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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她不喜欢程家的这座宅子,一如不喜欢自己的继母。虽然看起来两者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她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将继母与这住所重叠起来,映出一片漠然和无关痛痒。

随着丈夫的步伐快步穿过宽敞的前厅,安尤迦匆匆环视这穿梭着佣人的华丽宅所,心中又忆起自己的老家。一样,它们真的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繁复赘丽、高大空旷,而且流光刺眼。

“刘医生怎么说?”程森步上台阶,询问着身侧的管家。

“好像是右脚小趾骨折,刘医生还在夫人房间里诊治。”

谢天谢地,还好不是腿骨折。老年人大多钙质吸收不畅,麻烦的骨折也不容易好呢。这么想着,安尤迦便塌下心来。只是,程森的母亲一向不喜欢她,她是不是不见她比较好?不然探病反而成致病,让她虚火上升就不好了。

“程森……”她张口,想小声暗示他自己想识时务退开。

前方高大人影蓦地停住,程森突然转过身来,脸­色­不太好看。“尤迦,你慢点走。”

“啊?”差点撞上他的安尤迦愣住,不知所以地望向丈夫。怎么了?

程森步下两阶台阶站在她的身侧,一只手臂像往常一样环绕过她的腰肢,“慢点走,你是怀孕的人。”

“哦,”她笑开来,委身向他,“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快走吧。”开心,所以根本忘了自己之前要说什么。

“嗯。”

恩恩嗳嗳地,两人并肩向楼上走去,留下一名因过度惊愕而怔立原地的老人。可怜的余管家。

“大哥、大嫂——”还没等到他回过神来,程家小姐呼啸的声音便从门口叱咤而来,“你们回来啦!”几步蹿上楼梯,程淼瞬间已将自己的鸟窝放在安尤迦的肩上摩挲,“我一接到电话就往回赶了。”

“沛钟送你回来的?”程森回头往门口望去,果然看到一脸郁卒的好友,“一起先上去看看吧。”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楼上前进,将某位嘴巴定格成椭圆形的老人远远抛在身后的台阶上。可怜的余管家。

刚刚走到二楼,就看到刘医生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出来。

程森几步上前,看看虚掩上的门,“刘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夫人刚刚睡下,我们楼下说话吧。”刘医生越过几人,带头向楼下走去。他为程家服务多年,历来得到众人的尊敬,几乎成为程家不可缺少的一员。

于是,没敢发出什么声响,一行人便又返回楼下。

安尤迦让程淼牵着,走在队伍的最后。

“大嫂?”程淼拽拽安尤迦的衣服,发现她的心不在焉,“怎么了?”

“哦,那扇门没关。”安尤迦回头,给她指指刘医生的疏漏,“我们给关上吧,有穿堂风容易感冒。”

垂眸思索了下,程淼忽然松开还着她的手臂向刘医生一行人跑去,“大哥,大嫂累了,我和她在我房里休息一下。”

程森闻言立刻转身回到妻子身边,形于­色­的关怀未加掩饰。“你累了?”她还是难以忍受这里吧,书上说孕­妇­都是对环境敏感的。

“啊?呃……嗯。”受到小姑张牙舞爪的暗示,安尤迦轻拍他手臂以示安抚,“没关系的,你们忙。”其实她只是想关个门而已……

“大嫂有我照顾,大哥你就放心的去吧。”程淼上来松开两人的手臂,甩手做恶灵退散状。

“要是累了就睡一下,”程森认真地叮嘱着,“我就在楼下,有事让淼淼叫我。”

安尤迦笑着点头,被程淼温柔地架向自己的房间。

“淼淼,我们还没给妈关门。”坐在小姑的沙发上,安尤迦皱眉指出,“会进风的。”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刘医生是故意留门的。”奉上热茶的程淼看了她一眼,拽过转椅倒坐在她面前。“倒是你,大嫂,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啊——你怎么还能那么顺畅地叫出‘妈’来?”

安尤迦一脸茫然,显然是曲线思维无法理解点­性­思维的模式,“什么?”

“我是说,我妈对你那么不好,你都不会恨她吗?” 程淼翻个白眼,“要是我,老死不相往来的心都有了。”

“淼淼,不要那样说你的母亲。”安尤迦摇头,不赞同她的措辞。

抿抿嘴,程淼将头半埋在交叠的手臂中,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大嫂,我一直在奇怪,你为什么能轻易地接受我,在我那么过分地对待你之后?”

终于听懂小姑的问题,柔和的笑靥终于展现在安尤迦的面庞上,“那是因为,我比较迟钝吧。”

“迟钝?!”程淼瞪大眼,满脸写着不高兴,“哄我。”

“不是的,”安尤迦伸过手,爱怜地摸摸她孩子一样气闷的脸颊,“本就不抱特别的想望,所以也不愿强求。喜欢就喜欢,不喜欢也没办法——要那么多人的喜欢又有什么用呢?”她要的,只是平静的生活而已。

“可是,连丈夫的家人都对你那样苛刻,作妻子的不是很可怜吗?”程淼不解地抬头,“你并没有错,却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啊。”就算是联姻,组成婚姻的双方地位也是平等的,大嫂实在没道理闷声受委屈。

舒适地向后靠向沙发背,她的笑容暖意融融,“淼淼,谢谢你。”

“大嫂快回答我啦。”轰轰轰,脸烧着了。

“我想,任何被安置联姻角­色­里的人都不该有太大的期待,所以当初也就没妄想能从婚姻中取得什么特别的东西。”安尤迦偏头思索着,试着解释自己的感受,“而且,我的­性­格实在是不招人喜欢,所以不被接纳几乎变成预料之中的事了——淼淼当时是不是因为我的­性­格而讨厌我的?”

“诶诶,不是啦。”被点到名字,程淼羞愧难当,“当时不长眼睛嘛,一径认为我妈挑的媳­妇­都是让人讨厌的做作女,没想到大嫂是这么温柔贤淑秀外慧中啦。”

“什么?”安尤迦抓住一个词语,“我是妈挑的媳­妇­?”是这样吗?

“嗳,是吧,我也是有一天听她说,她给大哥挑了一个妻子。”托着脸仔细想了想,她确定自己的言论,“她当时说,你的名声好,所以选你——”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诡异地看向对方。“名声好?”安尤迦不自然地重复她的话,“妈当时是这么说的?”

“呃,六年前的事了,可能会记不清……”程淼嘴上嗫嚅着,自己也觉得这个答案很让人郁闷。因为,——虽然她程淼跟社交圈一向有仇,但多多少少也受到母亲的朋友们的八卦毒害——因为所有人都在说,在程安联姻之前,根本不知道有一尾叫做安尤迦的千金存在!

“我父亲当时跟我说,是他先选中的程家,”安尤迦的脸­色­也瞬息万变,“因为程森是品行优秀的青年。”品行优秀……

两个女人对坐,相望无语。

蓦地轻笑出声,安尤迦从沙发上起身,在程淼讶然的目光中踱向窗口。“淼淼,”她抚摸着­精­雕细琢的窗台,“你看,雨就要停了。”

外面仍然是一片灰白,雨帘的密度却在减小当中。都说雨水能洗净世间万物,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她一向喜爱阳光普照的温暖,但也不排斥细雨纷飞的景­色­——自然­操­纵的变化更迭,并不会因为人类的喜恶而改变它自由的次序;所以只要享受一切就好,没必要因为晴雨而烦恼。

雨滴滴答滴答地敲在玻璃窗上,扭来扭去地汇到一起,再慢慢变成几条小流向下滑去。她的手触向那些流淌的清澈,聚­精­会神地观察它们反­射­回来的不规则的光亮。

房内寂静无声,她对着细雨出神,彼端的程淼亦一脸崇拜地对着她出神。

……原来大嫂果然高深莫测。程淼如是想,自动将她列为自己崇拜列表的首位。从六年前到现在,她看到过大嫂冷漠与温柔的两面,也隐约能感受到她周身气质的变化。虽然不清楚那转变具体的原因,不过据她估计大抵也跟自家大哥脱不了­干­系。

六年前的那个大嫂,是个完美的母亲与严重渎职的媳­妇­。面对婆婆时不时的挑衅,她冷面相对死拧到底;而每当抱起苍石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那情景仍然栩栩如生——当年大嫂那张尤带些稚­嫩­的面容上就会流露出无止境的满足,满足得让人不由自主地认为,似乎就算没有婆婆的接纳与丈夫的关爱照拂,她也能在对继子的溺爱中悠游自得地享受人生的乐趣。

然而现如今的她,却无时无刻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芒,舒适而安然地地吸引着周围人的注意力,像磁石一样慢慢地将程氏父子收回身边。

她很好奇,是什么改变了大嫂?又是什么让她展现出了漠然无欲之外的柔软?

是需要母爱的苍石;还是大哥,一个细讲起来并不合格的丈夫?

“咚咚!”敲门声响起,截断了她难得伸展的思路。

“谁啊?”程淼起身,慢吞吞地走去开门。讨厌,都不给她机会锻炼一下闲置已久的大脑,这样下去她真会变成白痴的啦。“孙叔叔!”

“……臭丫头,待会儿找你算帐。”孙沛钟龇牙咧嘴地吓唬怀中被揉成一团的俏脸,想起自己是来传令的,“嫂子,苍石来了,正找你呢。”

“是吗?谢谢你。”安尤迦笑着答应,越过纠缠成一团的两人,“我先下去,你们慢慢聊。”开门离开,关门,落锁。

“唔……大嫂——”程淼挣开恶魔双爪的束缚,凄惨惨哀凉凉地伸出绝望的手,突然变得有半张脸大、还支棱着长长眼睫毛的双目中也撒下晶莹剔透的寸寸柔肠泪,“不要丢下我……”啊啊啊,王后走了,公主就要被怪兽吃掉了了了……

孙沛钟满脸黑线地看着怀中太过入戏的程淼,感觉这疯丫头确实需要好好教养一番。

“轰……砰!啊——咣当!嘿嘿……”反正门被锁上了,怎么折腾都没关系。

缓缓走在厚软的地毯上,安尤迦好心地止住闻声前来的佣人:“没事,你忙去吧。”

“是的,太太。”面生的年轻女佣点点头,顺从地领命而去。

目送她离去,安尤迦有点诧异。这实在没有道理,她已经许久不来这里了,为何佣人却对她很熟捻的样子?是程森吩咐的吗?

满是疑惑地走着,不觉时已站到那扇据说是故意开着的门前。

推开门,她走进贵气逼人的房间。然后,转身关上门。

一切轻缓动作的细微动静都被淹没在地毯里,走廊里不刻便回复空荡荡的,连另一头笑闹的声音都没了响动。

实话实说的讲,这个房间真的很配婆婆。

安尤迦背倚房门,静静打量婆婆的房间,并不急着进到卧房里去。

雍容的暗红与华贵的金­色­遍布这个房间,一切配饰,窗帘、台布、甚至是沙发套上的流苏,无一不用厚重的­色­彩彰显着主人的高不可攀。而那些贵重家什摆设出的唯美,比如­精­巧的琉璃描金花瓶上盛开着茂盛的白玫瑰;比如窗边汉白玉的欧式立柱在织纹幔布下若隐若现;又比如茶桌上薄透而染­色­均匀的肥田烧香薰炉……都是如此地太过华美矜贵,以至于让人容易陷入恍如隔世的迷茫——意志毫无坚定可讲的安尤迦便当然轻易被勾去了心神,于是弓腰在炉台上,瞪大眼对着捷克的花瓶目不转睛。

“秋姐,给我水。”屋内传来满含疲态的声音。

水?安尤迦直起身,揉揉看花的眼睛,四下寻找水源。没有饮水机,那边的小几上倒是有一个保温壶。

倒了一杯温水,她举步走向房门半开的卧室。

程母仍躺在床上没有睁眼,蹙紧的眉头趴在那张尚未呈老态的脸上,似乎仍没有从疼痛中恢复过来。“给我温的柠檬汁。”

床边的安尤迦眨眨眼,张开口想说什么,却最终也只是悄声走出去寻觅柠檬汁。

还好,起居室的小冰箱里还有几个柠檬,够她榨一杯果汁的。

轻手轻脚地返回卧房,安尤迦端着榨汁站在床侧,“妈,果汁来了。”

倏地睁开眼,程母看到了不可能出现的人,“你?!”

安尤迦递出榨汁:“妈,起来喝吧。”果然,她被自己吓到了。

程母没有移开视线,维持着躺着的姿势,异样的眼神仍停留在她的身上。而安尤迦平静地等待着婆婆的动作,也没有出手帮忙整理枕头、扶她起身的意思。

就这样相互默视着,两人的思绪充斥在这间昏暗的卧室里。

外面的天­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加昏暗,傍晚徐徐降临,于是原本灰蒙蒙的天空又被染上了几抹绛黄,不­干­不净的让人看了不舒服。

如果窗帘是拉开的,她还可以看看现在雨是否停了——无聊的安尤迦站得有些脚酸,眼神不由得飘向那厚重的窗帘——这初春的雨并不­干­净,待天气转晴以后,家里的窗子一定都是灰尘的斑迹。而且,好像家里的玻璃水都用完了……又有的忙了啊,程森。

“坐下吧,”床上的程母终于打破沉寂,向立正好久的她挥挥手,“先扶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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