎鼎大名的李夫子,就大骂壮年一通,打了几板,并警告不要再无理取闹,最后判给林梵恢复名誉,并赔偿医药费。
过了许久,不见人来送赔偿金,林梵也懒得再去理会这件事。
经人一闹,乡里乡亲都对林梵议论纷纷,有人说林梵勾引人家姑娘,发生了苟且之事,最终始乱终弃,惹得姑娘挥泪自杀了;有人说林梵在乡下奸污了人家姑娘,导致姑娘上吊自杀……种种恶毒的猜测,层出不穷。当然,也有些不错的解释,林梵与那姑娘自由恋爱,只可惜姑娘家人不同意,姑娘就一时想不开殉情了。不过,对于大家的猜测,林梵向来不置一词,责骂与赞赏都与自己无关。
时间久了,人们见林梵并不解释,认为他是无言以对了,更是激起了正义感。有时候偷林梵家一只鸡或者拔几棵菜,被发现后,大义凛然,斥骂林梵的父母一通。街上的小孩儿也被正义感传染了,总是啐一口或者丢小石头;天桥下说书的人找到了灵感,编成各种版本的故事;那些缺少才华的穷酸书生顺势而起,写《□□大传》之类的黄色小说,一时洛阳纸贵。
这一切,林梵平静对待,但是他的父母实在扛不住,没几年就双双离世了。这又给正义人士留下了口实,说干缺德事的活着,却让父母受了报应,老天无眼啊。
他听了,只是孤笑,转身离去。
农历腊月二十八,正是春节将近。天还未破晓,他就打点好行李,准备远行。
风唱着低沉的歌,将寒冷送进人的身体。他沉默地走着,不时搓搓手,哈气。
来得太早了,估计船工还没醒呢。
在冷风中摇摆的芦苇,冷眼瞧着独自坐在岸边的林梵。他还未离开家乡,就开始思念父母,思念老师,思念张宇,点滴往事在心头,音容笑貌时时浮现。
唉!年老的人才会时常回忆往事,难道我是老了吗?林梵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想要把回忆和困惑一并消灭掉。
今后要过漂泊的生活了,总比留在家乡好,走吧,走吧,在这里只会痛苦。
大约一个时辰后,船工才懒懒地开动了。
林梵与接连而来的人上了船。
恬静的河水,每天迎来归人,又送走过客。归人既然思念家乡,当初又何必离开呢?归人终究会成为过客,过客会成为归人。即使一辈子窝在家乡,人那短暂的一生对于永恒的故土而言,也不过是匆匆过客。人生在世,谁又能够长久呢?所有的财富都终会灰飞烟灭,所有的功绩都终会化为灰尘,所有的盛名都终会湮灭不彰。人生本就是一场迷梦。失去与拥有,快乐与悲伤,这些都不过是假象。
他不禁长叹一口气,满含着凄凉,凄凉到了极处,反倒是生出了一丝超脱的潇洒,大概是看透了这一切吧,圣人才会有太上忘情的境界,齐生死,同悲欢。
他抬头时,原来呆滞无神的眼睛明显是有了光彩,刚才还是蔫了的病鸡子,陡然间光彩四射,朗声大笑。
刚才看他那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众人忍不住想去安慰,倾听他的苦难,洒上几把同情的酸泪,可是见他突然大笑,有了受欺骗的感觉,开始懊恼,终于骂了起来。
林梵不以为怪,看着他们大笑。
30
?写到这里,我放下了笔,到“像”那里瞧瞧,可惜,大门依旧紧锁,只好折转回去。
老憨拿着稿子在看,见我回来了,问道:“这是结局吗?”
“还没呢。”
“你写吧。我就不打扰了。”
我反锁了房门,安静地坐在书桌前,盯着残忍的秋风把枯黄的叶子从树上拽下去,发愣。
这不是结局吗?这样结局不好吗?如果这不是结局,也不够好,那么,我该是如何结局呢?分明有东西在心里蠢蠢欲动。
夜里,我没回卧室,坐在椅子上睡了一晚。
她明白我的意思,没来用关心打扰。
次日,又开始动笔了,我想尽快结束它。
张宇住在春桃家。春桃聪慧,识字背书很快。两人偶尔能唱和几句,倒也自在快活。
村子里谣言四起。有人说,春桃不知廉耻,竟然会在家里偷偷养汉子;有人说,春桃天性□□(一说是她想钱想疯了),居然整天对男人接来送往,门庭若市……
春桃气不过,就拎上粗木棒,牵上猛犬,发誓让那些说闲话的人从此不能再开口说话。张宇连忙拥她入怀,笑嘻嘻的劝解≡此以后,即使有人当面说难听的话,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该干嘛干嘛。
一波刚停,一波又起。
这次,改成攻击张宇了。有人说,张宇为了混上一张桃花村的户口证,才会和春桃结合的;有人说,张宇本就是勾引﹑□□妇女的恶棍﹑骗子,而且作案多起从未被抓获,看来春桃这次是在劫难逃了;有人说,张宇看上了春桃的几间房屋,看上了春桃的一亩三分地了……总而言之,张宇当真是一个大不要脸nAd1(此后,“张宇”逐渐被消灭掉,由“大不要脸”取代了。
张宇豁达,干脆在自家门前竖立了两个木牌,对称站立,一个写着“大不要脸居于此”龙飞凤舞,睥睨自雄。另一个则是字迹分明的写着:
当面骂人才是好本事,唾人脸上才是真英雄。我,大不要脸,现居于此,日子虽短,受各位父老乡亲恩情却深。为了回报社会,我终于决定,此后只需出二两银子,就可当面骂我,限半个时辰;只需出三两银子,就可唾我脸上一下,每多一下,就加收一两银子,没有上限,多多益善;只需出一两银子,就可以现场观看我挨骂挨唾,限一个时辰。前十名者打八折。望各位父老乡亲能够踊跃参与,抓此良机,行动起来。快!快!快!
此牌一出,众人觉得背后骂人的确是不够过瘾,逐渐丧失了这个生活中的小情趣。只是谁也不肯花钱去实践,一是怕上当,二是春桃不好惹。
在风波将尽时,几个年轻人主动出击,回来后,连连称感觉甚好,做了好几场巡回演讲。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众人趋之若鹜,成了时尚。
由此,大不要脸的名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些人不远千里来瞧瞧大不要脸的庐山真面目,娱乐一把。桃花村的桃花倒是没人看了。
在狂热还未退潮时,大不要脸开始写文章了,洋洋洒洒数万言,直言批评当地的弊政。一时间,洛阳纸贵。
自此,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议论时政的文章从大不要脸的手中飞出,飞向各地。
连稳坐金銮殿的帝王也被惊动了,要召大不要脸进京,见上一面。结果,大不要脸拒见。全国轰动。
帝王又传话来,夸大不要脸文采超迈千古,望其能够潜心于真正的学问,成就千古功名,莫要在这等小事上劳神费心了。结果,大不要脸只说了一句:“要你操心?!”。全国轰动。
帝王不死心,送来一块匾,上面有他亲自书写的四个烫金大字“千古圣人”nAd2(结果,大不要脸说:“不用奉承我。”,接着又说了一句:“字真烂。”,就退了回去。全国轰动。
帝王好度量,微微一笑,此后,任由大不要脸议论时政。
过了两年,突然来了一伙禁卫军,宣读大不要脸“□□妇女,杀人越货”的罪名,人证物证聚在,确凿无疑。又令春桃收为官妓,儿子暂且关押,稍微长大些净身入宫。房屋被推倒了,后来种上了桃树。
不久,村里人听说,沦为官妓的春桃自杀了,儿子也失踪了,相关人员一夜间全得病死了。更奇怪的是,大不要脸在被押往行刑台的路上一脸沉静,全无悲伤的痕迹,在将死的刹那,脸上现出了笑容。
再过不久,又有消息传来,大不要脸曾就读过的“万妙书屋”得到了朝廷的大力支持,得以重振。院长是个叫刘玉的人。
在一个夏天的午后,两个祼体的男人躺在沙滩上,用黑色的布巾蒙住了眼,闭着眼享受着骄人的阳光。
“我喜欢这样的阳光,给人存在的感觉。越是痛苦,存在的感觉越强。”
“父亲,我父亲临死时的存在感应该是很强的吧?”
“嗯。那是达到极限强度的存在感,可惜是短暂的,像是被人燃放的烟花。他的一生就像是烟花,绚烂却瞬间成为风中的灰烬,让人兴奋而又扼腕叹息。在别人的生命里留下精彩浓重的一笔,让那些记住他的人在回忆中苟延残喘,这便是他的生命在我们的生命中延伸,也是对我们当初的麻木不仁的复仇。他是个热情的人,是个伟大的傻瓜,是个恶毒的伟人。世上缺少的正是这样的傻瓜。世上的聪明人太多了,才会有杀伐,才会有算计,才会为了短暂的蝇头小利永久地玷污自己的心灵。他们的聪明是个笑话,是让他们陷于自己编织的茧,是他们终究不能超脱的魔障。他们疯疯癫癫的,像一群疯狗。他们心中眼中只有自己。他们只会以自己的思维模式﹑行为准则来作为衡量他人的标准nAd3(无耻的蛔虫,无知的井底蛙,狭隘的小丑。”
“父亲,我父亲不了解这些吗?”
“了解。只是不敢承认,也不想承认。”
“为什么要为了那些人牺牲掉自己呢?”
“一是为了那些值得的人,二是对人爱恨交加,三是为了成为自己。”
“成为自己?”
“随着兴趣心性而走,实现梦想,完成最终的心愿。”
“父亲,你成为了自己吗?”
“时时保持本真,这就是最真实的我。”
“我怎样做才能够成为自己?”
“随着心走,让感情﹑心意毫无阻碍地表达出来。”
“父亲,我想回,看看你们的过去。”
林梵不语,过了许久,才蹦出一句话“好吧。曾经应该不存在了吧。”
腊月二十八那天,林梵和张明回到了林梵的家乡。
再过两天就是春节了,街上烟雾缭绕,格外热闹。这热闹全是别人,林梵和张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管目不斜视走自己的路。张明早就失去了少年的活泼与纯真,自听了父母的故事后。一旦苦难降临,任谁都难以逃脱“痛苦”两字。这两个字像是镂刻在人心上,笔画深刻分明。
林梵的房屋早已不知名姓的人给占了,万般无奈,在父母的坟前站了半晌就离开了。
过了几日,到了仙柳镇,这次的景象与上次相差无二,换了棵柳树,换了个较年轻的神婆。两人没多逗留,直奔桃花村。
春桃的房屋早已不见,只有桃林稳居其上。问本村居民才知道,此处本就无桃花和张宇这两个人,此处本就是桃花林。不容两人分辩,村里人如临大敌,把两人赶出村。
东转转西瞧瞧,最终是来到了夫子讲学的地方,这里已是广厦千间,车水马龙。林梵上前对门人自报姓名,说是故人要见院长刘玉。过一会儿,里面传出话来,来一次打一次,别再来了。
两人狼狈地回海外了。
终于是确定了结局,又找“像”了一次,大门依旧紧闭。
回来后,我发现稿纸被动过了。结尾自张宇结婚就全被人用黑粗笔抹杀掉了。下面又写了一行字:林梵回去后,成家立业,过着平淡而悠闲的生活,高寿。
我大怒,拿起被改动的几页,找她算账,发誓要她好看。
她正在悠哉游哉的晒太阳。
我大步走上前去,见她苦涩的一笑,方才的怒气全都瞬间退去了,走过去,搂住她说:“我爱你。”
31
?她倒在我的怀里,任由我玩弄她的秀发。
“它骗了你。我不会下蛊。”她说。
“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也骗了你,其实没有怀孕。”
“这也已经不重要了。”
“我们终究会离散的。”
“这更是不重要。”
“这怎么会不重要?”她急了。
“我们在一起很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她抬起头吻了我一下,幽怨地说道:“我后天就要走了。”
“等我入睡后再离开吧。我不喜欢送别。”我回吻了她。
“好吧。”
“从前有个男子娶了个奇怪的女人。这女人是鬼。过了两年,那女子必须离开了。男子苦苦哀求仍不能够挽留。”
“结果,女鬼趁着男子熟睡走掉了吗?”
“不对,那女鬼对丈夫说,她可以把内衣留下,倘若男子思念自己,就抱着内衣喊叫女鬼的名字,她就会回来了。”
“女鬼回来后,就不走了,两人白头到老。”
“不对,女鬼回来后,一句话都不说,只与男子做ai,做ai后又无影无踪了。”
“你的思想太肮脏,满脑子都是做ai做ai做ai,羞不羞?羞不羞?”她说着,伸出两根指头来夹我的鼻子。
我轻轻咬了下她的手指,吓得她连忙缩了回去nAd1(
“我是个‘满口男盗女娼,一肚子仁义道德’的人。别人是‘伪君子’,我是‘伪小人’。”
“我也留下几件内衣吧。你喜欢哪件?”她调皮的问我。
“我喊你的名字,你会回来吗?”
“不会。”
“算了吧。”
“哼!我知道你是个绝情的人。”她假装生气。
“我没有恋物癖。我想你,你就会在我的身边。”
“但凡我尚存于汝心中...我心必常于汝同在。”
“与《圣经》中的话相似。信徒都会要求神与自己同在,信则存在、同在。这句话适合于任何宗教,也适合情话。凡非理性的信仰都可以成为宗教,爱情也可以称作宗教。其实,执着于理性,也是理性信仰的宗教。这是广义的宗教。”
“宗教?”
“思想家装神弄鬼或被人装神弄鬼,就有了宗教。任何好的思想一旦成就了宗教,就走向了歧途。佛经很不错,偏偏有人用它搞一个组织,建寺庙。思想越物质化,就会越失去灵性,难以超脱。这与思想家的原意背道而驰。”
最后一天了。
“我走后,你会守身如玉吗?”
“怎么会!”
“怎么会?你对爱情不忠贞。”
“你错了。我爱你时,任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你走后,我就相忘于江湖nAd2(”
“你好可恨。”
“你应该高兴才对。我从不骗你,包括我对你讲的情话。”
“我们的契约怎么办?”
“只能作废了。是你先毁约的。”
“绝对,绝对不能作废,不过,条件可以放宽,我要你临死念着我的名字。”
“嗯。好吧。”
“今天是特别的一天,我们要做什么来纪念呢?”
“□□。”
“呸!”
“咱们可以边看美景边商量。”
我和她转了一整天,讨论了一整天,也未能达成共识。
“唉!浪费了时间。我们应该做ai的。”
“呸!”
夜里,我紧紧地搂住她。
“你不是很豁达很潇洒吗?现在又舍不得了吧。”她取笑我。
“竟敢取笑我,该打。”我轻轻地打了一下她弹性好的tun部。
“恼羞成怒了?”
“我只想自欺,能挽留住你,你不会离我而去。这就是尽力而为,顺其自然。”
她不再说话,很乖巧地往我的怀里钻得更深了些,冰凉的水滴落在我身上nAd3(
黎明星起得很早,顺便叫醒了我。我在屋子里溜达了几遍,又围着房子转了几圈,终于确信昨天发生的事不是梦。点点滴滴的愧疚一丝丝儿渗了进来,终于汇成巨流,齐涌上来,猛拍过来,妄图把我淹没,妄图把我拍倒在地。
我无力地坐在长沙发上任由它们摆布,呆呆地看着日升日落了好几次。
饥饿催我抖擞精神,劝他不要继续沉沦。我在冰箱里随便找了些面包,心不在焉地嚼着,缓慢而又傻气。面包可以治疗我肉身的饥饿病,对于我心中的空洞,却是毫无补益。
最终,我决定绝地反击,起身去花园里,嗅嗅花香,摸摸老松,斗斗蜜蜂蝴蝶,与蚂蚁掰掰手腕,也会常去书房里瞧瞧,与圣贤先哲们促膝而谈。毕达哥拉斯常谈起漫游世界的经历,苏格拉底常拉人要展示一下诡辩的才能,柏拉图常沉浸在构建理想国里不能出来,亚里士多德常啰里啰嗦他那些被后世称为“谎言”的“真理”……
悠然自得的闲情占据了我的生活,几乎完全把负面情绪打走了,好似只剩下愉悦和空灵。我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还残留了一丝忧虑。忧虑只是暂歇爪牙,韬光养晦,一旦时机到来,就会立即反扑。
我厌倦了这里,有了离开的计划。
我备了能支持三天的干粮和水,把家丢在脑后,义无反顾地大跨步走了。
跋涉了一个月,我终于活着出来了☆初三天还是自信满满,踌躇满志,时常哼着“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小曲。粮食断后,英武雄壮的走姿便如岩石风化一样逐渐瓦解,现出颓靡沧桑的姿态。饿了捡果子吃,渴了喝溪水,困了依树而眠,山来了爬山,水来了游泳,不分白天黑夜地行进。
在出来前,我突然恐惧,怕在此一年多,人世已逾千年。误入仙境或误遇仙人的人返乡时,人间已是桑海沧田几轮回,物非人非。只有小孩儿走近前来笑问客从何处来。想来,长嗟一声自然难免。痛苦?人世通透?此种滋味,也只有当事人才能了解吧。
又见浓雾,以常理推测,这应该是出口了。站在这出口前,我踌躇复踌躇,徘徊复徘徊,举步又止,止而又生前进的心思,最终“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心态站了上风,咬牙跺脚后,缓缓地稳步向前。
我不敢后头看,怕化成盐柱。
浓雾在我的身后悄悄地溜走了,只留下我独自一人站在小竹筏上发呆,呆得像个傻子。
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人在卖字画。生意冷清,他躲在一旁与人扯大天儿。
在走过去的瞬间,我意外发现苏东坡的词《浪淘沙赤壁怀古》。苏东坡能被世人划分到“豪放派”,此词出力最大。
我一时兴起,询问价格,原价150元,面露难色。
老人立即说:“老哥,我要你90元,行不?”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讨价还价,脸不免羞红,付了钱,卷起来走人。
回到住处,摊开字来,我喃喃自语道:“大浪淘沙,淘尽英雄淘尽渣。”某个时代过去,那个时代的英雄、渣滓就会褪去外面的表象,真面目尽现无遗。因此,有些人过分重视身后名,努力做好事,或者做了坏事的拼命文过饰非歪曲真实。前者是要流芳万世,得到永恒;后者只要不遗臭万年就行。
但是,那些记住和传颂身后名的人终究也会死亡腐朽。后人都死了,前人还要去哪里乞讨永恒呢?思想家说,世间一切终究都会幻灭,只有思想不灭!我深不以为然,世间的一切都死亡腐朽了,思想这附着物哪里还会存在呢?!
我边暗笑某些人的无聊看不穿这世间诸多事物的无聊,边洗脸。呆站在镜子前,不禁大惊失色:我原是“小乔初嫁了”那般年纪,怎么会“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呢?!此时耳边蓦地飘来老人客气的“老哥”。
当以何种心境处之?
他面镜了数分钟,决定先美美地睡上一觉。
当以此种心境处之。
32
?我写完小说后,决定找老憨。跨越了两个省,火车载着我到她的学校。
我左拐右拐,在人群中迷路,终于疲惫,在长条椅上停歇。
那时,两个女生带着沉重的大包裹,蜗牛一样挪动。
“需要帮忙吗?”
她俩兴奋地点点头。
我在她俩的指点下,向女生寝室进发。
“我们学校的咖啡馆不错,请你吧,算是感谢。”
“不用。我还有要紧事。”
我离开她俩,依旧迷路。
过了大概十分钟,她就出现了我的面前。
她挽着他的手,笑意弥漫,艳丽动人,迎面走来。
四目相对,她的眼睛有了些慌乱。
我微笑,然后转身离开。
这个结果并未想象中的痛苦,反倒是有了些轻松,也许,这才是我需要的结果。然而,对于失恋的人来说,不痛苦一下仿佛有些不像话,不够敬业,于是就买了两瓶果啤,决定喝个烂醉。
这是个滑稽的决定,这个决定让我发现自己是个可笑可悲的家伙。我决定用文字来表达自己的痛苦,这个正常人都会拥有的痛苦。
在这寂寥的街头
你柔情桥他手
在这尴尬的邂逅
你微笑着点点头
你这依旧的温柔
撕裂隐藏的伤口
你那曾经的温柔
催我奔涌的难受
当初离开的借口
想来实在是糟透
那时候那时候
以为你会在原地停留等我回头
怎能够怎能够
你出现在下个路口桥他手
怎忍受怎忍受
在这残忍的邂逅
展示残暴的温柔
你这依旧的温柔
化作噬人的猛兽
在这路口在这邂逅
一口一口尸骨不留
事隔多年才参透你那一贯的温柔原来是
最完美的复仇
一气呵成之后,我才发现是自己将她和李佳混为一谈了nAd1(她和李佳像是一个人,是为过去的自己复仇。既然如此,现在已成平局,互不相欠了,就不必再思念。
果啤只喝了两口,就被我扔进了垃圾筒。
猫君不再是老憨,只是猫君而已nAd2(至于那篇小说,我思虑再三,终于没有烧掉,而是存留下来,算是过往的痕迹吧。
猫君仿佛有灵性,开始绝食,终于成功死亡。
对于它这一决定,我无话可说,只是找个僻静地方埋葬。
之后,我就搬了出去,开始住在寝室,没多久,就做了学校的图书馆管理员,读书的努力更是多了十倍。偶尔,也会遇到几位漂亮女生,好像还比较聪明,只是,我已经不感兴趣。
在最后一次考试后,我终于摆脱了学校。
在一个阴雨天,我不避,拎着黑色的旅行袋,到郊外的一块园地里。
这块园地明显已经荒废很久了,朽木满园,野草一人多高。这游蛇爬虫的伊甸园,人类的炼狱,又有绵绵细雨的参与,又添了几分凄凉。
我蹲下身,在这早已被雨水浸泡得柔软的地面上,毫不费力地挖出了一个小坑。它表层被我撕裂的口子是狭窄的,然而,洞内颇深阔。
我轻柔地将袋子中的东西拿出来,,像是怕碰碎脆弱的瓷器。
一具猫的尸体,安静地睡在我的怀里。在前几天,它还在书桌上踢翻几本书,在桌面上留下几道爪印。
恋恋不舍地感受着它的温度,纯白色的皮毛已不再温暖柔软,我只能叹息曾经的鲜活,化成现今的腐朽。
我拿出一张纸(算是悼词吧),挺直身体,念念有词。
猫君猫君,你魂灵消失,地下无知。在这细雨不歇的天气里,我要埋葬你的尸体。
人都说猫有九条命,没想到猫君你倒是个例外,只有一条命。我一贯慵懒的躯体,为你开垦一处桃花源nAd3(
我一直认为你是在装死,不愿意再在我这个不成器的人身上浪费时光。也许,是冤枉了你。我是欺负你不能起身来辩解,不能腾空一跃以抓我的脸作为还击。
扪心自问,我宁愿你起身来驳倒我的谬论,不过,等你起身,也同时证明了我的正确;我宁愿你腾空一跃来抓破我的脸,不过,到那时,你的行动也恰好说明了你的错误。
你的安静在无形中做出了最好的应答。我会坚持诬蔑你,是由于你的死亡太过突然,太过凑巧。无可否认的是,你的死是恰逢其时,恰逢其事的。在某些人编撰的故事里,英雄死时天地动容,想不到你去世时,竟是风也凄凄雨也泣泣,难道你也是一豪杰?!
也许,你向来崇尚死得天地颤动,山河俱哭;也许,你只是想与那曳尾在泥水中的龟一般安详自在。愿你在临终时能安然接受命运的安排,不要残留任何不甘。安心睡吧,你的生命将会在我的生命中得以延续,在多年后,我也会被一把烈火消灭,不过,千万别怕,几百年后,等这洞茓被开掘了,你的生命又会在那些未来人的生命中重生。
今天我的所为,可能会被某些人所不齿,为何爱惜动物的性命甚于人类的生命?唉!谁让我力量薄小,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呢。
对于那些在交加时蹲在街角的乞丐,我也想同情。但是,谁能借我一双火眼金睛,分辨出他是骗子,还是乞丐?我不敢拿本就薄瘦的钱包做最大胆的尝试,不然,明天就要蹲在角落里展示着廉价的可怜,向世人哀声乞讨。
到那时,也许,路人会将我当做骗子,不施与援手,还会在心底为拥有看破骗局的智慧而洋洋得意。那些接受了我施舍的可怜人,极有可能转身就去花天酒地,拥抱着个脸蛋身材还算不错的□□,在酒醉的时候,躺在那无知可怜可恨不知羞耻的女人的怀里或者是大腿间,吹嘘自己的智慧,嘲笑我这个易于上当的蠢货。
为避免不幸,我宁愿做个铁石心肠的恶人。如果你参破这世间的虚假,那么就不要埋怨我不爱世人了。他们的身体和灵魂远远比我幸福。
不知你会作何感想,是会对我的做法满意的点点头,还是与他们同流,指责我违背了上天的旨意,没有济世之心呢。倘若是前者,我一定会友好地握握你的爪,引为知己;倘若是后者,我又要费上一番口舌,反复来表明自己的正确了。
每个时代都会出现几个人,施展拳脚来救世,但是,世间的浊流依旧是令人失望透顶。他们奋斗了一生,只得到了不同种类的惨死。
我是个爱惜生命的人,不敢参与这危险的游戏。
至于今天的情形,曹雪芹可能会哀叹道,今天我来哭你,明天谁又能哭我呢?呵呵。我只能不以为然,何必要哭呢?忒不洒脱!莫不如庄子击缶高歌。何必要人来哭自己呢?来去无愧无悔,自己存在的价值无需别人来评价,再者生死同一,不必偏爱于一。生命是偶然得来的,又是要必然失去的。
你是老憨送给我的。那时,我们两个刚成为恋人,你也只是个小崽子;现今,老憨弃我而去,你也自然死亡了。这一切仿佛是小说中所虚构的那样巧合。你活着时,我对你关爱备至;你死了,我将你深深埋葬。你这一生,与我们的爱情同生同灭。你见证了它的存在,你就是它本身。
猫君,永别了。分离并不可怕,只要心念着对方,就从未离去,还依偎在一起。
猫君,我走了。
我念完后,折叠好,小心翼翼地放进它的小棺材里,将这黑漆的铁盒子关紧,不给风留下出口,把泥土踩得坚实一些,避免某些用心险恶动物的窥视。
车载着我离开,离猫君的身体越来越远。
远离了郊区,视野逐渐狭窄了,心也慢慢紧缩了,在此之前,仿佛如雾气在飘散,此时,则是凝聚起来,重新回到我的身体里沉睡。
万物皆孤独,自己的所思所想,很难得到旁人的高度认同。每个人都在尘世间踽踽独行,就如飘零的落叶,都在风的手掌中挣扎,只能彼此观望,却不能靠近,等到风停叶落,归于大地时,才能够化为春泥,融为一体。在独行时,会寻个伴,驱走孤寂,如果运气好,能找到心灵相契合的,在那时,就会恍惚觉得此生不再孤独,也别无他求,可是,等到梦醒时才会明白曾经的一切不过是妄想,他人尽是过客。一颗心,几段情,每一次都觉得是永久,不想终了,却是要与孤独长相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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