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遇见你时,只当你是和曼殊长得像,没有想过你是她女儿。因为,她死后身边的人说因为她自杀,腹中胎儿死于她腹中。如果你是她女儿,那些人说了谎。”
“怎么会这样……”
昭月埋头在男人怀里哭,对他全无挣扎。他现在是她最需要的人,他却一味慌,因为自己心虚,只知道慌。
昭月忽然问:“是否,那些说谎的人就是方城人,所以你一直不让我接触那些人?”
池门城如遇大赦,将人抱紧。她懂得思考,不是只知道哭的小女孩。“但是现在方城已经有人知道了,你记得那次,我让苏寂月代你去方城……”
昭月抬头,怔怔看他。她明白了,苏寂月熟悉自己,她泄了密?池门城关心的却不是这些,时刻盯紧昭月神色。她对他没有怨。这又算他失策吗?是自己之前多虑吗?但现在将心头大石放下未免太早。一样的情节经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效果会完全不同。方佩蓉还没来,方佩蓉还没有讲她的那套剧情。
不能让她听到方佩蓉讲些什么。
“方城人都是居心叵测的,那种人不见也罢。等我们什么都查清楚了再带你去方城,好不好?”
昭月不置可否,只是像雕塑一样僵着,任由男人一下一下擦拭她大哭留下的痕迹,忽然吃吃问:“你喜欢我母亲,一开始,想到我是谁吗?”
“怀疑过你的身份,但因他们都说你夭折,只当碰巧长得像。当初带你回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因为你与她像。我太惊异,想要了解你。所以直到一年后才与你结婚,确信自己爱你。”一壁说,一壁向自己核实这些话的真假,听起来都不假,其实,一开始就抱定了决心,就要她,要定她。唯一可以大声说出来的是,给了她和自己一年的时间,是他还有一丝理智。
昭月眼里又蓄起泪,低下头,出语不太连贯,“有没有,照片……”
“我把老照片带上,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她没有应,他当她同意,拉上她就走,在过道里乔伊迎面而来,递过手机。
方佩蓉的声音:“我想要见见那孩子。可以吗?”
“有必要吗?”
“当然。二十多年没见见曼殊,看看她的女儿也是好的。”
池门城勃然变色:“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妇人尖利地笑。“快改改你的臭脾气吧。你们现在对我一堆的疑问,我亲自上门解释去了,难道你不应该投桃报李让我见一见那么重要的一个人?”
池门城蔫下来,看着旁边失魂落魄的昭月,硬着头皮,“不许伤她。”
妇人又笑,“我们女人,要的不过是男人的心。章一对我像你对她母女那样该多好。大家都是老朋友,要不是顾及章一对曼殊念念不忘,当年,我大可以把她养在膝下,也不至于这么寂寞。不要捉迷藏了,早晚得见的。”
于是,刚刚男人说带昭月走,现在又带她回房。昭月都没有异议,只是坚持要看照片。老照片乔伊就放在雍城的家里,马上去取了来。
曼殊仲鹤的照片有不少,好多是合影,当年大家都是玩在一起的。而且,那会儿好小,六七岁,十来岁,十五六岁,各个年龄段都有。男孩子居多,女孩子的照片多数就是曼殊,一张又一张,昭月仿佛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眼泪便如雨脚,断不掉。
像,真的太像。生生的,像现在的自己,只是发型不同,笑容不同。母亲的十五六岁扎马尾,十七八岁头发烫卷,仍是扎起,脸容总是端妍雍容,那么年轻就那么雍容。这么像,难怪男人没找到证据就猜出她的身世,这么像,男人第一次见到她就应该想到她是谁。母亲是他的故人,因为母亲他看中了自己,因为母亲,都没有交流过一句话他当年就决定娶自己。郑乔伊当自己做孩子,因为母亲;他呢,当自己做替身……
再看父亲的照片,多么俊朗年轻的面孔,更有一股刚毅沉静,与母亲多么相配,好男子多,但母亲相中父亲,便是这样相爱了。相爱多么美好。爱而不得的人,便在多年以后也忘不掉,拿她当了替身。
男人们,即使相隔几十年,相貌之中总有一些东西是变不掉的。乔伊少年时候的模样,俊俏,透着稚气,不及现在有沉潜的韵味。池门城,果然,不下于慕之,和慕之有一样像,眉眼神情都是飞着的,风流态度掩也掩不住,却有一股子桀骜之气。就是这个人,喜欢照片里年轻的女子,年轻时心恋年轻的陈曼殊,年老后移情年轻的陈昭月?蓦地闭眼,不得不重新睁开,将相册合上。
“乔伊伯伯,我父亲母亲的照片能否各抽一张出来,我想要保存。”
“门城也有收藏的。”
池门城犹豫,犹豫之下仍开口:“你想要,一整本都由你保管。”
有老照片,三年里没有拿出来给她看,一声都不说,不说有个人和她长得那么像,不说谁可能就是她母亲。什么都不说。他的秘密,一桩又一桩。没完没了。将长睫一垂,颓然一笑:“伯伯舍不得便算了。哪天天晴,我出去复印,可以吗?”
乔伊皱眉,“怎么会舍不得。你想要那张,你挑。”
于是毫不客气地把单人照拣了出来,找出自己的钱夹,不够小,夹不进去,于是找到最喜欢的一只紫檀匣子,收进去,一面抬手擦眼睛。
池门城凑近来:“先吃早饭好不好?”不回头,只摇头:“我想再睡一觉。”
乔伊对池门城深凝一眼,出去了。这一关池三似乎又安然度过了。女孩子的性子竟然那么好,或者,骨子里依赖信任着池门城,这样倒也好,原本怕的就是她得知一切后会痛苦。她安然无恙,他们得以如释重负。
池门城留了下来,最需要补眠的应该是他。这会儿男人又记起卿儿说过的,爱或使人卑微。三年,终于等来她的矢志不渝,便是这么大的难关两个人也共同度过了,将来还怕什么?心头甜暖,甜暖之后便心疼,张臂将人拥住,她全身都是僵的,话也是僵的,“我想一个人,可以吗?”
男人这才发觉哪里不对:她一而再地,不回头看他。恍然明白,她不是原谅他,只是没有发泄出来。
“你对我有哪里不满,你说出来,我解释。”无论是否解释得清,想要解释。
“你不需要解释,出去。”
“昭——”
“出去!”
这一声势歇斯底里的,连乔伊都震动,赶过来,赶来时池门城已出门,背靠着墙,颓然垂头。无论从谁口中说出
35、幕后风光纵赏时 ...
,这故事对她来说就是无可接受。
乔伊想开门进去看,房门已锁。她从来不锁门,在李家白日黑夜都会锁门,锁了之后还要加桌椅;在池家最初的日子不锁门,心里想着自己没资格锁,后来终于成了习惯;在郑家当然不锁,什么都不想,就是敞开着一颗心;现在,又要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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