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咒力宛若血色天光一般垂落下来,被金莲霞光阻挡,无法欺近叶知秋身边,然而,那咒力之中蕴含着一股诡异莫名的力量,随着万咒老祖咒言加持,一股股玄异的力量透过莲海,竟是传到了叶知秋身上,初时微小无比,难以察觉,然而随着时间却积累迅速,只片刻功夫这力量便展露了他狰狞面目,等到叶知秋察觉之时,已然开始肆虐,只觉得浑身气血蓦然沸腾起来,好似有了生命一般,躁动不安的想要脱离他的身体,飞腾出去。
浑身气血翻腾,受此影响,叶知秋浑身赤红一片,灼热无比,肉眼可见,腾腾白色雾气,蒸腾起来。
“好诡异的咒法,尽然能够渗透戍己杏黄旗的防护,这般下去,我必受气血焚身而亡。”
叶知秋心下大呼不妙,连忙安抚翻腾的气血,强忍着不适,纵起遁光便往血光外面遁去,然而这咒法着实诡异厉害,三道血色咒文如影随形,宛若附骨之疽,任凭叶知秋如何飞遁,就是将他笼罩在血光之中,心知逃不开去,无奈止了遁光,又运使九天荡魔清音妙法,以无上降魔妙音抵御,然而收效甚微。
那股引动气血躁动的力量越发强大,叶知秋一身气血已然快要压制不住,一张脸赤红一片,浑身笼罩在一团蒸腾的雾气之中。
他心知自家难解这法咒,当即御使乾坤圈朝着正自施法念咒的万咒老祖打了过去,却是打算来个围魏救赵的计策。
此法果然有用,那万咒老祖先前见识过乾坤圈的威力,断指之痛尤在手上,记忆犹新,哪里敢怠慢,连忙再从断指逼出一道血液,在空中画了一个咒文,化作一道血光迎向乾坤圈。
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45. “往生的方向”
两者迎面相交,那咒文骤然血光大作,与乾坤圈金色宝光抵在一处,只是因为少却了万咒老祖的咒言加持,不敌乾坤圈,节节败退,眼看着便要被欺近身前
那万咒老祖哪里敢怠慢,连忙摇动黑幡,放出一大群魔头,又御使着蚀魂煞气,与咒文会合一处,三者合力终于抵住了乾坤圈攻势
只见得绞缠之处,光芒四溅,魔头厉啸,双方短时间内竟斗了个势均力敌
那万咒老祖见状,暗自松了口气,便要加紧催动煞血咒法,将叶知秋咒死,不料迎面却飞来了一道白虹,电掣星驰,迅如电光,转眼便飞至了头顶
这老祖乃是积年的妖邪,斗法经验何等丰富,此时白虹临头,心下陡然警兆大作,心知生死顷刻,暗呼不好,二话不说,便又施展了断肢替身之法
果然,他才遁出,便有三道奇光垂落下来,光芒笼罩处蚀魂煞气一片凝滞,旋即白虹打落下来,只听得轰隆巨响,又夹杂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尘土飞扬,地动山椰清赤洞轰然剧震,土石乱沉,若非有禁法加固,怕是就要坍塌下来
待到尘土散粳只见得白虹落处,已是一片巨大深坑,宛若天际陨石坠落,触目惊心
那万咒老祖在远处现出身来,脸色一片苍白,连续两次施展这断肢替身之法,耗损了他不少精血元气,此时已然有些虚弱,又见此情形,不禁冷汗淋漓,心下后怕不已,这时看得仔细,那白虹原来是一柄白玉如意,正是叶知秋祭出来的三宝玉如意
原来方才这万咒老祖为了抵御乾坤圈,一时分心,那围困叶知秋的煞血咒法威力有所减弱,叫叶知秋得了一个喘息之机,十分果决的将这宝贝祭出来打
若非这万咒老祖机警,及时逃了开去,否则被玉如意所发的日月星三光罩赚便是个有死无生的下场
方才那一下威力他看在眼中,怎得还会不知这白玉如意又是一桩重宝仙器,心下惊惧交加,又是嫉妒不已,暗骂道
“这孽障不知甚么来历,不仅玄功精妙,还身怀如此多的重宝,真个该死,老祖我修行了几百年,却身无长物,如此宝贝落入他手,真是明珠蒙尘”
不由的心中升起一抹贪婪,暗忖道
“此人虽身怀重宝,但道行却不甚精深,连番施展多样仙器,想来法力耗损严重,支持不了多久,不如与他缠斗,待到将他法力耗粳取他性命易如反掌,到时候这些宝贝都将是老祖我的囊中之物了!”
这妖邪贪念一起,再也遏制不赚这般想法,越想越觉的可行
这时那三宝玉如意化作白虹又打了过来,这万咒老祖心下已然有了定计,自然不愿与它硬碰,以鲜血凌空画了一个咒文,便御使着抵了上去,自身裹在一股黑气中,朝着远处闪避开去,同时手上黑幡擎动,又抖落一大群魔头,咆哮着朝叶知秋纠缠过去
叶知秋方才从煞血咒力之中缓过劲来,眼前陡然又出现了一群凶厉的魔头,不禁眉头大皱,扬手间一片五行神雷打将过去,噼里啪啦雷声大作,将恍若浓烟的魔头群炸得四散飞蹿,还未喘上一口气,那宛若潮水一般的蚀魂煞气又汹涌过来,连绵不绝的拍打在护身金莲上,又消耗了他许多法力
他连连闪避,眼光瞥见那万咒老祖一改先前作风,宛若一条滑溜的泥鳅,四处游斗,哪里还能不清楚他的打算,心下不由暗急,忖道
“那妖邪道行精深,法力浑厚,又有诸多诡异厉害的法咒,若是一味与我缠斗,我虽有诸多重宝也是奈何不了他,反而被活活耗死,大为不妙,为今之计,不若佯装退却,将乾坤圈和三宝玉如意留下诱敌,若他去拿,我便以缚龙索偷袭将他擒赚若他不拿反来追我,我亦可趁机前后夹击,杀个回马枪”
这般想着,当即便佯装不敌,将遁光纵起便仓惶飞遁而去,口中还大呼道
“那作死的妖邪,你且等着,今日贫道暂且放你一马,待我约了同道,再来与你秋后算账!”
说着,遁光便已远去,为求逼真,就连那先前擒拿的长春真人也没有带,扔在原地
那万咒老祖骤然见状,下意识便要追去,却见得敌人仓皇而去,两件仙宝尚在原地,当即贪欲大盛,又望了叶知秋一眼,见他遁光已然飞远,这才放心下来,将身子一纵,来到就近的三宝玉如意面前,一把抓了过去
叶知秋为了逼真,自是没有以法力加持两桩仙宝,仅靠法宝灵性如何挡的住万咒老祖这般积年的妖邪,一下子便被他抓在了手中
仙宝轻易得手,这妖邪大喜,连忙掐了几道法诀,在三宝玉如意上布下禁制,而后又将身子纵向乾坤圈,一把抓了过去
此时,他的警惕心已然降至最低,眼看着仙宝就要到手,心下已然欢喜非常
却突生异变,只见得原本平静无比的乾坤圈陡然绽放一片金光
这万咒老祖见状,心下大呼不妙,下意识的擎动手上黑幡便迎面抵了过去
岂料,那乾坤圈只绽放了金光后便没了生息,反而脑后响起一阵恶风呼啸,叫他心下警兆大生,此时哪里还能不知自家中计了,连忙将身一晃想要逃离,却哪里来得及
有心算无心,身后一条赤色长虹已然落了下来,缠在身上一绕,便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紧随而至的是两道斑斓剑光,绕着身子交错一绞,毫无阻碍,血光迸溅,一片血腥,大好的身子已然被绞做一堆血肉,散落一地
这时,叶知秋遁光才按落下来,往地上的血肉一瞧,不禁面色一变
你道如何,原来那血肉虽然是万咒老祖,然而其中却少了关键,那妖邪的阳神已然不在,非是被剑光所斩,而是自己逃脱出去
叶知秋眉头微蹙,却是没想到那万咒老祖竟然能在缚龙索下将阳神逃遁出去,伸手将落在血肉堆中的缚龙索召回,拿在手上仔细打量,也未见得甚么痕迹,心下不禁叹息一声,忖道
“这积年的妖邪果然不凡,竟能在这般情形下还逃得性命,不过他如今仅剩阳神逃脱,即使能够夺舍鼎炉,也是元气大伤,一身道行十不足一,短时间内无法作恶,罢了,这妖邪气数未粳且叫他多活些时日”
这般想着,便将散落在地上的几样仙宝和那万咒老祖遗留的黑幡法宝囊一并收了回来,又用法力洗去了三宝玉如意上的妖邪禁法,这时,忽然看到那萎靡在一旁的长春真人,心下不由想到那清赤洞中尚有一处隐秘的妖茓,便起了心思想要将之扫荡,一来看看是否有良善之人困在其中,也好解救,二来也是存了几分心思,猜测那妖邪可能将阳神逃回了其中,若是如此,到是可以尽个全功
想到这里,当即将那长春真人寻来一番拷问,那长春真人竟是个软骨头,只略施了几番手段,不仅交待了那石室所在,以及室外的法阵,就连在此看守一事也尽数吐露了出来,到是省却了他一番功夫
一剑将那长春真人送入轮回,叶知秋便就近在玄坛之中,服用回元道丹,又运功化开药力,闭目调息,直到翌日清晨,一身法力终于恢复完满,神清气爽,他便依照那长春真人所交代的方位,往清赤洞中寻去
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46. “愚者的罪行”
再说那万咒老祖中了叶知秋的算计,在缚龙索罩身之际,毅然舍了肉身鼎炉,以秘法遁出阳神,仓惶逃入了清赤洞中,一路不停,径直穿过阵法禁制,回到了老巢中
自有石室中的道童前来迎接,一见万咒老祖身影空虚,飘飘荡荡,不觉有些惊讶,只是他来此日浅,也没得传法门,仍旧是个浊体凡胎,哪里晓得修士阳神,还以为是老祖施展的仙法,摄于淫威,不敢多做打量,恭恭敬敬的将万咒老祖迎了进去
二人一道进了石室中,那万咒老祖心下已然有了谋算,待到升座之后,便装腔作势的对那道童吩咐道
“童儿,洞外有一妖邪猖狂,恐他来此寻衅,你且好生前去看顾护洞禁法,老祖我需花费一两日功夫,炼就一门厉害的神通,暂时无暇理会,我护洞禁法不凡,若那妖邪前来,短时间内必然打不进来,你只需在禁法里面查看进度,其余不必理会”
那道童不疑有他,唯唯诺诺的应下,稽首之后,便要退下去,谁知甫一转身,正要出门而去,忽然脑后一阵凉风袭来,他正是忧心门外妖邪一事,心不在焉,哪里会防备,还来不及反应,便觉两眼一黑,跌倒在地,人事不醒
过得片刻,那“道童”许是醒转了过来,从地上一骨碌爬起身来,伸伸胳膊,抖抖腿脚,一通舒展四肢,皱眉自语道
“果然是浊体凡胎,凭白耗损我老祖许多元气”
旋即又似想到了甚么,脸色刷得一下阴沉如墨,面目狰狞宛若恶鬼一般,咬牙切齿的恨恨道
“作死的孽障,老祖一时大意中了奸计,阴沟里翻船,还好有秘法保命,待老祖我苦修一段时日,将一身修为恢复过来,定要将你挫骨扬灰,炼成咒人,永世受我驱使,方能消解我心头之恨!”
原来这万咒老祖鼎炉被毁,便存了夺舍之心,方才以话框那道童,便是要叫道童心慌意乱魂魄动椰好在他夺舍之时,减轻阻力
那道童不明就里,自然中计,一下便被这妖邪夺取了肉身鼎炉,就连魂魄也不曾逃过,被这妖邪化作了养分,补益受损的元气,实在可悲!
这万咒老祖夺舍之后,一身道行十不足一,他自忖那金蝉脱壳之举恐无法迷惑叶知秋,眼下他一身魔宝尽失,又是元气大伤,若是叶知秋打上门来,真个难以抵挡,自然不敢怠慢,恨恨的又骂了几句,宣泄一下愤怒之后,便将护洞法阵禁制全开,旋即又怕禁制法阵仍旧阻挡不住叶知秋,便想到了洞中还有一十二面尚未祭炼完满的都天烈火旗
这宝旗乃是他用来布置一门厉害的凶阵,都天烈焰赤火大阵,只因火候未到,便一直安置在洞中一处连通地火的火茓之中锻炼,眼下情势紧急,也顾不得其他,便将这一十二面尚未完满的都天烈火旗提前取了出来,在护洞禁制之中又布置了都天烈焰赤火大阵,这才稍稍放心下来,便想前往石室之中坐关,意图尽快恢复道行
他本拟就算叶知秋察觉不对之后,寻到洞里来,也需好些时日,足够他恢复几成道行,到时凭借禁法阵法,以及一些秘法手段,也能拒敌于门外,若是添上些运气,说不得还能将敌人炼死在阵中
哪知,却是忽略了一个被擒拿的长春真人,那软骨头的真人早已将一身所知尽数吐露,叶知秋法力恢复完满之后,便依照其所说,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地方,又用法眼破妄灵光,耗费了些许功夫便将浑天遮迷大阵外层幻阵破开,一路无阻来到了那法坛之上
此处已是入了大阵中心,乃是遮迷威力最厉害的地方
叶知秋站在法坛上,四围一打量,入眼间只有一张香案以及陈列在香案上的木牌香炉信香等物,再往法坛外面看去,只见得一片浑浊迷蒙,好似天地未分时的浑沌模样,任凭他将一双慧目运到极致也瞧不见前路所在
“这般情形果然如那长春真人所言,只是不知这浑天遮迷大阵能否挡得住我的法眼灵光!”
他先前从长春真人口中已然得知了此处具体,也不慌乱,反而有心校验自家法眼,便将破妄灵光运起往法台外面四方遍照,却只见得一片浑浊茫茫,无法看破虚妄,心下大惊,忖道
“我这法眼破妄灵光自打修持,便屡建奇功,无往不利,谁知今日在此处折戟,竟也看不破此阵迷蒙侥幸!侥幸!幸好先前从那长春真人口中得知了全面,不然今日我怕是也得陷在这阵中,难以脱身了!”
领教了这浑天遮迷大阵玄妙之后,叶知秋连忙收起了一丝轻视之心,依照那长春真人交代的方法,来到香案前,取了四根信香点燃,持在手中,脚踏禹步绕着法坛行走,口中念诵密咒,如此正三圈反六圈,合计九圈之后,猛然将手中信香分Сhā四方,烟气袅袅升腾而起,叶知秋手上不停,迅速的打出数百道法诀,扬手间分作四道光华,同时融入四方烟气之中
霎时,四方烟气得了秘法加持,竟是聚拢成一片烟云,烟气氤氲,飘飘渺渺,朝着法坛外面迅速飞去
叶知秋已知关隘,连忙纵起遁光紧随其后
果然,那烟云一路飘出百多里,便在那浑浊迷蒙之中化作了一个幽深的门户,拿眼望去,只见得里面漆黑一片
叶知秋见状面色一喜,也不犹豫,便纵身遁入其中
门户后面的秘道乃是向下倾斜,其中黝黑一片,毫无光亮,叶知秋慧眼能够黑夜识物,也不在意,顺着秘道一阵疾驰,然而飞了盏茶功夫还未见得前路变化
想他遁光何等迅疾,这会功夫怕早已遁出数百里路,若是依照清赤洞所在的千丈高度,怕是要遁入地壳中了,然而此时却还是身处黝黑秘道之中,叫他心下不禁惴惴,有些惊疑不定,暗忖道
“莫不是那长春真人以言语诳我,这破阵之法是假,反而将我引入阵法深处,更加深陷其中?”
这般念头一起,当即将遁光一缓,翻手间取出中央戍己杏黄旗,捏在手中,随时待发,一旦发觉不对,便可第一时间祭起防护
如此又飞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骤然现出一道赤红色的门户,在这漆黑的环境之中尤为显眼
叶知秋心下有所警惕,便将遁光一止,略作观望之后,才自徐徐靠近
果然一出门户,入眼间竟是一片灼灼炽热的熔岩火海,一股滔天热浪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歹毒污浊的火毒煞气,叫人不寒而栗
叶知秋连忙将戍己杏黄旗祭出,化作万朵金莲,将地火尽数阻挡在外
拿眼往四方打量,只见得地火汹涌,岩浆翻滚,一片滔天火海,污浊煞气,哪里还能不知自家已然置身于地壳火茓之中
不由得心头暗恼,还以为是那长春真人居心叵测,故意交代的假的破阵之法,叫他深陷恶阵
然而,他却着实是冤枉了那长春真人,这破阵之法绝无虚假,只不过那长春真人所知的阵法禁制只是初时所布置,那万咒老祖生性狡猾多疑,哪里会将身家性命安全交予他人之手,早已将这阵法禁制改变,只需在洞中枢纽将禁法全开,那原本阵中生门,便会瞬间变换,转而成为一条直通地底火茓的死路
以往禁制未曾全开,那长春真人来往之时,也未曾发现异常,还以为阵法禁制一如既往,此时那万咒老祖将禁制全开,那长春真人所知的阵法生门自然也就成了如今的死地
叶知秋不知其中内情,还道是那长春真人有意欺瞒,意图将他陷入险地,是以一面暗恼自家不够谨慎,一面心下也是警醒,不该被先前胜利冲昏了头脑
眼下深陷地火煞气重围,虽说有中央戍己杏黄旗护身,可保一时无虞,但法力耗损厉害,支撑不了多久,若不寻到出路,怕是处境堪忧
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47. “罪者的余兴”
此时,再往身后瞧去,来时秘道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际的火海,可谓进退两难
他自忖眼下置身于地壳火茓之中,要向脱离,便需往地面遁去,只是眼下四围俱是地火浊煞遮迷目力,哪里辨得清方位,试探着往上方飞遁了一会,只觉得周围地火越发炙热,其中浊煞也逐渐浓郁,最外层的护身金莲都有融化的迹象,知晓方向不对,便又往下方退去,然而这时却发觉下方地火丝毫未曾减弱,反而越发厉害,连忙止住遁光,皱眉暗忖道
“看来此处又是那妖邪禁法笼罩,已然将火海乾坤颠倒,经纬挪移,我若是不明就里,寻不出痕迹,一通乱飞,非但不能脱困,反而要越陷越深,最终困死在这火海当中了!”
连忙将一双慧目运极往四围仔细打量,入眼间尽是茫茫然连成一片的地火,其中又夹杂着摄人心魄的污浊煞气,看不出差异,便又运转玄功,扬手往四方打出一片五行神雷
噼里啪啦一阵雷霆震响,五行精气弥散开来,与地火浊煞一相遇,便迸溅出五彩光芒,灼灼火花,好似一片五光十色的彩霞烟岚,十分好看
然而地火凶猛,又是源源不断,前仆后继的不过片刻功夫,便将这些五行精气尽数磨灭,化作火气轻烟消散,却未曾显露禁法端倪
叶知秋一时之间不由得一筹莫展,皱着眉头苦思对策,这时心头蓦然一动,却是想到了法眼破妄灵光,这门神通正是这等禁法的克星,自打修持以来,已然屡建奇功
先时他以为此处还笼罩在浑天遮迷大阵当中,便下意识的将它撇除在外,然而这时经过一通试探和仔细思量,却发觉此地气息与那大阵当中截然不同,心神上那股迷蒙之感已然散去,哪里还能不知已然脱离了那大阵笼罩,便想到了破妄灵光的威能
当即将这门灵光运转,朝着四面八方遍照,霎时便见得这熊熊火海之中隐着一些奇异的火柱,粗如环抱,高一丈有余,通体燃着地火,约莫有九根之多,各按方位布置,却不是死物,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转变方位
值此发现,叶知秋心下大喜,又定了定神思,凝神观察试探了一阵,果然每每火柱方位转变之际,这火海之中便是乾坤颠倒,经纬转变,当即确认了这些火柱乃是关隘所在,也不犹豫,便将乾坤圈祭起,化作一道金虹,打向了就近的一根火柱
那火柱似是察觉危机,四周地火噌的一下,猛涨几丈,幻化做各式凶兽猛禽,朝乾坤圈杀了过来
然而那乾坤圈何等仙宝,岂是这些地火能够阻扰的,只见得宝圈上金光一绽,便将地火幻化的各式凶物破了开去,旋即毫无阻碍得打在了火柱上,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金铁交响,那火柱轰然折断,焰火纷飞
阵基被破,当即影响了禁法运转,其余八根火柱便在火海当中现了形,若隐若现,似遮非遮,光凭一双慧眼已然能之捕捉到
叶知秋寻到了破禁之法,心下大喜,眼下还余八根火柱,哪里还会迟疑,将手上法诀一变,御使乾坤圈一分为八,各自寻了一根,打了过去
光华闪过,只听得连番暴响,八根火柱应声折断,这禁法自然烟消云散,原本茫茫火海,陡然出现一片赤红的岩壁,略作打量,当即知晓此乃地壳岩层所在,如今乾坤甫定,经纬已成,便现了真形
叶知秋这才察觉到自家先前受禁法蒙蔽,竟是横躺在地火熔岩当中,难怪上下疾飞,却寻不到出路,连忙纵起遁光往上脱离,又将外五行生克神剑运起,凝出两口五行法剑,以两仪阴阳真力破开上方赤红的岩壁,好似一个锋利的钻头一般,钻入岩层之中,一路往上开路,而他则裹着护身金莲紧随在后,往地面遁去
再说,叶知秋这边甫一破开地火禁制,那石室当中的阵法总禁枢纽当即生了感应,将正自闭关苦修的万咒老祖从定中惊醒,事关生死安危,哪里还顾得了其他,连忙来到总禁枢纽前查看
这一看之下,叫他大惊失色,只见得总禁枢纽之上,代表浑天遮迷大阵和地火禁法的两处阵纹已然被人破去,眼下敌人正一路破开地层,朝着室外而来,速度极快,怕是顷刻便至了,这惊骇着实非同小可,要知道那浑天遮迷大阵和地火禁法乃是他这护洞禁法之中最为依仗的两重防护,本拟至少也能将来袭之敌困上不少时日,好叫他有时间恢复道行做好布置,谁知竟是这般轻易的便被人破了开去,不禁叫他心下骇然,脸色难看至极
深吸一口气,强自按捺心动悸动,眼下当务之急便是阻挡敌人攻势,也没有多余时间再做感慨了,他转身进入左近的一间密室之中
甫一踏入此间,便有一股滔天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往里看去,只见得室中别无他物,只有一方一丈见方的池子,陷入地面,深不知几何,拿眼往下一瞧,那池中盛满了腥臭的血液,好似沸腾的开水,正自咕咚咕咚的往外冒着气泡,隐隐可见血水当中有十八道身影若隐若现,好似池中魔影,叫人毛骨悚然
那万咒老祖见状,也不犹豫,咬破舌尖逼出一口精血,喷在身前,双手擎动间,迅速的在空中写下一个血色咒文,旋即双手拢作托塔状,朝上虚托咒文,口中念诵起一段阴沉的法咒,不多时,那血色咒文在法咒加持下,猛然绽放出一片血色光华,照映得满室尽是血光,骇人心魄
那老祖似是到了关键时候,遍体生汗,满面肃容的将那咒文往血池一推,便化作一道血光投入其中,这时诵咒之声越发响亮,回荡在室内,恍若雷霆一般
那血光甫一投入血池当中,好似水**融,眨眼便融入其中,这时满池血水犹如恶龙蹈海,暴风骤雨,蓦然掀起了几丈高的血浪,浪头汹涌翻滚,暴躁不已
只听得十几道兽性的嘶吼响起,那血浪陡然崩散,化作十八道血色光华飞蹿而出,落在万咒老祖身前,血光退去,露出十八个赤身祼体的人来,男女都有,俱都是青壮年龄,浑身上下遍布血色咒文,散发着莹莹血光,这些人俱都是满面呆滞,眼神空洞,好似傀儡一般
这是万咒老祖经过多年功夫,以密咒精心炼制的煞血咒人,浑身上下俱是煞血咒力,无论仙凡被这咒人触碰身体便会被咒力侵入体内,不出片刻,浑身热血沸腾化作血煞,**而亡,而且这煞血咒力极具腐蚀,一旦沾染法宝物件,便能将其灵性玷污,打回凡胎,十分歹毒恐怖
那万咒老祖望着眼前这些精心之作,眼中蓦然闪过一丝得意,旋即换成一股戾气,脸色狰狞一片,口中法咒一变,将手一指室外,厉喝一声
“去!”
话音未落,那十八个煞血咒人便身化血光飞遁而去
却说,叶知秋以两口五行法剑演化两仪阴阳真力开路,一路破开地层往上飞遁,速度极快,飞遁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觉剑上阻碍一轻,前方陡然现出一片光亮,还以为是到了地表,不由得面露喜色,将遁光一纵从秘道之中蹿出身来
落在地上,举目四望,一阵打量,只见得落脚之地乃是一处秘洞,有十来丈见方,甚为宽敞,四面八方乃是黑褐色的山岩,左近处有一条黝黑的秘道,两人来高,深不知几里,一片深邃,不知去往何处,秘道右边十几丈外的岩壁上又有一扇紧闭的石门,门前左右燃着两根胳膊粗细的火柱,火光熊熊,照映得洞内一片光亮
这般情形,叫叶知秋心头大喜,哪里还能不知,已然寻到了那妖邪巢茓所在,也不犹豫,便御使着两口法剑往石门上斩了过去
剑光娇娇如龙,方自飞至半空,异变突生,只见那石门陡然自动开启,从中蹿出十八道血光,分作两处,先头四道迎着法剑便纠缠过来,后面十四道则气势汹汹的朝叶知秋扑了过来
霎时,一股浓郁的血腥臭味在洞中弥漫开来,令人作呕,血光当面,叶知秋心头警兆大作,蓦然变色,连忙将遁光一纵往四围闪避开去,同时手掐剑诀,御使两口法剑演化两仪阴阳真力朝着那四道血光便绞杀过去
十八道血光速度极快,势若奔雷,当先四道已然朝着法剑迎面扑了上去,甫一接触,叶知秋脸上不禁闪过一丝疑惑,却是那四道血光十分软弱,一个照面便被磨去了光华,露出四个赤身祼体的咒人,叶知秋也不犹豫,剑光不停,瞬间斩在咒人身上,两仪阴阳真力宛若一个恐怖的磨盘,将四个咒人顷刻间磨成了四堆肉泥,却是连一声惨叫都无
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48. “吝啬着成功的结束语”
一击建功,叶知秋心下却是一阵惊疑,方才血光扑面,气势汹汹,叫他心下警兆大生,还以为这血光必然十分厉害凶险,然而此时却这般轻易的磨灭在剑下,如此大的反差叫他不禁有些愕然
不过斗法关头,也无暇多想,他手上掐诀,想要召回法剑凭着这股锋锐将其余血光磨灭@
岂料,那两口法剑之上好似压了两座大山一般,陡然一沉,连连掐动剑诀,竟是御使不动,心下大惊,连忙望了过去
只见得那先前被剑光磨成的肉泥,非但没有跌落地上,反而悬在半空,爆裂成一片妖异的血雾,好似活物一般,将两口法剑笼罩其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血团
这时叶知秋蓦然察觉,那血雾当中有一股诡异的力量,不断的突破剑光,侵入剑身之中,转眼间便将法剑灵性玷污,与他失却了联系,爆散成两团五行精气散落在血团当中,更叫他骇然得是那血雾磨灭了五行法剑之后,竟是丝毫不损,径直朝他扑了过来
此时,领教了这咒人血雾的诡异厉害,他哪里敢让它们近身,连忙将中央戍己杏黄旗所化的万朵金莲撑开,化作一片莲海护在身周,又将遁光纵起,四处闪避,不时扬手发出五行神雷,将那血雾炸散开去,只不过血雾有咒力加持,难以磨灭,顷刻间又聚拢一处,宛若附骨之疽,紧追不舍
而且那咒人身躯脆弱,在五行神雷的威力下又被炸死了八个,化作八团诡异的血雾,与先前那团会合一处,更加壮大,竟是化作一片腾腾血云,绵延老长,好似一张巨网不停得捕捉叶知秋
叶知秋无奈,只得一面连连闪避,一面不断的发动五行神雷,将血云炸得翻滚不休,聚散变化,只不过却无法将之彻底出去,再加上血雾中那股玷污法宝灵性的诡异力量叫他忌惮不已,不敢放出几样仙宝驱使,一时间束手无策,头痛不已
这般连番躲闪,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正所谓久守必失,已然有好几次被血云罩体,将他护体金莲玷污消融了许多,多亏这护身至宝神妙无比,金莲随灭随生,然而却也耗损了他不少法力,如此下去却是支撑不了多久
“这外道咒法着实诡异莫名,我虽有仙宝随身,却也不善应对此法,反而凭白耗损法力,更何况还需冒着被玷污灵性的风险,着实不美,眼下神通亦是收效甚微,该当如何是好?”
叶知秋眉头微蹙,心思电转,苦思应对之法,蓦然眼角余光瞥见地上的坑洞,那是先前他从地壳火茓之中一路打穿而来,心头灵光一闪,当即有了主意,忖道
“这血雾这般凶顽诡异,我既然束手无策,倒不如将之引至火茓之中,借地火之力煅烧于它,任凭它再是顽强,终究难逃阴沉魔性,以源源不尽的地火炼它正是得力,到时候再施以禁法,将其封固退路,炼上十天半个月,还怕它不磨灭吗?当可消除烦恼,岂不妙哉!”
这般念头一起,眼光大亮,越发觉得可行,虽是狼狈闪避间,却掩不住心头欢喜,笑着抚掌连声赞道
“妙!妙!妙!正该如此行事才好!”
言罢,当即又打出一片五行神雷将余下几个咒人一并打成了血雾,旋即遁光纵横间刻意促其合会一片,化作一亩蓬松的血云,张牙舞爪的对他紧追不舍
见得时机已到,也不犹豫,便往地上的秘道飞遁而去,他又怕那万咒老祖以秘法窥伺,瞧出异处来,便故技重施,装出越发狼狈的模样,为求逼真,更是不惜将护身金莲都收了回去,只以五行灵光护住周身,头也不回的往地壳深处遁去
按说那万咒老祖乃是个狡猾多疑的积年妖邪,前番又中过一次算计,无论如何也该谨慎行事才对,然而,今日也是他气数已粳合该遭劫,先前在洞外斗法被叶知秋施计斩了肉身鼎炉,将他一身道行斩去了七八,如今又是刚刚夺舍,魂魄未稳,心神不定,兼之他早已恨极了叶知秋,恨不得寝其皮肉,饮其血髓,此时斗法眼见着大占上风,正是意气风发之际,嗔念大作,哪里容叶知秋逃走,想也不想,便操控着血雾紧随而去
一追一逃,速度迅疾,兼之此处秘道已被叶知秋剑光打穿,飞遁起来更是毫无阻碍,不过片刻功夫便来到了地壳火茓当中
叶知秋因是先行,自然当先一步飞遁出来,隐在秘道旁边,见得那血雾随后而出,当即发动,扬手一片五行神雷将血雾炸散,旋即趁机以戍土精气,将秘道末端暂时封堵,使得血雾无路可退
那万咒老祖已然嗔念迷心,神思恍惚,此时见得退路被封,非但不思对策,反而发了凶性,也不顾地火汹汹,浊煞腾腾,只一味操控着血雾追着叶知秋猛追猛打
叶知秋觉察到了异常,真个是天赐良机,哪里会放过,当即又将杏黄旗祭起,以金莲护身,不闪不避,一头扎紧地火熔岩当中,仗着金莲护身,一路往下遁去,不时回身张望,见得那血雾果然不知死活的追了过来,在地火浊煞的围剿下,不过片刻功夫便散去了大半,心下不禁大喜过望,在地火熔岩当中游走的越发欢快,好似一条生长在熔岩中的游鱼一般,带着血雾,四处游荡,自在随心
又过得片刻功夫,那血雾已然被炼的只剩少许残余的血丝,靠着咒力加持才自顽抗,不过消磨也是时间问题
叶知秋心知火候差不多了,当即将方向一变,往熔岩上方而去,这一段时间,以金莲护身排开地火熔岩浊煞火毒,也是颇为耗损法力,眼下妖邪巢茓未破,前路还不知有何等凶险等候,他自然不敢过度耗损法力
如此一路往上,待到遁出地火熔岩的时候,那最后几缕血丝也烟消云散
至此,十八个煞血咒人尽数磨灭了去!
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49. “主观”
他不惜耗损精血,凝聚而来的咒文,自然不凡,内里蕴含的咒力极不寻常,竟是将来势汹汹的乾坤圈都抵住了片刻
趁此机会,他迅速完成咒法,猛然喷出一口舌尖血,大喝一声,将手中令旗翻卷抖动,一股浩荡咒力随之爆发开来,卷起遍地煞焰,眨眼间形成了一个接天连地,声势浩荡的火焰龙卷@
这时乾坤圈已然打灭了精血咒文,携裹万钧巨力,无匹之势,打了过来,与那火焰龙卷一相遇,猛然爆发出万丈光芒,一时间焰火纷飞,金光四溅,铿锵暴鸣宛若滚滚雷霆,不绝入耳
叶知秋眉头一挑,面露惊疑,却是不想这火焰龙卷竟有如此威势,能将乾坤圈去路阻挡,当即打出数十道法诀,又喷了一口法力上前,将乾坤圈催发强盛
只见得万丈金光暴起,宛若金色天河倒倾,势不可挡,滚滚金色洪流,携无匹之势,碾压了过去
那火焰龙卷虽然厉害,却挡不住这等阵势,被洪流一卷,接天连地的大龙卷便崩散了开去,化作焰火花朵,四散飞溅
乾坤圈余势不减,化生金色洪流,掀起万丈巨浪,汹涌澎湃,当头朝万咒老祖所在崩压下去
那万咒老祖早做了准备,胸有成竹,见得这般凶猛的攻势,虽然惊骇,却不曾慌乱,手上令旗一卷,便驱使法阵将自家挪移了方位
乾坤圈来势凶猛,毁天灭地之威,却扑了个空,无功而返!
叶知秋眉头微蹙,当即以破妄灵光遍照,寻找那万咒老祖踪迹,岂料,心头陡然升起一抹警兆,正待反应,身侧火焰之中,猛然蹿出一个三丈来高的巨魔,通体血红色火焰缭绕,面目狰狞恐怖,一经现身便扑了上来
此时距离太近,那巨魔速度又是极快,叶知秋哪里来得及闪避,一下便被扑了个结实
这却是那万咒老祖使了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计策,这妖邪虽然被嗔念迷了心,到底是狡猾非常的积年老邪,眼见着叶知秋宝多法利,心知正面绝难对抗,便以己身为饵,吸引了叶知秋注意,暗中驱使阵法演化都天火魔欺近身侧,趁机骤然发难
叶知秋有至宝护身,又是一心想着诛除首恶,紧盯万咒老祖,一时大意,失了察看,被那妖邪得了手
那都天火魔不亏是这恶阵演化最盛的威能,一身都天火煞极为恐怖,扑将上来,眨眼便烧落了近千朵护身金莲,滚滚热浪透过层层莲海屏障,将叶知秋蒸得大汗淋漓,连忙将遁光纵起,躲避开去,然而那火魔有形无质,在这阵法演化的火海当中穿行如电,神出鬼没,叶知秋遁光疾驰,却甩脱不掉,宛若附骨之疽,紧紧相随,无时不刻的灼烧护身金莲,只片刻功夫就耗损了他三成之多的法力,叫他十分狼狈
那万咒老祖隐在阵中,见得自家都天火魔虽然将敌人杀得四处逃窜,却始终无法突破至宝防护,也是心下暗恼,自忖仅凭一个火魔尚不足以炼死叶知秋,便连忙掐诀持咒,猛然驱动阵法,准备化生第二个火魔出来相助
他这都天烈焰赤火大阵跟脚也是不凡,威力极大,演化极致可化生一十二个都天火魔,一并齐出,自成一道火魔阵,是为阵中之阵,厉害非常,全盛之时,即使假仙境界的大修士也能炼死
不过,眼下此阵阵旗半成,法阵尚不完满,所能发挥的威势十不足一,再加上作为主阵之人的万咒老祖,先前被打落了道行,又是刚刚才夺舍,一身法力十分微爆勉强化生两个火魔已是极限,若是今日困在阵中的是寻常修士,那也就罢了,凭借都天火魔之能,仅是两个也足以杀敌,然而,碰上了叶知秋这般有至宝护身的,却着实是捉襟见肘
这时,他分心二用,一面驱使火魔与叶知秋纠缠,一面又演化阵势,化生第二个火魔
由于刚刚夺舍,心神不稳,这般一心二用已是神思极致,是以这妖邪却是没有察觉看似狼狈不堪的叶知秋正自渐渐与他拉近距离,等到被欺近身前百丈以内,心生感应,却已是晚矣
只见得一道璀璨白虹,从叶知秋手上飞出,宛若晴天霹雳,雾里电光,划破天空,势如奔雷,眨眼便至万咒老祖头顶,三道奇光垂落,将那隐在一片火云当中的万咒老祖当头笼罩,这一刻,精气神三宝俱都被三光禁锢,一身法力也是宛若泥沼重水,调动不得,脸上只来得及露出一抹骇然惊容,一柄仙韵盎然的白玉如意,落了下来,正中天灵,砰的一下,大好头颅猛然爆裂,红白飞溅,腥气弥散
啪哒一声,一具无头尸体跌落地上
这时,一道浅淡的虚影从尸体上不由自主的飘了出来,落入四围遍布的煞火当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惨嚎,便被烧成了一缕青烟消散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叶知秋措手不及,本还想要留他魂魄入轮回,却已是来之不及,法力凝成的擒拿手只捞得一丝散开的烟丝
万咒老祖,这个狡猾狠厉的积年妖邪,便在自家布置的恶阵当中,形神俱灭
主阵之人一死,阵法演化自然停滞下来
叶知秋收回了法宝,又将演阵的令旗一收,此时那妖邪已死,这令旗当中的一缕神思也随之消散,成了无主之物,被叶知秋轻易入主,持在手中驱动,当即火海渐收,转瞬间,煞火褪化成了凡火,凡火又熄灭成烟丝,那紧追不舍的都天火魔虽有域外魔头主宰,却到底失却了源泉,只能发出一阵不甘的厉吼,消散开去,这都天烈焰赤火大阵,不攻自破
还本归源,重新现出室内火茓面貌,叶知秋立身当中,几步开外,则是万咒老祖的无头尸身,血腥一片,了无生机,火茓四周按方位布置着一十二面赤色阵旗
妖邪已除,再无阻碍,叶知秋也不客气将这一十二面阵旗统统收拢,拿在手上一番打量,不由面露惊喜,却是发现炼制这旗面的材质颇为不凡,正好合叶知秋炼制一桩异宝之用
眼下再无波折,地处也是隐蔽,当即叫他心头一动,来了兴致,便在这火茓当中席地盘坐,凝神静心,循着冥冥之中的一丝交感,来到那存身莫名之处的盘古大界宝库当中,进入熟悉非常的大殿,便见得空中数十个大小光彩俱都迥异的道篆宛若游鱼一般,托着长长的流光四散游荡,满空沉浮
这些道篆俱是受了天意巨刀劈斩影响,自头顶星辰大海当中坠落下来,一个道篆便是一桩异宝,免去了叶知秋好些捉宝捞宝的功夫,只不过这些宝贝需要大量天材地宝才能铸就,先前叶知秋铸就了几桩宝贝和一张阵图,已然将纯阳乾坤戒中的仙珍尽数耗粳眼下是两袖清风,穷得叮当响,空有宝山在前,却是有心无力,着实可怜,今日走了大运,缴获那万咒老祖的旗阵,再辅上先前缴获的那面黑幡的材质,正好可以炼制其中一桩异宝,如意乾坤袋
此宝乃是盘古大界,截教门下三代弟子蓬莱一炁仙余元之宝,袋中自成乾坤,演化万象,但凡修士一经入内,神通皆消,只得乖乖束手就擒,是以即可用来装载万物,亦可用来拿人困敌,却是一桩了不得的异宝
叶知秋定了定神,将如意乾坤袋的道篆抓在手上,便离了宝库,神思归位,也不迟疑,取了阵旗黑幡,又从那万咒老祖随身法宝囊中挑拣几样可用之材添加进去,便任凭那道篆自行演化
先前一番斗战,他也耗损了不少法力,趁此机会,服了道丹,便运功炼化起来
几个时辰过后,药力炼粳行功完满,叶知秋睁开双目,只见得眼前沉浮着一只巴掌大小的金丝袋,上缀宝珠,袋面排布八卦阴阳,山河鸟兽,宝光莹莹,非同凡响,正是那炼制完毕的异宝,如意乾坤袋
叶知秋难掩心头欢喜,面露喜色,将宝袋拿在手中,只觉得入手丝滑,阵阵宝韵,沁人心脾,好似天音萦绕耳旁,不觉心神舒畅,大为欢喜,将袋口打开,眼前陡然闪过乾坤万象,万物生灵,旋即又化作一片蒙蒙混沌,玄妙无比
“妙哉,贫道今日又得一宝,当证我纯阳气运绵长!”
他把玩一阵,爱不释手,蓦然心头一动,便将这宝袋缀入纯阳道衣的袍袖当中,玩心大起,袍袖一拂将火茓当中的地火收了进去,旋即又是一拂将地火洒落出来,好似流星火雨在茓中散落,如是再三,抚掌玩笑道
“此法莫不为袖里乾坤哉!大妙!大妙呀!”
又玩耍了一阵,尽了兴致,这才罢休,收敛了万咒老祖残尸,以地火焚灭,旋即犁庭扫茓,将这巢茓寻了个遍
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50. “客观”
他前番从那长春真人处得知此地镇压龙气之阵,尚有两处关隘在外,一者乃是那玄坛所在,先前已被他破去,二者则是在此巢茓当中,而且以此处为主,正是因为这般缘故,此处巢茓之外才有重重禁制,层层阵法
眼下纯阳门已入了姑射国之局,自然龙气更迭乃是关键所在,叶知秋怎能眼见他人夺取龙气壮大,必然要做些布置,施些手段@
先前在玄坛歇息之时,他便有了决断,此时自然不会犹豫,便依照那长春真人所交代的方法,在一间密室当中,寻到了镇压此地龙气的关隘,乃是一个玄妙的法阵,中央阵台以一枚符篆压阵,锁困阵中龙气不外泄,足以隔绝他人窥探
叶知秋以破妄灵光观照法阵脉络,寻根溯源,果然追溯至清福山中央地脉所在,乃是一条庞大的乳白色地脉大河,当中有一条千丈多长的金龙游弋,正是姑射国部分龙气所在,只不过此时这金龙身上各处有锁链纠缠,囚困自由,观之入微,这些锁链俱是以细密符文组成,来源于八方虚空,不断得抽离龙气,合成一个巨大的锁龙法阵,八方龙气源源不断的汇聚入阵中的一方印玺当中,再往上看,法阵外围各立两方枢纽,封堵气息外泄,正是对应玄坛密室二处
不过,眼下玄坛那处被叶知秋破去,已然可见阵中逸散的龙气混杂在地脉元气当中从那玄坛枢纽冲射开去,虽是不多,却胜在源源不断,假以时日,积少成多,必现异象,引得他人窥探,好在叶知秋先前也做了布置,封住了玄坛缺口,短时间内是散不出去,暂时无碍
叶知秋有了前番玄坛的经验,再破这密室当中的法阵,可谓驾轻就熟,轻而易举,不过片刻功夫便完功
这外围枢纽一破,当即有下方逸散的龙气地气一道冲泄出来,好似一个喷泉,不断的喷吐乳白带金的光华元气,十分好看
不过叶知秋却是不敢怠慢,连忙以秘法封了此间密室,又将中央戍己杏黄旗祭出,化作金莲万朵,护住周身,既不敢叫龙气散出,也不敢叫它近身
却是这龙气当中蕴含滔天的因果业力,若是天命龙属自然无碍,然而叶知秋这般的修士沾染一丝,却是要败坏自身气运,孽债缠身,便是连纯阳门气运也要遭受牵连,到时候劫数加重,毁教灭门,顷刻而至,是以叶知秋视之为猛兽,避之如蛇蝎
那锁龙阵中淤积的地气龙气颇多,先前在玄坛便倾泻了好些,然而只要法阵不停,源源不断的抽取龙气,激起地脉当中的地气百倍附着上来,下方淤积便会持续不断,若是这两处枢纽尽数放开,那这些龙气地气逸散在天地间倒还有泄压的功效,如今叶知秋怕生出异象,将玄坛密室尽皆封锁,这逸散空间有限,泄不如增,自然无法达到目的,只见得那枢纽缺口持续不断的喷涌白金光华,不过片刻功夫已然充斥在密室当中,形成了绵绵密密,遮天障目的厚实云团
“幸好我新近得了如意乾坤袋,不然以眼前这般情形推断,下方阵中龙气何等浓郁,冒然闯将进去,怕是危险重重,一个不好还会困在当中,祸福难料!”
叶知秋将大袖一展,祭起如意乾坤袋,顿时袖口处便生出一股无穷吸力,好似一个极速旋转的漩涡,将满室淤积的龙气地气鲸吞牛饮,绵绵不绝的云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稀薄下来,室中枢纽缺口喷吐的速度已然跟不上吸取的速度,不过盏茶的功夫,竟是将法阵当中淤积的龙气地气尽数吞没,一时间云气皆消,满室清明,那缺口处只是间或喷涂些稀薄的地气,已然瞧不见龙气踪迹
叶知秋将宝袋一收,也不迟疑,裹着金莲便使了个土遁法,往下方锁龙法阵所在遁了过去,一路排土潜行,速度极快,很快便来到阵旁,仔细端详,又以破妄灵光观照片刻,心下了然
这阵法设置得十分巧妙,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截断龙气抽送,势必引发阵法崩灭,到时候牵连到地脉龙气,引发磅礴的地气瞬间喷发开来,这清福山方圆千里便成一片便要崩毁,生灵尽数灭绝,不说能否从这般磅礴的元气暴动中逃脱升天,就是这般庞大的业力加诸于身,往后重重劫数纷至沓来,道途无望
叶知秋通晓了阵法明细,思忖片刻,便有了对策,只是事关重大,不敢冒然动作,又再三推敲了细节,确认无误,这才行动
他先前以破妄灵光观照,已然寻得此阵关隘,乃是那锁住金龙的八根符文锁链,寻了其中一根,以法力凝剑,将法阵当中化生符文锁链的关隘一点截赚旋即迅速的祭起如意乾坤袋,喷吐先前收纳的龙气,却是以李代桃僵之法,以此替换符文锁链传输的龙气
而那根符文锁链失却了法阵力量支持顿时崩溃开来
此法见效,叶知秋稍稍松了一口气,不敢怠慢,连忙故技重施,将其余七根符文锁链一一断去,以如意乾坤袋中的龙气作为暂时供应,彻底截断了法阵与地脉龙气的牵连
那龙气也是灵性十足,一脱了困便顺着地脉大河潜匿开去,却是逃离了这个危险之地
这时,叶知秋翻手间取出一根青竹钓竿,执在手上运使开来,只见那银色的钓线陡然化作一条银色虹光,竟是无视法阵防护,瞬息穿透法阵,落在阵眼处的印玺之上,再轻轻一抖,银光裹着印玺,便被收了回来
此竿便是那无名山谷中的前辈仙人所赠的钓龙竿,叶知秋自打获得以后,便有过一番探究,又经过一阵温养,能够动用些许威能,此时正合施展,首战建功
阵眼去除,那法阵当即运转失常,叶知秋又适时收回了如意乾坤袋的龙气供应,当即引发法阵崩溃,只是此时地脉龙气已然隔绝开去,这法阵崩溃爆发开来的力量,已不足以勾动地气勃发,仅仅只引得清福山一阵轻微晃动,便散了开去
叶知秋有中央戍己杏黄旗护身,虽然受了冲击,却大致无碍,将那承载龙气的印玺收入如意乾坤袋中,便驾着土遁,一路遁回了地面
此间事了,敌人法阵又是崩溃,不宜久留,他又略作了一番收尾,抹去了自家一些痕迹,这才驾着遁光回返竟陵城
如今乱局已现,天机混乱,也不怕此番动静,打草惊蛇,只需自家谋划得当,隐于暗中,便能浑水摸鱼,积蓄力量,等到时机成熟,才能以雷霆之势,扫灭障碍,相助隐龙定鼎乾坤!
一路疾驰,很快来到了竟陵城外,将遁光按落,徒步入城,轻车熟路来到李府门前
叶知秋这番追击妖邪马阳至如今回返,已然过去五日之久
那夜,在洞中杀败马阳,李三公子魂魄得救之后,便被李老爷招了回来,落在贴身玉佩当中
那李老爷一直谨记他的嘱咐,发觉手中玉佩发烫,知晓自家三儿魂魄回归,大喜,连忙依言下了法台,来到李三公子房中,将玉佩贴在三公子额头
那人身三魂七魄自有神秘牵引,如此神魂归位,李三公子梦靥之症自然不治而愈,不过片刻功夫便醒转了过来,只是魂魄离体太久,损了些元气,又被一群旁门庸医胡乱折腾,身子虚弱无力而已
李家乃竟陵首富殷实大家,补精益气的良药无数,经过这五日调养逐渐康复起来
正所谓静极思动,这李三公子原本就是个心思活络,好动之人,这些时日缠绵病榻,何其难熬,本就有些按捺不住
今日听闻心腹豪奴说起温香阁有头牌花魁出阁,自然心思大动,想到近日自家已然好转许多,便不顾李家夫人劝阻,领着几个豪奴便要往温香阁而去
方才出得大门,迎面便遇上了回返此地的叶知秋
这随行的豪奴中恰有两个是先前被叶知秋问过话的,当即认了出来,与那李三公子一说
那李三公子也是个机灵人儿,得知眼前这个江湖术士竟然是那遁地的神仙,还是自家的救命恩人,赶忙上前拜见
叶知秋心下别有算计,刻意亲近,一番寒暄过后,双方言谈甚欢
那李三公子见得叶知秋这般和颜悦色,心下便起了拜师的心思,他打小享受富贵,如今获知世上竟有神仙之流,自然羡慕不已,眼下神仙当面,千载难逢,岂有错过之理!
不过他也是个有城府的,眼下府门前,人多眼杂,变数诸多,不是合适之地,便强自压住心头激动,殷勤的将叶知秋邀请入内,在大厅看茶
少顷,得到消息的李家老爷和妻眷也匆匆赶来,双方见面又是一番感谢
双方俱是有些算计,等到各自落了座,闲谈几句之后,便说到了叶知秋前去营救魂魄一事
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51. “旁观”
叶知秋也不隐瞒,挑拣了一些可以说的,与那李家父子二人娓娓道来
修士之间的斗法,于凡尘俗子而言,无疑是神仙轶事,光艳绝伦,精彩缤纷
一席话听得李家父子二人心驰神迷,胆战心惊,即是为修士神通手段心折,又为斗法凶险骇然,一时之间,神思纷杂,心绪动荡,但见他父子二人面色忽红忽白,惊喜交杂,恍若梦靥
“咄!”
叶知秋心怀算计,怎会叫他二人堕入心障,当即施展了九天荡魔清音妙法,这玄门正法清音有无上妙道之力,凡夫俗子闻听,自是心迷尽去,万魔不生,李家父子二人脱了迷障,只觉心神当中雷音滚滚,道韵殷殷,神思大畅,恍如重生
这时醒转过来,对仙家手段更是心驰神往,那李老爷久经商超摸爬滚打多年,还算矜持,暗自沉吟,而那李三公子却是年轻热血,心思活络,方才听闻仙家轶事,已是难耐心思,再感受妙法玄奥,更是一念喷涌,洪潮难抵,二话不说,朝叶知秋跪了下去,殷切拜道
“弟子李元淳心慕道途,情难自禁,只恨福缘浅爆入道无门,今日有幸面见仙颜,还请仙师怜我心诚,度我入门,传下仙家大法!”
这李三公子李元淳如今龙气已显,有大气运大业力随身,叶知秋乃道德全真,自然通晓明细,哪里敢受他跪拜,连忙闪身避让开去
然而也是天数使然,他这般避身也没使甚么道法,只是凭借道体灵敏,施展身法,若论往常,自然轻而易举,谁想,此时鬼使神差,被那案几撩到了衣袍,缓了一缓,这一缓,当即便受了那李元淳小半拜,因果已结,异象顿显
叶知秋禁不住身子晃了晃,心头咯噔一下,恍若黑云盖顶,连忙闭目默运先天河洛神算,推算自身祸福吉凶
那李家父子二人见得叶知秋这般,不明就里,不由得面面相觑,手足无措,他二人心存敬畏,也不敢打扰,心下忐忑不安,焦急的等候在一旁
好在叶知秋也没叫他们久等,不过片刻功夫便算出了些许头绪,看了一眼李元淳,心下叹息一声,忖道
“此事也是天数使然,避不开去,合该有此一劫,如今我受他一拜,结了因果,受了业力,需得趁此气运相连还未稳固之际,壮士断腕,以免纠缠根深,他日遭受牵连,堕入凶劫!”
这般想罢,连忙将那李元淳扶起,说道
“三公子不可如此,贫道经受不起!”
那李元淳羡极了神仙手段,哪里肯罢歇,再三恳求,那李家老爷心系爱子,也在一旁几次三番帮腔说情,又许了家产无数,自愿供奉
然而叶知秋心有决断,已然有了准备,怎会容他得逞,坚决阻拦
那李元淳见事不可为,心下陡然升起一抹恼意,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之意,忖道
“这道人好不通情理,我这般折损颜面,放下身段,诚心求他,却不被允纳,也罢,我既知晓了世上有神仙,岂会只余他一个,他既然这般执意拒我于门外,我又何必死缠烂打,徒惹人笑,往后只需广撒钱财,招募人手寻仙,天大地大,还怕没有入门之处吗?”
心下这般想着,便也不再恳求,神色阴沉的立于一旁无言
叶知秋看在眼中,心下了然,他心下别有算计,也不好恶了这李元淳,当即说道
“三公子恕罪,非是贫道不允,实乃天道不容,贫道不敢忤逆!”
那李元淳还道叶知秋拿话搪塞,面上十分难看,心下暗恼,便冷言道
“仙师既然不愿收我,直言便是,何必拿话搪塞于我,徒惹他人笑话”
叶知秋见他怨气,便说道
“三公子且听我道来,好叫公子知晓,你乃天命龙格,极贵之身,主教化引领之德,登九五人主之尊,自有天运随身,非我道可容!”
那李家父子二人闻言微怔,相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惊异以及深处的一丝火热
那李老爷久经商超精熟人事,怕李三公子一时兴奋失言,引至大祸,连忙拿眼色阻他说话,只自家向叶知秋问道
“不知仙师此话何意?”
叶知秋知他心思,不答反问
“不知李老爷对如今国中局势可有见地?”
那李老爷闻言,忙推脱道
“仙师说笑,仙师说笑了,在下不过商贾鄙陋之人,市井孺妇之见,哪里于此国家大势有甚么见地!”
叶知秋不接话,似笑非笑的看他
那李老爷见状,心下一虚,讪讪一笑,啜饮一口清茶,掩饰尴尬,这才斟酌着说道
“仙师见笑了,我等升斗小民,多有忌讳,不过仙师当面,也不敢隐瞒,在下虽是鄙陋之人,粗浅之智,却也能略略看出这国中局势动荡,不日将会有大变,不瞒仙师,近些日子来,我李家商行各地分行纷纷回笼资金,准备壮士断腕,弃了打拼的基业,举族迁往他国避难”
那李三公子显然不知其中内情,此时闻言不由的骇然,望着自家父亲,面色怔怔,说不出话来
叶知秋微微额首,说道
“李老爷自谦了,李老爷能有这般果决之断,实属不易,好叫二位知道,贫道此番下山也是因此而来,那日,贫道于山中枯坐,神游太虚,陡然心血来潮,天道示意,默运神通一算,方知人间俗世,有姑射国所在,国祚将粳龙气转移,人主更替,有那新龙显世,与贫道有缘,这才起意下山,一路寻访至此”
说到这里,便若有深意的笑着望向李三公子
那李三公子也是心思玲珑之辈,哪里还有不明之意,只觉得天降馅饼,砸中了自己,惊喜得手足无措,哆嗦着说道
“莫不是……莫不是……我?”
叶知秋轻抚长髯,笑着额首
那李三公子得了准信,浑身都颤栗起来,先前不快早已一扫而空,心下狂喜,大呼道
“仙师此言当真?”
叶知秋道
“此乃天命,非贫道一家之言!”
那李三公子仰天大笑,口中大呼道
“天命在我!天命在我呀!”
那李家老爷亦是欢喜的不知所以,不过他到底精熟人事,深吸几口凉气,强自沉稳下来,连忙阻住道
“我儿快快切莫声张,小心隔墙有耳!”
那李三公子转瞬明到了关窍,连忙强自忍耐了欢喜,不过一双目光却是火热得紧,好似要将人点燃起来一般
那李家老爷离了座,几步来到叶知秋面前,意态恭敬,面色诚诚的拜道
“还请仙师助我儿一臂之力,他日功成,定当举国厚报!”
那李三公子见状,也跟着过来拜倒
叶知秋连忙避开,将二人扶起,说道
“二位不必如此,贫道先前推演天机,便知与三公子有缘,此番风云际会,当助三公子一臂之力,眼下姑射国国祚将粳天意有感,特降各位龙主逐鹿人主之位,三公子当为其一,若欲攀登九五,还需早做打算才是!”
那李三公子这时已然恢复几分灵机,忙恭敬问道
“不知仙师有何教我?”
叶知秋道
“贫道乃化外之人,不好妄言,唯有向龙主举荐几人,皆为将星入世,有大运杀劫随身,当可襄助龙主行不世之功业!”
那李三公子虽然失望叶知秋不肯献策,不过听到那将星之说,当即精神大振,忙说道
“还请仙师垂告!”
叶知秋也不卖关子,直言相告,连续说了几个名字,皆是那隐龙竟陵王吕子谦的秘密心腹,亦是这竟陵郡中执掌权势的文臣武将,却是暗藏玄机
那李家父子二人不明就里,这时听罢,既喜且忧,喜的是这几人俱是竟陵郡中掌权之臣,若能收归麾下,不说将心玄虚之说,便是这竟陵郡也是囊中之物了
而忧的是李家虽是这竟陵郡中的首富殷实之家,商贾大富,与郡中文武权臣往来也勤,多有孝敬,交情不浅,但并不意味,能够凌驾其上,更遑论纳入麾下
若非叶知秋仙师身份,他父子二人便要大斥妄言了
叶知秋见状,心下了然,笑着说道
“二位不必忧心,眼下三公子受此一劫,因祸得福,龙气提前彰显,与那坠世将星自有冥冥之中的牵连,若能诚心举贤,再由贫道从中说和,当可成事!”
那李家父子二人闻言大喜
那李三公子更是难以自信,脱口而出
“此话当真?”
叶知秋额首笑道
“贫道绝无虚言!”
那李三公子欢喜自语道
“若果真如此,这竟陵郡当可不费吹灰之力,入我手中了!”
越想越是欢喜,眼光大亮,朝着叶知秋施礼道
“还请仙师助我!”
叶知秋笑道
“龙主但且宽心,贫道既然与龙主有缘,自当竭心尽力!”
说着,将袍袖一挥,身旁案几之上,便多了一方白玉印玺,温润华美,庄严大气,正是从那清福山锁龙阵中得来的承载龙气之物
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52. “萌妹,不怯死以苟免”
然而此番出山助拳,见识了玄门正法之妙,才知自家俨然是井底之蛙,如今跳出了有限之井,见识了更为广阔的天地,虽然嘴上嘴硬,其实心下着实是眼馋心羡得紧
又被叶知秋一顿拾掇,磨去了傲气,便已心生归服,只是抹不开脸面,不好直言开口,此时得传了法门,一经修行,果然道行大进,亲身体验了玄妙,更是不可自拔,哪里还顾得上甚么脸面,当即腆着脸,跟在叶知秋身后直叫老爷,自求收录,即便是做个脚力,也是比原来浑浑噩噩要好的多,便是赶都赶不走了@
众人说话笑谈间,不觉日头西沉,照映天边连绵的云海,一片艳艳红火,别样好看
官道两旁绵绵不绝的山林已然现了暮色,阴沉一片,万籁渐息
马蹄踏踏作响,回荡在山间,惊起一群栖息的禽鸟,众人也罢歇了谈性,默默驾着坐骑前行
转过一处拐角,陡然现出几间屋舍,连成一片,门前立着一杆高大的旗帜,旗面飘扬,上书一个大大的驿字
众人心知已然踏入睢阳郡地界,掌旗探马已然当先前往探查,片刻之后,有一做驿官扮相的人与那掌旗探马一道迎了过来
那吕子谦引马上前,望着来人问道
“你便是此地驿丞?”
来人连忙行礼,恭敬拜道
“卑职黄岗驿丞黄良,拜见竟陵王!”
吕子谦马鞭一抬,道了声
“起来吧!”
那驿丞黄良谢了恩,低眉顺目,恭敬得侍立在侧
吕子谦吩咐道
“你且收拾几间上房,本王此行乃是奉君命前往寻仙归来,此番有仙长同行,你万万不可怠慢!”
那驿丞黄良应下,再拜,当先告退下去,前往准备
吕子谦一行人打马启行,紧随其后,来到官驿,自有侍从将马牵往马厩喂养草料
这时从驿站内出来一个獐头鼠脑的黄脸汉子,眯着一双细小鼠眼,瞧了一眼人群中贵气逼人的吕子谦,眼光流转,旋即迎上前来,一派奴颜卑膝的模样,拜倒在前,讨好道
“小人黄岗驿马夫黄四郎拜见竟陵王殿下!”
那吕子谦正与叶知秋言谈,却见得一个长相猥琐的马夫前来攀礼,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下不喜,道了声
“起来吧,你且好生照料本王麾下的马匹!”
随意赏了一锭银子打发,便不再理会,将手一引,朝着叶知秋请道
“仙师,我等且入内叙话!”
说着,便欲上前亲自牵牛,却被叶知秋摆手阻止,只听他笑着说道
“不敢有劳殿下,贫道自来便是”
轻轻拍了拍座下牛王,那牛王当即会意,四肢一曲,便缓缓卧在地上,叶知秋下得座来,对牛王笑道
“不可造次!”
那牛王哞得应了一声,轻点牛首,起身自往马厩而去
那黄四郎在旁被牛王这番灵性吸引,眯着一双鼠眼望着牛王背影,一通打量,眼波流转,似有深意
叶知秋见他浊体凡胎,也没在意,便与吕子谦以及天风子师徒一道进了屋中
那黄四郎回过神来,瞧着他们背影,鼠眼当中闪过一丝嘲弄,嘿嘿冷笑一声,也不言语,径直出了官驿,投入两旁的山林当中,一阵七转八弯的疾走,来到了一个洞茓当中,往里走了一阵,便来到了尽头石壁处,洞中昏暗,只隐隐见得前方乃是一张长条石案,颇为粗糙,似是随意置弄,那黄四郎轻车熟路的上前在石案上一阵做弄,陡然点起两根火烛,莹暖的火光照得内洞一片光亮,石案上巨细皆现,却是火烛香炉齐备,炉后供着一只铜盆,脸盆大鞋盆内剩着清水,也不见奇特
那黄四郎十分熟稔的捻了三根香,点燃之后,朝着铜盆三跪九叩,口中念诵密咒,一番跪拜之后,将香Сhā入香炉,来到铜盆前,一口咬破食指,往那铜盆中滴了三滴血,口中又是一段密咒诵出,不一会儿,那铜盆当中的血水泛起了一阵涟漪
少顷,水中陡然现出一张勾人心魄的美艳脸庞,那水中美人眼波流转,直勾勾的望了过来,开口问道
“四郎今日行法唤我,可是有买卖上门?”
那黄四郎腆着脸,讨好着回道
“三姑奶奶先见,侄孙这里正好来了一群官人,正合三姑奶奶享用,今日特来焚香祷告,回禀孝敬!”
那水中美人闻言,媚眼含春,红唇欲滴,娇笑道
“还是四郎贴心,知道孝敬姑奶奶,也不枉费姑奶奶一番疼爱!”
那黄四郎浊体凡胎,哪里抵得住这等勾引,当即被勾起了情yu,脑中满是**之念,往日颠鸾倒凤全在心头翻滚,一时间心神皆沉迷在欲海当中
水中美人见状轻抚樱唇,嗤嗤作笑,媚眼秋波,越发勾引,时而似清纯小女,时而又似淫妇荡娃,直把那黄四郎迷得神魂颠倒,分不清东西南北,好在那美人心系此番买卖,逗弄了一阵,便也放过了他,掩嘴娇笑道
“四郎且好生等候,今夜姑奶奶便遣小七儿过来助你,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黄四郎清醒了过来,这才想起先前一番见识,忙又说道
“还有一事请三姑奶奶斟酌,却是那行官人当中有两个道人和一个道童随行,其中一个骑着一头壮硕黑牛,十分灵性,似是有些本事,不过侄孙浊体凡胎,却是辨不出来”
那水中美人似是有些忌惮道人,闻言止了笑声,端肃面容,沉吟半响,这才说道
“无妨,姑奶奶新近炼就了一桩宝贝,正缺个祭宝的,今夜我便亲自前来,一看究竟,你且先行回去,且莫要露了马脚”
那黄四郎应下,拜退而去,铜盆当中人影散去,重新恢复了原来
是夜,月黑云浓,星辰隐没,天穹一片漆黑,云气凝滞,昏昏暗暗,阴阴沉沉,十分压抑
陡然,自南面天空吹起一阵恶风,夜色下,一团黝黑的妖云滚滚而来,不过片刻便来到了黄岗驿站十里开外的山林上
妖云隐在夜色下,好似一团不起眼的乌云,恶风吹过山林,激起枝叶摩挲沙沙作响
那妖云似是在观察甚么,悬停在上空半响未动,过得片刻,才按落在一棵大树顶端,云气散开,现出一个身影,接着些微光亮仔细一瞧,只见此人乃是个姿容艳丽,抚媚妖娆的美艳女子,一双妙目似水如波,如泣如诉,望着驿站方向,喃喃自语道
“到也没有瞧出甚么异状,莫非是几个凡俗道人,也罢,待姑奶奶往近里瞧瞧去”
言罢,卷起一股妖风便往驿站而去
此时,夜已深,那吕子谦一行人连番赶路,风尘仆仆,一路劳累得紧了,除却两个职守后半夜的甲士,以及随行的叶知秋等修士,其余早已安歇,是以官驿当中也是光亮稀微,昏暗得紧
那女子卷着妖风而至,因不明官驿当中的情形,也没敢擅闯,只是借着夜色在外探查一阵,未曾发觉修士气息,这才安了心气,竟是大摇大摆得进入官驿之中,先是往那马厩里看了看,见得一头壮硕的黑牛卧在群马当中歇息,一番打量,仔细查看,也没发觉甚么妖异之处,不由得暗自着恼,自语道
“果然肉体凡胎,见识短浅,这黑牛虽较之寻常壮硕不少,却仍是个浊胎,叫姑奶奶白费了一番心思,罢了,罢了,这牛也是个血气壮实的,待姑奶奶我享用了那几个官人,再来吃些血食,到也不枉费我一番劳碌”
说着,便转身往那吕子谦所在的卧舍而去
这时,那在马厩中假寐的大力黑牛王猛然睁了眼,眼光当中闪过一丝嘲弄,瓮声自语道
“好个没眼色的山野小妖,竟敢叫你家牛爷爷做血食,要不是老爷传下法旨,牛爷爷一刀便能将你劈成两半”
说罢,两只牛耳扇了扇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卧下去修炼叶知秋传下的法门
再说那女子不知其中内情,还道是此中无能人,使了个迷魂的妖法将两个守夜的甲士迷晕了过去,便肆无忌惮的进入了吕子谦的屋舍当中
一眼瞧见榻上安歇的英俊官人,这女子春心大动,便有些按捺不赚三两步来到榻旁,张口便喷出一股香甜的黄烟,朝着榻上的吕子谦笼罩过去
正值此时,耳畔陡然响起一个人声,只听此人叹息道
“原来是个山野的淫妖,好不知自爱”
这一声听在女子耳中不啻于惊雷炸响,心下大惊,暗呼不妙,这时又瞥见那床榻之上的俊逸官人竟是变成了一个赤面长髯,形貌高古的道人,浑身裹在灵光当中,黄烟近不得身,正自冷笑着看她,哪里还能不知中计了,二话不说卷起一道妖风撞破窗户便想往外遁逃
然而,此时哪里还逃得了,甫一撞破窗户来到外间,迎面便是两道娇娇如龙,寒意森森的五彩剑光,一股磅礴的两仪阴阳真力碾压过来
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53. “软妹,不毁节以求生”
这女子心下警兆大生,汗毛皆耸,哪里敢叫剑光近身,惊呼一声,连忙扬手打出一片黄色光雨,密密如帘,好似疾风骤雨一般打在两口剑光当中,暴起一片耀眼的黄光,她满以为自家这桩新近炼就的一百零八枚地阴断魂针定能抵住敌人剑光,容她脱身
谁知,心下还未得意,耳边便听到咔嚓连响,一个照面,自家这桩得意法宝便被尽数绞成了粉碎,两道五彩剑光毫不停歇,当头斩了过来,森寒剑意罩体,冷汗如浆似雨般涌出体外
这女子脸色煞白,还想往屋内退去,然而此时,身后亦有一股寒风罩体袭身过来,成前后夹击之势,哪里还有路可逃,生死便在顷刻间,这女子心思电转,蓦然计上心头,连忙将身子显化,跪在地上不断磕头,闭目哭嚎告饶道
“高人饶命,高人饶小妖性命,小妖有要事禀报!”
那前后剑光听她这般说道,当即在三尺开外止住来势,围而不杀
这番动静已然将官驿当中歇息的众人惊醒,俱都掌灯出来查看,见得院中,一个姿容艳丽,妖娆抚媚的女子被仙家剑光围着,正自跪伏在地,梨花带雨的连连磕头求饶,不觉心下纷纷生起了一抹怜意
有那驿站马夫黄四郎,隐在人群中,认出那女子正是往日里奉若神仙的三姑奶奶,只是此时这般情形,不禁叫他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喘,连连往人群里缩,生怕三姑奶奶见得自家身影,将自家拖累下去,到时候怕也是难逃一死了
这时,叶知秋和天风子二人护着吕子谦从屋内出来,众人连忙恭敬行礼,退开一旁
那吕子谦浊体凡胎,见得那妖女面貌,也不禁心神激荡,好在他意志也是坚定,没有露出异状,只撇开了目光,不敢再看
叶知秋心下了然,一挥袍袖打出一道灵光护在那吕子谦身上,又嘱咐一旁的天风子在旁守护,旋即三两步来到那女子身前,疾言厉色的问道
“你是何方妖孽,有何要事禀报?还不速速如实招来,若敢迟疑,休怪贫道剑下无情”
那女子闻言,偷偷瞥了一眼叶知秋,心下暗自咬牙切齿,面上却装作哭哭啼啼,哆哆嗦嗦的害怕模样,抽噎着答道
“道长慈悲,饶小妖性命,小妖名叫黄三娘,本是挂甲山中的生灵,因机缘巧合得了造化,开了灵智,凭着本能修行,今日前来乃是奉岐山姥姥之命……”
叶知秋听到这里,正自在想那岐山姥姥是何人物,猛然听得那自称黄三娘的女子厉声道
“受死吧,臭道士!”
话音未落,那黄三娘身上砰的一下,猛然鼓荡起一阵奇臭无比的黄烟,迅速在场中弥散开来,将众人俱都笼罩其中
骤逢惊变,叶知秋暗呼不好,连忙将五行剑光斩落下去,然而一时不察,吸入了几丝黄烟,立马被熏得神魂昏聩,两眼发黑,心知不好,也顾不得再御使剑光,连忙闭了鼻窍,将遁光一纵,飞出黄烟笼罩,同时运转法力将吸入体内的黄烟磨灭,这才好了些,只是心头那股恶臭之感还莹莹在绕,叫他直欲作呕,这一下竟是阴沟里翻了船,叫他又气又怒,又羞又恼,好在应对及时,否则不堪设想,这时往下方官驿看去,那黄烟已然消散,便将遁光落了下去,只见得院落当中,看热闹的众人躺了一片,场中唯一还能站着的便只有天风子师徒二人以及那竟陵王吕子谦
原来方才黄烟鼓荡之时,那天风子离得稍远,察觉不对,立马便鼓起操风的神通,将黄烟吹散,只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只来得及护住近在身侧的吕子谦和清风道童,其余众人,俱都中了招
这时,那天风子正自检查众人生死,叶知秋将遁光按落下来,那吕子谦连忙迎了上来,叶知秋来到天风子身旁,问道
“师弟,这些人情况如何?”
那天风子道
“掌教师兄放心,这些人俱是中了黄烟之毒,方才师弟已然将给他们服了解毒丹,不出一时三刻,便能醒转过来”
叶知秋听得众人无事,额首道了声
“幸苦师弟了!”
旋即往那黄三娘所在望去,方才黄烟荡起之时,他便剑光斩落,这时一瞧,只见地上遗落了一团黄色的尾巴,还有斑斑血迹在旁,走进仔细一瞧,当即认了出来,那是一条黄鼠狼的尾巴,哪里还能不知方才那股奇臭无比的黄烟是何物,刷的一下,脸色便十分难看,心头猛然升起一股嗔念,怒火冲脑,迷了心念,一股杀意喷薄而出
这时,恰逢此地驿丞幽幽醒转过来,叶知秋一挥手将他抓起,寒声问道
“你可知那挂甲山在何方?”
那驿丞正自半昏半醒,神思尚未恢复完全,朦胧间听到有人问话,下意识的答道
“此去向南八百里外便是”
叶知秋问得了方位,将驿丞放下,朝着天风子沉声嘱咐道
“师弟,你且护着龙主,贫道去去就来,若明日贫道尚未赶回,你等且先行上路,在那睢阳城港等我便是”
言罢,也不等天风子回话,翻手摄起跌落在地上的黄色尾巴,便纵起遁光,化作一道醒目耀眼的离火金光,划破夜空,一路向南疾驰而去
那天风子察觉不对,想要阻止,却是晚矣,叶知秋遁光已然消失在天际,唯有作罢,又想到以叶知秋的道行,以及诸多至宝,想来也是无虞,便也就不在多想,安心依照吩咐,守卫那吕子谦
却说那黄三娘出其不意,使了天赋神通,暗算叶知秋,又果断得舍弃尾巴,以断肢替身之法,从剑下逃得了性命,化作一股妖风,一路不敢停歇,仓惶得向挂甲山逃去
她死里逃生,又折损了元气,思及此番前来,赔了夫人又折兵,不禁心下恼怒非常,愤恨不已,哪里肯罢休,便起了寻援报仇的心思,她往日里行事放荡,与诸多旁门妖邪结有露水姻缘,是以可选之人也是颇多,便一面遁逃,一面思忖度量了起来
正自敲定第十二个人选之际,身后陡然响起一声暴喝
“妖孽,哪里走,还不死来!”
话音未落,一阵破空厉啸便已然响起,她下意识的回身一瞧,只见得两道煌煌然大气磅礴的五彩剑光,宛若经天长虹,电也似急从天边斩将过来
她先前见识过这剑光,当即认了出来,直吓得浑身汗毛炸起,冷汗遍体,哪里敢怠慢,连忙放出自家所炼的一柄乌金锥,化作一道乌光迎了上去,争取时间,同时自身猛催妖云加速向南逃遁
然而那乌金锥与五彩剑光一触击溃,一个照面便被绞碎成了废铁散落,剑光丝毫不停,紧随其后,不断得拉近距离,剑光之后还有一道金色遁光紧追而至
那黄三娘亡魂大冒,宛若丧家之犬,拼命催动妖云急逃,只是她这遁法着实低劣,速度一般,如何能与上乘遁法相较,只见得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不过片刻,那剑光已然欺近十里范围,眨眼间便要斩将过来,生死就在顷刻间
那黄三娘微末道行,家底微爆已然无计可施
正值慌乱绝望之际,骤然见得前方山麓猛然蹿起一道红光,迎了上来,在夜空中尤为显眼,仔细一瞧,心下大喜,原来那红光当中裹着一个身影,这黄三娘认出正是自家姘头之一的章山君,真可谓是绝处逢生,忙高呼求救道
“冤家,我是三娘艾后面那凶恶道人想取我性命,你快快救我一救啊”
那章山君乃是一只獐子成精,偶得了一卷残经,修行了五百多年,结了一枚下品二转金丹,又凭借着几手旁门邪法魔宝,到也称雄一方山林,只不过这妖怪脑子不太灵光,前些年遇上了外出勾摄凡俗男子的黄三娘,被一番花言巧语以及软玉温香迷得神魂颠倒,媾和好些日子,随后又被骗着做下不少恶事,还傻乎乎的将几门压箱底的邪法教授给了黄三娘,只不过那黄三娘道行浅爆尚且修行不得,只能参照其中,炼就了一百零八枚地阴断魂针,本来意气风发,想要出山找人祭宝,谁知遇上了叶知秋等人,可谓踢上了金刚石,差点当场断送性命
今日也是这章山君劫数临头,本来他在洞府之中好生修行,偏偏今夜却突然心血来潮,想要试一试新近炼就的一门邪法,便出了洞府,驾起遁光升空而起,便遇上了被叶知秋追杀至绝境的黄三娘,这妖怪早已被黄三娘一番花言巧语蒙蔽,只当对方乃是自家的心头宝,哪里能见得受一点委屈,此时听闻有人胆敢追杀,当即勃然大怒,扬手便祭出了自家最得意的法宝,离魂香
此物乃是他以自家妖身所出的麝香精气炼制而成,那麝香原本是一种药材,可以用来治病救人,然而被他以邪法祭炼,又添了许多阴邪之物,成就了一桩杀生害命的凶邪之物
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54. “虚构欠点”
这法宝不用时只是一团灰黑色的球状物,一经法力祭出,便猛然膨胀铺散开来,化作一片灰黑色滚滚烟云,阴风阵阵,散发着一股麝香特有的清香味,只是这香味却是凶恶,无论仙凡吸入体内,便要被勾动魂魄离体,摄入烟云当中磨灭,十分凶狠
那章山君将此宝祭出,绕过迎面而来的黄三娘,化作一片铺天盖地的滚滚烟云,当头便往紧随而至的五彩剑光和叶知秋倾压过去
这时那黄三娘已然来到近前,一见章山君,便投怀送抱,嘴里连连娇嗔道
“冤家,多亏你来救我,不然今日我便要被这恶道人活活打死了!”
说着,一双含泪的媚眼,春意流波,直勾勾的撩拨章山君,直把那蠢脑经的獐子精迷的心神颠倒,意乱神迷
当即右臂一环,将怀中人儿抱紧,口中宽慰道
“三娘莫怕,看我老章怎么收拾那作死的贼道”
言罢,将左手一伸,五指成爪,蓦然从五个指尖射出了五道血红色丝线,煞气滚滚,腥气冲天,这丝线速度极快,电也似急,眨眼间便没入先前离魂香所化的烟云当中,朝着叶知秋所化的遁光绞杀过去
这妖怪使得是一门极为凶厉的邪法,唤作煞血断魂丝,乃是取了数以万计的生灵血气凝炼血煞,再辅以地底污浊煞气合炼而成的一种旁门邪法,十分歹毒,专破修士护体灵光,玷污护身法宝,一担被它打中,不出片刻,便要化作一滩脓血,神仙难救
这獐子精仗着这手压箱底的绝活,斩杀了好些厉害的对头,杀出了赫赫威名,横行方圆几百里,无人敢缨其锋芒
那黄三娘便是参照他这门邪法,才炼就了一百零八枚地阴断魂针,只是她道行浅爆只得了皮毛,被叶知秋的五行剑光一个照面尽数绞碎
此番那獐子精将原版的使将出来,那威势实在是天差地别,五道煞血断魂丝,好似五条血色毒蛇借着黑色烟云的掩护,从五个方位合力朝叶知秋偷袭过去
这是那獐子精惯用的杀招,屡试不爽,已然有数十名手段不凡的对手都栽在此处,此番使将出来便是存了一击必杀之心
这妖怪可谓自信满满,已然在想待此事完,与那黄三娘回转洞府颠鸾倒凤之事
那黄三娘亦是如此,这荡妇多番见识过章山君的厉害,对他信心十足,此时极尽抚媚,讨好之势,心下已然开始盘算着叫獐子精为她炼一桩厉害的法宝,好做防身之用
这两个山野精怪,见识浅爆却是哪里晓得玄门正修的厉害,更何况还是叶知秋这般的一教之长,又有一个珍宝无数的盘古大界宝库辅助,可谓浑身是宝的异数
只见得那离魂香所化的黑色烟云猛然翻滚澎湃,道道烟云好似海上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好似当中有妖龙作祟,在翻江倒海
那原本意气风发,信心满满的章山君猛然变色,连忙抱着不明就里的黄三娘,纵起遁光往后急退开去
这时,轰得一下,原本铺天盖地的黑色烟云猛然炸开一个硕大的豁口,两道宛若长龙一般的五彩剑光电射而出,势若奔雷,朝着遁光急退的二妖斩了过去
那章山君急忙操控五道煞血断魂丝织成一张血网,拦住袭身的剑光,两者一接触,便觉得敌人剑光发出一股恐怖的吸力,将自家的煞血断魂丝死死吸赚又有一股恐怖的碾磨力量,不断的消磨煞血断魂丝,眨眼间便被磨去了一大截,叫他心神大惊,连连施展法门,想要挣脱出来,谁知,越是挣扎,那吸力越是强悍,不过片刻,连他自家遁光都要驾驭不赚这獐子精也是个斗法经验丰富的,一咬牙,毅然将自家五根指尖断去,那煞血断魂丝,失去了源头,当即被两仪阴阳真力吸入,顷刻间磨灭
那章山君顾不得心痛,连忙趁机驾起遁光便逃,他虽然脑子不灵光,但是对危机却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一察觉到叶知秋剑光厉害,心下警兆大生,便按照本能,急忙逃离
这时,那黄三娘也已然察觉出异状,在章山君怀里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仓惶间,与这章山君分开,到时候便是死路一条了,她是个有心计的妖怪,至此危机关头,心下已然在盘算以章山君挡灾为自家脱身之法了
不提二妖仓惶逃窜,且说叶知秋从那驿丞口中问得了挂甲山方位,便驾着离火金光遁一路急追,他虽是后发,但遁光极速,远胜黄三娘的妖云,不过片刻功夫,飞出四五百里路程,便远远望见前方黄三娘的妖云所在
此时他情况异常,已然被嗔念迷了道心,满腔杀意充盈,见得敌人在前,哪里还能按捺地赚一声暴喝,便放出两口五行法剑,剑光化虹,急斩过去,将那敌人放出来的法宝绞碎,余势不减的斩杀过去,眼看着便要将她斩于剑下,岂料,前头山麓竟然蹿起一道红光,来人二话不说,便放出一片黑色烟云铺天盖地的笼罩过来
他先前吃过那黄三娘所放的黄烟的亏,心有余悸,见得黑色烟云罩身,哪里敢怠慢,连忙取出自家的护身至宝,中央戍己杏黄旗,抖将开来,化作万朵金莲将周身护持得密不透风,金色光华湛湛,将黑色烟云尽数排挤开去,近不得身
这时,那烟云当中陡然蹿出五道妖异的血色丝线,迅如电光,从五个方位,同时打在护身金莲上,暴起一片腥臭无比的血雾,将四周的金莲尽数玷污消散,眨眼间便打散了尽百朵金莲
叶知秋连忙将身子一纵避让开去,同时,手上剑诀一变,将剑光召回,又猛然喷出一口法力,将它催发更盛,演化无尽两仪阴阳真力,将追击而来的五道血色丝线绞碎了一大截
本待将它尽数绞灭,谁知这丝线灵性非凡,趁着剑光绞杀末端丝线之际,猛然使了个壁虎断尾的计量,将丝线断去一大截,剩余的如电光一般,倏得一下蹿入烟云当中不见
叶知秋心中杀意盈胸,哪里肯放过,当即御使剑光急追而去,一路向前,好似一个巨大的钻头一般,所过之处,黑色烟云尽数绞散,生生开辟了一个通道来
这时,一眼便瞧见了驾着遁光急退开去的二妖,二话不说,便御使着剑光向他们斩了过去,同时手腕一震,套在腕上的仙宝乾坤圈已然化作金色虹光,隐在剑光当中,朝着二妖气势汹汹的杀将过去
剑光近身,与敌人放出的血色丝线绞做一团,两仪阴阳真力威势大作,化作一个巨大的磨盘,将血色丝线死死吸赚寸寸磨灭
他正欲加紧催动剑光将敌人一并绞死,却见得对方竟是壮士断腕,毅然舍弃了血色丝线,转身便逃
他嗔念迷心,满腔杀意未泄,哪里能容他们逃走,狰狞一笑,当即催动隐在剑光中的乾坤圈,化作一道金光破空打将过去
他这番施为当真是出其不意,那仓惶逃窜的二妖哪里料到竟有仙宝藏在剑光之下,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了个正着
乾坤圈正打在那章山君的后脑,只见得大好的头颅,砰的一下爆成一团血雾,无头的尸身还驾着遁光向前疾飞一阵,才自现出一具无头的妖尸,乃是一头大象大小的棕色獐子,径自从云头坠落下去
尸身之上,那章山君的阳神跳将出来,正欲逃窜,却被回身杀了过来的乾坤圈一下打散,可怜五百多年修行,替他人挡了劫,落得个形神俱灭的下超可悲可叹
而那罪魁祸首的黄三娘,却是见机得早,在乾坤圈打落下来的时候,便使了断肢替身之法,以一条左臂替换,侥幸逃得了性命
此时已然人迹不寻,逃之夭夭,而讽刺的是,这逃命之法还是得自那獐子精的手中
叶知秋斩了一妖,心头杀意稍减,但嗔念尚在,见得黄三娘逃走,二话不说追击而去,连章山君遗留的战利品也不管不顾,只顺手将那离魂香收了起来
再说那黄三娘又一番死里逃生,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煌煌然宛若丧家之犬,为了逃命,也顾不得元气大损,折损道行,毅然燃烧浑身精血,加紧催动遁光,转向往西南方向逃去
她原本打算回转洞府,然而此番见识了叶知秋厉害,连那章山君都殒命了,哪里还敢回去,心思电转,骤然想到了自家另一个姘头,凫山柏泉洞的吹山倒朱昆
此君乃是只野猪成精,修行时间虽然不如章山君,只有四百多年,然而一身道行却比章山君只强不弱,却是他早年间被一名在凫山修行的隐修看中,收做了看守洞府的妖仆,得传过一道正经法门,一路修持下来,竟是炼就了一枚下品三转金丹,而且还炼就一门风煞神通
一百多年前,那修士外出之后,便再未归来,原先那朱昆摄于禁制之威,尚能安心固守
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55. “对立障碍”
然而有一天,原本施加在他身上的禁制骤然消散了开去,这猪妖当即知晓自家主人已然遭了劫,心下大喜,从此翻身农奴把歌唱,占了洞府不说,又静极思动,依仗着神通,强自收罗了一群精怪,霸占了凫山方圆千里做起了山大王,又因他操使风煞的神通,便得了个吹山倒的诨号
那凫山与黄三娘洞府所在的挂甲山相邻,二者路近,那黄三娘久闻其威名,可没少前去献殷勤,一来二去,凭借着那番勾引的本事,自然就顺理成章的发展成了姘头,也见识过那朱昆的本事,此时,危机关头,当即想了起来,当作救命稻草,便一心一意往那凫山逃窜而去@
她此时为保性命,也不顾元气精血折损,拼命的催动遁光,速度竟然与叶知秋的离火金光遁法不相上下
二人俱是驾云御光的人物,如此一追一逃,很快便来到了凫山地界
那黄三娘连番亏损元气使用秘法,又一路燃烧精血,加催遁光,此时已然浑身空虚,四肢酸软,两眼发黑,面色惨白,眼看着便要支撑不赚只不过求生的欲望,叫她强打精神,眼光在云头之上一扫,当即认出了那柏泉洞所在,连忙将妖云按落下去
此时乃是深夜,黄三娘乌黑的妖风在夜色遮掩下十分难寻,一直落在洞前,才惊动那些巡守小妖,连忙擎着兵器,大声呼喝示警,围了上来
火把一照,见得黄三娘的面容,纷纷行礼,口中大呼
“姑奶奶来了”
却是黄三娘常来此处走动,洞中小妖俱都认得她的面容,知晓她与自家大王的关系,哪里敢怠慢,连忙闹哄哄的要将她请进去
还未来得及多说,天边一道金色遁光电掣星驰,眨眼便飞了过来,那黄三娘早已是惊弓之鸟,认出是叶知秋的遁光,更是吓得亡魂大冒,不顾身子虚软,拔腿便往洞中跑,边跑边对洞外小妖说道
“后面有个恶道追我,你等先帮我挡一挡,我进去叫大王出来”
洞外众小妖不知叶知秋厉害,正愁没有表现的机会,闻言,当即擎着兵器嗷嗷嚎叫着杀了过去
叶知秋遁光飞至,正是杀意难消之时,见得一群兽身未褪的小妖杀将过来,哪里会留手,二话不说,两道五行剑光便斩落下去
那巡守的小妖俱都是些本领微薄之辈,如何能挡得住
只见得两道五彩剑光,煌煌然宛若两条剑光大龙,在妖群当中纵横无匹,真可谓是虎入羊群,无一合之敌,但凡剑光扫过,便是一片血肉纷飞,腥臭满地,直把群妖杀得哭爹喊娘,亡命逃窜,不过片刻功夫,连死带逃,便将洞前肃清一空
这番大开杀戒,又疏泄叶知秋胸中不少杀意,不过那黄三娘不死,他这嗔念不灭,二话不说,将剑光召回,裹住身子便往柏泉洞里闯了进去
还未进入多深,迎面便是一道黑色恶风劈头盖脸的吹将过来,叶知秋心下示警,不敢怠慢,连忙御使两口法剑演化两仪阴阳真力在身前布下一道屏障,将吹袭而来的恶风抵赚然而这恶风非是寻常,乃是一种风煞,十分厉害,打在屏障上,好似万千风刀风剑,风戟风锤,铿锵暴鸣不绝如缕
叶知秋只觉得两口法剑之上好似被万顷巨浪前仆后继,连绵不绝的侵袭拍打,一股股巨力震得他持诀的双手一阵酥麻,剑光屏障都节节败退回来,直把他心头一惊,连忙往法剑上喷了一口法力,催发至盛,这才堪堪抵挡
还未稍松口气,蓦然心动警兆大生,眼角余光瞥见,左侧暗中,陡然蹿出一道乌光,携裹着劲风,破空厉啸着打将过来
叶知秋连忙祭起中央戍己杏黄旗,洞中猛然升起万朵金莲,分出千朵迎向乌光,二者照面,那乌光之上蕴含莫大的劲力,打落下来,接连打散了百来多朵金莲,这才磨去了力道,被金莲托赚法光一照,现了原形,乃是一柄通体乌金色的狼牙大棒,粗如大腿,利齿横生,寒光烁烁,血迹斑驳,十分凶恶
叶知秋连续挡下两拨偷袭,哪里还能不知敌人隐在暗中,岂会轻易坐以待毙,眉心法眼破妄灵光运转,一通遍照,当即寻到了敌人踪迹,二话不说,乾坤圈脱手飞出,化作一道金虹电也似急,往右侧一处石壁打去
那隐在石壁之后的敌人,不知叶知秋法眼之能,还道自家仗着法阵隐去身形,高枕无忧,正欲施法偷袭之时,陡然见得眼前金光大作,心下大震,暗呼不好,下意识得催动法阵,颠倒奇门,移形换影,将自家转换了方位,才自落定,便听得轰隆一声,原本立身之处,已然被敌人法宝打成一片齑粉,不由得冷汗遍体,汗毛炸耸,心下惊疑道
“这贼道怎能察觉到我立身所在,莫不是主人留下的法阵对他不起效用不成?”
念头还为转完,蓦然眼前两道五彩剑光便斩了过来,十分精准,正是自家新的隐藏之地,这时,他哪里还能不知自家护洞法阵已然失去效用,又经过一阵交锋,知晓了叶知秋厉害,哪里敢正面交战,二话不说,便挪移方位,不敢再做停留,头也不回,顺着一道通道往洞中深处逃去
叶知秋法眼破妄灵光遍照,瞧得一清二楚,也不迟疑,召回乾坤圈,仍以两口法剑开路,顺着敌人逃窜的方位便追击过去
这柏泉洞原主人乃是一位旁门散修,传承不甚高明,是以洞中布置的法阵无一能够阻拦叶知秋的步伐,只不过此洞幽深曲折,岔路许多,那先前偷袭之敌也是狡猾,在察觉到叶知秋紧追其后之时,便仗着熟悉地形,将他带往诸多岔路,又故布疑阵,用来牵绊叶知秋的脚步,是以追击了一阵,仍是没有追上,在这柏泉洞里七转八弯,东窜西闯,还要斩破无数迷障,着实令他烦恼
追着追着,便一路往下,来到了一处阴暗的地茓当中
叶知秋法眼灵光一路观照,关注在那逃窜的敌人身上,只见那人骤然停了脚步,竟是在地茓当中现了身形,乃是一个身材矮胖的汉子,一脸富态,着一袭富贵锦云大氅,浑身上下珠光宝气,浑然是一个人间俗世的富贵员外郎的打扮,他便是这柏泉洞中的新主人,吹山倒朱昆
此人不知有何谋算,不仅现了身形,还开口说道
“嘿!道友好生霸道,不仅杀我小妖闯我洞府,便是连在下性命都不愿放过,敢问是何来历,与在下有何深仇大恨,竟是这般欺辱在下!”
叶知秋骤闻此言,不觉手上一缓,正要答话,猛然见得那朱昆,手上掐诀,一拍洞壁,同时大口一张,喷出一股黑色恶风,迎面袭来
叶知秋虽被朱昆言语蒙蔽,但心下戒备却一直未曾放松,此时虽遭逢惊变却也不甚慌乱,两口法剑迎了恶风便绞杀过去,手上更是不慢,乾坤圈已然化虹飞出,前往助阵,却是那朱昆这般戏弄叫叶知秋心头恼火,勾动了他的杀意,二话不说,便是杀招
然而,那朱昆亦是狡猾的人物,这妖怪一路引诱叶知秋来此,便是早有算计,这地茓不同寻常,乃是这凫山地气阴风宣泄的地肺风口,被这柏泉洞前主人发现之后,便依着周围先天地势布下一个禁制封堵,他这一脉旁门手段,依仗这地气阴风甚多,经常来此炼法,这朱昆一手风煞神通便是在此处炼就而成,今日来了叶知秋这般的强敌,他自付抵挡不赚便想到了依仗此地地风之威,将叶知秋困杀其中,方才以言语蒙蔽,便是为了自家打开禁制拖延时间,此时诸事完备,他以风煞神通迷惑叶知秋,又依仗自家熟悉地形,早已从生路遁走
那恶风失却了源头,自然是无根之水,被剑光一绞便散,叶知秋正欲乘胜追击,谁知,迎面便一股磅礴的地气阴风铺天盖地的从地茓深处喷发过来,这地肺阴风被禁法封堵许久,早已积压了无边威力,当先的两口法剑几乎是一触即溃
叶知秋面色大变,只是此时已然来不及逃离,连忙弃了五行法剑,一心将法力加持到中央戍己杏黄旗上,万朵金莲化生层层莲海,金光万丈,将地茓照彻一片通明
磅礴的地气阴风吹打在莲海当中,万朵金莲生灭不休,动荡不已,然而,这至宝果然非同寻常,在叶知秋猛然将全身法力加持的情况下,金莲随灭随生,牢牢的护住他的身形,在狂暴宛若暴风海洋一般的地肺阴风当中,宛若一块久经风霜浪潮的金色礁石,傲立潮头,稳稳当当,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分毫不动摇
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56. “不协根源”
如此过得一阵,那积蓄已久的地肺阴风宣泄大半,威势较之先前稍稍减弱
叶知秋身裹莲海,压力稍减,此时缓过气来,只觉身子一阵空乏,却是方才抵御那般狂暴肆虐的地气阴风,已然耗去了他一身法力,此时得了喘息之机,连忙服下几枚道丹,强打精深喷上一口法力在戍己杏黄旗上,将四围压力顶赚旋即就地盘坐下来,炼化药力,恢复法力*
身陷这地肺风口,被无穷地气阴风环绕吹打,犹如万顷汪洋,无时无刻的碾压在周身,若非有至宝护身,早已被吹得骨肉分离,打的神魂湮灭,不过即使这般,那周身无尽压力亦是如山岳般厚重,叫他寸步难行,唯有以丹药恢复法力,使那护身宝旗不坠,自可保得一时无虞,至于脱身之法,尚需好生思量
话分两头,且说这边叶知秋陷身于地气阴风的重围当中
而那边,此方洞府主人家,吹山倒朱昆,启了禁制,又从生路险之又险的逃脱之后,便一路回转洞中府邸
那先前跑来投靠求救的黄三娘正是在此疗伤安歇,见得自家姘头安然归来,不觉心头大喜,殷勤无比的迎了上来,问道
“冤家,可是将那恶道人打发了去吗?”
那朱昆一抹额头汗迹,笑着回道
“三娘放心,本王已将那道人引入地肺风口,又启了那处禁制,此番哪怕他道行再高,也是难逃地气阴风之厄,怕是不出片刻便要被吹打个魂飞魄散!”
顿了顿,又怕黄三娘不信,便又说道
“此时那地方风煞凶恶,连我也近不身去,待那积压许久的地气阴风宣泄个三五日,风力弱些,我便可行秘法往里探上一探,说不得还能寻到那道人身上遗留的宝贝!”
那黄三娘听罢,几许思量,也是觉得叶知秋定是个十死无生的下超心下去了威胁,大喜过望
此时她经过一阵调息,已然略略恢复了些,满心欢喜难忍,便一头钻入那朱昆怀里,媚眼秋波频频送出,一双巧手往那朱昆欢喜处使劲的招呼,直把那朱昆伺候的喜笑颜开,大呼称心,一来二去,便是衣衫纷飞,坦诚相见,也不忌场所,当场颠鸾倒凤起来,一时洞中府内,靡靡春色无边
时过半日,二妖事完尽兴,双双整顿起身,那朱昆这才开口问道
“三娘,你怎得惹上了这般厉害的人物,却不知是个甚么来历?”
那黄三娘修持一门采阳补阴的邪法,此时将刚刚从朱昆身上吸取的些许阳精炼化,伤势恢复了不少,又兼雨后瑃情,面色更是转为红润,她也是个有心计的,察言观色,心下念头一转,便猜到了那朱昆的心思,心知他是怕叶知秋出身来历牵扯甚么厉害人物,一旦寻上门来,劫难临头
按理说她自家也是不知叶知秋来历,只是贪恋那吕子谦一行人的元阳精气,才前往行法,若是早知有叶知秋这般人物坐镇,打死她也是不敢放肆,哪里会自找麻烦,不仅自家差点遭了劫,更是折损了一个姘头靠山,章山君
这荡妇是个心性凉薄的,那章山君为她挡灾而死,她也不伤心难过,只为折损了一个靠山而略略难受几分,可怜那章山君脑子不灵光,只当这荡妇乃是知心可人儿,枉送了性命
这时想到方圆千里内,自家就剩这个吹山倒朱昆是靠山,往后还需他周全照料,自然需要将他安抚下来,眼睛也不眨,便娇嗔一声,信口雌黄道
“冤家,你是不知,奴家此番真是无妄之灾,好叫你知道,奴家前番欲炼一炉养颜丹,因洞中缺了一味主药沉鱼花,便往那松竹坡上去采摘,半路里遇上这道人,便与他言谈了几句,得知他是东海那边来的游方散修,无亲无故,却十分精通炼丹药理,奴家一时起念,便欲邀他往我那黄仙洞中小叙,也好讨教一番
谁知,这道人不知得了个甚么疯铂前一刻还好生在说闲话,后一刻便变了颜色,放了剑光斩将过来
奴家是个妇道人家,哪有甚么本事,便一路往黄仙洞逃去,只是这道人却是凶恶的紧,奴家云驾速度不如他,只能折损元气精血,使了秘法,才死里逃生
先前路上,还遇上了那白坡山的章山君,那山君是个仗义人儿,见得奴家被人欺凌,便二话不说过来帮我,哪知那道人着实厉害,山君不敌,竟是遭了难,奴家侥幸逃脱,已是吓得魂飞魄散,便想到冤家你神通法力无边,定能降服那道人,便急急忙忙往你这边来了”
说着,便嘤嘤哭了起来,抚着心口,口中连连说道
“真是骇死奴家了,可怜那章山君,好生仗义的人儿,为了救奴家,竟是被那恶道人杀了,若是还活着,奴家就是舍了这身面皮不要,也得哭着求着认个兄长嘞!”
言罢,又扎入那朱昆怀中,嘤嘤哭泣,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直把那朱昆心疼得连连抚背,轻声软语,宽慰道
“三娘莫哭,三娘莫哭,我的好人儿,你这般一哭,叫本王心都碎了,那恶道人此番已被本王打杀,你且莫要再怕了,那白坡山的章山君到是个好样的,可惜去的早了,不然本王到是可以叫他来洞里做个二大王,也好谢他这番救你的恩情!”
这猪妖原本心下惴惴,生怕叶知秋身后背景纠葛,到时候寻仇的上门,怕不好应付,又因为黄三娘面前,不好坠了威风,这才装模作样的旁敲侧击,此时听得黄三娘一番睁眼说瞎话,也是死无对证,便尽数信了,这会又被黄三娘一番矫揉造作,给迷得神魂颠倒,当即心疼的紧,一阵温声软语,好生安慰
那黄三娘装模作样,又偷偷的察言观色,见得这般情形,当即晓得那朱昆已是信了自家的瞎话,心下越发得意,便配合着朱昆演起了郎情妾意的戏码
如此匆匆三日眨眼而过,那黄三娘在朱昆的丹药辅助下,伤势大为好转,只不过元气精血亏损严重,道行不免跌落,要想恢复,需要苦修不少时日
那黄三娘乃是个荡妇淫娃,又修持采阳补阴的旁门邪法,这三日里虽与朱昆耳鬓厮磨,颠鸾倒凤不少次,但她却不敢过分施展邪法,否则引得朱昆不快,得不偿失,如此连日,便是有些心痒难耐
这日,终是按捺不赚便向朱昆告辞,谎称黄仙洞中尚有要事未完,但安置妥当再来寻他欢乐
那朱昆连日享受软玉温香,自是不愿,怎奈那黄三娘再三恳求,又许诺几日便回,一番软磨硬泡,也就答应了下来
这时,二妖便像那正要分离远行的夫妻一般,临行之前,自是难舍难分,两具赤条条的身子极力绞缠在一起,尽显无边春色
也是他两个劫数已到
他两个自持此地乃是自家洞府,重重守护,不免放松警惕,更何况又逢他两个正是极乐巅峰之时,心思更是大为宽松,只沉欲海,不察外事
正值此时,异变突生,只听得轰然一下,一面石墙应声崩裂,碎石尘土间,一道金虹电射而出,势若奔雷,直奔二妖打将过来
二妖猝不及防,哪里来得及躲闪防护,被打了个正着
金虹正中一颗肥硕的脑袋,砰的一下,便被打成了一蓬血雾,脑浆四溅,腥臭无比
那金虹余势不减,又打了与肥硕身子绞缠一起的一具赤条条的娇媚身姿之上,也是砰的一下,毫无悬念的打成了一滩肉泥
电光火石之间,巫山云雨,极乐欢好的两个妖怪,双双毙命
那黄三娘道行浅爆当场便死了个通透,魂魄飘飘荡荡入了轮回
而那朱昆却是个结了阳神金丹的,肉身鼎炉一崩坏,阳神虚影便脱体遁了出来,却是一头棕毛野猪,只三寸大鞋飘飘渺渺
事情发生突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此时被天风一吹,猛地一个机灵,这才知晓不好,遁光一起,便要逃离
然而,念头刚起,两道五彩剑光宛若天瀑一般,倾泻下来,将野猪虚影当头淹没,瞬息斩灭,只留纯净的魂魄,无知无觉,顺着冥冥之中的牵引,入了轮回
说来话长,其实只不过几息功夫,二妖便尽数入了轮回,当真是生死就在顷刻间!
这时,从那崩裂的石墙后面转出来一个道人,剑眉朗目,玉齿薄唇,面相十分俊朗,浑身裹着一片光晕流转的五彩霞光,一身清气道韵,玄妙全真,飘飘然,恍若谪仙
正是那先前身陷地肺风茓当中的纯阳子叶知秋,不想他今日竟是脱困而出,而且浑身霞光瑞蔼,道韵莹莹,一双星目,灵光湛湛,俨然一个玄门道全真,哪里还有先前那般杀意盈胸,嗔念迷心的模样
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57. “千篇一律的如法炮制”
黄昏,客厅。
纤言有些理亏地向后缩了缩,微微低着头隐藏着脸颊的温度。
看到这种反应的纤言,夜秋语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在那一堆塑料袋里找着什么。
伊诺发着呆,绯红有些暗淡。
“刀叉你会用吧?”夜秋语将一副完整的餐具摆在了餐桌上。
纤言点了点头,投以感谢的目光。
交换了下视线之后,两人又把视线集中到了伊诺身上。
准确地来说,是伊诺的手上。
在伊诺的左手中指处,有一道细微的伤口。在白皙的衬托之下,这一丝丝向外渗透着的殷红显得格外显眼。
伤口虽然很整齐,却并不深。可见伊诺即使是在这种状态下,也是能够在第一时间反应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常”究竟是什么的。
也就是说,这道细微的伤口并不是另外两人如此瞩目的原因。
至少不是主要原因。
伊诺喝了口番茄汁,轻咳了两声,像是无意识的行动一般,连带着很多东西的颤抖。
“好男人,总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出于年长者的自律,夜秋语第一个打破了僵持。
“嗯。”纤言闻言,附和着点了点头。
不过,伊诺此时的表情就像是年岁已大的老爷爷一样,瞳孔中的sè素扩散着,半睁着眼,看着墙壁上的海报,毫无波澜的痕迹。
换个角度考虑一下的话,夜秋语其实是可以生气的。因为,已经构成的事实有以下几点:
阿九回家了;
阿九带了个女人回家了;
阿九保持着伊诺的样子,带了个女人回家了;
这个女人是伊诺的姐姐。
虽然这种谈不上“背叛”的无可奈何并不是大家所期待的,但是伊诺现在的样子确实也承受不了她的怒气。
所以,在看到伊诺那失神的眼神之后,夜秋语选择了最为理智的办法。
——刺激疗法在一般情况下,是属于选无可选的下下之策。因为它的作用是改变病人的思考方向,换句话说,就是矛头。
夜秋语捏起手指,在伊诺面前晃了晃。
——这是夜秋语在使用能力之前,对“别人”的善意提醒。
伊诺似乎由眼前的场景想到了什么,瞳孔中的绯红开始以一个非常快的速度凝聚着。在完全激活名为“现状”的思维之前,她本能地念出了一个发音。
“别……”
响指声很清脆,却没成功在这空旷的空间内回响起来。
三种完全不同的呼吸节奏,带着碾压的效率清理着客厅里的空旷。
似乎是察觉到了手指伤口上的疼痛,伊诺低下了头,看向了自己的左手。
同时,也看到了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
“如果你这身体能再成长个三四岁的话,效果应该还不错。”夜秋语评价道,“不过这幅摸样应该很符合你的审美,嗯。”
“……自己长得很符合自己的审美有什么用……”伊诺喃喃道。
“世界上可是有着一个叫‘镜子’的神奇东西的。”夜秋语答道。
“我是金鱼吗?”
“应该说……是花瓶。”夜秋语顿了顿,“差不多也该注意到自己带着的‘中看不中用’属xìng了吧?”
处于这异样的气氛之下,纤言的手心渗出了一层冷汗。
冰冷的自嘲,伊诺微笑着,看向了夜秋语。
“你是想让我认识到,我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吗?”
“也没你说的那么恶劣吧?”夜秋语歪了歪脑袋说,“虽然这些话的刺激xìng很大,不过我所表达的也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那你‘再强调一遍事实’的意思,又是什么呢。”
“因为你是个笨蛋嘛,”夜秋语说,“如果没有像我这样实力强大的人帮你陈述一遍现实,你是不会主动思考的……至少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思考。”
“我哪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伊诺移开了视线。
——逃避,也是会产生惯xìng的。
“你哪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还差一点,夜秋语就直接用拳头招呼到伊诺脸上了。
不过这种自律,用来引出“夜秋语再次粗暴地拽起伊诺的衣领,将她拉扯到身高所不及的海拔之上”这种画面,说服力还是有些不足。
因为直接打脸跟暴力xìng威胁对于伊诺来说,其实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又装睡?”夜秋语摇了摇开始将意识扩散出去的伊诺,形容词是“不带一点怜香惜玉地”。
无法继续蔓延下去的恶意停留在嘴边,夜秋语调整了下呼吸,轻轻地咬了咬牙。
于是,扩散着的绯红,突兀地暂停了下来。
“……怎么了。”伊诺皱了皱眉,点了点脚尖以保持身体的平衡。
尽管夜秋语没料到伊诺会这么快就回过神来,不过她也立即由满腔的怒火认清了现实:“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也该想办法解决了吧?”
此消彼长,语气显得柔和了许多。
伊诺瞥了眼自己的左手拇指说:“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
“别停止思考好吗?”夜秋语松开了伊诺的衣领,抓起她的左手说,“你总要对负点责任的吧?”
伊诺看了看正低着头的纤言。
“就算你没办法保护人家,也要做做样子,消除别人的不安吧?”
“那我的不安……”疑问没能顺利表达完善,伊诺叹了口气,“我的记忆力很差。”
夜秋语咂了咂嘴,转脸问向纤言:“你能复述一遍‘昨天’的记忆吗?”
“呃……”纤言看了看伊诺的左手,“昨天……由于上午没课,我睡到中午才起床……”
——直到刚才还僵持着的气氛,瞬间就被软化了。
“睡醒之后,听……我的室友说,外面现在正在戒严,所有课程都取消了。”
“外面?”找到关键词的夜秋语立马问道。
“是所学院,”伊诺抽回了手,“叫莫比乌斯。”
“嗯……然后,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想出去……看看。”说到这,纤言再次低下了头。
“那也就是说,‘昨天’真的是昨天,”伊诺接上了纤言的复述说道,“她被我阻止了之后,就压着我一直哭到睡着。”
纤言闻言立即羞红了脸。
“你对她做了什么吗?”夜秋语目光凌厉地审问道。
“之前没有,之后也没有。”伊诺摇摇头。
“是吗……”语气中完全没有相信的意思,“那之后呢?”
“再来,我去找了趟校长,卖了几个萌,顺便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我求你别用这么若无其事的语气说这种事好吗?”
“和原本的计划一样,校长给了我可以立即接触到能‘左右局势’层面的通行证,而且只要我没表现出反抗意识,能被当前的势力无条件庇护。”
纤言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然后呢?”
“然后我回了寝室,喝了杯番茄汁,打了个呵欠,数了三十九只羊就睡着了。”
“……真亏你能记得住究竟数了多少只羊……”
“醒来之后,我就回来了。”说到这,伊诺再次对上了夜秋语的视线,“好像,不管在研发世界呆多久,回到主世界都是‘第二天’对吧?”
夜秋语扶着额,有些头疼。
“那你呢,记不记得什么特别的事。”肯定了伊诺的问题之后,她转过脸向纤言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吧?”纤言想了想,“和伊诺一样,醒过来后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
说罢,视线又回到了伊诺的左手上。
似乎是在她看来,这种时候夜秋语的矛头“应该”是指向自己的。
——充分诠释了“应该”一词的戏谑指数。
“阿九啊,”夜秋语的目光停留在了伊诺的身后,“你不是说,你是个萝莉控吗?”
“我真的是萝莉控……”伊诺小声道。
“真亏老娘费尽心思地为你保持现在这幅身体,”夜秋语顿了顿,说,“但我怎么觉得,你这混蛋压根就是个年长控呢?”
“你这幅样子也不算是萝莉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伊诺也顿了顿,随后指着纤言问,“你敢说她不是萝莉?”
于是两人一同看向了纤言。
被这两对若有其事的绅士目光审视着的纤言,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
所以当前的空间是这样一副画面:
一位少女坐在一张白sè的椅子上,身体向后缩着。双腿紧闭着,双手则紧紧地拉扯着那大到不合理的衬衣下摆,试图增加它的“遮挡”效果。出于害羞和一部分“危机意志”方面的考虑,不难发现她的身体闪过一阵轻微的颤抖。视线有意无意地游离着,一副还差一点就到了“担惊受怕”的表情。
两人相当默契地眯起了眼。
这一举动让纤言再次吸了口凉气。忍受不住这怪异气氛的她,终于开口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你冷吗?”伊诺看着自己的衣服问道。
——“想换件衣服吗?”夜秋语看着伊诺的衣服问道。
出现时机相当贴近,让纤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
然后在成功制造出沉默之前,伊诺低声说:“再不吃就凉了。”她指了指餐桌上那颜sè鲜艳的食物,转移了差点就卡死的话题。
夜秋语看了看伊诺瞳孔中强行保留着的绯红,叹了口气。抬起手臂,捏起手指,放在了纤言面前。
“纤言啊,”夜秋语说,“既然你也是姐姐……”
“——诶?”
“那就应该负担起你的义务。”
察觉到异状之后,纤言看了看自己的衣着。
夜秋语伸出了大拇指。
“你这个丧心病狂。”伊诺目不转睛地盯着纤言,对夜秋语的行为做出了评价。
“口水都留下来了哦。”
伊诺连忙擦了擦嘴角。
“这……这是什么啊?”纤言掀了掀裙摆问道。
“水手服。”夜秋语笑着回答了这天真的问题。
“……水手服?”
“别给她灌输这些东西好吗?”伊诺立即义正言辞地呵斥道。
“你不是很喜欢吗?再说,”大量的戏谑混到了笑容中去,“既然要一直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那么习惯一下这个世界的衣服有什么不好?”
——避开本质而去谈论现象的,便利借口。
“还是说,你还想再回去?”语锋一转,夜秋语问道。
伊诺定了定神,揉了揉有些模糊的视界。
绯红相互挤压着,变成了深邃的红sè。
阀门打开之后,大量的情报再次涌入了脑中。
由于没有过滤感官神经的东西存在,直到大脑有些隐隐作痛,伊诺才放下了手。
没多久。
“克洛斯……”
伊诺便找到了方向。
58. “识破方程的解读魔法”
深夜,街道。
伊诺转过了身,眯了眯眼问道:“为什么你没换衣服?”
重音分配在“你”上,让夜秋语稍微发了下呆。
“这种时间三个穿水手服的女孩子走在大街上比较危险吧?”夜秋语摊了摊手,“你不觉得我这身装备很有威慑力吗?”
“真亏你能以这幅身高谈论‘威慑力’这个词……”余光扫了眼身边的纤言,伊诺叹了口气。
“你这个豆丁真好意思拿‘身高’出来说事。”
——在很多方面都有些理亏,伊诺张了张嘴,没能反驳。
一旁的纤言两眼差点就能放出光来了,由向外溢出的好奇心所致,一路上一直左顾右盼着,丝毫没有理会两人的意思。
“说起来,”伊诺放慢了速度,与夜秋语并肩而行,“今天是几号来着?”
夜秋语一边抱着审视的目光看着走在前面的纤言,一边完整地回答道:“二零一三年三月十六号。”
“那如果我在主世界停留的时间过久……”
“没关系的,虽然在‘时间’的换算上有些差别,不过也只是感官时间而已。”
“但是,”伊诺想了想说道,“总觉得‘研发世界少了我就会暂停运转’这件事很是微妙啊。”
“并不是暂停运转,因为研发世界的时间可以在主世界压缩,所以就算双方的时间是同时进行的,你能引发的变量也早已计算在内了。”
“……从结果推导起因吗?”
“差不多吧?虽然也不是这么学术的事。”
“我物理学的很差的……”伊诺小声说。
“都说了让你上课的时候好好听讲,就是不听姐姐话。”夜秋语借机呵斥了伊诺一番。
“……空档太多,既然你在‘不使用能力’的前提下也没办法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么牵扯到的连锁应该不少。”伊诺喃喃道,“如果我已经触发了‘完成调停’的事件的话……”
“按照正常的流程,完成调停之后确实会回到离开主世界的‘第二天’。”夜秋语抓住了伊诺的手说,“不过那是正常流程,我觉得不适用在你身上。”
“为什么?也有可能只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吧?”
夜秋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纤言身上。
“女人的第六感。”
“这样啊……”
“再说,之前也没有在同一个研发世界出现两个调停者的先例。”说到这,夜秋语的语气显得有些冷淡。
“时间的不可逆xìng吗……”
“这种便利的说法真是不负责任,”夜秋语叹了口气,“那只是用来禁锢‘人类’这一属xìng的戒律而已。”
“你……很讨厌被人当做主角吗?”伊诺瞥了眼纤言的表情。
“使用能力可是很累的,”夜秋语笑着说,“虽然用的次数越多,我就越接近‘中点’,不过我总觉得那个混蛋一定不会给我足够达到那个程度的寿命。”
笑容之中没有任何杂质,就像是说着没有丝毫后悔的宣言一般。
“如果世界真的是围着你转的,那么作为你的弟弟,我一定是个出镜率不低的配角吧?”
“现在是妹妹。”回应伊诺那若无其事发言的,是这么一句多方无差别轰炸。
“……我可以说脏话吗?”
“不可以。”
“但是不说两句脏话的话,怎么能证明我并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受虐狂呢?”
“那叫泼妇骂街好么,你长大了一定会很漂亮的,要从小培养起淑女xìng格。”
“我觉得现在的我已经足够……”伊诺别开了视线,“咳咳……我现在可是又萌又软啊。”
“……真恶劣,这种熟知自己优势并充分运用出来的行为……姐姐可不记得把你培养成这样啊。”夜秋语毫不留情地吐了个槽。
“所以嘛,我觉得‘男子气概’是很重要的东西。”伊诺故作严肃地撅起嘴,“不然单凭视觉上的虚假信息,我一定会被别人误解的。”
“嗯……”似乎是觉得有些道理,夜秋语皱了皱眉,“那就改下自称吧?”
“中文里面哪有那么方便的自称!”
“例如,以后称呼自己的时候用‘老子’来代替‘我’之类的?”
“呃……”伊诺陷入了很明显的犹豫之中,良久才开口试探道,“老子叫……伊诺?”
——百家争鸣的喇叭声。
可惜伊诺现在并没有底气去责怪身边那突然而至的鸣笛声。
“事实证明,第一印象真的是个很重要的东西,”说着,夜秋语再次看向了走在前面的纤言,“就算你用‘老子’自称,也会变成萌点的。”
“……比起作用是‘骗人’的谎言,作用是‘诱导’的谎言才更厉害是吗?”
“请你直接用‘物极必反’这个词概括好吗?”
“那不是显得过于自说自话了吗,”伊诺也看向了纤言,“我又不是无口系角sè,还是有着和别人‘解释’的耐心的。”
“阿九你真是善良啊~”夜秋语眯起了眼。
“不是说了人家真的是又萌又软嘛~”伊诺抱住了夜秋语的手臂,将身体粘了上去。
——物极必反。
“好吧我改口,作用是‘诱导’的谎言确实很厉害。”夜秋语立即推开了伊诺。
微笑和chūn风。
无尽黑夜之中的绚丽霓虹。
“冷吗?”夜秋语问道。
“稍微有点吧。”伊诺双手抱紧了自己,缓解着颤抖的余韵。
“主世界的寿命也……”夜秋语叹了口气,脱下了身上的黑sè外套。
“都怪你给我穿什么水手服,根本不符合天气好吗?”穿上外套之后,伊诺感受了下残留在里面的温度。
“身为一个演员,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你对得起你的自我修养吗?”夜秋语用下巴指了指前面的纤言。
“请不要这么理直气壮地偷换概念,这分明是羞耻。”伊诺扯着身上的水手服说道。
“不喜欢你就直说嘛,我帮你脱掉……”夜秋语捏起了手指。
“——别,”伊诺连忙抓住了夜秋语的手,“不是跟你说了别再对我使用能力了吗?”
“只是对衣服使用嘛~”夜秋语开心地笑了出来。
“难道不是间接作用到我身上的吗?”于是伊诺尝试着组织了一下怒气。
“只要从一个角度说服了自己‘这并不是对你使用能力’,那么我就心安理得了。”仿佛是很赞同自己的观点一般,夜秋语甚至还点了点头。
“你真该给‘心安理得’这个词道歉……”不过事实证明,现在的伊诺确实组织不起什么怒气。
“要不是顾忌着你的感受,这件事早就解决了好吗?”夜秋语完全没在意伊诺的挖苦,“你的能力我也能帮你找回来哦~”
“别这样。”不料,伊诺想都没想就否定了这种办法。
“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就接受不了吗?”夜秋语闻言,也稍微提起了点jīng神。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那倒无所谓,”看着纤言的视线稍微合上了一些,“但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由于连锁太多,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可能会触发无法挽回的结果。”
夜秋语扭过脸,咬了咬牙。
“再说,你可是调停者。考虑这样的理由可是你分内的事,”伊诺补充说明道,“毕竟我们涉及不到你的层面,都是普通人嘛。”
尽管语气显得相当轻松。
“唉……”像是放弃了什么一般,夜秋语苦笑道,“阿九你好温柔啊~”
“也许能左右局面的能力达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不需要考虑这些了,”伊诺看向了夜秋语说道,“你的能力也确实,有着和上帝相差无几的效用。”
“……但是?”
“但是就算不谈工作量,你也一定不想接受这种讨厌的称呼吧?‘上帝’什么的……”
两人默契地停下了脚步,四目相对。
“如果我说‘只要你想的话,我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之类的呢?”难得的,夜秋语的神sè严肃了起来。
“所以在我还没被修正之前,也就是依然保持着现在的思维方式时,必须要对你负责任。”伊诺伸出右手,摸了摸夜秋语的脸颊。
“……完了,我小鹿乱撞了。”
“可别再爱上我啊,我负担不起的。”
“不会的。”夜秋语闭上了眼,蹭了蹭伊诺冰凉的手掌,“为什么要加上个‘再’字呢?”
伊诺收回了手。
“我一直……”
无声的口型组织着下文。
“——你们两个,在干嘛啊?”远方传来了纤言的声音,不偏不倚,刚好打断了夜秋语的发言。
夜风呼啸而过。
“我又不认识路……”纤言踩着小碎步跑了回来,“走丢了怎么办?”
“没关系的,走丢了也能把你找回来。”夜秋语牵起了伊诺的右手。
“不是……很赶时间吗?”纤言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sè。
夜秋语给了伊诺一个眼sè。
“其实,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赶时间。”伊诺微笑着,安抚着纤言语气中的自我呵斥。
“哦……”纤言点了点头。
“怎么样?这片钢铁森林可是代表xìng建筑,有什么感想吗?”夜秋语问道。
“嗯……虽然有不少新鲜感,不过总觉得……”苦恼着表达方式,纤言皱了皱眉。
“总觉得什么?”伊诺歪了歪脑袋。
“如果这就是你们生活着的地方的话,总觉得有一种……被囚禁着的感觉。”像是不确定话语的准确xìng一样,纤言的语气中混杂着丝毫质疑。
心照不宣的微笑。
“虽然是种奇怪的表达方式,不过……”夜秋语用眼神征求了下伊诺的意见。
“不过和你所说的,确实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接过话题的伊诺如此答道。
“……是吗?”尽管有些不明所以,纤言也没有多问。
毕竟比起别的未知,这种‘感想’根本排不上号,也就是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三人并肩而行,纤言依然看着周围的光景。
“说起来,”夜秋语凑近了伊诺低声道,“你打过她吧?”
“……听你的说法,怎么像是在说我其实是那种很喜欢打女人的混蛋呢?”
“她还咬过你对吧?”仔细地摸了摸伊诺冰凉的右手,夜秋语叹了口气。
“连我都没有吐槽这种反抗方式,你居然计较起来了吗?”
“……花心鬼。”
“怎么可能,我现在连花心的武器都没有……话说你别用这么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出这么背德的发言好么?”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夜秋语没有理会伊诺的抱怨。
伊诺闻言,笑了笑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你还真是喜欢说这种便利的借口啊。”
“请把这称作‘演员的自我修养’好嘛~”
——落红和乱红。
深邃的红sè在此时,没有丝毫动摇。
59. “推翻之前所有剧情的然后”
节拍器不厌其烦地左右摇摆着。
夜华点了根烟放在嘴边,吐出了一股未被挤压过的高纯度烟雾。
“你应该知道了吧?”夜秋语停在门口问道。
弹了弹即将湮灭的烟灰,夜华说:“嗯。”
“为什么?”夜秋语关上了门。
夜华没有开口,静静地看着站在门前的女儿。
“连我都不能知道?”夜秋语眯了眯眼。
“你今天,使用了三次能力。”对于女儿的这种态度,夜华不以为然地绕开了话题。
“那又怎么样?主世界的创伤又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
“你越是这样,他要支付的代价就越多。”为了保证香烟的燃烧,夜华抽了一口,再次把未经挤压的烟雾吐了出来。
“您这是把我当成三岁小孩骗吗?”敬语和不屑和嘲讽呈一个恰到好处的比例排列着。
“原本,应该是你继承我的位置。”夜华看着手中不停燃烧着的香烟说,“不过现在的你并不符合要求,我的时间不多,需要留下的东西将会消耗我大量的生命,所以。”
“所以我就不能知道你的打算吗?”夜秋语眯了眯眼。
“这是件大事。”夜华看向了夜秋语,用这种变向的方式回答了她的问题。
“为什么要让阿九去当调停者?”
“这是必然。”
“为什么是纷争调停?”
“这是必然。”
“为什么那个世界有两个‘调停者’?”
“这倒是可以告诉你,因为你被骗了。”
燃烧殆尽的死灰落了下来。
“……被骗了?”
“或者说因为他被骗了。”
“那个自称是东方家族分支的‘调停者’,是个‘恶魔’?”
“嗯。”
夜秋语深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夜华注视着手中的香烟问,“你会这样质疑自己。”
“我以为你至少还有那么一点身为父亲的良知。”
“确实只是纷争调停。”
“你就不担心,我把主世界给毁了?”夜秋语的语气有些不善。
“这不是必然,也不是偶然。”
“出于对你身份的尊重,我不会骂你,”夜秋语冷笑道,“但是你要是敢让阿九去送死,我不介意回应一下你最初对我的期待。”
“你引发不了‘奇迹’的。”掐灭了烟把,夜华如此宣言道。
“没关系,只要阿九一死,我就立即把所有世界全捏碎。”
“这要看他的选择,”夜华依然是那副表情,“或者说,要看‘她’的选择。”
“我不会再让他回去的,”夜秋语转过身,“还是说,直接把那个研发世界毁了更直接一些?”
视线没有交错的对峙。
“好吧,”良久,夜华眯了眯眼,“我让步。”
握在门把上的手停止了动作。
“怎么让步?”
“我可以告诉你‘范围内’的真相。”
“那个世界的编号,是2对吧?”由不满演发出的威胁xìng诱导,夜秋语抬起了手。
“……”夜华见状,扬起嘴角笑了笑,“关键词是,第一契约。”
对于这从未见过的笑容,夜秋语多少有些动摇,但她还是立即稳住了心神,问道:“这和旧约有什么关系?”
“第一契约,为什么叫第一契约。”
“因为……”发言被思绪强行打断,“……毁约?”
“第一契约的残留物有两个。第一个,是之前的调停者们。虽然如今已经‘被放逐’了,但是他们依然还活着,被我们称作‘恶魔’。”
“你以为强调一遍‘恶魔’的身份我就会放心让阿九过去吗?”
“第二个则是……”夜华再次点了根烟,“毁约这件事本身。”
这次吐出的烟雾稀释了很多。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新约也会被毁约吧?”
“嗯。”夜华轻咳了两声,似乎是肺部起了排异反应。
“这和阿九有什么关系?”
“你不明白他的价值。”
“呵呵好么?”恶意立即高速蔓延开来,“我不明白他的价值?我特么才不管他有什么价值。”
“所以我才说,现在的你并不符合要求。”夜华叹了口气,“可能……你再也无法变得符合要求了吧?”
夜秋语捏起手指。
“你知道吗?”此时的她,语气显得温和了许多,“2这个世界我也观察过,好像是那个混蛋刚做的是吧?”
响指回荡在两人的耳际。
“要怪,就怪他自己给了我和他不相上下的能力吧~”说到这,夜秋语微笑着,对上了夜华那古井无波的视线。
“之前也说过,你没办法引发‘奇迹’。”
笑容被禁锢在框架之中。
“你的能力,也只局限在第二契约的范围之内。”
夜秋语看向了自己的手。
“虽然仅仅是框架,但第三契约还是勉强完成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夜秋语咬了咬牙问道。
“目前还处于观测阶段。”
“你特么到底把阿九当成什么了?!”
夜华顿了顿,说道:“……他也姓夜。”
当怒气上升到夜秋语无法控制住身体颤抖的程度时,她突然低下了头。连带着的,所有不协调也一同消失了。
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研发世界为什么需要调停。”夜秋语低声道。
“诱导。”
“信仰吗。”
“不仅仅是信仰。”
“新约不是很完美吗,为什么比旧约持续的时间还短。”
“毁约方的不同。”
夜秋语抬起了头。
“那个混蛋想毁约?”
“不是他,是他的‘孩子们’。”
“孩子们?”
“姑且称作‘天使’吧。”
“为什么?”
“这要牵扯到,当年签订第二契约时的事。”
“就因为新约是那个混蛋擅自跟我们签订的?”
“不是主要原因。”
夜秋语愣了愣神。
“就像现在这样吗?”然后,她呢喃着问道。
“嗯。”
“呵呵……”像是忍受不了严肃一样,夜秋语再次笑了起来。
笑声中充斥着无奈。
“所以也谈不上善恶的定义,更不需要反抗。”夜华又点了根烟。
“这就是您口口声声强调着的‘必然’吗?”
“我也不知道。”夜华轻咳着答道。
“看来哪怕是你,也干涉不了范围外的事啊。”
夜华苦笑着点了点头。
“之所以选阿九,是因为他可以触碰到范围吗?”
“他是最接近第二契约的人类。”
“用这种借口,就能减轻你的负罪感吗?”
“虽然没太大用。”夜华如实答道。
“你到底……”夜秋语眯了眯眼,“有没有把他当儿子看过?”
“三年的普通生活,已经是我能支付的极限了。”
“你就没想过反抗?”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会这么喜欢——爱他吗?”
“这也需要理由?”夜秋语眨了眨眼。
“当然,我灌输给你的全都是正常观念,从没告诉过你姐姐是可以把弟弟当做男人去爱的。”
“你这是……绕着圈子说我不正常?”
“没有绕圈子,你确实不正常。”
“那又怎么样?我还能给你丢人不成?”
“不会,”夜华深吸了口气,“能给我丢人的夜秋语已经不存在了。”
噼里啪啦的撞击声。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夜秋语是正常的,而你是不正常的。”
“我……”夜秋语突然觉得一阵目眩,“把自己的记忆修改了?”
“这种事对你来说并不难,”夜华打开了身旁的抽屉,“毕竟你连身体的制约都能无视,更别说是创造或抹消一些记忆了。”
“……这是什么?”夜秋语看着桌上那厚厚的一叠资料问道。
“构成现在的‘你’的草案。”夜华翻了翻说道,“是夜秋语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亲自写出来的。”
步伐当中带着犹豫和迫不及待。
“真正的夜秋语被她的能力禁锢着,所以从‘你’诞生的那一刻起,她就无法再引发‘奇迹’了。”
夜秋语摸了摸那些熟悉的字记。
“既然写了那么多次‘要把阿九当做嗳人那样,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就代表之前的我也是……喜欢着他的吧?”
比起去质疑“自己”的真实xìng,她更想先搞清楚,自己对他的爱是否是虚假的。
“很遗憾,那只是你的负罪感和不成熟所致。”
“……我不信……”
“我把这些告诉你,并不是想让你质疑自己。”
纸张在夜秋语的手里诠释着“柔弱”一词的定义。
“而是想告诉你,从你的案例上来看,反抗是没有意义的。”夜华看了看天花板,“如果是以前的你,也就是可以引发‘奇迹’的夜秋语,说不定是可以阻止这一切的。”
“就是说……也有可能是因为夜秋语知道这一切,所以才创造出了我,用来配合上帝的剧本,扼杀这唯一有可能引发的变量吗?”
自我厌恶的语气,混杂着一丝鼻音。
“你还是把这种结果归罪于你当时的负罪感和不成熟吧。”
毫无效率的呼吸调节。
“再来就是,已经完成了的自我暗示,几乎是没办法逆转的。”夜华眯着眼缓缓说道,“如果你想试试的话也无妨,不过我可以保证,你会被这些自我厌恶折磨得想自杀的。”
夜秋语放弃了呼吸。
“你原本就处于法则之外,强行修正你自己比修正任何事物都要复杂。再修正一次的话,你就会脱离轨道,直接到达中点。主世界会崩坏,第二契约会立即失去效用。”夜华抽出了一根烟放在嘴边,“不过在那之前先到达的,是你生命的终点。”
——突然之间,夜秋语想到了伊诺的微笑,和她瞳孔中那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深红sè。
夜秋语深深地吸了口气,之后缓缓地呼了出来。
“也就是说,你的选项有两个:立即毁约,或者是让他去完成调停。”夜华没有点燃手中的烟。
“我可以不选吗?”
“那就证明……你还是我女儿。”
像是听到了什么戳中笑点的发言一般,夜秋语忍不住笑了出来。
眼泪一滴滴地砸向地板。
“爸爸。”
“怎么了?”
“你见过上帝没有?”
“没有。”
“上帝真的存在吗?”
“存在,也不存在。”
“什么意思?”
“如果他在人类的面前出现,一定会被人类杀掉。”
“为什么?”
“这是人类的秉xìng。”
“必然吗?”
“嗯,这是连他都没办法干涉的,必然。”
60. “继承之前部分剧情的然后”
吊钟发出了冗长的低吟。
伊诺坐在沙发上,微微低着头,双手在无意识之中紧紧地攥着裙子,面sè有些僵硬。
写在脸上的担忧,就连一旁自认涉世不深的纤言都看得出来。四处游离的视线,反复收缩的小鼻子,泛白的嘴唇,无一不向外散发着显而易见的情报。
伊诺似乎是有些紧张。
纤言的视线在这被暖黄sè笼罩着的房间内绕了一圈,再次回到伊诺身上之后,便确定了一件事。
伊诺之所以会紧张的理由,很是奇怪。
按照夜秋语的描述,她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夜秋语和伊诺原本的家。也就是说,比起已经在记忆中模糊起来的那个名为“斯陶洛德”的大宅子,这里才是自己妹妹真正的“归属”。
纤言稍微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回到家里的话,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况。
之后,就越发地确认了伊诺的异常。
这种紧张,并不像是长时间没回来过的“不习惯”。若是比喻的话,更像是被男朋友带回家见公婆的那种“不适应”。
毕竟,比起去确认周遭的事物是否在记忆里有所残留这种“理想展开”,现在的伊诺甚至连正视这一切的勇气都没有,一直轻咬着毫无血sè的嘴唇。
让纤言不禁怀疑起了“这里究竟是不是伊诺的家”这件事。
当初匆匆安顿好两人之后,仓促地丢下了句“你们先等一下,我亲自去见他。”便将两人留在了这偌大的客厅当中的夜秋语,此时并不在场。
也就是说,尽管当前气氛很是压抑,纤言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破它。
尤其是在这个连被动权都没有的情况下。
无力感和好奇心相互压制着,让她觉得有些疲倦。但出于“不想逼迫伊诺”的原因,她还是耐心地等着,等着伊诺亲口告诉自己。
——吊钟一共响了十二声。
伴随着这阵萦绕着回音的低吟,正对面的那扇黑sè的大门无声的打开了。
开门声非常细微,再加上被吊钟的余音掩盖着的缘故,如果不是纤言敏锐地单凭视觉察觉到了“异变”,她甚至不会发觉这扇门的打开。
不过尽管如此,一直低着头的伊诺还是因为这个异变,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走进房间的是一位女人。
年龄大概在四十岁左右,齐腰长发的素颜睡袍,第一印象就让纤言觉得非常亲切。
女人的视线没有丝毫犹豫,从进屋的那一瞬间开始就锁定在了纤言的身上。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便露出了温暖的微笑走了过来,轻轻地坐在了两人的对面。
不带一点动静。
“你好。”女人微笑着,发出了空灵的低语。
像是在说睡前故事一样,温柔而又婉转的枕边语气,让纤言稍微有些失神。
不过,也不知道是感谢她对自己身份上的明确自律,还是要感谢教会多年来的“打磨”。纤言只是由这份亲切所慑的微微张了张嘴,立即换上了笑容答道:“您好。”
女人的笑意很淡,却又不失完整的传递出来。她整理了下发梢,语气相当和蔼:“我们这是,初次见面吧?”
“嗯。”纤言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纤言,”似乎是觉得女人黑sè的长发有些熟悉的影子,纤言那丝毫的紧张情绪正在慢慢化解,“斯陶洛德。”
“纤言是吗?”女人轻声确认着这个发音,“是个用中文念起来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不知怎么的,纤言有些害羞。
“她呢?”
“……她叫,”纤言看了眼依然维持着那副状态的伊诺,“伊诺?斯陶洛德,是我的妹妹。”
“伊诺……”细微的波动没做过多停留,随即舒展开来,“不愧是姐妹,名字都是配对的。”
女人的一直保持着轻轻的微笑,轻轻的语气。轻轻地带着无尽的怜悯,摧毁了空间内所有的负面情绪。
纤言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相当危险。
“想喝点什么吗?”就算是试探xìng诱导,也是由这种自然而然的语气表达出来的。
“……果汁吧?”所以,纤言没有将轻松表现的过于明显。
女人微笑着抬起双手,像是呼唤侍者的信号一般,轻轻地拍了拍。
没有丝毫声响。
这一次,那扇黑sè的大门终于发出了符合体重的挤压声。
黑sè礼服的侍者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虽然动作就像是刻意地掩盖自己发出的声响那般轻柔,但他还是轻手轻脚的,制造了足以触发回响的细微声音。
两张沙发之间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两个很普通的白sè杯子。
“虽然我想说‘准备的并不周到’,”女人用余光看了看伊诺,“但是如你所见,我并不是‘贵族’。”
意外的,纤言并没有质疑这句话的意思。她颔首致谢,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之中的内容物。
红sè的液体,甜到有些发酸的程度。
“还没请教您是……”纤言调整了下身姿问道。
“我是,秋语的妈妈。”
“这么说来您就是……”响度逐渐降低,纤言看向了身旁的伊诺。
由于伊诺的头发有些散乱,从纤言的这个角度来看,刚好看不太清她当前的表情。
“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情。”女人并不想让纤言做过多思考,“她的确是你妹妹。”
女人没有用符合内容的语气,却显得相当有说服力。就像是指引一样,蕴含着毋庸置疑的压迫感。
只不过这种压迫感,和“于实力超过自己的人对峙时”的那种相差甚远。或者重新思考一下的话,这种感觉并不适合用“压迫感”去形容。
这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就像是什么都不需要思考一般的安心感。和伊诺那看似软绵绵实则是全方位压制导致的无力感不同,这种感觉并没有让纤言感到不适。
于是纤言伸出手,为伊诺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
伊诺的目光,锁定在眼前的杯子上。
就连“动摇”一词在此时显得都有些多余。
“夜阿姨。”纤言转过头,对上了女人轻轻的微笑,“恕我冒昧,您……很了解我吗?”
女人露出了短暂的惊讶神sè,轻声说道:“没你想象的那么了解。”
“这个世界,”纤言调整了下表情,“并不是我之前的那个世界对吧?”
“嗯,”女人点了点头,“你不觉得惊讶吗?”
纤言没有否认,微笑着抓住了伊诺冰凉的左手。连带着的,扼杀了仅存的一丝颤抖。
“因为是姐姐,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妹妹面前表现出动摇吗?”
“没有您说的那么夸张。”
“这一点,倒是和我家秋语很像。”仿佛有些无奈,女人的笑容有些苦涩。
“……很像?”
“纤言,”女人却没有立即回答,“你相信……‘命运’这种东西吗?”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你觉得伊诺她,之所以会是你的妹妹这件事,是‘偶然’,还是‘必然’?”
纤言一愣,握紧了伊诺的手答道:“这一定是必然。”
“是吗。”无声的微笑,“辛苦你了。”
“这怎么能算是辛苦呢。”纤言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齿轮的乖巧归位,使得房间内再次散发出了空旷。
然后女人轻笑着,缓缓开口道:“很久很久之前,有那么一个隐蔽的家族,家族里面的孩子个个都有着自己的特长,并由这份力量引导着世界的向着正确方向上前进。然而,只有一个孩子和别人不同,他并没有特殊的力量。那么你觉得,生于这个家族的他,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呢?”
“……我想,应该是不幸吧?”稍作思考,纤言回答道。
女人并没有对纤言的回答给予对错上的判断,她继续说道:“这个孩子有一个姐姐,一个并不是很疼爱他的姐姐。毕竟所处的‘世界’不同,彼此之间没有共同话题的话,难免的会疏远。”
由话题中的刻意所致,纤言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方向所在。
“直到有一天,姐姐遇到了一件麻烦事,但是又不好开口和父母商量,只好找到这个孩子倾诉一番,想让他为自己提供一些帮助。”
纤言听到这番话后,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但是由于这个孩子在内心深处的自卑感所致,他却对姐姐说出了相当过分的话。因为在这个孩子看来,周围的所有人都比自己强,所以他认为那件事既然可以‘合理’的发生在姐姐身上,也一定是代表着姐姐是有着‘合理’解决那件事的能力的。”
纤言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没能开口。
“姐姐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力量,但还是由这个孩子那过于事不关己的语气所致,生起气来。就像小孩子闹别扭一样,试图告诉这个孩子,即使是她,也不是优秀到全能的程度,也是会像别人一样,感到不安。”
“然后呢……”几乎是下意识的,纤言忍不住问道。
“然后,这个孩子打了姐姐一巴掌。”女人用余光看了看伊诺,“也许是想告诉姐姐,自己是没有为她分忧的资格的,姐姐这样的‘期待’只会让他反复地认知自己的弱小……嗯……可能还有那么一点片面的负面感情吧?”
伊诺将手翻了过来,以相反的契合和纤言十指相扣。
“但对于姐姐来说也是一样的,这样的‘期待’让姐姐也很有压力。于是姐姐狠狠地咬了这个孩子一口,在他的手上留下了难以完整修复的齿痕。”
纤言明确地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渗出了一层冷汗。
“不过这个孩子却没有反抗,甚至连一声痛都没说。带着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发起了呆。像是想证明给姐姐看,姐姐确实有着‘否定’一切的能力一般。”
微妙的气氛蔓延开来。
“姐姐作为年长者,最终明白了这个孩子之所以会有这种思维方式的原因。因此,她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似乎是觉得自己会拥有如此超凡的能力,是因为这个孩子为她事前付出了代价一般。”
纤言突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也因为这份不合理的负罪感,姐姐回想到了之前的人生,她觉得命运对这个孩子相当的不公平,于是,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
“姐姐强行修改了自己对外界事物的结算顺序,把这个孩子排在了万物之上且远不可及的地位。”
伊诺紧紧地握住了纤言的手。
“换句话说,她把这个孩子当做挚爱……或者说把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活下去的全部意义去看待,彻彻底底地杀死了以往的自己。”
冰凉的手指,强硬的和它的纤细程度丝毫不合。
“那么你觉得,姐姐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
尽管伊诺已经如此刻意地提醒着纤言,让她去否定这份不合理,但出于本心,纤言还是觉得,自己无法按照伊诺的意愿回答这个问题。
“或者换种问法,如果你就是这个故事里的‘姐姐’,你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女人轻轻地点明了主旨。
呼吸的噪音被剔出之后,纤言再次看向了伊诺。
——不言而喻的,触手可及的柔弱,构建出了一副处于破碎边缘的勉强微笑。
伊诺的眼睛似乎在说着什么试图阻止自己的话,但又出于某些原因,显得有些僵硬。
“如果这就是命运的话,”纤言用上了两只手,轻轻地化解了伊诺手中的强硬,“那么一定是没办法干涉的必然吧?”
“没错。”女人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轻轻的,没有任何声响。
“这是连我们‘调停者’都没办法干涉的,必然。”
61. “亲情之上的罪孽”
纤言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景sè,脸上的神sè不停地变化着。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怎么速度这么快?”
面对着新鲜事物的表情,如孩童般清澈无瑕。
“这叫出租车……”
“‘出租车’?真是个奇怪的名字,”无瑕回顾伊诺的表情,纤言感叹道,“不过虽然名字很奇怪,耐力和负重却是相当厉害嘛,恐怕连冬凛马都比不上这个叫‘出租车’的坐骑吧?”
“冬凛马是什么。”语气毫无求知yù可言。
“是古东帝国的一种坐骑啦,名字源于帝国北方的冬凛山,据说是世界上力气最大的马哦。不仅不怕冷,负重能力也相当厉害,可以带着两个全副武装的成年男人全速奔跑一整天呢。”和伊诺那懒散的语气不同,由明快心情感染的纤言,语气中透露出了明显的喜悦之情。
明明谈论的并不是什么特别关键的事,却又几近透支的搜刮着身体里的积极心态。
所以在伊诺看来,纤言的这种状态,就像是“全封锁式寄宿制学院破天荒地组织了一次旅行”一样,处于一个完全压制不住自身感情的阶段。
“昨天不是表现的相当成熟吗……”想到这,伊诺小声嘟囔道,“女人真是个神奇的物种……”
“嗯?你说什么?”
“我说冬凛马这种生物真是好厉害啊~”
“可不是嘛,”纤言闻言,露出的笑容相当灿烂,就像是自家的孩子被人夸奖了一样,“只不过这**的寿命却不长,所以算是挺稀有的哦。”
“语气词这么多,看来现在真的是‘少女模式’……”
“什么?你说大声点嘛。”
“我说你之前有见过冬凛马吗。”
“见过是见过,”惋惜之情蔓延上来,“不过没能亲自骑过一次。”
“那还真是可惜。”
“是啊……”纤言叹了口气,“诶?怎么减速了?”
“快到目的地了嘛。”
“这样啊……”像是意犹未尽一样,略显失落的语气。
“坐个出租车就这样,要是带你去坐过山车你岂不是要非我不嫁了……”
“你说了什么吗?”
“我说别担心,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真的?”
“真的,”伊诺伸出手,“出来吧,人家还有工作呢。”
“嗯。”抓住伊诺的手,跳出了车门,戴上了伊诺为她准备的遮阳帽,“说起来,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总的来说,是去找线索,”信号灯变成绿sè之后,伊诺便牵着纤言向马路对面走去,“不过可能xìng很小,就当是出去玩吧。”
如果不是刻意压制着,纤言绝对是配合不了伊诺那慢悠悠的脚步的。
“哦对了,”伊诺转过脸,“你的能量,都还能用吧?”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在那很小的可能xìng之中,伴随着一点危险。”
“……我试试。”
纤言深吸了口气。
两人停在分割方向的黄线之上。
——自古红蓝是一家。
“能用是能用,”纤言缓缓开口道,“不过……”
“怎么了。”
“可能是心态的问题,能感受到魔力的存在,却用不了魔法。”
“是吗。”伊诺歪了歪脑袋,“和想象中的差不多,只有魔法被限制住了。”
“被限制住了?”
“嗯,这个世界的元素排列可是相当结实的,”伊诺看了看信号灯,“形容一下的话,大概就是正方体之类的吧。”
“就是说,魔法不能用了吗?”
“也不能这么说——”伊诺将纤言拉到紧贴着自己身体的距离,情况过于突然,纤言没能站稳,倒在了伊诺怀里,“可能只是使用起来比较麻烦吧。”
深红sè的眸子紧盯着呼啸而过的车辆,伊诺咂了咂嘴。
纤言回过头,看了看那扬长而去的黑sè跑车。
“实际上我也不是太确定,”为纤言整理了下稍显散乱的头发,伊诺轻声道,“不过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再议吧。”
这番无须商讨的意愿,让纤言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按着有些松脱的白sè遮阳帽,纤言紧紧地盯着眼前娇小身躯的背影。
天气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太阳在此刻也不算太讨厌。捏了捏自己能看到的那束刘海,顺道用余光看了看周围的人们,纤言总算是明白了这顶帽子的意义。
这偏于金sè的淡粉,实在是过于鲜艳了。
就算如此,两人一路走来,还是高效的制造着快要破纪录的回头率。
虽然,纤言可以将视线躲在宽大的帽檐下,只注视着伊诺一个人。
所以在进入人海之后没多久,伊诺的脚步便突兀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吗?”纤言绕到了伊诺面前问道。
伊诺松开了牵着纤言的手,捂住了嘴。
“伊诺……”纤言看了看伊诺的另一只手。
另一只手放在小腹部。
“你怀孕了吗?”纤言怔怔地问道。
反胃感顿时被强大的外力压制住,伊诺轻咳了两声。
“……你究竟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深呼吸几次之后,伊诺转过脸问道。
“之前也见过一次这样的情景,”似乎是察觉到了刚才问题的耻度,纤言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她说这是怀孕时的正常生理反应。”
“嗯……”语气偏向调戏心态,伊诺眯了眯眼,“是啊,我怀孕了。”
“什么?!”纤言立即抬起了头,一脸严肃,“是哪个混蛋的?!”
反应过于激烈,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声音的响度在无意识中提高到了足以让周围的闻声围观的程度。
伊诺环视了一圈周围的视线,最终又回到了没有丝毫动摇的纤言身上。
“你不记得了吗?”伊诺歪着脑袋问道。
“不记得什么?”
“是谁睡了我。”
“我怎么可能知道那种事?”
“当然是你啊,负心鬼。”
纤言愣了愣,随即喃喃道:“……我?”
“对啊,我被你压的都快没知觉了。”
“我……”纤言总算是察觉到了伊诺在说什么,红着脸解释道,“我怎么可能……我们都是女孩子啊……”
“既然察觉到我是在调戏你,也该注意到我是在骗你了吧?”
纤言闻言,先是yù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再是鼓起两腮撅了撅嘴,最后冷哼一声道:“伊诺你这个笨蛋!”
伊诺笑了笑,牵起了纤言的手:“对不起啦,其实是因为有些晕车,我的身体不太好嘛。”
——扼杀一切下文的便利借口。
“不过还是谢谢你。”凭借着柔弱身躯为纤言开路之前,伊诺如此说道。
“……谢我什么?”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黑白相间的长发左右晃动着,就像是它们的主人心情相当不错一样。
“呃……”纤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不用谢……”
“明明谈到人事显得这么青涩,说起怀孕却一点都不害羞吗?”伊诺摇了摇头,小声苦笑道,“这种对事物的跳跃xìng处理方式已经变成习惯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治好的吧……”
“诶?你又说了什么吗?”
“我说我饿了,而且也有些累,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坐吧。”
“……‘飞机’,是什么?”
伊诺转过脸,看了看纤言那求知yù满满的表情说:“是个经常被人揍的倒霉孩子。”
求知yù变成了疑问。
“好吧,”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压制没什么意思,伊诺解释道,“其实是个交通工具。”
“交通工具?”
“跟刚才的出租车差不多,就当成是个可以飞的出租车吧。”
“可以飞?”纤言像是听到了“下一秒世界就会毁灭”的事实一样,连忙拉住了伊诺的手,“真的吗?!”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吗。”力气远不及纤言的伊诺立即被拉了回去。
“你说的可是飞诶……”纤言试图将心中的惊讶解释出来,“你难道不明白可以飞代表着什么嘛?”
“难道那个世界没有‘斗气化翼’或者‘浮空术’或者最基本的科研吗。”语气就像是拼命忍着笑意一般的戏谑。
“依靠能量的话虽然也可以短时间维持飞行,但是你说的不是个交通工具吗?那要多少人一起合作才能做到啊?”
伊诺抚了抚额,仿佛很是头痛:“嘛,就是一种建立在物理规则上的科技而已,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科技……”纤言皱了皱眉,“科技的意思,应该是开发或者组合身外之物所能拥有的xìng能对吧?”
“差不多吧。”
“那怎么可能……”
“什么怎么可能。”
“总觉得这种开发身外之物的东西,应该是比开发能量低上一个层次的啊……为什么可以做到连开发能量都很难做到的事呢?”
“因为它们的本源相同,最终能达到的终点也是一样的。”伊诺解释道,“就像能量开发出来的两种形态——斗气和魔力一样,它们其实都源于一个相同的能量,最终能达到的形态也是那个能量。”
“……公式吗?”
伊诺眯了眯眼。
“秋语告诉你的?”
纤言点了点头。
“——纤言。”伊诺伸出左手,摸了摸纤言的脸颊,“还记得来这个世界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哪句话?”
“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伊诺眨了眨眼,“这里的‘有些事’,并不是单纯指第二契约真正的作用。”
伊诺的表情相当慎重,就像是在诉说着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一样。
用她那看上去就弱不禁风的娇小身躯,为纤言挡住了那未知的危险。
“嗯。”良久,纤言抓住了伊诺冰凉的手,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真乖~”伊诺笑了笑,抽回了手,转口说道,“为了奖励你,我请你吃个好吃的东西。”
说罢,伊诺再次牵起了纤言的手。
“好像我才是姐姐吧……”纤言小声嘟囔着,跟上了伊诺那慢悠悠的脚步。
“你有说什么吗。”
“我说我不喜欢吃辣的。”
“这样啊,那甜的呢。”
“甜的倒不是很讨厌……”
“那就好,”伊诺稍微加快了些速度,“之前在那个世界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奇怪了,明明元素的属xìng里面有‘水’,魔法的专jīng里面也有‘冰’,却又不知道好好利用。”
两人停在了一家小店旁边。
纤言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家小店其实是旁边的一间餐厅开出来的小灶。除了她们两人,旁边还有几个女孩子正在排队等待。
“看来,是个挺受女孩子欢迎的东西嘛。”
服务员小哥的手法相当娴熟,没多久便轮到了伊诺。
“草莓和蓝莓,谢谢。”递过手中的纸币后,伊诺抬起头,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淡淡笑意,对上了服务员小哥那僵硬了的神情。
随后,双方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伊诺生硬地收起了微笑之后,服务员小哥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想起了自己的工作。
没做过多停留,接过东西之后,伊诺立即示意纤言离开。
“虽说方便的地方有很多,但真正遇到了不方便地方的时候,都挺致命的。”将蓝sè的那杯递给纤言之后,伊诺推开了餐厅的门。
纤言丝毫没在意伊诺那莫名其妙的发言,坐在伊诺的对面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圣代。”
“圣代?”纤言注视着手中这凉凉的东西,问道,“这是……食物吗?”
伊诺用行动回答了纤言的问题。
于是,纤言也有样学样地尝了一口。
“怎么样。”伊诺询问了下意见。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仿佛在回味味蕾上的残留一样,纤言喃喃地说道。
“那就好。”
“这东西简直就是体重的敌人啊!”
“没那么严重吧。”伊诺托起下巴问道,“想试试这个口味吗。”
纤言看着眼前小勺之中的红白,犹豫了起来。
只不过这个犹豫的时间却相当可怜的,连“以秒计算”的资格都没有。
纤言随即发出了符合特殊时间特殊场合下的低鸣声。
“这绝对是可以和‘病理系治愈魔法’齐肩的发明!”纤言如此定义道。
“……你还真是在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地方相当的毒舌呢。”
伊诺收回了勺子,看着纤言那接近陶醉的表情,轻轻地笑了起来。
62. “爱情之中的惩罚”
睁开眼之前,伊诺向着正前方伸出了手。
“怎么了吗?”坐在一旁的纤言立即察觉到了异状,收回窗外的视线问道。
伊诺大幅度地喘着气,表情有些呆滞。
“伊诺……”纤言取出手帕,为伊诺擦了擦额角的汗,“做噩梦了吗?”
直到纤言刻意地调整了下角度使两人四目相对,伊诺才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喃喃道:“这还……真是个噩梦……”
“还能记得吗?”看到伊诺有反应,纤言微笑道,“我之前做过的梦大部分都会在醒来的时候立即忘掉呢。”
“所以才很奇怪啊……”伊诺揉了揉眼,动作有些僵硬,“我的记忆力很差的……”
“说来听听吧~”
“呃……我梦到了一个男人。”面对着纤言的目光,伊诺有些不自然地开口说道。
“男人?”
“也只是‘男人’这么一个概念而已,实际上我并不记得他的脸。”
“然后呢?”
“具体情节现在已经模糊了不少,只记得……当他一身正装站在门口的时候……好像转过身亲了我一下……”
“嗯……”拉扯着的不言而喻,“看来是你的夫婿之类的人吧?”
“桥段过于老套,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伊诺扶着前额,无力地咬了咬牙道。
“过于老套?”
“也就是,‘起床洗漱吃老婆做饭,换衣修颜亲老婆上班’这么个套路吧……”
“明明是种很幸福的流程,为什么听你说起来就这么程序化呢……”纤言撇了撇嘴。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了,看来伊诺真的是被威慑到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吗……”纤言小声吐槽道。
“送完那个男人出门之后,我转过身,看到了一个小女孩。”说到这,伊诺突然顿了一下,就像是去确认记忆一样,皱了皱眉,“除了头发的颜sè和瞳孔的颜sè之外,这个小女孩和我长得非常像……”
“那不就是……”
“——然后,她用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看着我,叫了一声‘妈妈’。”说罢,伊诺呼吸上的起伏突兀的消失了,连带着的,身体的不协调也一并消失了。
这让纤言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似乎“害怕”这一情绪晋升到一个程度之后,出于自保,神经会切断或放缓外界情报对自己的侵蚀。
——感觉上,就和伊诺之前的“自我修复”相差无几。
“妹妹总有一天要嫁人的,姐姐虽然很伤心,但是也会为你的幸福祈祷……的?”说到最后,纤言都不确定自己究竟该不该这么说。
伊诺眨了眨眼睛,深邃的红sè对上了那踌躇着的天蓝。
“那可是‘生孩子’诶,你有这个概念吗。”伊诺微微仰起头,祭出了“说教模式”。
“生孩子又怎么了……”递减的响度,如实的阐述着这件事的耻度。
“要怎样才能生孩子你知道吗。”
“呃……”纤言低下了头,似乎是想到了之前的事,有些害羞。
话虽如此,却不代表纤言真的觉得伊诺的话有道理。
“看来由你强大的力量所致,xìng格里连一点社交障碍都没有,”伊诺咂了咂嘴说道,“你就没什么诸如‘男xìng恐惧症’的萌点吗……”
“……男xìng恐惧症?”念出的台词,生硬在“概念”之上。
“就是那种,见到男人就会紧张,连正常交流都很难做到之类的。”
“为什么?”纤言怔怔地问道。
“因为……”情绪有所波动,伊诺叹了口气道,“例如,‘男人都是很粗暴的生物’之类的……”
语气中,有那么一丝言不由衷。
可惜的是,纤言想了半天,还是没能理解伊诺想要表达什么,她只能摇摇头。
“这么看来,自身能量开发到一个地步之后,连‘男权’都保证不了了吗……”虽然伊诺的语气中有股嘲弄的意味,却不是指向话题本身。
“这件事的话,我有听老师说过。”纤言反复念了念伊诺话里的关键词后说道,“好像是说什么……女xìng的身体在构造上比男xìng要完美,所以即便是凡人之躯,也普遍比男xìng要长寿。”
伊诺闻言,低下了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部。
“完美……吗。”成功忍住笑意之后,伊诺转口道,“你的老师还真是厉害啊。”
“我有很多老师啦,”纤言算了算,“就算不算上莫比乌斯的那些,也该有一百多人吧?”
“你这……”出于“不想让话题有太多发展xìng”角度的考虑,伊诺没把接下来的吐槽说出来。不过就算如此,纤言也因那若有若无的呵斥目光获知了这件事的重心所在。
“是因为契约魔法啦……”于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谈不上有用的解释。
——解释的作用,更多时候是为了展开话题。
“说起来,”纤言抬起头,“契约魔法的效用,没有作用在你身上吧?”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不料,纤言却没有回答伊诺那没有丝毫疑问语气的问题,神sè严肃道:“之前,那位老师说的‘你的身体很差,而且大部分都是遗传xìng顽症’这句话,也是真的吧?”
“你想说什么?”伊诺眯了眯眼,低声问道。
“是因为我的原因?”比起试探,更像是确认。
“就算我说出‘因为契约魔法作用在你身上的原因,我原本连活都活下来’这种话,你又能怎么样?”
纤言的神sè瞬间有些暗淡。
“这种事是没有确认的必要的,你只要知道现在的我还活着就可以了,”伊诺说道,“还是因为你觉得,知道了我的‘悲惨’身世的话,就能让你借着这些‘借口’毫无怨言地留在我身边?”
纤言愣了愣神,刚想反驳,就被伊诺打断了。
“我们是‘姐妹’也好,因为我的‘牺牲’让你获得了强大力量也好,这些都不足以成为‘你想对我好’的理由。”伊诺伸出手,摸了摸纤言的头发说道,“毕竟我们才认识……诶……几天来着?”
“……十天。”
“嗯对,我们才认识十天。”伊诺点了点头,“如果抛开这些前置条件,其实我们并不了解对方,不是吗?”
反驳的话语顿时被自责掩盖,纤言避开了伊诺的视线。
“真过分……”良久,纤言才如此说道。
“这不是他们的错,”伊诺解释道,“我们是双胞胎。”
“双……”由大量的“难以置信”所致,天蓝顿时变得亮泽起来。
“我又不怪你,当然也不怪他们。”声线放缓,伊诺柔声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像秋语那样……因为自己的不成熟,将所有的压力集中到我身上。”
从意义上来说,这句话的属xìng偏向“教导”。但伊诺的眼神之中的东西实在是过于泛滥,纤言一时之间并没有去仔细思考。
“你……喜欢她吗?”跳开所有思考流程之后,纤言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应该说‘喜欢过’吧?”伊诺苦笑道,“只不过我早就没办法保持住这份……沉重又扭曲的‘喜欢’了而已。”
“夜阿姨说的那个故事,指的就是你和夜秋语吗?”
仿佛连“开口”本身都会尴尬一样,伊诺生硬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拒绝她?”回过神来后,纤言才发现,自己有些生气。
“勉强来说……我没办法不拒绝她。”伊诺低声道,“就算根据她自己的计算,得出的产物和原本的她毫无偏差,但是……”
伊诺稍微考虑了下用词。
“就把这称为‘处汝情结’吧。”伊诺红着脸移开了视线,“这种表达方式相当便利。”
不过,气氛并没有因伊诺的调侃而变味。
“那为什么要拒绝我?”纤言追问道。
“这个很简单,”伊诺揉了揉鼻子说,“因为你的所有‘感情指向’都不是我,而是‘伊诺’,或者说是‘妹妹’,再或者说……只是你的自律神经而已。”
“你……”纤言眯了眯眼,“其实只是不习惯别人毫无理由的对你好对吧?”
伊诺眨了眨眼。
“差不多吧。”伊诺移开了视线,低声道。
纤言这才注意到,两人之间,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隔了一座高墙。
就像伊诺所说的那样,两人其实并不熟悉,或者说,至今还相当的生疏。只是因为突发的情况太多,把她们一直紧紧地绑在一起,让纤言分不出来心着眼于两人之间的距离而已。
实际上,纤言对伊诺最深刻的印象有两个:一个是她那弱不禁风的外表,能激起自己本能一般的保护yù;另一个就是她那放低身姿之后,几近矛盾的压制力。
不过这个时候,纤言却觉得,似乎这两个伊诺,都不是真正的“伊诺”。
——那么,哪个才是真正的“伊诺”呢?
究竟是那个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有所动容的她;还是那个知道自己的“力量”消失了之后,立即泣不成声的她;亦或是,那个不愿影响到外界,将所有感情封锁起来,放弃思考的她。
伊诺从来没表现出“难以接近”的表象,甚至连“拒绝”都没有表现出来过。
也就是说,符合着她自身的属xìng,她这个人很容易接近。
只不过,也只是容易“接近”而已。
破开带着柔和温度的表层之后,所触碰到的,是让人忍不住想退缩的冰凉。
纤言觉得,这种冰凉,并不是简简单单地解释一句“外热内冷”就能让自己接受的。
于是,得出这番结论的纤言,做出了一个决定。
“伊诺。”纤言抓住了伊诺的手,表情相当慎重。
这让伊诺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怎么了?”预感过于强烈,导致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们恋爱吧。”
天蓝紧紧地抓住深红,带着不让她逃脱的魄力。
“话题究竟是怎么跳到这里来的?”
“没什么,这是我突然做出的决定。”
“一时兴起就来告白了吗……这种不负责任的思考方式……”
“——我喜欢你。”没等伊诺说完,纤言便打断了她。
只不过表情过于严肃,丝毫不像是告白的样子。或者说,正经到这种程度,反而脱离了本质。
殷红占用了表情之中的大量区域,伊诺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没能回答。
“夜秋语可以,我就不行吗?”
听到这句话之后,伊诺稍微发了会呆,然后苦笑道:“本来是准备‘修正’你呢,没想到却一不小心让你看到了我的‘病症’,并试图‘修正’我吗……”
“我并不是想表达‘我可以不把你当做妹妹看’这一点。”纤言依然保持着那副神sè,“我知道,你不肯接受我,只是因为我看到的……或者说我认识的并不是真正的你。”
“……我都没有告诉过你,你怎么认识真正的我……”声线的阻力相当大,与此相对的响度却相当小。
“我不会强迫你的,也不会过于刻意地去找‘真正的你’,”纤言凑近了伊诺,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不是出于‘姐姐’的角度,而是出于我个人的名义,我会接受所有的你。”
这番宣言让伊诺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我这是……要被攻略了的节奏吗……”伊诺这才发现,由各种原因所致,现在的她根本没办法完整地对上纤言的视线。
——“攻略”与“被攻略”之间的否定连锁。
“伊诺,”如此穷追猛打,就像是一个情场老手一样,“你答应吗?”
“答、答应什么……”
“我可以娶你,也可以嫁给你。”
伊诺已经不敢正视纤言的视线了。
“姐姐……你别这样……”甚至没注意到自己语气之中带着的一丝哭腔,伊诺连忙向后缩了缩。
“不行。”纤言立即乘胜追击。
伊诺发出了一阵略显委屈的“呜呜”声。
尽管如此,纤言还是没有丝毫退缩,“霸王硬上弓”的架势已经摆好,要不是因为这里是那名为“飞机”的公共场所,她都有立即把伊诺给办了的心。
“我答应还不行嘛……”纤言那近在咫尺的鼻息让伊诺无奈选择了妥协。
“嗯。”纤言笑了笑,在伊诺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真乖~”
“你其实只是想报复一下我对吧……”挣脱了纤言的“掌控”之后,伊诺立即低声碎碎念道。
“怎么可能嘛,疼你还来不及呢。”
“骗谁呢。”
——被层层剥落的谎言应声落地。
就像对付“外热内冷”的人,需要强势的Сhā入她的生活一样,想治好“人生有空缺”的人,需要做的,也只是强行让她经历一遍“空缺”而已。
只不过后者的“强行”,必须稳妥进行,不能被对方察觉到。
毕竟,不管是用来骗谁,“我相信你”这句话,本身就混杂着谎言。
63. “友情之下的救赎”
——格外陌生的过去,和略显熟悉的未来。
“我说啊……”伊诺有些受不了那混杂着诸多情报的眼神,拉了拉纤言的衣角小声道,“选个喜欢的就行了,颜sè或者造型什么的,至于这么犹豫吗?”
纤言以一副沉思状站在一旁,没有回应伊诺的抱怨,视线依然在柜台里面左右晃动着。
——这是那年约三十岁的,一身“大叔臭”的男人,点燃的第三根烟。
伊诺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再次拉了拉纤言的衣角,凑到她耳边用软绵绵的腔调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意思。
瞄准波及不到两人的方向吐出一阵烟雾之后,大叔也回以戏谑的微笑,示意伊诺不要在意“纤言已经犹豫了将近二十分钟了”这么个事实。
“送人吗?”然后,大叔绕到了柜台之外,保持着一定距离问道。
“嗯……”伊诺点了点头。
“男朋友?”大叔露出了一排满是烟垢的牙齿笑着,语气显得相当轻松。
“我们可是两个人来买的哎。”伊诺如此否定道。
笑容中过滤了一层“不怀好意”之后,大叔摇了摇头说:“那是送给谁呢?”
伊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尽管她明白对方并不是“意图”上的意思。
于是,她只好挤出生硬的笑容。
“是吗?”虽说伊诺并没有回答,大叔却像是听到了答案一样,点了点头。
——风向有些不对劲。
虽然表情上有些指向自身的诧异,但伊诺还是保持着淑女风范地轻咳了两声。
“老实说,我并不推荐你们送这个东西,”大叔后退了一步,“虽然我是做这个的生意的,不过仔细一想的话,这又是两码事了。”
“我会尽量让对方节制地使用的。”忍了忍喉咙之中的躁动,伊诺抬起手微笑道。
“这可没什么说服力啊,”大叔再次向后退了一步,调整了下角度说道,“这东西虽然看上去挺jīng致,但是完全不能当做装饰品来用啊。”
空气中的烟雾有所稀释后,伊诺放下了用于遮挡的手说:“小孩子的品位都很奇怪嘛。”
那语气,就像是在说“这东西已经超过了装饰品的价值了”一般。
“这倒也是,”像是想起什么特别搞笑的事一般,大叔愣了愣神,随即大口地抽了口烟道,“这里的客人多数是年轻人。”
伊诺微笑着,没有开口。
“说起来,我开这家店也有不少年了,”大叔碾灭了烟头,“自然也是知道客人们的年龄段分布。”
像是解释着“你可不要误会”一般的语气。
“对你们比较好奇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出于……‘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来买这个东西’。”犹豫着措辞,大叔试图简化着话语的复杂程度。
“那另一部分呢?”
——“好奇心”正对上那戏谑着的“不怀好意”。
“嗯……”撕扯着的延长音,依然是出于措辞上的犹豫,“因为我是萝莉控?”
语气之中的疑问,指向于“不知道这么说你们听不听得懂”方面。
伊诺张了张嘴,咽下了已经准备好了的台词之后,苦笑道:“之前的发言,难道不是为了不让我误会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大叔顿了顿,随后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不过我可是没有一点‘不怀好意’的意思啊。”
说出的话,和他当前的表情相互打着脸,不留一点情面。
“失礼了,”提起裙摆,带着刺眼的刻意行了一礼,为自己准备好退路的伊诺歪了歪脑袋说,“我完全没有质疑你的意思。”
“说的话和你的表情相当不搭调啊。”大叔仿佛很是开心,咯咯的笑着。
“这是真的,因为……”伊诺用余光看了看身边的纤言,“我也是萝莉控。”
单从语气上来说,充斥着大量的“相见恨晚”意味。
“居然可以用着这么可爱的脸蛋儿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大叔一愣,笑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你的‘先天优势’可比我大多了。”
“越是艰难,就越是能证明你的忠贞。”难得的,伊诺严肃了起来。
“挡在我前面的可还是有着名为‘法律’的大敌啊,”大叔叹了口气说,“再说现在的小女孩儿自我防护意识又那么强,尤其是面对我这样的人时。”
“你难道不知道萝莉和大叔有着绝佳的相xìng吗?”泛滥着的义正言辞,“我真心为你感到羞耻啊,同志。”
“你看,按照一般剧情走向,萝莉们总会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讨厌我。”仿佛很是无奈一般,大叔略显失落地叹了口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所以反差在于,用幼小的身体摆出一副“名侦探”的模样,“问题应该是出在……你这一身呛人的烟草味上。”
之前那若有其事的审视目光,让大叔觉得心里有些没底。
“烟草味?”大叔仔细地闻了闻,“我没闻到啊。”
“你自己怎么可能闻得到,”伊诺撇了撇嘴,“只有自己的‘异常’是最难察觉到的啊,同志。”
在台词已经刻意到这种程度的现在,大叔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错觉。他低下头,俯瞰着已经近在咫尺的萝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历代贤者大能,无一不是将自己的青chūn和热血铺垫在这艰难的道路之上,”伊诺眨了眨眼,“意思就是说,你开着这么个烟草店,几乎是不可能达成夙愿的。”
“你不会是想说,让我去做小学老师吧?”
“……方向没错,但‘学校’这种戒律严谨的地方是不适合让你展开宏图大业的。”
“除了小学,我实在是想不到什么萝莉满地走的地方了啊。”
“补习班啊笨蛋。”伊诺叹了口气,“这么神奇的地方你居然忘记了吗?”
“……补习班?”
“没错,就是补习班。前置条件和连锁反应呈一个完美的弧线排列着,不管是从‘富养的同时还能开小灶的营养搭配’方面来说,还是从‘之所以成绩会差的可能契机’方面来说,补习班里面的萝莉质量简直不容亵渎。”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呢?”大叔一边点着头,一边琢磨着伊诺的话。良久,才想到了挡在自己身前的第一扇门,“话说,我根本不是当老师的料啊。”
“不是当老师的料?”伊诺闻言,皱了皱眉。
“我的意思是说,单论知识体系的话,别说让我去教小学生了,让小学生来教我都没什么不妥。”
“……真亏你能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没办法,我是属于那种上学的时候不好好听讲的类型嘛,”大叔摊了摊手,像是习惯了“放弃”一样,毫无自主意识地说服着自己,“所以当老师什么的……”
“——那就去学啊。”伊诺伸出了右手,用食指指着大叔的鼻子说道,“将你的青chūn和热血挥洒在这霸业之上啊。”
视线只聚焦在眼前的纤细手指上一瞬,大叔在心里发表了一下感慨之后,又对上了伊诺那毋庸置疑的深红sè瞳孔。
“不过……”大叔看了看依然在犹豫着的纤言,“总觉得,有些不妥吧?”
“哼!”鼻音中混杂着不屑,伊诺收回了手,倒退着远离了大叔,回到了纤言身边。
顺道提起裙摆转了个圈。
“你以为有着这种‘先天优势’的我,就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了吗?”伊诺稍微仰起头,眯起了眼,“我的成绩可是差到老师差点就流泪了的程度哦。”
大叔目不转睛地盯着伊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而且,”伊诺放下了裙摆,“我付出的代价,可不指这么一点点啊……”
表情上突然而至的失落,让人不得不去相信这份事实。
大叔突然觉得,眼前的这只萝莉自称是“萝莉控”的事,应该不是骗他的。毕竟她所露出的表情已经远远超出了“演技”一词所能表达的意义。
不过,写在脸上的失落并没有停留多久,不一会儿伊诺再次抬起头问道:“同志,你姓什么?”
“……我姓‘安’。”
“那么,”伊诺清了清嗓,换上了柔软的声线微笑道,“安老师,你觉得这个称呼怎么样?”
不管是出于挑逗,还是诱导,这句话都将伊诺的“先天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大叔差点就热血沸腾了。
“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仿佛是觉得之前的大部分人生都虚度了一样,大叔突然感觉双膝一软,差点就跪了下去。
“无法同意更多。”伊诺慎重地点了点头。
“试图用情理说服自己的我,实在是太愚蠢了!”痛心疾首的状态,触发着体内残存着的活力,“居然蒙蔽了自己这么久,明明萝莉才是我人生的真谛啊!”
“扼杀自身yù望的话,只会离自己越来越远。”伊诺放缓了声线,“最终,你变得会否定现在的自己。你能想象吗?否定你身为‘萝莉控’的那个自己的存在?”
大叔此时的情绪,就像他卖的商品一样,非常的易燃。
“你是要做一辈子的懦夫,还是想做个英雄,哪怕只有几分钟?”伊诺伸出了手。
短暂延迟之后,大叔走了过来,握住了伊诺冰凉的手,说道:“一生无悔萝莉控!”
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流时间。
“期待着你的成果,同志……不,安老师。”伊诺用上了另一只手,像是托付着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一般,语重心长的递交过程。
“放心吧同志,”大叔笑了笑,“对了,还没请教这位同志的姓名。”
“我……”伊诺稍微发了下呆,“我叫夜……”
“——伊诺,”纤言回过头,“你觉得这个怎么……你在干什么?”
空气中的炽热就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一样,瞬间冷寂了下来。
大叔立即收回了手,随后迈着刻意的步伐走回了柜台里。
“诶?”伊诺眨了眨眼,“哦,选好了吗。”
“……嗯,”纤言盯着一脸“毫无杂念”的大叔,带着丝毫敌意,“选来选去,还是觉得这个比较好。”
随着纤言手指的指向,伊诺看到了纤言那犹豫了将近半小时之后做出的选择。
jīng致的金属制品,长约五厘米,宽约两厘米,高约七毫米。表层由黑白的格子分割成了不对等的四份,而用于分割颜sè的,则是一丝淡淡的暗红。
“……真的决定了?”看着大叔不由分说拿出的商品,伊诺有些不确定地询问道。
“嗯,就要这个。”
清脆的翻盖音和嘈杂的摩擦音。
伊诺看着打火机中窜出的火苗,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发起了呆。
看到这个小装置引发出的功效,纤言也刚好从余光中找到了那份“不和谐”。
“这个……”扼杀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之前,回过神来的伊诺问道,“多少钱?”
“那就,九块吧。”于是,大叔如此答道。
语气之中没有丝毫的犹豫。
摸索口袋的动作顿了顿,伊诺抬起了头,对上了大叔那露出一排满是烟垢的牙齿的笑容。
“如果还能再见的话……”良久,伊诺看着柜台上的硬币,“你还是叫我伊诺吧,安老师。”
硬币呈纯净的金属白。
前面是“1”,后面是“掬花”。
目光的交接只有一瞬。
大叔从柜台里拿出了包装盒,将打火机装了进去。
纤言看着这份无言和沉默的多余组合,不知所以地迂回着视线。
——但是直到两人离开,这份挤压着空气的尴尬还是没能消除。
伊诺拉着纤言的手,物sè了一圈四周之后,钻进了一个小巷子。
“你……你想干什么?”背靠着墙壁的纤言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伊诺,觉得自己的双脚有些发软。
伊诺拿出了打火机。
“火属xìng魔法,会用吗。”翻开保护帽之前,伊诺问道。
“所有主流属xìng我都会啊……”
“试试看,能不能侵蚀这已经构成了的‘现实’。”说罢,打火机便窜出了一束火苗。
纤言愣了愣:“……诶?”
“怎么了。”
“……没什么。”纤言连忙摇了摇头,随后集中了注意力,看着眼前的雀跃着的火苗。
摇曳着的红光,突然向外蔓延开来。
“尤艾塔蔻……沃彼尤伽瓦……”随着纤言缓慢的咏唱,红光像是将周围的光亮全部吸收了一样,越发的强烈起来。
由这道红光所致,两人的影子也不规律的变着型。
“宣告,起始为毁灭,终结为湮灭,使上下颠倒的诛心之愿,以言灵之型排列的‘理想世界’。”
咒语刚念完,打火机上的火苗就熄灭了。通道中的光亮又恢复到了之前的那样,处于阳光之下的灰暗sè调。
纤言举起了一根手指说:“不画法阵的话,四级就已经是极限了吗……”
伴随着她那有些不确定的语气,一道直径约半米的小型火焰旋风出现在了她的手指上方。
“而且还需要念咒语,感觉好麻烦啊。”
空气中的某些成分被燃烧的声音回荡在耳际,过道清风也由这突然而至的加速改变了方向。
“你还真是喜欢说这种能气死人的话啊……”伊诺抬起头,看了看头顶那呼呼作响的火焰旋风。
“照这样看来,应该能连续使用十次左右这样的魔法吧?”纤言一边晃动着手指,一边为伊诺阐述着情报。
那束火焰旋风也因此,带着掠风的势能左右移动着。
“十次吗……”伊诺皱了皱眉,“不过释放起来太麻烦了,有什么不需要念咒语的吗,例如一级的魔法之类的。”
“一级魔法的话倒是可以,”纤言收回手指,放在嘴边吹了吹,“不过威力会减少很多诶,连一级的土系防护都烧不破,没关系吗?”
不到一秒,火焰旋风便悲鸣着消逝了。
“没关系的。”
“哦,”纤言从伊诺手中接过打火机,仔细观察了半天,才摸清了打火石的运作机制,“有飞行轨迹的‘火球’,以及没有飞行轨迹的‘点燃’,哪种比较好?”
火苗安静的伫立着。
“威力倒是没什么要求,只要保证准度和速度就行了。”
下一秒,火苗再次消失了。
“我的视力还算可以吧……”纤言看着伊诺身后燃烧着的墙壁,“只要肉眼可见的话,准度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伊诺回过头,感受了一下身后的温度。
“……这种魔法能连续使用多少次。”
“点燃的话,应该能一直用到我睡着为止。”
“……你实在是太可怕了……”
“诶?为什么?”纤言眨了眨眼。
“没什么,”伊诺将纤言手中的打火机盖合上,松了口气,“就算发生了意外,除了部分人之外,你现在也就和回新手村虐菜差不多。”
“‘虐菜’?”
“别在意,”伊诺笑了笑,牵起了纤言的手,“那么不出意外的话,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找回‘大小姐’应有的威严了。”
“威严……吗?”看着手中的jīng致金属块,纤言想象了一下,如果是伊诺的话,这个时候会说些什么。
“谢谢你,伊诺。”
“谢什么。”
“你不是送我个东西吗?”纤言握紧了手中的打火机。
“……”步伐产生了一瞬间的顿感,“你可是我的女朋友,送你个东西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语气就像是逃避着什么一般。
“是嘛~”纤言微笑着将打火机收进了贴身的口袋里,没多做询问。
——既然,她已经选择了用这种便利的借口来终结话题的话。
64. “人生的十字路口”
——那么就代表,这一定是谎言吧?
彩铃。
“喂。”
“秋语吗,我们到了。”伊诺坐在窗沿上,俯瞰着眼下的灯火阑珊。
“是吗,”声音被器械过滤,混杂着生硬,“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怎么样。”
“我为你们准备的房间嘛。”尽管伊诺现在看不到夜秋语的表情,可还是能想象出来个大概。
于是将视线快速扫过那正缩在床上熟睡着的纤言后,伊诺立即叹了口气说:“……我又不是要跟她开房……再说就算要开房,用得着跑这么远吗……”
“我觉得为了开个房跑到另外一个城市这种心态,很是青chūn嘛~”话语中留有一丝惋惜,夜秋语笑着说。
“所以我才说小孩子最难应付了……”对于事物的不耐烦产生了之后,伊诺就注意到了拿着电话的那只手有些酸。
“怎么了吗?”
“没,”换了只手后,伊诺也转换了话题,“说起来,克洛斯是个‘恶魔’这件事,你有什么可以‘当做’证据的凭依吗?”
“你还真是失格啊,研发世界是不可能存在两个调停者的。”
“但是听他的解释……我觉得挺有道理啊。”
“也就是,‘伊诺没有作为一个容器的资格’?”
“……嗯。”
“开什么玩笑,”就算语气中透露出了无奈,夜秋语还是没有选择呵斥,“定义‘是不是调停者’这件事,并不是在‘之后’才发生的好么。”
“你是说,从我的意识复苏在伊诺身上开始,我就已经占用了调停者的位置了?”
“就是这样。”
伊诺沉默了下来。
“对于这点,你有什么好犹豫的吗?”夜秋语对伊诺这看得见摸得着的延迟有些不解。
“话说‘恶魔’的本分,难道不是破坏主世界吗?”
“……是这样没错,怎么了吗?”
“我觉得克洛斯他……似乎处处都在帮着我啊……”
“他帮了你什么?”
“帮我解决了很多……”话刚说到一半,伊诺便发起了呆。
“他究竟帮了你什么?是调停吗?还是‘调停’?”没把话说的太刻意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出于不想呵斥伊诺的心理。
伊诺摸了摸左手边的那束头发,确认着自己的记忆。
“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被称作‘恶魔’?”见伊诺半天没有回应,夜秋语叹了口气说,“就是因为他们能用最轻柔的手段制造最惨重的结果。”
“我之所以会回来,跟他有关系吗?”
“虽然我并不清楚大概,不过和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沉默被冷风吹散,伊诺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说道:“好吧,看来真的是我的错。”
“阿九。”夜秋语收敛了情绪,轻轻地说道,“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之后将要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这绝对不是你的错。”
“……恐怕世界上也就你一个人能这样不追究理由地袒护我了吧……”把玩着耳边的发束,伊诺苦笑道。
“当然啦~之前的‘我’也好,现在的我也好,绝对都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与话题本身的属xìng不合,夜秋语的语气显得相当轻松。
伊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知道了?”于是,伊诺用上了这种自我呵斥的语气。
“嗯。”
“……对不起,”伊诺看向了下方的一片熙攘,“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没关系啦,我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若无其事的安慰语气,“不过,你说要和我分手的时候,我可是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哦,眼睛都哭肿了。”
糖果和皮鞭,原谅与呵斥。
“没办法啊……我感觉压力很大嘛。”令伊诺感到意外的是,摊牌了之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尴尬。
“有什么压力不压力的。我这么爱你,而你只要喜欢我就行了,为此你又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听夜秋语的语气,有些偏向于“无理取闹”的生气,“不仅能免费获得一只萌萝莉,还不用担心十四岁以下……”
“——你可是我姐姐啊……”苦涩蔓延之前,伊诺便出声打断了夜秋语。
“那又怎么样?”
“诶……我是说,我们是同父同母的姐弟啊。”
“所以我才问你,‘那又怎么样’?”
“呃……”
“你想要我给你生孩子的话,需要担心那四分之一的几率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伊诺觉得有些头痛,“大概是,比较冠冕堂皇的那个借口吧?”
“家族之前又不是没有通婚的先例,就算是外来家族入赘,也全都是偏向政治婚姻之类的……仅仅是当做传宗接代的道具而已。”说到这,夜秋语顿了顿,“几乎可以说,除了我们,家里面似乎没有人谈过恋爱。”
“婚后也是可以谈恋爱的嘛……”底气有些不足,伊诺抱住了膝盖。
“你自己相信这句话么?”
“……不管怎么说,‘姐姐’这个属xìng我实在是不能接受啊……”虚掩着的目光,伊诺注视着当空皓月,“如果是‘妹妹’的话我倒还能接受……”
“你这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好么?”
“别闹,萝莉控都是有着隐藏的妹控属xìng的。”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叫你哥哥啊。”
“你还有节cāo这种东西吗!”
“跟喜欢的人**还需要什么节cāo,统统丢掉好了。”
伊诺突然觉得,这句话还挺有道理的。
“再说,”夜秋语想了想,继续说道,“关于‘我会是你的姐姐’这件事,还是有些前置原因的。”
“你不会跟我说这也是上帝的安排吧?”
“……差不多吧?”夜秋语冷哼了一声道,“比起去怪‘计划生育’这个方针来得便利的多。”
“就因为你是女的,所以我才会存在吗……”伊诺苦笑道,“话说我们家没道理这么墨守成规吧?”
“爸爸非常重视这些的嘛,”语气中有种“强颜欢笑”的错觉,“因此就像你说的那样,你之所以会存在,全都要感谢我是个女人。”
“之所以有生第二个孩子的权利,全都是因为第一个孩子是女孩吗……”
“对啊,所以我们谈个恋爱也无伤大雅嘛,爸爸似乎也没什么反对的意思。”
“……麻烦你低下头看看脚边的那一大堆东西好吗?”
“你老是这样逃避我,我会很伤心的好吗?”虽然并不是生气或者伤心的语气,“还是说,你不肯接受我的原因,真的是因为你喜欢纤言吗?”
这次,伊诺没有颤抖。
尽管风能比上次还要大。
“……怎么可能?”伊诺略显自嘲地笑道。
“为什么不可能,男人最容易变心了,”说完这些,夜秋语还补了一刀,“我可是爱了你四五十年了啊。”
“纤言她……”伊诺闭上眼,喃喃道,“连‘选择相信我’这件事都会觉得害怕。”
“为什么?”
“之前在那个世界的时候,为了调停……其实也只是为了一个少年而已,我做了件对她来说很过分的事。”语气中有些罪恶的余韵,伊诺叹了口气。
“……你现在喜欢男人了吗?”
“你别闹好么?”伊诺差点被这句话气得岔了气,“那个叫做‘凯伊’的少年,成功地诠释了何为‘成功的男人’,我只是想帮他完成他想做的事而已。”
“例如,‘纯爷们儿从不回头看爆炸’吗?”
“这种‘为了心中的信仰,不惜与整个世界为敌’的觉悟……简直就像‘高端洋气’这四个字直接写在他脸上一样,让人不得不将视线集中到他身上啊。”
“中二到这种程度,如果不是毁灭世界,就绝对会被世界毁灭嘛。”
“呃……他已经死了。”伊诺愣了愣神,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义正言辞地宣言道,“不对,男人至死都是中二啊!”
“你看,我就说吧。”夜秋语完全没有理睬伊诺的表态,尽管语气中并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逆天只是个过程而已,不管怎么样,结果都是毁灭。”
“这种毁灭的‘过程’足够让人回味一辈子的了……”
“你可千万别这样,享受‘毁灭的过程’的人,一般都不会活太久。”话语中有些担心,夜秋语柔声道。
伊诺闻言,看向了依然将身体蜷缩在那偌大的情趣双人床上的纤言。
“别担心,我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然后,她露出了微笑,“因为我是个弱到爆表的笨蛋嘛。”
“对啊,你这个笨蛋什么时候能‘明白’女人心啊?”
天各一方的心有灵犀。
“说起来,”伊诺揉了揉鼻子,“纤言她……今天跟我告白了。”
“……你刚才不是说她很害怕你的吗?”
“嗯,至今还在害怕我,”说出来之后,伊诺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小女生告白的时候就应该扭扭捏捏的嘛,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不就……”
“……不就?”
“不就跟……之前的你一样了吗……”
秒针跳动着的恶意,就像是定时炸弹的倒计时一样。
电话那边的夜秋语突然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在确认自己的记忆。
“这样说的话,你大概就明白了吧?”伊诺有些心虚,连忙用上若无其事的语气追问道。
“……嗯。”回答显得略微有些无力。
“因为我曾经‘骗’过她,她应该不敢继续相信我了吧?”
“……但是?”
“但是由于我表现出的柔弱,让她明白了自己的使命,所以她才拼命地克制着自己,试图接近我,以安慰我的不安。”
电话那边又陷入了沉默。只不过,这次并没有持续多久。
“虽然阿九你也很温柔,不过这个孩子的‘温柔’,好像比你还纯粹呢?”
“你可别把我和她放在一起比较啊,我会自惭形秽的。”
“可能……这里面也有我的一部分原因吧?”夜秋语再次叹了口气。
“嗯,妈妈把我们的事告诉她了。”
“呃……不是吧……”单从语气判断,夜秋语似乎是有些害羞。
“你也知道,妈妈她……”说到这,伊诺叹了口气,“温柔到一种程度,就会完全变成残忍了啊。”
“真是难为这个孩子了……”
“我觉得,这应该是继承了她母亲的xìng格。”伊诺抬起头,看向了天花板,“她的母亲也是这样一位……不说多余的话,不问多余的问题,一心只想消除伊诺的不安的人。”
“你还真是众星捧月啊。”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这样的我很轻松吗?”
“哼!你这不知足的蠢货!虽然保证人类‘积极活下去’的动力正是‘不安、不乐、不死’,但又不是说这些东西是全都需要的,能有这么多人为你着想,你居然还觉得麻烦,真该死。”
“说得到简单,这种被人围观的感觉,耻度简直大到无法想象。”伊诺撇了撇嘴,“再说,不想相信我就不要相信我好了,干嘛非得一边暗示自己身为‘姐姐’的地位,一边大言不惭地跟我告白呢?小孩子都不明白‘量力而行’这个道理的吗?”
“真亏你好意思这么说,要不是你哭得稀里哗啦的……”话刚说到一半,夜秋语突然停了下来,随后用忍着怒气的语气问道,“话说,你哭成那样,不会也是演技吧?”
“……不是……吧?”幸亏身后就是障碍物,不然伊诺这一退缩,就要直接从这九楼高的窗沿上掉下去了,“我确实很伤心嘛,毕竟我就这么一个能力……只不过,没有伤心那么久就是了……”
“你究竟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才能发挥出这超出影帝的演技?!”从怒气的指向来看,似乎是觉得“自己也被骗了”这件事很是羞耻。
“呃……我把她的……”伊诺皱了皱眉,考虑了下用词,“心上人?……之类的人给‘逼’到绝路了嘛。虽然不是我亲手杀的,不过正因为我的存在,他才会那么义无反顾地选择自身的消亡。”
“……听你这么说,似乎不是多么苦大仇深的桥段呢?”
“苦大仇深吗?”伊诺转过脸,看了看窗外的夜sè。
此时无尽长“夜”的暗示角度,和它本身的空寂丝毫不搭边。
于是,伊诺便就着这样的夜sè,不顾自己的口干舌燥,将‘纤言的心上人’的事,用简短的整理说给了夜秋语听。
“……”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听完伊诺的叙述之后,到嘴边的话又被夜秋语咽了回去。
“这家伙原本是可以选择活下去的,”伊诺叹了口气说,“但是,为了让纤言从今以后不再相信别人,还是GG走人了。”
“公子献头吗这是……”
“我真不明白,大家都是吃同样的酱油长大的,凯伊这臭小子怎么就这么腹黑呢?”
虽然双方都尽量使用着轻松的语气,不过双方也都明白,刻意说出口的玩笑话根本起不到理想作用,所以夜秋语还是选择了正视问题,问道:“纤言现在……知道这件事吗?”
“我哪敢告诉她……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忽冷忽热’以激发她对我的‘好奇连锁’就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我可是毫无自保能力的啊,万一她想杀我,我敢保证我绝对不会反抗的。”
“……你可以用最便利的解释方法嘛,例如‘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之类的?”
“我试过了,她生起气来的话,不是那种能听得进去别人解释的人,”伊诺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拇指,“所以如果想保证我的安全,只能先给我点时间治好她的xìng格。”
“是嘛……”与刻意的尖锐声线配对的怒气暗流,“说了半天,你还不是想‘攻略’她?”
“……这种方法比较简单暴力嘛,我这么笨,哪能想到什么完美的办法。”
“你不是说什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么!”
“……那是带刺的,我哪敢碰啊。”
“净特么瞎扯!”夜秋语的声音使得伊诺下意识地远离了听筒,“阿九我告诉你,如果你喜欢我的话,我可以允许你喜欢别人。但是你特么要是敢不喜欢我,直接去喜欢别人,不管你在哪个世界,老娘都一定要阉了你。”
“……我现在是伊诺,你怎么阉了我啊……”
“呵呵~我可以先修改一下你的记忆,让你凭‘自己’的意识和男人谈场恋爱,然后在你们啪啪啪之后再把你的记忆还给你嘛~”夜秋语用上了软绵绵的声线,说出了狠毒无比的话语。
“我错了,姐姐大人。请您千万别这么做。”甚至都不带考虑的,伊诺立即服软了。
“想要我的原谅吗?跪下求我啊~”
“我……”刚说出主语,伊诺便注意到了一件事。
她现在正在试图解释。
试图用道理去说服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气总之有着生气迹象”的女人。
就算不谈这件事的“徒劳”程度,自己生出这种“解释念头”的原因,也让伊诺在这个微妙的话题上,无法忽视自己的意愿。
“……秋语,”良久,收回了过往思绪的伊诺低声道,“你还是……不要原谅我了吧。”
这次,电话那边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原谅我。”
嘟——嘟——嘟——
嘟——嘟——
嘟——
嘟。
65. “世界的交错角度”
纤言醒过来时便注意到了回响着的空旷。
这张呈暗红sè爱心状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眼睛还没睁开,便由身体里运转着的能量获知了现在的温度。顺道根据季度推测,估算了下现在的时间。
诧异的扩散,就像是在她的印象中,伊诺不是会这么早就起床的人一样。
所以睁开眼的她,是带着明确目的的。
——丝毫没注意到现在的她“满脑子都是伊诺”的事实。
或者换种说法来描述,她丝毫不在乎“自己现在满脑子都是伊诺”的这一事实。
纤言不是个喜欢质疑自己的人。
然后,坐起身后的她,以“绝对不能被外人看到”的姿态伸了个懒腰,顺便打了个呵欠。随后视线在这满是奇怪摆设的房间里绕了一圈之后,找到了坐在窗沿上的伊诺。
伊诺眯着眼,视线呈俯瞰角度看着窗外。
“早~”快速调整好心态的纤言,立即找到了名为“愉快”的心情。
“……安。”只听声音的话,感觉就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或者是说了很久的话一样。
伊诺的声音里混杂着大量的干涩感,安静而又效率了取消了所有发展下文的意愿。
纤言不喜欢在这种事上做多思考,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跳下床,摸索着这个房间的准确构造。
在这里不得不提的就是,纤言的这种“超乎常人”的学习能力,在昨天的时候,就已经被伊诺带着苦涩的笑容吐槽过了。
虽然纤言自己并不觉得什么,但是当伊诺看到她没几分钟就把“魔法触发器”用得轻车熟路之后,还是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无奈伴随着丝毫犹豫,侵蚀着眼前的现实。
所以也就是说,纤言一点都不好奇为什么自己可以这么快的适应“这种建筑风格”下的“这种排列准则”。
睡意随着触觉的jīng确如数消失,纤言停下了揉眼的动作。
进入洗漱间之前,纤言用余光瞥了眼伊诺。
只穿着内衣裙的伊诺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手肘搭在防护栏上,拖着下巴,歪着脑袋俯瞰着窗外,表情有些暗淡。
而这暗淡的指向,并不是对外,而是对内。
纤言眯了眯眼,强化了一部分视觉。确认了伊诺瞳孔的颜sè并没有异常之后,便推开了洗漱间的门。
换种角度考虑的话,学习能力太出类拔萃的话,对本人来说也不是件好事。
因为总是会暗示着自己,要用“符合着什么”的基准思考。哪怕符合着常理的思考,在某些情况下会和自己的意愿有所抵触,也一定会被“理智”逼迫着,扼杀自己的意愿。
久而久之,就会让自己产生一种“难道我的意愿是错误的吗?”这样的自我否定趋势。
——也就是,经验主义。
而事实是,纤言在不久之前,甚至连自己的姓氏都想否定。
这种被自我戒律一直压制着的想法,也是“理xìng思考”的繁衍物。
得知了“自己之所以会拥有或被迫拥有当前的一切”的最初原因之后,纤言有些担心再见到父母的那一天。
准确的来说,她有些担心自己会对父母的“善意”产生“恶意”。
并不是因为教会那毫无人情味的教导;也不是因为周围那意图明显的赞赏;甚至不是因为自己无时无刻感受到的孤独感所致。
纤言只是单纯的觉得,父母用契约魔法将“传承”让渡到自己身上这件事,是不对的。
更为直观的表达方式是,她觉得他们这样做是自私的。
而这个自私的范围,在纤言看来,并没有把自己算进去。父母只是独断地给了自己“他们所看好”的未来,并没有“询问”自己的意愿。
或者说,他们一厢情愿地为自己“设定”好了“意愿”。
——现实被破坏的超出一个限度之后,便会回过头来结算自己的真实想法。
纤言看着由金属银构成的镜面,刷牙的动作有些迟缓。
眨了眨眼,她便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想要否定自己的姓氏”的这种念头已经消失了,理由正是因为伊诺。
而这个理由,并不仅仅是因为伊诺顶着和自己相同的姓氏;也不是仅仅是因为契约魔法根本没有作用到她身上;甚至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想用名为“姐妹”的羁绊拉近双方的距离。
想到这,纤言突然觉得牙龈有些发痛,于是她停下了手中那崭新的牙刷,对着镜子发起了呆。
罗列出所有自己能想到的理由之后,纤言越发地确认了一件事。
自己其实并不知道之所以会原谅伊诺的原因。
但已经发生了的事实是,自己确实已经“原谅”伊诺了,并且也将过去“抛诸脑后”,想要作为姐姐,或者作为比姐姐更为亲近的存在,保护伊诺不受这个陌生世界的“侵害”。
——不被这个“陌生”的世界所囚禁。
吐出口中的泡沫之后,纤言发现了混杂在其中的一抹殷红。
隐藏在白sè液状物之中的殷红,刺眼得如同高等级具现后的光属xìng魔法一般,让纤言不自然地想起了夜秋语。
然后,纤言也肯定了“让自己尽量保持着感xìng”这件事,并没有错。
草草地用凉水洗了把脸后,纤言便走出了洗漱间。
“伊诺,”选好了语气之后,纤言开口问道,“肚子饿不饿呀~”
语气的属xìng很接近恋人之间的温度,这样说出口的纤言也没有感到任何不妥。
似乎是神经元对情报的接收方面有着一点延迟,伊诺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转过脸换上了微笑道:“怎么这么早啊,上午的时间用来睡懒觉就好了嘛。”
意念上的流畅,就像是已经忘了纤言在大约三分钟前已经和她打过招呼了一样。
“睡懒觉可不是个好习惯哦,”纤言也露出了微笑,“会让能量沉淀下来的。”
“是吗。”伊诺跳下了窗沿,重新恢复正常运转速度的身体感受到了符合季节的寒冷,让她打了个冷颤,“……好冷。”
低下头看了看地毯上那被自己昨天脱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伊诺叹了口气。
表情就像是,想到了“明明心爱着却又无法在一起的人”一样,缅怀之中,间杂着看得见摸得着的无奈。
犹豫了半天,伊诺还是选择了从最简单的丝袜开始穿起。
“这衣服果然比想象中的难穿多了……”回想起昨晚脱衣服时的生硬,伊诺撇了撇嘴,将堆在一起的衣服区分开来,“这几件好像是你的。”
“是吗?”纤言仔细看了看衣服的制材和做工,“简化了那么多不必要的装饰要素,我倒是觉得还挺好啊……”
伊诺回想了下那个世界的正常服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然后,几近残忍的事实证明,纤言在“作为女孩子”方面,有着超出伊诺几条街的适应xìng。明明是在伊诺和裙子互掐的时间段才开始穿衣服的,但直到纤言完整的穿好这套名为“水手服”的神奇装备时,伊诺也只是穿上了衬衣,刚和裙子打了个平手而已。
“……一定是拉链坏了,”伊诺红着脸解释道,“真是的,居然给我穿这种假冒伪劣产品,不怕我去12315告你吗混蛋……”
“好了啦,”纤言笑着,跳过了生僻词的结算,走到了伊诺身边,“这个拉链用蛮力是拉不上来的。
说罢,便接替了伊诺的双手。
拉链乖巧的如同看到了妈妈的小正太一样,纤言轻轻一拉,变固定好了裙子在伊诺胯间的位置。
“你这个该死的叛徒……”伊诺紧紧地攥着裙角,小声嘟囔着。
“说起来……伊诺啊,”纤言并没有在意伊诺此时的害羞,捡起了地毯上的外套,“你在过去的十四年里都在哪呢。”
语气中并没有求知yù,就像是不期待着对方回答一样。
“呃……”比起“自己连个衣服都穿不好”所带来的羞耻感,似乎这种“让别人帮她穿衣服”的事已经成为毋庸置疑的习惯了,伊诺想了想答到,“在家里吧……应该。”
“我们家吗?”
伊诺眨了眨眼,对上了纤言那突然停下动作的视线。
“嗯。据说,七岁之前……还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的,”伊诺顿了顿,“不过七岁之后就一直睡着,直到最近才醒过来。”
纤言张了张嘴,随后继续了手上的动作。
由这份生硬所致,房间里差一点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你想问我什么的话,就问吧。”虽然轻咬着牙关,不过伊诺的视线上却没有退缩的意思。
“想问什么?”纤言一边娴熟地扣着扣子,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
“呃……”
——这个问题,伊诺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扣完最后一颗扣子之后,纤言退后了两步,上下审视了一番伊诺的穿着,问道:“那,十四年前的今天,你在哪?”
伊诺愣了愣神,随即低下头,试图回想“自己”七岁时的记忆。
看到皱褶之后,纤言又走向前,为沉思着的伊诺整理了下衣领。
“我想不起来了,对不起……”良久,伊诺摇了摇头答道。
比起歉意,语气中的理xìng死死地压制着负罪感。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纤言笑了笑,“你怎么可能记得住嘛~”
天蓝和深红相互倒映着,双方都看到了自己当前的表情。
“不过我觉得,大概是和你在一起的吧?当时。”摆脱了无意义的情绪之后,伊诺也笑道。
——这个回答,纤言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不过,她还是觉得,这个话题已经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好啦~”纤言轻拍着伊诺的肩膀,“今天的伊诺也很可爱,嗯。”
“……谢谢。”
“言不由衷”这种状态,就是因为表现的没那么刻意,才会如此的显眼。
尽管在稀释之前,伊诺还在呵斥这样“丝毫不专业”的自己。但是在消融之后,她又突然察觉到,或许这样不专业,也不是什么坏事。
代替心情转折点的这里,出现的是用以引发积极心态的“至少”。
至少可以让徘徊在两人之间的谎言消失一些。
于是,伊诺便用着“差点把牙龈刷破”的效率匆匆洗漱完毕后,牵着纤言的手,一路小跑离开了这所爱情旅馆。
直到周围不再有那惊讶到呆滞的目光之后,伊诺才停下她的全速前进,弯着腰调整着早已错乱了的呼吸。
“我们这是……要去哪?”纤言轻抚着伊诺的后背问道。
伊诺深呼吸了几次,虽然没什么明显的成效,但还是勉强开口说道:“比预定的……时间要多……所以我们可以……先四处逛逛。”
“真的?”成功地引发了纤言的好奇心。
“嗯……”伊诺一只手扶在胸前,稳住了呼吸之后,露出了毫无杂质的微笑,“就当是约会吧,我们不是正在交往吗?”
冰凉的手上,传导出了一阵余温。察觉到这件事的纤言,像是怕它消失一样,立即紧紧地抓住了伊诺的手。
“虽然挺突然的,”伊诺低下了头,“不过且容我想想……该带你去哪。”
从回忆中寻找场景,以及被场景触发的回忆。
鲜明的对比,纤言的脑海里突然划过了一个面孔。
那笨拙的表情和笨拙的动作以及笨拙的行为,就像是从未和他人接触过一样的生疏。
但这份生疏,建立在他那毫无遮掩的笑容之上时,却构成了刺眼的反差。
——尤其是,在他说出“喜欢着自己”时,那没有丝毫动摇的气场下。
“约会三圣地是‘商场影院游乐园’,”有所指向之后,伊诺便牵着纤言的手向前走去,低声呢喃着,“不过今天是周末……总觉得会很拥挤啊……”
纤言压着帽檐,看着眼前这小小的身影,发起了呆。
将所有的主动权交到了伊诺手里。
“算了,反正有的是时间,就全部带你去一次吧。”做出决定之后,伊诺伸手摸了摸口袋,拿出了三张硬硬的卡片。
看着占用了纤细手掌所有位置的三张卡片,伊诺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不管是从哪个角度上来说,这两只萝莉都不像是已经成年了的样子嘛。”看着在那一看就知道不是以标准器材拍下的自己的照片,以及旁边写着的“叶伊诺”三个字,伊诺叹了口气。
叹气的同时,也稍微质疑了一下家族之所以会有着这么理所当然的效率的原因。
虽说如此,伊诺的视线却没在那两张提供身份的卡片上过多停留,立即将它们重新塞回了口袋。
正正反反地审视了好几遍手中剩余的这唯一一张略显陌生的蓝sè卡片后,伊诺仿佛有些肉痛地苦笑道:“总觉得有种‘如果和之前的故事说再见’的微妙感觉……”
四处张望了一番,伊诺便由“建筑的排列规律”选择了方向。
路程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遥远,尽管是在这看上去很宽大的街道上,也改变不了这“被囚禁着”的挤压感。
没多久,她们便到达了第一个目的地。
伊诺在输入密码时,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的颤抖。仅仅六个数字的组合,却让她的手在那小小的十二宫格里面犹豫了将近一分钟。
“这是什么?”看着从那奇怪的装置中吐出来的红sè纸张,回过神来的纤言问道。
“这是个神奇的东西,如果有很多的话,就能让别人对你很好。”
纤言显然是不明白话外音,微微皱了皱眉。
“不过,”粗暴地将那厚度不到一厘米的纸张一把塞进口袋之后,“现在的我,不是很需要这些东西,因为你已经对我很好了嘛。”
纤言闻言,没再思考伊诺想要表达的准确意思,仅仅是听着她当前所说的话,露出了微笑。
“其实呀,”伊诺随手丢掉了那张蓝sè的卡片,然后握紧了纤言的手,“我很久之前就想这么干一次了。”
“……干什么?”
“嗯……说得冠冕堂皇一点的话,应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吧。”伊诺没有回头,步伐上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果然是有够冠冕堂皇。”纤言再次展示出了自己那超乎常人的“学习能力”。
不停流动着的人群呈一个完美的保护伞状,环绕着两人。
伊诺四处物sè着场景,最终选择了广场里的一座长凳旁停了下来。
“纤言,”伊诺双手抓起纤言的手,用严肃到有些搞笑的神sè说道,“你先在这里等着,等到我过来时,你一定不能忘记回答我‘没关系,我也刚到’这句话。”
语重心长的交代语气,让纤言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去询问这么做的实际意义。
于是。
“对……对不起……”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绕着广场跑了一圈的伊诺,气喘吁吁地回到了纤言面前,双手撑着膝盖勉强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用几近破音的急促震动引导着声带,“让……让你久等了……”
这让纤言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就像是如此弱不禁风的伊诺,是在试着为什么赎罪一般,以完全出于自身的意愿,压榨着身体的xìng能。
“没关系,”至此,纤言也大概猜到了这件事的准确意义,“我也刚到。”
听到这句话的伊诺,仿佛立即来了力气一样,挺直了娇小的身板,露出了无邪的微笑。
呼吸上的异常有所消停之后,伊诺伸出了手,问道:“如果……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远,你还会相信你的妹妹会回到你身边吗?”
纤言低下了头,看了看这近在咫尺的距离。
然后,像是看到了喜欢着自己的男生做出了“为了自己下定决心去努力”的深刻觉悟一般,忍不住笑了出来。
“等你哦。”
纤言握住了伊诺的手,十指相扣。没多久,温度便在两人手中蔓延开来。
66. “法则的未知重叠”
相对静止。
——尽管已经很刻意地抑制着了,伊诺最终还是把嘴里的番茄汁喷了出来。
四人份的餐桌靠窗,两人并肩而坐,一手cāo办了这满满一桌食物的伊诺坐在外侧,纤言则紧贴着她,像是乖巧地接受着她的保护一样坐在她的身边。
——时间向前倒退一秒。
察觉到异常的伊诺连忙抬起手,一边忍着突然而至的笑意,一边试图阻止口中珍贵的“热量”无辜流失。
——时间向前倒退两秒。
回过神来的伊诺,立即将思绪运作在“如何不让现实被侵蚀的太过分”方面。然后几乎是在思绪运作的同时,她便察觉到了异常。
——时间向前倒退三秒。
将所有餐点摆在桌上之后,伊诺拿起那已经被纤言打开了的番茄汁,松了口气。然后正准备小小抱怨一下这家餐厅的服务态度时,纤言突然冷不防的,问出了一句话:
“伊诺,‘卧槽泥马’……是什么意思?”
——随后,现实就立即被这句“咒语”侵蚀的一塌糊涂。
绝对运转。
伊诺一边用餐巾纸清理着桌面上的狼藉,一边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试图绕过这个话题。
看到伊诺是这幅样子,更加深了纤言心中的好奇,于是她嘟了嘟嘴,用上了耍小脾气一般的轻松语气,再次轻声呼唤了一次自己妹妹的名字。
“嗯……”完成了清理之后,伊诺露出了微含杂质的微笑说道,“纤言呀,真正的萌妹子是不可以说脏话的。”
杂质在这个场景下,多数是被描述成“无奈”。
“……你的意思是说,这句话是用来骂人的?”纤言怔怔地问道。
“对啊,这可是经典国骂,”似乎是觉得解释这个问题有着不言而喻的巨大耻度,伊诺稍微红着脸细声道,“而且是最为简单暴力的,能一套啪啪啪把别人送回家的那种。”
“这么厉害吗……”纤言一愣,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伊诺的视线在桌上绕了一圈之后,迅速找到了目标所在。
“因为刚才的电影里面,出现了很多次这句台词嘛。”
“呃……这样啊……”伊诺苦笑着,立即把食物塞进了纤言嘴里,“我是该感谢这位导演不忘国粹的忠贞所在吗……”
“是吗,”纤言一边口吃不清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一边眨了眨眼道,“其实从意义上来说,我大概也能猜到这是一句‘抒发负面情感’的台词。”
“这句话可是比你想象的万能多了……”伊诺为纤言清理了下嘴边的残留,再次在满桌的食物之中物sè了起来。
“说起来,之前你不是也说过这句话吗?”回想起共同之处的纤言问道,“而且电影里面说过这句话的人也是女主角嘛……”
伊诺再次带着不容置疑的流畅将食物塞进了纤言嘴里。
“这只能证明,我和女主角一样,都不是萌妹子。”
好在伊诺的力气实在是小得可怜,纤言甚至连反抗的趋势都没出现。
“哪有啊,我觉得电影里面的女主角挺……”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连带着嘴里的咀嚼动作一起停了下来,“……挺有女人味的?”
“……完了,我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知不觉中把你教坏了’的罪恶感。”抽回险些被纤言咬到的手指,伊诺叹了口气说道。
另一方面,也是在感叹纤言这逆天的学习能力。
“不会的,”纤言面sè慎重地说,“我的年纪比你大嘛。”
“哈哈哈哈……”伊诺闻言,无力地笑了笑,“这并不好笑嘛……”
“不过你没看那个电影真的挺可惜的,”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让伊诺喂她,纤言完全没有自己动手的意思,“我觉得你和那个女主角挺像的。”
“……你果然很是喜欢说这种能气死人的话啊,”伊诺拿起了一块体积较大的食物,虎视眈眈地盯着纤言的嘴巴,“这也不是萌妹子应该拥有的要素。”
纤言有些退缩了。
“等、等等伊诺……那个太大了……塞不进来的啦。”
“你要是喜欢我的话,就要尽自己的努力去接受我的一切!”伊诺一边念着冠冕堂皇的台词,一边逼近了纤言。
这让纤言贴近窗边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短暂的天人交战之后,她便如临大敌一般的,将目光锁定在了伊诺手里的食物上。
见到纤言的这幅样子,伊诺突然愣了愣神。
然后,在自己的右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你这是在干嘛!?”纤言立马把伊诺的右手抢了过来,翻来覆去地检查着上面浅浅的一排齿痕。
“没什么,咬手指可是能触发很厉害的能力的,例如召唤大蛤蟆或者变巨人什么的,”伊诺摇了摇头,收回了右手,换上了微笑说,“因为突然觉得,‘这样的我’很弱嘛~”
“……什么嘛,”看着这样的笑容,纤言心中的担心也在一点点的流逝,“你只要站在我的身后就可以了啊,我既然是你的女朋友,就绝对会保护好你的。”
“别说出这种让我觉得很有道理的话好吗……”伊诺小心地将手中的食物撕成小份,递到了纤言嘴边,“我一直觉得被女人保护是件耻度超大的事。”
“那有什么的,你可是又萌又软啊,”间杂着部分感情的吐字不清,“不管被谁保护,都是理所当然的。”
“……我特别想掐死那些记忆力比我好的人。”
“我们不是都还记得吗,”纤言笑了笑,“这怎么能证明我的记忆力比你好呢?”
伊诺觉得有些理亏,于是又拿起了一块体积比上一块还大的食物。
不料,这次却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被纤言立即出手抢了过去。
“你……这是要干嘛……”在看到纤言的笑容之后,伊诺突然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可爱的伊诺一直没有吃东西,有些心疼而已。”说罢,用另一只手抓住了伊诺搭在肩前的头发。
“别用这种便利的借口啊喂……别抓我的头发啊混蛋……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件事没做呢,快放开我,听话~”
“什么事?能比我还重要?”纤言嘟起了嘴。
“我要去拯救世界!”
“哼,”纤言撇了撇嘴说,“明明刚才看电影的时候不到十分钟就倒在我的肩上睡着了,有那么多流口水的时间,怎么不去拯救世界啊?”
“呜……”伊诺一边尽自己所能后退着,一边摇着头发出了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软绵绵的抵触音。
“……我突然觉得,你之前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看着这样的伊诺,纤言笑着做出了一阵感慨,“确实正因为很喜欢你,所以也会很想欺负你。”
“jǐng察叔叔,就是这个变态!”
“伊诺乖~别乱动哦,你的身体可承受不了我的力气,”纤言微笑着,将手里的食物递到了伊诺的嘴边,“你再不张嘴的话,我就用强的了。”
“……我,绝不屈服!”伊诺一脸贞烈地念出了这句冠冕堂皇的台词。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就用嘴喂你,伊诺一定是初吻吧,我也是哦~”说着,纤言轻轻地咬了一口手里的食物,向伊诺凑了过去。
“别别别别别别闹……我我我知道错了,我张嘴总行了吧。”贞烈还没维持多久,就立即被伊诺扔在了地上。
“诶……”咽下了嘴里的食物之后,纤言露出了略显诧异的表情,小声呢喃道,“跟想象中的,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这还真是,没有比这种时候更怀念‘百花落红’。”
——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啊。
显然,两人都不相信对方所说的话,各自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不过也因此,让纤言对伊诺原本的无差别压制告了一段落。
捡回主动权的伊诺立马端起番茄汁封住了嘴,久久不肯放下。
尽管窗外的夜sè越发的浓郁起来,“牢笼”之中被囚禁着的人们还是机械地执行着“人来人往”。
“说起来,”气氛丢失之后,纤言立即担心了起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她用上了若无其事的语气寻找着话题。
“这个啊,”伊诺看了看纤言手中的小玩意,答道,“和昨天给你买的东西差不多,只不过是量产型的。”
“……量产型?”
“嗯,就当成是一次xìng的‘魔法道具’吧,”伊诺歪了歪脑袋说,“实际上买了这些东西的最初目的就是如此。”
纤言闻言,仔细地观察了下伊诺所说的手中那“量产型的一次xìng魔法道具”,按了一下上面的按钮。
“啪叽”一声,火苗便从金属圈中窜了出来。
“这……”纤言眨了眨眼问道,“和之前那个有什么区别吗?”
“应该说,这东西是用来强化你的魔法的吧?”伊诺解释道,“因为可能需要比一级魔法更强大的威力嘛,但是让你以那种程度的小火苗为介质使用高级魔法是不合算的。”
“……强化?”纤言低下头,看了看身边的提包,以及在那里面的,形形sèsè花花绿绿的“量产型一次xìng魔法道具”。
“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强化个一级左右的威力,而且由于引发的‘现实’还没被侵蚀过,所以也可以以这个为跳板施展更高等级的魔法,”伊诺放下了番茄汁,“就目测来说,应该比侵蚀打火机上的小火苗来完成高等级魔法容易多了。”
“是吗?”明白了它的作用之后,纤言便把一次xìng打火机收回了提包里,并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不管是从外形上来说,还是从珍稀程度上来说,这东西真的不像是‘魔法道具’啊……”
“这种小事不要在意~”笑容指向纤言。
只停留了一瞬。
“不过……我们已经来了一天了,不管情报再怎么封锁,如果他真的是东方家族的分支,也应该已经联系到我了吧……”
说罢,伊诺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块黑sè的小装置。
就像是不相信自己一般,看着手机上空空如也的来信记录,伊诺皱了皱眉。
“伊诺……”从语气上来说,纤言喃喃念出的话语就像是“失声”一般,带着无法被自己cāo控的情绪,“你……怎么了吗?”
“诶?”对上了纤言那略显担心的目光之后,伊诺便看到了自己的表情,“没……什么啊。”
“真的吗?”
“真的啦,”伊诺笑了笑说,“干嘛突然问这个,又不是什么……”
“——因为上次你露出这幅表情的之后,就立即哭了出来。”纤言握住了伊诺的手答道。
“……是这么严重的事吗?”底气不足的苦笑,以及试图改变气氛的刻意。
不过。
“伊诺。”纤言放缓了声线。
“干、干嘛?”
“你可以不告诉我你究竟想干什么,”稍微犹豫了一下,纤言继续说道,“但是你一定要跟我保证,做完这些事之后,你就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世界上哪有这种‘一个选项就能攻略女主’的便利选项啊……”小声嘀咕完了感想之后,伊诺点了点头说,“嗯,做完这些之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回……去?”
“回家嘛,纤言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吧?”
“……哦,嗯。”纤言点了点头,神sè有些暗淡。
这抹暗淡挤压着天蓝,就像是要把它吞噬一般。
“纤言,”伊诺见状,伸手扶向了纤言的肩膀,稳住了她身上小幅度的起伏,“‘我不能让你留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伊诺……”
“——所以不管是坑蒙拐骗,也不管会引发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一定要带你‘回家’。”
从语气上来说,伊诺并不像是阐述这件事的重大xìng。
但她还是用这种举重若轻的态度,明确地告诉了纤言,就像有些事是无法避免的一样,自己是没必要反抗自己的。
就算想要反抗的,是那“正处于叛逆期”的,并不成熟的自己。
驱散了思绪之中的矛盾之后,纤言点了点头说:“可别让我等太久啊……我其实挺没耐心的。”
伊诺微笑着,并没有回复纤言的意愿:“你们还真是像啊……”
“……我们?”
“就算我并不希望你因为这份负罪感而左右自己的意愿,我也实在是不想……没有办法去否定它。”
“为什么?”纤言怔怔地问道。
“因为,”伊诺用指背轻轻地划过纤言的脸颊,柔声说道,“我不想,也没办法让你成为第二个姐姐。”
从概念上来说,这句话的含义就像是在表达着诸如“哪怕全世界都否定了你,我也会为了你,去否定全世界”之类的若有其事一样。
掺杂在其中的,比起“设身处地”的恶意引导,更像是“身为过来人”的善意概括。
纤言也在此时,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念头。
晃在眼前的既视感,比起“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伊诺的敌人”这种儿戏的描述,似乎“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想杀伊诺”这种说法,更适用在她的身上。
而伊诺所做的,并不是想着办法逃离这矛头所向。
如同一个虔诚的殉教者一样,伊诺熟练地使用着自己的“冰凉”,温柔而又委婉的,“拒绝”了所有试图接近她的人。
就像,她一直使用着的,那些便利的借口一样。
假如目的是为了让别人远离自己的话,那么比起去拒绝,让别人讨厌自己是最为简洁的做法。
于是,纤言突然发现,自己多少有些讨厌这样的伊诺。
——这样,一直使用着这些便利借口的,“伊诺”。
67. “寻伤致祸,子空恤花”
——教堂的门被突兀的敞开。
圣词的咏悼却没有因此暂停,尽管由这份突然而至的异变引起了部分回过头来的视线。
站在门前的伊诺眯了眯眼,松开了纤言的手。
目光锁定在,正以一副毫无波动的表情念着圣词的主教身上。
似乎是对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失礼有些不高兴,满席之中,传出了一阵细微的议论声。
伊诺取出了刚买的廉价十字架,挂在了自己胸前。迈着轻巧的步伐,带着强硬的态度,将停留在纤言身上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教堂里除了咏悼声之外,瞬间回响起了硬底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
伊诺没有回应任何视线,一路走到了主教的身后,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那塑雕像。
那是一位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男人。
终于,开始有人对伊诺的失礼忍无可忍,试图站起身来去阻止她这若无旁人的行为。
但是,这些“阻止”的意图,却在付诸行动之前,被他们身边的人悄无声息地制止了。不约而同的。
于是发了会呆之后,伊诺便回过头来,看了看依然停在教堂门口的纤言。
此时的纤言,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意。
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伊诺整理了下过膝的衣摆,单膝跪了下来。
用混杂着生疏的不耐烦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之后,伊诺闭上了眼,虔诚地祈祷了起来。
主教眯着眼,一页一页的咏悼着圣词,像是压根没注意到伊诺的出现一样。
气氛有些压抑。
良久——大概一分钟左右,伊诺睁开了眼,轻轻地亲吻了一下雕像上男人的小腿处后,站起了身。
像是觉得有些冷一样,伊诺揉了揉鼻子,轻咳了两声,整理了下有些皱褶的衣摆,再次迈起了轻巧的步伐,原路返回着。
牵起纤言的手之后,伊诺就粗暴地将胸前的廉价十字架一把扯了下来,随手扔掉了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堂。
教堂里的气氛被刻意维持着,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满席的信徒们演绎着百态的表情,静静地聆听着圣词。
——沉重的大门轻巧地合了起来。
两人的速度并不快,就像是刻意留下线索一样。
纤言紧了紧头上的遮阳帽,抬起头看了看当前的夜sè。
“姐姐,”伊诺握紧了纤言的手,低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姓‘夜’吗?”
冰凉随即渗透了进来。
不过,却没给纤言“想要躲开它”的感觉。
“不知道。”虽然是如此地回答着,纤言却没有表现出好奇。
“那就好,”随后,伊诺的步伐停了下来,就像是已经走到了预算中的位置一样,没有丝毫的顿感,“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姓‘斯陶洛德’吗?”
纤言仔细地听了听呼啸着的风声,笑着回答道:“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伊诺并没有回头,但纤言还是能猜到她现在的表情。
“你们这么行云流水,看来根本没有和我和谈的意思嘛。”伊诺抬高了音量,对着周围的黑暗宣言道。
“叶小姐,您涉嫌一宗绑架案,请配合我们的调查。”从这片黑暗当中走出了一位年约四十的男人,挂着一幅严肃的表情,若有其事地说道。
“绑架案?”笑容中掺杂着戏谑,伊诺露出了两排轻咬着的牙齿,“我居然还有能力去绑架别人吗?”
“您身边的这位小姐就是当事人,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话,请随我们去局里做一下笔录。”尽管话说得相当委婉,语气却和其相当不搭。
“你们连个正当的理由都不想考虑吗……”伊诺的笑容中,突然生出了一丝怜悯,“……原来如此,你们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请配合我们的调查。”男人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意愿之后,便接近了伊诺。
虽然谈不上“胜券在握”这种若有其事的桥段,事实依然要被描述成“随着男人的步伐,周边的黑暗中走出了更多的人”。
就目测来说,大概有十几个人。
伊诺环视了一圈周遭这些面无表情的人,开心地笑出了声:“就算按照剧本发展,你们也一定不知道‘人质情结’是个什么东西吧?”
为首的男人依然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就像是觉得“为了对付两个小女孩,派出这么多人简直是有些浪费”一样。
“就是因为想让你们做出‘近身压制’的判断,我才选择了让她使用远程武器的。”伊诺用余光扫了一眼这些人的装备,“善意”提醒道。
纤言挡在了伊诺的身前,抬起了手。
“别伤了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伊诺轻轻地拉了拉纤言的衣角说道。
——安全帽被弹开的清脆声,和打火石转动的摩擦声出现的时机非常贴近,如同一个老烟枪在使用一样。
火苗甚至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纤言就立即合上了打火机,抱起伊诺冲向了包围之中的“缺口”处。
直到纤言和那位正准备掏出什么东西的青年擦身而过,火焰才无情地点燃了他的全身。
青年的情绪顿时被守在“门外”的恐惧包围了起来,发出了还差一点就达到绝望的声音,不停地拍打着身上的火焰。
这份异常,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大概一秒。
然后,就像是强迫着自己接受事实一样,短暂的惊讶和未知的恐惧一闪而过,所有视线再次集中在了纤言离开的方向。
“追。”为首的男人并没有犹豫,立即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火焰燃烧的时间就像是被计算好了一样,将那位青年的皮肤烧的有些发红,脸sè有些发白,衣服有些发黑之后,便停了下来。
“被她们跑掉了,”为首的男人复述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允许使用任何武器,采取任何手段,戴着帽子的那个杀掉了也没关系。”
说罢,他便挂断了电话,取出了腰间的手枪,检查了一下弹药和保险栓之后,余光瞥了一眼刚才的那位青年。
此时的他衣衫不整,面sè惨白,双目失神地望着前方。
神sè没有过多停留,男人留下了他一个人,赶向了“战场”。
——即便用“碾压”一词也填补不了的差距。
“伊诺,”纤言一边保持着正常的速度,一边小心地留意着周围的动向,“我们该去哪?”
“嗯……”伊诺看着手里的小装置,思考了一下答道,“可能需要绕点远路,先直走吧。”
“前面好像有人。”纤言眯了眯眼。
“烧死那些异xìng恋。”由于现在正在被“公主抱”,考虑到纤言可能腾不出来手,伊诺接过了纤言手中的打火机。
打火石的声音和惨叫声突然重叠了起来。
“过了路口左转。”伊诺看着那些熊熊燃烧着的“异xìng恋”,皱了皱眉。
寂静的夜空突然被jǐng笛声撕了个粉碎。
“这些家伙……真是瞎闹,”伊诺左右物sè着,选定了一栋大楼,指着它的入口处说,“上楼。”
改变方向并没有想象中的惯xìng,纤言没去理会“入口”,运转起了体内的斗气。
留下了地面上的一片龟裂。
“……你还真是简单粗暴啊。”伊诺一边看着手机上的地图,一边顶着风声吐了个槽。
接近四十米高的大楼,纤言只落脚了三次,便来到的房顶。
“然后呢?”环视了一圈周围之后,纤言问道。
“去揍个人,”伊诺伸出了手,指向了一个方向,“从这边直走就行了。”
“嗯。”纤言抱紧了伊诺,用上了超出正常概念的速度。
那道模糊的身影,在这越发深邃的夜sè当中,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穿梭在建筑的顶端。
速度有些快,伊诺拽了拽纤言的衣角。
纤言立即用上了让伊诺感觉不到一点惯xìng的速度停了下来。
“到这就可以了,放我下来吧。”
呼啸的夜风,吹乱了伊诺的长发。
昏暗的场景被两道强光照亮,让伊诺忍不住眯起了眼。
“还带这样闹的……”看着半空中的直升机,伊诺咂了咂嘴。
“这也是……敌人?”纤言面对着眼前浮空的金属块,将伊诺拉到了身后。
“这里就没必要留情了,”伊诺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将打火机递了回去,“速战速决。”
纤言从提包中拿出了一个“一次xìng量产型魔法道具”,随手扔向了眼前的庞然大物,一把揽过伊诺纤细的腰肢,从楼顶跳了下去。
——打火石的摩擦声和轰鸣着的爆炸声之间只有一秒的延迟。
“裙子!裙子!走光了啊纤言……”伊诺一只手抱着纤言,另一手护住了纤言的百褶裙,“诶……蓝白?”
下落的重力加速度在两人离地面还有十米左右的高度时突然消失了,两人像是羽毛一样,轻轻地飘到了地面上。
“来,”伊诺抓着纤言的手钻进了一个小巷子,“脱衣服。”
“……诶?”纤言眨了眨眼,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外套脱下来就行了,”说着,伊诺已经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帽子也给我。”
“……哦。”纤言有些不舍地压了压遮阳帽。
伊诺将手机扔在一旁的垃圾桶里之后,便开始解纤言衣服上的纽扣。
“我自己脱嘛……”取下遮阳帽的纤言向后缩了一下,用帽檐挡住了嘴细声道。
“呃……对不起。”伊诺立即抬起了双手,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没关系。”递过了手中的遮阳帽后,纤言便开始脱身上的衣服。
“穿上我的衣服,”伊诺一边翻弄着纤言身上的提包一边说,“还有这个。”
黑白相间的丝状物,搭在了纤言的头发上。
“对你来说可能会有些热,不过你还是忍耐一下吧。”
完成了准备之后,伊诺向后退了一步。
然后,带着满意的微笑说:“我们果然是姐妹,就算是异卵双胞胎,造型接近之后还是能找到共同点的。”
纤言此时穿着伊诺的黑sè外套,顶着和伊诺发sè相同的长发。
“走吧,”伊诺披上了纤言的外套,戴上了那顶白sè的遮阳帽说,“接下来要分头行动了,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说罢,伊诺小心地探出脑袋去确认了一下街道上的情况。
“来时的路,还记得吗?”追踪者们似乎是还没适应过来她们这种移动速度,街道上异常的空旷。
“嗯。”纤言点了点头。
“你一个人回去,记得一定要赶回那个教堂,具体的情况我会用这个联系你的,”说着,伊诺将一个耳机挂在了纤言耳朵上,“千万别弄丢哦。”
“……那你呢?”
“秋语会来接应我的,放心吧。”
“哦……”
伊诺见状,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摆出了一个能让人莫名安下心来的微笑,柔声道:“不出意外的话,过了今晚,你……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改口之前的发音,只有口型。
纤言生硬地点了点头。
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过于符合某些桥段,伊诺决定出言软化一下:“回去之后,我可以让你亲一下哦。”
“……谁想亲你呀。”纤言鼓了鼓塞,小声嗔道。
“好了,没时间了,快去吧。”伊诺微笑着,让开了身位。
“……伊诺。”
“怎么了?”视线徘徊在街道上,伊诺回应道。
“伊诺。”纤言拉住了伊诺的左手,试图拉回她那略显逃避的视线。
目光中有些心虚,伊诺转回了脸。
“伊诺……”
纤言紧紧地抱住了伊诺,由于用力过甚,让伊诺觉得身体因这全面的“保护”所致,有些微微发痛。
——痛,并快乐着。
“怎么了吗?”轻拍着纤言的后背,伊诺柔声问道。
“我会等你的,”语气就像是,尽管察觉到了什么但还是没有选择戳破一样,“所以,你也一定要等我。”
伊诺张了张嘴,咽下了想要冲出来的台词。
“嗯,快点哦。”
依依不舍的上下眼皮,和yù言又止的上下嘴唇。
纤言用上了自己全部的实力,强化了身体上所有可以强化的地方,向着来时的路冲了回去。
伊诺一边微笑着挥手,一边低声的呢喃着什么。
——虽然根据世界法则,两个契约即使发生碰撞,依然要向未来发展,呈注定会越行越远的相交线状。
“凯伊啊,学长为了你的女人,可是连自己命都搭进去了。你这要是不请我喝一桶番茄汁,完全说不过去啊。”
走出小巷后,伊诺选择了和纤言完全相反的方向。
苦笑蔓延之前,伊诺压了压帽檐,掩盖了自己的表情。
68. “欺言谎语,灵空散华”
隐于夜sè的高速移动生物,仅仅使用肉眼的话,只能捕捉到其残留在空气中的淡蓝sè微光。那身姿如同暗夜里的jīng灵一般,恍惚而过,不留一点符合现实的痕迹。
如果戏谑点描述的话,这是个能把诸位物理老师的脸抽的啪啪响的画面。未经可观测到的加速便改变了方向,该生物的动作其实相当的轻灵优雅。
不过如果设身处地的代换一下的话,那个能让诸位生物老师泪流满面的这个“高速移动生物”,也是需要jīng确的计算,才能在保证速度的前提下穿梭于这片“牢笼”之中的。
或者换句话说,需要相当不俗的动态视觉,以及不算太慢的思维运转速度才能保持着“穿梭”的速度。
——也就是说,这个“高速移动生物”会撞到钢筋混凝土制成的墙上,并不算是意外。
在这里需要重点描述的事,有两件:
第一件是,这里不能使用诸如“豆腐渣工程”这样的词汇以完成嘲讽;
第二件是,这里不能使用诸如“人形刚大木”这样的词汇以完成惊叹。
总之,高速移动物——有着一肩黑白相间长发的少女,一边忍着眼泪揉了揉撞到的鼻子,一边调整好了角度再次提高了速度。
留下了正快速蔓延着错综复杂裂口的墙面,以及连接所有“死线”的一个凹槽。
经验使然,这次的速度只停留在让人合不拢嘴的程度。
但,也只是让“一般人”合不拢嘴而已。
没多久,少女就发现了周围的追踪者。
他们开着同一型号,且带着刺耳的低鸣的车。相对静止之后,用上了让少女觉得背脊一凉的视线上下审视着她。
身体里的“jǐng报”触发频率越来越高,少女弹开了手中打火机的安全帽。
不过,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这些追踪者在目击到自己的相貌之后,相互交换了一下情报,便矛头一致地离开了。
方向,正是自己刚刚过来的地方。
少女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她加速运转起体内的淡蓝sè能量,跳上了房顶。
她想尽快赶到目的地,所以放弃了去顺手“解决”并不是指向她的追踪者,选择了障碍物较少的路线前进。
少女没有比此刻,更渴望“结局”的到来。
尽管两厘米左右厚度的硬底长靴所及之处,全都留下了不浅的龟裂,但也正如之前描述的那样,双方都不像想象中的那样自如。
虽然少女并不是在温室中成长起来的,但她也确实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这种,需要时时刻刻将身体机能保持在顶峰的情况。
危急xìng如同字面所述,属于那种一个不小心,就会过分透支的类型。
只不过矛盾使然,少女不允许自己降速,也不允许自己回头,甚至不允许自己思考。
只要退一步,就会达到让自己厌恶的边缘地带。
——少女并不想承认自己害怕承担。
所以,她只能不停地说服自己“自己是选择了相信”这件事。不管这件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哪怕会和她脑中那充满恶意的不详预感相互契合,她也没办法去否定自己的决定。
或者说,少女并没有“面对”的勇气。
如果退一步,需要面对的只是自己的软弱。
那么再退一步,需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谎言”这种便利的正面描述了。
于是,少女“心甘情愿”的,步入了他人的棋盘上。
========================================================
少女刚抬起脚,门就自行打开了。
这让她之前准备好的力道有些失落地爬回了体内,稳住重心之后,她便找到了名为“平常心”的心态,走进了房间里。
苛刻一点描述的话,穿着那两厘米左右厚度的硬底长靴走在这样光洁的室内,多少有些失礼。
书桌和大门正对着,只有三四米左右的距离。
少女一边捏着自己的一束头发转着圈圈,一边踩着颇有节奏感的欢快步伐走到了书桌之前。
刻意的指向,就像是尽其所能地表现着“不敬”一般,让桌前男人的嘴角略微抽了抽。
“洗干净了吗?”少女用左手食指点了点桌面。
“还没有。”男人拿出了一根烟,放在嘴边。
“真慢啊。”
“毕竟有着超现实的能力,只靠轻型科技武器的话,应该会费上一阵工夫。”
“只靠轻型科技武器?”少女歪了歪脑袋,“这么没诚意,真的是想为自己的家族洗地吗?”
男人点燃了手中的香烟,没有回答。
“不过就算洗干净了,等阿九平安回来之后,我也会去找他们算账的。”
男人闻言,在肺部被香烟呛到之前,无力地笑了笑。
“谁跟你说过,我们有着自行清理‘恶魔’的权利了?”于是男人一反常态地眯了眯眼,饶有兴趣的问道。
“您是指‘权利’嘛?”少女眨了眨眼,压着声带,发出了更为稚嫩的声音。
“你这种富二代飞扬跋扈的xìng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似乎是有些无奈,男人轻笑着摇了摇头。
“你以为我们之间的距离只凭你‘夸’我一句白富美就能弥补吗?”
“……怎么可能?”男人轻咳了两声,失声笑道。
少女略微愣了愣神,稳住声线说道:“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话语之中的疑问,比起诧异,更像是呵斥。
“人老了,就喜欢多说两句,多做两个表情。”男人看着手中燃烧着的香烟轻声道,“不然,说不定之后就没机会了。”
少女眯了眯眼,整理了下发梢问道:“三约开始运转之后,主世界就会毁灭吗?”
“准确地来说,不会。”对于话题的转换,男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突然的地方。
“意思就是说,我们会变成三约里面的‘恶魔’吗?”
“嗯,”男人点了点头,“按照文学方面的记载,你应该能成为路先生那样的恶魔头子吧?”
“那……2就会变成三约的‘主世界’对吧?”
“这倒是不会,有着普遍xìng很高的‘超现实’世界,是不能用来当主世界的。”
“为什么?”
“这牵扯到,我们‘调停者’之所以会存在的理由。”
“听你的说法,似乎是不准备告诉我嘛。”少女笑道。
“告诉你也没关系,”碾灭烟头之前,男人剧烈地咳嗽了一番,“或者说,现在告诉你已经没关系了。”
少女看着堆满了的烟灰缸,咂了咂嘴。
“就先从‘调停’二字说起吧,”男人深吸了口气,“具体来说,也就是‘通过调节以达到停滞’这么回事。”
“停滞?”
“嗯,发展的太快,能提供价值的时间就越短。”
“就因为起始和终结都是相同的,所以唯一有价值的地方,只有‘过程’本身吗?”
“比喻起来的话,就像是非常人xìng化的人工智能一样,它只能无限接近于人xìng,超出了界限,就必将引发毁灭。”
“反抗的意识吗?”少女顿了顿,如此问道。
“差不多吧,”男人再次抽出了一根烟,“实际上不适合描述成‘反抗’,这是一系列的自我思考所引发的必然结果。”
“……为了得到完整的自我?”少女皱了皱眉,抢走了男人手中的香烟。
“嗯,理想状态下,应该是这么个积极的心态。”看着被捏的粉碎的香烟,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zì yóu’也只是相对的而已,就算人工智能跳出了人类的约束——就算人类跳出了那个混蛋的约束,也不能保证上面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存在吧?”
“这些其实是没必要思考的,毕竟正因为‘局限’在‘有限’之内,才能构成‘无限’。”
“您不会是想说‘剧中人只要安分守己地念着给出的台词就行了’这样的话吧?”少女歪了歪脑袋笑道。
“这倒不是,”男人仰起了头,看着天花板说道,“发展是呈一个逆金字塔状循序渐进的,处于最底层的存在所能仰望到的,其实只有很小的一部分。”
“说了半天……”少女有些泄气,“还是因为‘不知道’吗?”
“有些偏差吧,‘不知道’对应的是范围外的东西,但也正如之前所说的,局限在有限之内,才能构成无限。”说到这,男人顿了顿,“比起无限,局限的作用更大。”
“你的意思是指,只是‘目前还不知道’而已?”
“嗯,虽然这么说有些偏向‘官方定义’,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必然’还没有被触发,所以你只是目前还不知道而已。”
“你不去教书真是屈才了……”少女笑呵呵地讽刺道。
“代换到这件事上的话,应该是‘玩家’还没做出决定剧情走向的‘选择’吧?”男人稍微思考了一下,如此比喻道。
“这特么是Galgame么!”少女立即投以鄙视的目光。
短暂的留白。
男人瞥了眼墙上那即将走向起点的时钟。
“假如,”随后,他的目光和语气一起收敛了起来,“这个游戏就快达成全要素收集了,换做你是玩家的话,会怎么样?”
——安分守己的气流。
少女发起了呆,没有回应男人的问题。
男人则一边点了根烟,一边为少女摆好了棋盘上的残局。
========================================================
少女调整着错乱的呼吸,挤压着身体里残存的力气。
“这么想来,我倒还真是个悲情角sè了?”自嘲扩散在嘴边,少女压了压帽檐。
风向很是奇怪,再加上此处海拔的问题,少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别人都能直接跳上来,我他喵的还要爬楼梯,真没人xìng。”想到那停止运作的电梯,少女的语气中充满了抱怨意味。
她稳住了娇小的身板,走到了楼顶的边缘处,向下俯瞰着。
“就算你这样穷追猛打,我也不会答应和你交往的。”看着那肉眼可及,毫无调序排列着的jǐng车,少女笑了笑。
似乎心情真的不错,少女甚至哼起了跑调的旋律。
“不过就算是下令戒严,这也太神速了吧。”少女环视了一圈周围,“群众演员这么卖力,是因为导演给你们便当加鸡腿了吗。”
两厘米左右厚度的硬底长靴敲击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很是悦耳。
明确的恶意就和即将落下帷幕的舞台剧一般,一旦冠上了“悲剧”之名,就再也无法摆脱它终将迎来的末路。
少女有着完美契合这份空旷的气场。
就好像偌大的世界,只是为了她一个人存在的一般——或者换种比喻方式来说,在这个时间段的这个场景下,她是舞台上唯一的主角。
只不过,少女就算是主角,也不能跳过对这场舞台剧的xìng质结算。
“我还真是备得一手好胎……”似乎是觉得“悲剧”两个字已经写在脸上了,少女微笑着,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病态的苍白,被夜sè隐藏的相当完美。
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着,不紧不慢。
恶意不停地积攒,像是能搓出必杀技一样,安静地演练着。
然后,随着破门声,少女的视线里立即充斥了淹没一切黑暗的强光。
少女闭上了眼。
——秒针刚跳过“12”,天空中便下起了绵绵细雨。
遮阳帽腾空飞了起来,尽管被雨滴无情地拍打着,还是阻挡不了它的决心。
回响在少女耳际的,只有一声高速挤压空气的爆破音。
注意到右胸的异样之后,少女便丧失了听觉。
双腿发软之后,少女便丧失了味觉。
尝试发音失败之后,少女便丧失了嗅觉。
感觉到热量流逝之后,少女便丧失了触觉。
在空中不停旋转着的遮阳帽,此时在少女眼中像是被无限放慢了一般。
血液渗入雨水当中,立即侵蚀了那无瑕的透明。
丧失视觉之前,少女露出了一个略显不舍的微笑。
——遮阳帽应声落地。
少女不声不响的,放下了最后一枚棋子。
69. “危邦乱国,虚空楪画”
鲜艳之sè被如数剥夺。
天地间被相互吞噬的黑白充斥着,回荡出了静音状态下的悲鸣。
然后夜秋语就这样,看着眼前的光景,发起了呆。
偏褐sè的瞳孔散尽了光芒,凝聚着灰暗,锁定在一点之上。
那是这晦涩世界当中唯一的一点殷红。
——定义为“坚强”的倒数计时,还剩五秒。
有那么一瞬间,夜秋语甚至忘记了该怎么呼吸,她闭上眼摇了摇头,尝试着质疑了一下自己的视觉。
虽然意义上更偏向于“垂死挣扎”,但这份自我暗示却非常顺利。夜秋语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便找到了希望。只不过同时,她也摸到了恐惧的边缘。
于是她十指相扣的放在嘴边,做出了长这么大以来的第一次,诚恳的祈祷。
由于祈祷的动作过于生疏,所拉扯着的时间则如同心脏律动一般加重了她心中的恐惧。
所以,当这份恐惧即将达到临界点时,夜秋语咬了咬牙,睁开了眼。
——若是形容的话,夜秋语听到的声响就像是镜面破裂的声音一般。虽然伤痕四处蔓延着,却依然保持着它原有的形态。
世界终于在此刻,艰难地夺回了自己的颜sè。
再次运作起来的雨滴和夜秋语的膝盖同时砸到了地面之上。
随后,温顺的绵绵细雨像是数落着她一般,愈下愈大起来。
陷入空旷的嘈杂就像是嘲讽着她一样,俯瞰着呆若木鸡的夜秋语。
地面上循环着打散和凝聚,在那稀释了的血液接触到夜秋语膝边之后,她才回过神来。
“生硬”被挤压成了“颤抖”,如梦初醒的夜秋语尝试了半天,还是没能发出声来。只能让那连带着的急促呼吸,引导着扩张的气管,将酸味充斥在鼻腔之中。
突然有一种,连同思考的勇气一起被挖空了的错觉。
之所以描述成“错觉”,是因为在秒针刚刚准备跳动的下一刻,夜秋语便捏起了手指。
——轰鸣的雷声回荡在耳际,让她怔了怔神。
以一副安详的微笑躺在她面前的少女,突然皱了皱眉。
死亡被强行否定之后,少女再次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
那是连咳嗽的力气都能抹消的,流逝感。
“……好痛啊、混蛋……”温度没能顺利回到身上,感受着自身冰凉的伊诺半睁着眼,看着那不停落下“帷幕”的黑sè天空,轻微地抱怨着。
“阿九……发、发生了什么……”生怕耽误一点时间,夜秋语立即手忙脚乱地爬到了伊诺身边。
“……秋语吗……”伊诺小声地呢喃着,语速缓慢到,好像她仅存的生命,连念完台词的时间都没有一样。
“为、为什么……会是你?”
“……这个问题、问得太那啥了吧……”迷离的视线,没办法有效的传递回自己看到的画面,伊诺低声询问着,“你……哭了吗?”
下落着的雨滴,滴到了伊诺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夜秋语低着头,用颤抖着的声线不停地道着谦。
“好了啦……”由于肺部机能即将坏死,补充不了动能的声带显得相当无力,“我又不怪你……”
“……为什么?”体验着无法被赦免的罪恶,夜秋语如此问道。
伊诺尝试着,用上了最后一点力气。
“又不是……什么大事嘛……”
微笑在伊诺闭上眼之后,才缓缓成型。
然后夜秋语这才哭出声来。
像是怕被人听到一样,幅度很小,挤压着的哽咽,粉碎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动摇。
之后,夜秋语再次捏起了手指。
——这次的轰鸣声,像是天空在发怒一样。
夜秋语抱起了伊诺冰凉的身体,让她躺在了自己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一下她。
“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的、死一会儿吗……”似乎是习惯了这种“正在死”的状态,挽回了一丝生命的伊诺再次醒来之后,声音比之前清晰了很多。
“不要。”夜秋语抱紧了伊诺,“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死,我求你了……”
“别闹……正常人、被M193弹shè穿肺的话、都得死吧……”无声流失的气体,像是在叹气一样,“我也不是……每次死、都有微笑的勇气的……”
这是一句缓解不了气氛的玩笑话。
夜秋语小声地抽泣着,像是无法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一般,紧紧地抱着怀中那即将逝去的生命。
尽管那断断续续的细微哭声让人听后会不自然的心头一紧,伊诺还是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动摇。
或者说,现在的她连表现出动摇的余韵都没有,只能将自己剩余的生命以秒计算,耐心地等待着它的流逝。
看到伊诺再次闭上了眼,夜秋语连忙说道:“你死了……我怎么办?你不是说好了要对我负责任的吗?”
语气中,比起呵斥,更像是祈愿,
伊诺闻言,微微睁开了些眼睛,放弃了起不到多大效果的呼吸,紧咬着牙关抬起了一只手。
“嗯……我会的。”
念完台词之后,伊诺轻轻地擦了擦夜秋语眼角残存的泪水。
然后这个动作非常奢侈的,再次耗尽了她仅存的一丝生命。
纤细的手臂刚有滑落下来的趋势,便被夜秋语一把接住了。
闭塞起来的气管,如同充斥着病变的肿胀一样,隐隐作痛。
这种感觉不是委屈,不是自责,不是恐惧,也不是绝望。思考的回路像是被重组了一样,让夜秋语觉得异常生疏。
所以,现在的夜秋语并没有能力去定义它的真实效用。
季节里残留的寒冷,随着无情的雨滴渗透了进来,催促着身上颤抖的幅度,让她感觉到了热量的流失。
只不过这一切,都不如怀里的少女冰凉。
于是,夜秋语第三次捏起了手指。
——天空被撕开了一条裂缝,显露出了之中的虚无。
体内的器官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攥着一般,驱除着名为“夜秋语”的意识。
这次,伊诺并没有立即睁开眼,而是选择了将气管里残留的积血咳了出来,以便自己能更好的呼吸。
吐出的血液带着病变的黑sè。
“……姐姐,你还在吗?”伊诺轻轻地呢喃着,附和着“遗言”一次所诠释的重要xìng。
“嗯,我在。”压下了肆意涌动的痛觉,夜秋语握住了伊诺的手微笑着说。
空旷的深红就像是失去了效用一般,伊诺的瞳孔中透露着难以磨灭的晦涩。以至于明明睁开了眼,却丝毫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请你一定要、保证纤言的安全,把她送回去。”无力的话语,在此刻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生硬。
“嗯,放心吧,我会的。”与真正的意义有些偏离,夜秋语的语气相当的平淡,就像是说着琐碎的家常一般。
“谢谢你,姐姐……”伊诺一脸安详地向夜秋语的怀里缩了缩。
上涌的撕裂感不停地叫嚣着,终于冲破了锁定着的结缔组织。
体表渗出了一层血珠之后,夜秋语的漆黑长发便开始一根根的变白。急速拉扯着的骨骼,就像是要撑破皮肤一样。触发痛觉的同时,也充满恶意地诠释着“成长”。
“姐姐……”声线就像是使不出力气一般,软绵绵的。
“怎么了。”夜秋语闭上了眼。
“我好害怕……”
——夜秋语突然就感觉不到疼痛了。
或者换种描述方式,身体上原本的疼痛,在这突然出现的悸动面前,完全不够看。
“别怕,”尽管脸sè已经完全苍白了下来,夜秋语还是挤出了笑容,“姐姐在这呢。”
抑制了七年的成长,随着能力的复苏,连本带利地一并还了回来。
痛楚排异着其他触感,夜秋语此刻连怀中少女的冰凉都感觉不到。
“我怕我、一不小心……”似乎是超出了闭气上限,伊诺的话还没说完,便开始错乱地喘起气来,“就会、永远留在这里……再也无法、回到你的、身边……”
至此,伊诺才表现出将死之人应有的无助。
“阿九……”夜秋语伸出手,轻抚着伊诺右胸前的伤口处,“伊诺,你已经很努力了。”
雨滴再次落到了伊诺的眼角。
像是听到了什么恢复魔法的咒语一样,伊诺在临界到来之前,做出了略显安心的表情,渐渐放缓了呼吸的节奏。
“接下来,就交给姐姐吧。”夜秋语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中的那一道裂缝。
“嗯……”
然后,少女轻轻地打了个呵欠,完成了今天的,第四次死亡。
========================================================
纤言一个没站稳,就从二十三楼高的房顶摔了下去。
下落的过程中她反复地检查着自己的记忆,试图找出真正的原因。
由于带着很大的不确定,纤言从最基础的理论开始回忆了起来。
——这种刻印的作用,多数情况下,是使用在那些有着很多“身体”的敌人身上。
因为身体的死亡并不能代表敌人真正消逝了,所以需要依靠这种铭纹在灵魂上的刻印来帮助自己判断对方究竟是不是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直到她重重的摔在了水泥地上之后,她还是不明白放在伊诺身上的刻印为什么重复了那么多次的消失和浮现。
这种未知,一丝一丝地转化为焦虑,让她盯着天空的目光越发的凝重起来。
那道裂缝之中凝聚着的虚无,就像是瞳孔一般,冷漠地俯瞰着整个世界。
纤言怔怔地坐起身,连衣服上的皱褶都没去整理。
雨滴瞄准了空隙轻巧地窜了进来,让她在感受到冰凉之前,回忆起了最后一次看到的表情。
接着,她便决定无视伊诺的吩咐,立即回到她的身边。
然后放下那些所谓的修养,放下心中那身为姐姐的自律,放下一切刻意的隔阂,一边生着气一边向伊诺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算回不到之前的世界了也没关系,就算即将要拆穿伊诺的谎言也没关系。
因为比起自已一个人留在这陌生的世界上的勇气,纤言更没有自己一个人回去的勇气。
于是,她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目的地,再次跳上了房顶,以透支着潜能的速度赶了回去。
根据刻印消失前的位置判断,在那之后伊诺并没有走多远。
接近音速的行驶轨迹,让她觉得撞到雨滴的地方都在隐隐作痛。
不到一分钟,她便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栋只有四层的小楼。
回忆着刻印消失时的准确坐标,她仔细地观察着眼前这空荡荡的楼顶。
空气中弥漫着的雨腥味,多少有些误导的作用。
只不过,没等她得出结论,那只能发出强光的金属块再次出现在了上空之中。
双方对峙着,以毫无公平xìng可言的大小。
直到她再次听到了回响在街道当中的低鸣声之后,才做出了动作。
——纤言扯下了戴在头上的“保护伞”。
从提包里摸出了“一次xìng魔法道具”之后,纤言大概给了对方十秒左右的时间。
之后,对方就毫不犹豫地喷出了火舌。
早有防备的纤言只是转了个圈便错开了身位,随手扔出了打火机之后,她跳下了房顶,向着传来低鸣声的方向走去。
期间一边感叹着这些人的支援速度,一边再次拿出了一个一次xìng打火机。
屠杀的速度保持在“怜悯”的节奏上,纤言留下了一堆燃烧着的凄惨画面之前,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
足够的时间去请求支援。
显然,再次支援过来的人们通过单向认知改变了战术。
一边用着直升机在远处高空火力压制,一边诱导了纤言躲避的空间。
退回小巷中的纤言立马感知到了异样,她转过脸,看到了几位面无表情的男人,正握着指向自己的匕首向自己冲来。
狭小的巷子中立即堆满了恶意,却没有产生任何火焰。
不过就算如此,纤言依然给足了他们时间。
清理着手上的余孽走出来之后,纤言并没有立即撤回那淡蓝sè的能量,而是让它集中在一点多维持了一秒。
也就是说,这次狙击失败,只是因为那零点几秒的误差而已。
伴随着弹丸的落地,淡蓝sè的能量这才消散。估算出距离的纤言,在下一秒直接消失在了瞄准镜内。
狙击手和观测手同时发出了疑问语气。
但经验使然,他们还是第一时间反映了过来,将情报汇报上去之后,又把目标最后出现的位置描述了出来。
换句话说,直到这一刻——保守估计死伤者已经超过一百的这一刻,他们还是认为,纤言是可以单凭他们就能杀掉的。
低鸣声像是要冲入天际一般,回荡在着空旷的城市当中。
计算出方向的纤言,这才睁开眼。
随后看着前方呈弧线包围着她的人们,翻开了打火机的安全帽。
——疑问声、威胁声、火石声、爆炸声、惨叫声、枪弹声。
天蓝sè黯淡下去之后,画面中没有剩下一个活口。
70. “弥天大谎”
女人低着头,神sè显得有些暗淡。
斑驳着黑白两种颜sè的齐腰长发,单从目测上来说,象征着年轮的银白居多。以至于,看起来就像是这位只有二十几岁外表的女人已经完完整整地经历了一生一样,再也无法焕发它原有的生机。
女人此时正披着一张沾满血渍的白sè毛毯,就像是正在受着它的保护一般,手指紧紧地攥着毛毯的一角。
实际上,不管是从她那湿漉漉的头发上来考虑;还是从她身上那不太合身的衣服上来考虑;抑或是从这微妙的天气上来考虑;再或者是,从她满身的血迹这一点上来考虑,理想状态下,她都应该无意识地微微颤抖。
或者换句话说,她应该表现出动摇。
因为在场的其他三人——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坐在女人对面的三个男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审问室不大,非常压抑。
而这压抑的目标,并不是指向着那神sè黯淡的女人。
尽管,女人的呼吸显得有些絮乱。
因此,被沉默如数洗礼的另外三人在互相交换了个眼sè之后,便暂定了审问的方针。
“你叫什么名字?”按照以往的经验,坐在中间的那位年轻小哥选择了打头阵。
——女人没有抬头。
“有什么可以提供你身份的证件带在身上吗?”左侧的老者并没有心急,带着慈祥的笑容缓缓问道。
——所以女人根本看不见。
再次降临的沉默维持了将近十秒,右侧的大叔终于察觉到了“不屑”,板着脸冷冷地说道:“请你配合jǐng方的调查。”
——于是,女人咂了咂嘴。
似乎是找到了导致自己呼吸节奏异样的来源,女人松开了紧攥着毛毯的收,将紧封着的衣领粗暴地扯了开来。
解脱了的纽扣立马飞到了桌面上,带着戏谑的节奏不停地跳着芭蕾。
随后,她又扯开了第二颗,第三颗纽扣。直到她那诱人的锁骨完全展现在三人面前时,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再来,女人摸了摸自己那躲在特定空间角度之下的胸器。
像是很诧异一般,皱着眉头仔细地体验着手上的触感。
这番光景,让三个男人同时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变得这么大……目测有36D了吧……”女人喃喃道,“阿九会不喜欢的吧……”
落地的空气引起的回响,相当的不合逻辑。
年轻小哥红着脸,清了清嗓,试图拽回这诡异的气氛。
老者显得很平静,并没有再说什么。
而中年大叔则一脸鄙夷地冷哼了一声,侧开了视线。
——女人这才抬起头。
整理了一下由水分凝聚着的发丝,女人淡淡地说道:“我叫夜秋语。”
“那么,叶小姐,”年轻小哥捡起了纸笔问道,“可以说一下,您和死者……叶伊诺小姐是什么关系吗?”
“她是我……妹妹。”这里的停顿,并不是源于“死者”二字的突兀。
“根据我们的调查,叶伊诺小姐的身份,似乎是在前天刚刚办好的,对此您有什么要说明的地方吗?”一旦进入节奏,年轻小哥显得相当轻车熟路。
“没有。”
“嗯,谢谢您的配合,”年轻小哥迅速地在纸上写下了什么,“恕我冒昧,您认识一位叫叶纤言的少女吗?”
“认识。”
“那么,叶纤言小姐,和您又是什么关系?”
女人——夜秋语眯了眯眼,道:“她也是我妹妹。”
“您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不知道。”
在纸上龙飞凤舞的笔突然停了下来。
“叶小姐,”年轻小哥放下了笔,讪笑道,“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
“……你想知道什么?”夜秋语回问道。
“根据我们的调查,叶伊诺小姐和叶纤言小姐身份办理的时间相当接近,而叶纤言小姐和我们接到的一宗绑架案有所联系,对此,您有什么知情的地方吗?”
“没有。”
“那么,可以判断为‘您并不知道叶伊诺小姐和叶纤言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城市’吗?”
夜秋语闻言,稍微愣了愣神,随即答道:“可以。”
捕捉到了微表情的年轻小哥收起了纸笔,带着自信的笑容转移了话题:“既然您是叶纤言小姐的家属,那么告诉您这件事也未尝不可。”
可以看得出,他真的相当熟练。
“咳咳……恕我冒昧,”年轻小哥点明了重点,“叶纤言小姐,长得并不像是我国人这一点,您不会否认吧?”
“她本来就不是。”
似乎是觉得没起到作用,年轻小哥继续说道:“而叶伊诺小姐……”露出短暂的遗憾神sè之后,他摆正了视线,“尽管不能单凭肤sè下定论,但是她的相貌……虽然有些稚嫩,但也当真是有着让人分不清国界的完美。”
也不知道是出于对逝者的尊重,还是这小哥本身的取向问题,描述到伊诺身上的词语泛滥的让夜秋语一阵反胃。
“所以?”碾压着自身的异常,夜秋语歪了歪脑袋问道。
“我的意思是指,您说过,她们都是您的妹妹吧?”年轻小哥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表现的相当人畜无害。
“闹了半天,你特么是说我长得还没她漂亮么。”夜秋语眯着眼说道。
“诶?没、没有的事,”年轻小哥显然没预料到会是这种展开,“您当然也很漂亮,有着东方女xìng大多数的优点。”
“大多数和完美完全就特么是两个概念好么。”
年轻小哥听到夜秋语的话后当时就凌乱了,虽然原本的诱导确实起了作用,但引发出来的下文却让他毫无准备地撞到了脸。
“不,叶小姐,我想您误会了我的意思。”年轻小哥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解释道,“叶伊诺小姐只是因为有着无尽的芳华,才在清纯上略胜您一筹而已。”
刚说完,年轻小哥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审问室里也因此,陷入了无比尴尬的沉默。
良久——在夜秋语眼中的伤心一闪而过之后,她才低声道:“你这个萝莉控……不对,是死萝莉控……”
话题瞬间就歪的能绕地球两圈半了。
不过,异常并没有持续多久。一旁的老者带着无奈的微笑,刻意地清了清嗓。
年轻小哥一愣,这才注意起了眼前的事实。
原本是用来寻找对方破绽的诱导,却被对方反过来利用,完完全全的压制住了自己。如果话题表现的过于轻松——或者说过于琐碎,主动权就会从提问者手里失去,想要再次拿回来,就只能依靠威胁xìng诱导来完成。
但且不谈现在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清算威胁xìng诱导可能会导致的后果,这件事本身,就不符合他自己的初衷。
他并不想做一个不近人情的jǐng察。
尤其是面对着佳人时。
“是这样的,叶小姐,”年轻小哥拿起了笔,暗示着气氛的转换,“由于叶纤言小姐和叶伊诺小姐身份上的不明确,我们需要更进一步的调查。”
“所以呢?”
“能请您描述一下您今天……准确地来说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到今天凌晨一点之间,都做了些什么吗?”
“你这是,希望我怎么解释?”夜秋语问道。
“我希望您能告诉我事实。”
上扬的嘴角复述着不屑,夜秋语笑着说道:“我都还没跟你要杀了我妹妹的原因,你却开始问我们为什么会在那里了么。”
主动权瞬间完成了替换,老者的眉毛微微挑了挑。
“伊诺她力气小的可怜,连个易拉罐都打不开。”
事实证明,越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越有杀伤力。
这句话,使得三人的脸sè都不太好。
“是因为长得太可爱了,所以犯法了吗?”夜秋语轻笑着嘲讽道,“而且是犯了那种,定罪之后就可以人人得而诛之的滔天大罪吗?”
借口过于便利,就会让事态发展的过于顺利。
——而“过于”一词,多数情况下是用来形容“反常”。
“这些不需要我们解释给你听。”一旁一直沉默着的大叔突然冷冷地开口道。
“你这是指‘我自己心里清楚’,还是指‘我这种小市民没资格知道这件事’?”冰冷对应着冰冷,夜秋语再次嘲讽道。
大叔的目光变得越发的不善起来。
“小叶啊,”老者摆了摆手,示意大叔收敛一下情绪,“饿了吧,想吃些什么?”
“我可以回家吗。”夜秋语没有回应“红脸”此时的话题转换,更没有回应他的“善意”。
“这个你不需要担心,”老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在口袋里摸索了起来,“局里有淋浴的,而且休息室的床垫也很软。”
“呵呵,不跟我说什么‘四十八小时’吗?”
“我为之前的冒犯道歉,”将口袋里的东西放在桌面上后,老者微微颔了颔首道,“但我们也是为了工作,也为了还你那……可爱的妹妹一个清白。”
夜秋语看着桌面上的手机,眯了眯眼。
“跟家里报个平安吧,”老者整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皱,站起了身,给了年轻小哥一个眼神道,“去给叶小姐买点东西吃。”
“嗯。”年轻小哥松了口气,整理了下材料便溜出了房间。
“伊诺她……现在在哪?”夜秋语望着手中的手机,语气有些顿顿地问道。
这让老者的动作陷入了一瞬的停滞。
“停尸间。”最终,还是由那面sè冷淡的大叔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能……她吗?”
“唉……”就像真的有所动容一般,老者叹了口气道,“跟我来吧。”
“……谢谢。”夜秋语低头致谢。
明亮的昏暗,一路无话。
打开了停尸间的门后,里面立即渗出了冰冷的气息。
“小叶……”老者伸出手,想安慰一下夜秋语,“节哀顺变。”
但就像是中途被什么阻止了一样,僵持在了半空之中。老者说罢,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声地离开了。
夜秋语做足了深呼吸后,便推开了停尸间的门。
刚闻到那特有的消毒水时,泪腺就不自觉地运作了起来。
单从空间上来说,这里比审问室还要大一些。四周昏暗的sè调,衬托出了zhōng yāng光亮处的突兀。
苍白的灯光之下,同样苍白的遮尸布显得有些刺眼。
“你还真是缩水了三四十厘米啊……”估算了一下这身体的长度之后,夜秋语突然笑了出来。
——带着无声的眼泪。
伸在半空中的手有些犹豫,夜秋语突然想起来,她其实挺害怕这种场景的。
“没事,你就算诈尸了,我也爱你。”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深吸了几口混杂着福尔马林的空气。
做足了准备之后,夜秋语便掀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少女的表情很是安详,甚至能从她的嘴角看到一丝已经凝固了的淡淡笑意。
“安、乐、死吗……”夜秋语摸了摸伊诺冰凉的脸颊,微笑着说,“你可是被M14打中了诶,这都能安乐死,你的思维究竟是怎么运转的啊。”
皮肤还没有丧失弹xìng,尽管带着让人忍不住退缩的冰凉。
“说起来,你还真有脸去说别人腹黑,”夜秋语吸了吸鼻子,“你这是要多相信我,才能做出这样的表情呀……”
房间里只有夜秋语一个人的声音。
“但是,居然让我去帮你去救别的女人,你就不怕我吃醋吗?”
夜秋语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算啦,我也不怪你,”轻咳了两声后,夜秋语凑近了伊诺,小声说道,“我会等你的,会一直等你的,等到我完全忘记你为止。”
重叠了的温热和冰凉。
“虽然和以前的感觉不太一样,但是这种心跳的节奏……你果然是阿九嘛,”夜秋语轻笑着,用耳语般的响度在伊诺耳边说道,“不过你这看上去就不像是过了十四岁的身体,让我突然有种负罪感呀。”
还没开始蔓延,夜秋语就听到了支离破碎的声音。
“那么,”于是夜秋语深吸了口气,强颜欢笑道,“这种时候,我也只能祝你不安、不乐、不死了吧,伊诺……”
——之后,熟练的释然,便渗透进了这生硬的祈祷之中。
71. “滔天大罪”
无法观测到的光景
“啊~啊——”试音之后突然而至的笑超“抱歉抱歉,可这种事的耻度实在是闹得不行啊”
纤言停下了脚步
“虽然知道这些是说给你听的,”机械音稍微有些嘈杂,“不过没有及时性这一点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让我释怀的呀”
纤言扶了扶冰冷的耳机
“嘛,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这样吧~”
纤言闭上了眼,想象了一下这声音的主人当时的表情
“咳咳,”短暂延迟之后,声音摆出了一幅若有其事的语气说道,“接下来就该跟你说说正事儿了”
气氛和听到的这接近爆音的劣质音效恰恰相反,实际上,连耳机里传出的风声都显得相当轻松
纤言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嗯……首先要告诉你,这东西只是个录音设备,”传出了吸鼻子的细微声音之后,略显沙哑的少女音继续说道,“也就是说,只能我单方面说给你听,你是没办法跟我说话的”
于是纤言闭上了嘴,视线锁定在了眼前的建筑之上
“我这么做的原因,并不是不想跟你商量——或者说不想告诉你真相——再或者说,”少女轻笑道,“绝对不是因为我觉得这么做是最有效率的,我可以以我的信仰起誓”
这自我抵触的语气,完全不像是祭出自己信仰的严肃场景
“怎么说呢……虽然不知道你究竟会怎么回答,但我还是想问你一句,”少女顿了顿,好像当时正在苦恼着表达方式,“纤言你……其实并不相信我吧?”
似乎是觉得这个黑色的耳机真的是劣质产品,纤言突然觉得这句话有些刺耳
“如果和我想的一样,那么我可以用……诶……我的信仰保证,你绝对可以回去的,放心吧”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了的迹象
“不过就算不是,我觉得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了,虽说会有番波折,但你还是有着能回去的消的”说到这,少女有些没把握地笑了笑,“但是这样的话就要看秋语的选择了,实际上根据我的记忆能力,完全回想不起来之前的她是怎么样的,因此这种情况比较不靠谱”
语气徘徊在“闲扯”的范围内,丝毫感觉不到一点负面情绪
“所以,作为伊诺,作为你的妹妹,我的建议是,千万不要相信我”
扩散在沉默之中的倒计时
“虽然我这个人吧,之前也说过不少次谎话,不过这次的这个,可是‘弥天大谎’级别的,如果能成功地骗了别人的话,总觉得我就会人生无憾了之类的”
五
“话虽然是这么说啦,”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地轻笑着,“但我还是消你不要相信我,然后复合着‘不相信我’的方向,做出你真正的选择”
四
“这样的话,尽管还是我在利用你,但同时,这也是你唯一能活下来的机会”
三
“说起来,我突然想到,之前炼狱之虹那家伙也说过,充分地利用你所拥有的价值,就是对你最好的‘保护手段’,”少女清了清嗓,义正言辞道,“我跟你说哦,当时我听到这句话之后简直就想直接骂娘了,真的”
二
“毕竟比起让你拥有‘随势’的价值,还不如直接让你拥有‘造势’的价值来的干脆嘛”
一
“因此——由于这点很重要,所以我要说两遍,”少女一边拿捏着语气之中的严肃,一边用沙哑的声线说道,“如果你真的认为我是你的妹妹的话,那么随便找个借口讨厌我就可以了,杀父之仇破瓜之痛什么的,最好上升到‘恨不得冲上来咬死我’的程度”
维持到刚才的轻松气氛,在这番话说完之后,开始快速地支离破碎起来
——纤言抬起脚,滞空了不到一秒,便重重地踩在了地面上
排异的动能瞬间向外扩散开来,挤压着地面上的水迹,迫使它们离开了地表
龟裂发生在蓝白被百褶裙巧妙掩盖的下一瞬,世界仿佛上下颠倒了一般,驱使着雨滴的重力随即产生了“逆转”的假象
画面之中,满是坠落方向不同的雨滴
手指和扣动,瞄准和火舌
火力压制毫不留情地持续了长达七秒的时间
实际上,由于扩散出了蒸汽般的气体,以至于这些训练有素的警员并不确定枪击是否达到了应有的效果
而所谓“应有”的效果,则是他们一声齐下,从尽量封锁死角的位置出现,同一时间以相同的火力射击目标,从而达到目标在毫无反应时间的情况下死亡的,这一点
不过,从掩盖了目标的这些蒸汽来看,似乎没有满足“毫无反应时间”的这个条件
所以若是戏谑点地形容一下当前的场景的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个词最为合适
碾压着地球重力的能量只维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雨滴在停火的那一瞬间便回归了地表的怀抱
虽然从这些紧绷着神经的警员的立场上考虑,这场景就像是驱使着它们的人已经死了一样可实际上,事实还是万般无奈地被描述成了“就像经过了精确计算一样,在停火的那一瞬便取消了运作与防御方面的能量”
淡蓝色的微光一闪即逝,破裂了的冰面如同找到了多年不见的亲人一样,兴高采烈地向四周飞了出去
带着连“破风”一词都懒得去修饰的速度
有些人运气比较差,没被这尖锐的冰刺打中要害
一时间闷哼声不绝于耳,锥形范围因此出现了一半以上的空当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们比起“警员”这个头衔,更像是“士兵”
被冰刺打中肩膀的一位中年大叔快速地整理了一番现状,立即下达了撤退的指令
留下了地面上的几具横尸,和早已被浸透了的恶意
——纤言整理了下湿漉漉的粉色头发,捂住了另外一只耳朵,仔细地听着耳机里的空旷声
“听我这么说的话,你现在大概特别想揍我一顿,”沉寂了许久之后,再次传来了少女那沙哑的声线,“不过你可以放心,绝对有机会的,只要我们可以回去”
纤言账折,走进了眼前的建筑
“我让你去的教堂,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你生命的终点,”与这微妙的话题毫不相干的语气,“其实也就是‘保证世界安全’的做法,你是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异物,虽然我们的生命彼此契合着,形成了一个主体,但是如果能左右灵魂的意识超过一个,而且并不相通的话,就会超过修正范围,构成那所谓的‘不可逆性’”
洁白的地板上有着断断续续的血迹,纤言放慢了脚步,掏出了打火机
“对你来说,教堂里的人都是boss级别的人物,哪怕你再厉害,也绝对赢不了,”少女轻笑道,“但是我觉得,现在的你应该不在‘教堂’这个方向上吧?不然我说的这段晦涩的话就完全没有意义了不是嘛~”
视线所及的空间里,没有任何人
“如果你现在还不明白我究竟想做什么——或者说究竟做了什么的话,那么我在这个时机告诉你是最好的,”沙哑和机械的过滤频率契合着,使得少女此时的话语听上去非常空灵,“我才不像凯伊那臭小子一样不负责任,自顾自地丢下一大堆烂摊子做了这么欠揍的事之后还摆出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
话到最后,意义偏向于不满的碎碎念
“咳咳……我想表达的意思也就是,‘我们两个之中,只有死掉一个之后,另一个才能回到那个世界’,”就像是开玩笑一般的语气,“至少原本的计划使用的是‘为了维持那个世界的平衡而抹消你的存在’这种喜感的理由”
纤言打开了一扇门,看着眼前的这份空旷的昏暗,发起了呆
“其实我倒是一直觉得,拯救世界这种事如果交给小孩子的话,绝对是发生在成年人全都死光了的前提下,”少女突然语锋一转,吐起槽来,“例如驾驶着只有小孩子能驾驶的机器人,或者带着开挂的速率获得强大的力量之类的,这不是瞎闹么!简直就是打我们这些成年人的脸!”
大厅之后的过道,有着很多相对着排列的房间
“所以啦,作为一个成年人,我决定从你手中接过这个重担,”耳语一般,少女柔声说道,“如果‘让我回到那个世界’这件事,对‘生命’这一存在形式而言是唯一的救赎途径,那么作为让我回到那个世界的条件,‘你的死亡’这件事,从分量上来说,就是拯救世界这么回事儿了吧?”
单从构成上来说,由于狭窄的缘故,很容易形成突袭的场景
“我手里的牌只有一张,而且就算我真的这么做了,也不一定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毕竟很多桥段都是通过脑部完成的,别说普遍性,连准确性都没有,”少女叹了口气,吹动了话筒上的嘈杂属性,“但是,我还是会这么做的,因为我这个人其实挺专一的”
纤言迟迟没有迈出下一步
“我既然救了你一次,就一定会救你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不管多少次,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会救你,直到我死为止”
柔软声线构成的强硬发言,让纤言突然害怕了起来
——幸运女神总是很多情
做出决定的纤言刚刚抬起脚,便听到了昏暗之中的变故
虽然由于动态视觉在这片黑暗之中还发挥不出效用,但纤言还是单凭着敏锐的气息感官摸索到了敌人的方向
从清脆的金属音,到粗糙的摩擦音,再到急速的燃烧音,这一系列动作执行的速度相当神速,黑暗在一瞬间就被点亮了一处
那是一个熊熊燃烧着的人型生物
虽说是燃烧着,却没引发燃烧着的特有气息人型生物甚至连迟疑都没有,就一边开着枪,一边快步向着纤言的方向冲来
和预料中不同的反应,速度甚至快到连火焰都被蹂躏着
纤言维持着之前的表情,错开了角度淡淡地看着不远处的“火人”,微微躬了躬身子躲避着枪弹的轨迹,计算着合理的力道和时机
男人作为头阵,他选择了黑暗里最大的优势,也就是远方;以之前的经验来看,这位危险的少女有着引发火焰的强大侵略性,所以他穿着能抵抗高温的防护服;虽然少女能引发的火焰绝不仅仅是“燃烧”这么简单,但引发“爆炸”是需要一定前提的
似乎,是需要一个类似于打火机的东西
最初听到这种描述的时候,男人很是惊讶,但却没有质疑,因为这是他的同事以生命的代价换来的情报所以男人得出的结论便是,少女满身都是奇怪的军火,其中有着和手榴弹威力不相上下的“打火机”
也就是说,作为头阵的男人做出的选择,是先使用火力压制少女的行动,近身之后再一举破敌男人对自己的体能非常的自信,关节技也相当在行,他有把握在接触到少女的一秒钟内废掉她四肢的行动能力
就算不使用“理想状态”这四个字去描述,男人还是如此地贯彻了自己的信念
过道不长,约二十米
第三发子弹刚出膛,男人便贴近了纤言
四目只相对了一瞬间,他的心中便突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丝怜悯之情以至于,男人的出手动作多了一丝额外的生硬
在那浅绿色的防护镜外,映着纤言那张写满了心痛的表情
和同事们的描述有些不同,男人不禁做起了短暂的思考
眼前的这位就快哭出来的少女,真的是那种杀人不折的恶魔吗?
没过多久,事情便由他这短暂的想法得出了定论
纤言微微侧开了身体,不做一点多余的动作躲开了男人的擒拿之后便抬起手,按向了比自己高上三十厘米的男人的头部
动作看上去相当柔顺,实际上哪怕是身为当事人的男人,也不觉得着纤细的手掌有什么杀伤力
既然少女主动地选择了肢体接触,那么无疑是对自己有利的局面——男人并没有做多思考,一心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重心在下盘,速度还没完全收回来,根据第一击的计算来看,如果对方不是抱着“全力一击”的念头的话,自己对对方的实力估测其实算不上准确,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必须速战速决——而纤言则如同本能一般,在身体触发了危险的警报之后,立即在脑中精确地清算着当前的局势
于是下一秒,画面便锁定在了纤言的手掌接触到了男人的脸部,男人的双手也分别碰到了纤言的手腕和手肘部位置的时间点上
杀意仅仅蔓延了一瞬间,就让男人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
随后,聆听着颈部脊椎骨的扩张声,男人突然两眼一花
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作用在自己脸上的力道相当的可怕,让身体不由自主地做出了自我保护行为——重心前移的惯性没能立即收回来,男人正向身后坠落着
那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此时成了他最大的破绽直到他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之上,他才有些迷糊地质疑起了自己刚才的判断
而这质疑的思绪还没能顺利得出结论,便被永久性的终结了
男人最后看到的,是少女眸中那闪闪发光的天蓝,以及带着毋庸置疑的流畅性砸向自己面门的小拳头
坚硬的漆黑碎裂和柔软的红白扩散开来的声音
纤言没有做多汪,甩了甩手上的残留物,立即站起了身
她和所有人一样,都明白这只是初阵而已
攻守的顺序从一开始就已经定了下来,她不擅长防守,也不喜欢防守完成了最合适位置的结算之后,便掏出了一次性打火机甩向了前方
纤言一直用着最小的“能量”引发着最大的作用
打火机在过道的中心处爆炸开来,瞬间照亮了整个空间
突然而至的光亮有些刺眼,通过眼中液体的不规则折射后,更是如此不过纤言并没有闭上眼,她扫视了一圈房间的数量,迈着缓慢的步伐向前方走去
“伊诺……”随着第一滴眼泪的滴落,纤言总算是哭了出来
然后,将那装着一次性打火机的提包拉链全部拉了开来
“伊诺,你在哪……”哽咽着的声音如此呢喃着
纤言甚至连看都没看,就将打火机扔进了擦身而过的房间之中
“你在哪啊……伊诺……”小声而又泛滥着伤心的,呼唤着自己的妹妹
打火石声和爆炸声毫无间隙地重复着,过道之中反而变成了这燃烧着的地狱之中最安全的地方
“你到底在哪……”泣不成声的纤言,越发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不一会儿,象征着不幸的惨叫声也混进了这一系列声音之中
“把她还给我……”呼吸开始絮乱,喉咙里就像有着异物一样,让她觉得发音有些困难
恐慌如同毫无人情的观战者一般,带着戏谑的恶意挑逗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把我的妹妹还给我……”浓缩在心中的委屈,在冲破了禁锢之后,洪水猛兽般的肆虐起来
一路走来,连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都显得相当多余
“把伊诺……还给我……”走到了尽头的纤言,终于丧失了支撑着身体的力气,立即瘫软了下来,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金属制的打火机应声落地,纤言一边徒劳地擦着眼泪,一边大声地哭了起来
在这片地狱之中,唯一安全的角落里
就像是想让“别人”听见,或者说想让“别人”回应自己一样
悲怆到,甚至不能用“撕心裂肺”去笼统地形容
——而与之对应的不幸女神,却始终很专一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