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身子都给了我,还需要额外再说些什么吗?”我心里竟痛得已经麻木,她的确说过“我从未想过要嫁你。”
难道若若你与哥哥有过婚盟,非他不嫁吗?
我看到哥哥手里紧握着的那件头饰,刺破了他的手,而他似乎浑然不觉。
看他泄了气一般坐在椅子上,我心头竟有点莫名其妙的反击的快感。
我似乎无药可救了,我的哥哥,在你仍不肯承认你喜欢若若的时候,我还可以这样任性,如果,有一天,你对我说若若是你的,我该怎么办,若若会怎么办?我的心,竟如同在被油煎,若若你为何就是不肯嫁我,你若嫁了,我便不会再这般为难。
哥哥你又为何不肯承认,承认你也喜欢若若,承认你留着若若的东西都是因为在想她。你知不知道猜人的心思很累,为什么你就不能简单点,直接点,总要折腾我的心,几番起伏总不平。
越发虚弱下去的我
我曾经说过,我是一个长在阴暗里的蘑菇,整日向往着太阳,可是真的见到了阳光的时候,就再也无法存活。
纳布是我的太阳,他有着太阳一样强烈吸引我的特质。他热烈、他直接、他清透,让我不顾一切的接近他。可是我想我已经忘了自己只是一个蘑菇,也忘了其实蘑菇不可以见阳光。因为太阳太过热烈,可以强烈的温暖你,也可以强烈的灼伤你;我忘了太阳太直接,可以直接的喜欢你,也可以直接的离开你而不须拐弯抹角;我忘了太阳太清透,让你可以直接看到他的喜怒,而从来没有一丝掩饰。
我觉得前世今生,我已经不会对伤害有无法忍受的感觉。我觉得我可以独立的熬过任何的伤痛。可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也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在有纳布陪伴的日子里,疼痛不再是疼痛,我习惯了依赖。于是没有纳布的日子,即使没有疼痛的日子也变成了伤痛。
是我没有守候好自己的心,在面对那样直接可爱的纳布的时候,完全没有设防的接受了他,我唯一一次敞开了胸怀,拥抱了真爱之后,还是受伤而回。今日的伤痛完全是我咎由自取,我也讨厌自己,讨厌自己为什么总要不停的望向门口,总要等待,等待根本不会再回来的纳布。我想要关闭心扉,不再接受,不再等待,不知道可不可以,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我想我还活着是因为我的灵魂要活着。是那个坚强的家伙一直支撑着这个虚弱的身体,可是,现在她也对我说,她很累,想要休息,不想再等待,在已经辛苦绝望的等待了半年以后。
我的身体开始虚弱下去,也许和饮食有关,我总是吃不了什么东西,那些惯常服用的药物也严重的影响了我的食欲。我几乎没有力气站起来,因为等待害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我总是不知不觉的便睡着了,即使是春儿正在对我说话的时候。而且我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一觉醒来的时候,便到了第二天,又或是第三天,真好,这样日子便过的很快,这样我就无须再等待。
好奇怪,这些日子,院子里静的出奇。
“春儿,好静啊,人都哪去了?”
春儿的眼睛最近总是红红的。
“阿昌呢?好几天没看到他了吧。”
“小姐,阿昌要打理生意,他和春儿不一样,哪能天天的呆在您身边。”
“哦。”
其实手工作坊的工人大多数都放假回家了,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胡国的国王竟然下令,不许百姓穿带有梨花刺绣的衣物。于是若氏大部分的生意便搁浅了。可小姐病成这样,阿昌说,不能让小姐再操心劳神了。
柯什日的破坏
这该死的汝奴,人尽可夫的坏女人,你的主人还活着,你凭什么就要嫁人,难道你忘了,你不是你自己的,你的卖身契还在我这里。
你既然安然无恙的活着,为什么不去小木屋里住着,等你的主人回去找你。你真有本事,不但趁机逃跑了,还耍手段,勾引我的弟弟。看来你们父女真就是一样的不可救药。
我最讨厌别人和我谈条件,可你父亲以为我奇货可居,让我好好对你,可笑,就算没有宋佐和他的支持我一样可以夺回我要的东西。他不是瞒着她夫人我的身份顺水推舟假意卖你为奴吗,我就假戏真做好了。看到你成为我的汝奴,我心里真是解气。
可是,没有了我,你就可以马上爬上别人的床吗?你以为国王的女人做不成,做最有钱的男人的女人也不错是吗?竟然阿勒那傻瓜对你还那么死心踏地。你不过是我玩腻了的小汝奴而已,凭你那败柳之身,也妄想要嫁给我弟弟,你以为上了他的床就可以吗?无知。
就你绣的那几朵破梨花,怎么会有人喜欢,我若不让他们穿,他们哪个敢穿。
你怎么可以为我做了披风,又让全天下的人都穿着和我那披风一样绣有梨花的衣服。他们凭什么穿你绣的衣服,我绝对不许,即使不是你亲自绣的,也不行。
你怎么可以那么轻易的就上了阿勒的床,难道你喜欢他吗,你有吻过他吗,你有拥抱过他吗,你让他拉了你的手吗,你怎么可以那样。又没有人把你卖给他,你怎么可以和他在一起。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母亲,阿勒不知在哪认识了一个不三不四,居心叵测的女人。那女人的父亲过去曾耍尽手段想让她成为我胡国的王妃,为此甚至不惜让她出卖身子做我的奴隶。可惜,她在孩儿身上并未成功。可我想不到她又故计重施,上了阿勒的床,迷惑阿勒,使得阿勒对她死心塌地,还说一定要娶她。”
我那样说,的确有些卑鄙,不过我说的也只是言辞过了一些,有些地方用词不当而已,事实却就是那样,他跟了我,又让阿勒爱上了他,还上了阿勒的床。
“如此居心不良,行为放浪的女人,怎么可以进我们家的门。阿勒现在执迷不悟,已经中毒太深。请母亲严加管束,不要再让他去找那个女子。而我,也会尽快想办法,让她现出原形,让阿勒看看那女人真正的面目和居心。那时,阿勒便不会再怪我们对他横加干涉了。”
我与母亲结成了联盟,这半年里,将阿勒禁足并不停的为他介绍各式出色的女子。但阿勒只是初起时情绪很大,后来看我态度如此,竟突然消沉了下去,不知反抗了,以至于现在我也不知道阿勒还是不是想着那个女人,该不该让阿勒恢复自由。
而我答应母亲的,要让阿勒看到那女子的真面目,我至今仍没有为此而做什么。其实,我也害怕,我怕那女子是真的爱上了阿勒。在她面前,我只是个胆小鬼,胆小到如果她不让就不敢拉她的手,胆小到做了坏事,说了她的坏话,不敢去见她。胆小到,怕她说她要嫁给阿勒。我现在,只敢在背地里偷偷的搞破坏而已。也许,时间久了,她就会忘记阿勒,离开阿勒,就像当初离开我一样。我堂堂胡国国主,做这样的勾当,简直是被世人取笑,被自己取笑。
可是我发现,在这方面我也控制不了自己,一遇到和她相关的事,我总会失去平时的冷静睿智,我甚至还做出了那样幼稚的行为,说出那样可怕的话。
阿勒,哥哥什么都可以给你,哥哥曾对你这样说,我想现在还是一样,如果你要的是王权的话可以,即使是最美丽的纳丹牡,也可以。我不会对你吝啬,可是唯独这个女人,可能会不行,还有,只要和她相关的,大概都不行。
半年的时间应该够久了,久到我可以平心静气,我应该可以不会再因为她上了阿勒的床而对她恶言相向,久到不会因为想到他们在一起的样子而心绪如狂,我,应该可以去把我失散的小汝奴接回家了。希望时间够久,久到她也会忘了那些该忘的事。
若梨,我不知道
即使我曾经不只千百次的设想过再见到你时的情形,我却不敢相信竟然会是这样。我即使一次次的强迫自己相信,却仍然不敢面对,躺在床上的,那个似乎随时都会离开女人,是你。
你只是睡着了,醒来后,一定会活蹦乱跳的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病的几乎没有一丝人气的可怜虫,怎么可能会是你。我认识的你,即使是初夜之后仍然会早早的起床为我准备好早餐;我认识的你,即使被我通宵达旦的折腾,第二天还是会精神奕奕有条不稳的做好所有的家务;我认识的你,即使身份如我,你也会不自量力的用你那小小的臂膀想要照顾,想要守护;我认识的你,即使也是瘦小的身体,却可以在冰天雪地里拖着受伤昏迷又极为沉重的我走上几十米;所以,这个一定不是你,不是那个坚忍、勇敢的你。
我紧紧的握着你的手,你感觉到疼了吗?疼的话就对我说,你如果说了,我可以放开,不去握着它。
“若梨。”那是你的名字吧。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叫你,可你怎么不回答。你一定是生气了,你一定是在恨我。恨我真的把你当成奴隶,恨我粗暴的对你,恨我让你吃那些该死的药,恨我把你一个人扔在雪地里,还有恨我不让阿勒来见你。
“若梨。”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真的。我把你当奴隶,那是因为你总是可以轻易的走进我心里,而我总是想着抗拒;我粗暴的对你,因为,我不敢,不敢温柔的对你,我怕那样你就会成功的占据我的心;我让你吃那些药,只是觉得你那时不可以生我的孩子,只是你一个人,已经成功的把我牵绊,无论如何,不可以再多一个。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那药会害你如此,我不知道,那药吃久了会让你再也不能有小孩,还有我也不知道,那雪地里的营救,会让你如此痛苦。
如果我知道,我即使拼了命也会倒在你找不到的地方,如果我知道,即使会没了命,也会让阿木带着你。
如果我知道,若梨你也会累、会痛、会冷、会生病、会生气,会这样闭着眼睛不理我,我一定不会那样对你。
如果我知道,我们今天会这样,我那时一定不会犯浑,不会抗拒,我一定会顺着自己的心意好好的爱你,吻你,抱你,也许我们的小孩现在已经会叫你娘、叫我爹了。
请你,求你,可以让我还有机会可以补偿你,也补偿我自己。
“若梨。”你不知道,那样对你,我也许比你更苦。
我以为我爱着纳丹牡,我答应过她要回去娶她,要给她全世界最尊贵的身份,和她匹配的身份,也只有纳丹牡的那样的女子才是值得我爱的女子。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瘦小、平庸又低贱的女人,我不能爱上你,我要抗拒的不仅是你,还有自己的心。
可是,不去爱你,让自己相信我不爱你,竟是那么痛苦。我无数次想要狠狠的吻你,想要紧紧的抱你,想要最最温柔的爱抚你。不去那么做几乎要用尽我的所有的力气。我连自己的眼神都不要充满温柔的看你。可是,天知道,我有多想,想的心都痛了。而且,我知道,你也在抗拒我。你不吻我,不抱我,不爱我,是不想自己受伤吧。
可是你,还是受伤了。
“若梨。” 我们,还可以吗,一切重新开始,不再抗拒自己的心,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你对我,我对你,坦诚的面对彼此。
你会给我机会的,对吧。
救命的雪鏊
我以为是时光倒流,我感觉自己好像在昔日的木屋中醒来,那粉色的窗帘和我亲手做的被子。
一个男人伏在床前,好像是睡着了,还握着我的手。
我轻轻的把手抽回,他却条件反射般的倏然的握紧,然后抬起似乎还有些睡意朦胧的眼睛看我,接着似乎发现我醒了,眼神开始变得闪亮起来。
“你醒了?”声音带着嘎哑,并透露着他复杂的情绪。
我于是又阖上眼睛,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该如何面对他,我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他。
“若梨”他握着我的手似乎开始用了力气,让我的眉头不觉皱起。
“弄疼你了吗?”说话的声音小心翼翼,他似乎一直在注视着我,是我微痛的表情让他的手放开了些,于是我终于可以抽回了自己的手。
“若梨……”他的声音似乎被什么东西碾过了一般,竟有一丝痛楚。
我感觉自己的眼帘和睫毛在簌簌的颤抖,天知道,要在别人的注视下清醒的闭着眼睛不看他,会有多困难。可我,真的还没准备好。
“我叫春儿来服侍你,你应该吃点东西了。”说着,我听到他朝门口移动的脚步声。那脚步有些沉重,有些疲惫。
“小姐,你可算醒了,春儿都要担心死了。”那丫头几乎是冲进来的,泪眼婆娑的看着我,表情有点如释重负。
“外面还跪着一地的太医呢。”春儿梨花带雨的又哭又笑。
“这是哪?”我无力的小声问她。
“胡国的王宫。”她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有好些问题想要问。
春儿扶我坐了起来,我的骨头要酥掉了,整日的躺着好人也会发霉。
“家里面怎样了?”我有些担心。
“阿昌在家里,他会替小姐处理事情的,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春儿端了碗什么吃的走到床前,舀了一勺想要喂我。
“我没胃口,先放着吧。”我摇摇头,那黑黑的东西看起来不像好吃的模样。
“不行,必须吃。”春儿那表情绷的,颇有点不容拒绝的味道。
“您还是多少吃点吧,这个不像看起来那么难吃,真的。”她还是软化下来,有点像是和我商量的样子。
“听说很珍贵呢,千金难求,是补气养血的灵药。”
“是什么灵药,我怎么没见过。”我有点好奇。
“您先吃点,然后我告诉你是什么。”她还卖起了关子。
当我把最后一口药食也吞进去的时候,春儿说那是雪山上的一种白色的瑞兽的脊椎骨的骨髓。
其实普通的牛尾炖煮即可有很好的补血功效,而骨髓生血效果更好,想必这稀有的瑞兽更是有些奇效。
我体内寒毒至胜,又每每失血过多,需要的是温热补血的良药,这我自己也知道,只是我用的药材过于普通,对我似乎没什么好的效果。那瑞兽生于雪山之上,御寒能力超凡,它的脊髓补血,又能驱除寒毒,应该是极为适合我的极品药材。
可是,既是瑞兽,想必难求……
“王上说,那叫雪鏊,个头巨大,异常凶猛,很难捕猎。是他带了胡国最厉害的神射手,两个人一起,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捕到的。”春儿见我有了些精神,开始喋喋不休的啰嗦起来。
“小姐,王上对您可真好,您没见着,看您昏迷时他那着急的样子。”春儿又开始给柯什日说好话,哎,真是个墙头草,纳布给的好处肯定是忘到九霄云外了。
“你会分什么好坏?”我嗤了她,她怎么会知道,害我如此的,不是别人,正事他。
“王上肯定不是什么坏人。他听太医说雪鏊可以救您,二话不说,就上了雪山,您没看到他回来时的那份狼狈,身上好几处都挂了彩呢,可那眼里耀眼的光彩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因为猎到了雪鏊,可以救小姐了,他高兴的什么似的。”春儿说的入迷,似乎还在回味着那时的情形。
“您没醒来之前,太医们跪了一地。王上说要是救不了您,要他们都陪葬。”
“您没看到王上说:‘我不信,倾胡国之力,还救不了她。’”春儿快变成说书的了,“那气魄,那样子,我若是您,我会感动死的。”春儿一脸的痴迷。
“春儿喝点水吧。”我有些笑意。
“说这么多话,嘴也不觉干吗?还是春儿又收了人家的什么东西,开始给他说好话。”我总是忍不住想逗她。
“小姐,春儿怎么会随便收东西,再说,他是王上,用得着讨好我吗。我只是觉得纳布勒害小姐伤心,小姐就不要再想他,王上对您那么好,您……”
“春儿,别说了,扶我躺下吧。”我打断春儿沉声说着。
与柯什日相处
我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可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刮掉胡子的他看起来俊逸非凡,他的眼神总是傲视一切,似乎天下之于他,万物之于他,都唾手可得。
我思前想后也找不到与他相处的和谐方式。过去,他以我的主人自居,手里还握着可笑的卖身契,我连拒绝他的求欢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现在,他是胡国的国主,而我,进了他的王宫,我是奴是婢是妃是妾,也躲不了他的合理接近。我究竟算是个什么呢,我明白,我是什么都不再是那个自由的若姑娘了,我不是我自己的,在这个胡国的王宫里。我已经身不由己了。
他与纳布不同,他锋芒太利,太具侵略性,也太复杂,所以早在相识的最初,我就学会了对他封闭起自己,不让他接触我柔软的内心,避免可能会受到的伤害。
所以即使他那样对我,我也未觉得有太多难过,因为,那些伤害似乎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也在我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纳布却不一样,纳布直接,纳布温暖,纳布清澈,纳布身上有我强烈渴望的东西。其实,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我也想被人毫无保留的、清清楚楚的去爱。所以我便飞蛾扑火一般的在第一时间就完全的敞开了自己的心胸。其实纳布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我的事,可是仅仅是那些却都在我的意料之外,也不在我可以承受的范围之中。
我很想纳布,还在想他,想他温柔似水的眸子,想他忘情的爱抚,他似乎也没做什么伤害我的事,可我知道,我已经在怨他了,怨他离我而去,怨他不来找我。现在,我进了王宫,似乎再也无法见到你了,纳布。
那个人推门走了进来,这之前,似乎有几天没有见到他了。
“身体可好些?”他走到床前,站在那,没再过来。
我真想马上闭起眼睛装睡,但似乎来不及,而且也太假了。
“谢王上关心,已经好多了。”我低眉瞬目的说着。我该怎么办,我习惯于以我的漠然对待那个粗暴狠心的他,可是我却不会与这样的他相处。
“昨天又猎到一只雪鏊,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目光坚定的看我。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沉默。
“若梨,我,其实,”他似乎要说些什么,我预感会让我为难的话。
于是我赶紧说到:“春儿说,雪鏊很难捕到,而且会有危险。”
“没什么。”他叹了口气。明白了我并不想听他说那些会有点敏感的话题。
“院子里的梨花开了,你要不要出去看看?”他轻声的询问着。“总闷在屋子里对身体不好。”他用幽幽的眼光看着我,等着我回答去或是不去。
我觉得我快要窒息了,或者就处在崩溃的边缘,如此小心翼翼的柯什日让我无所适从。
“王上,您别这样,好吗?您是王上,是一国之尊,您要我死,我不敢活,您要我怎样,我断然不会不那样。您只管命令我如此,那般,而不用问我的意思。”我一口气把憋在肚子里的话喊了出来。
我没有去看他,径直下了地,向屋外走去,不是要我去看梨花吗?那就去看好了。
我没有去看他,所以,也不会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忧伤,他只是想换一种方式对我,温柔的,贴心的,他一直想要那样对我的那种方式。他也只是想,在我的心里,他可以不是主人,不是王上,而是其他的某种身份。
一件外衣披在了我瘦弱的肩头。“外面还是有些凉。”这次,他没有看我,独自说着。
“比起梨园的梨花,这里的似乎开的不好,毕竟气候还是冷了些,不太适合他们生存。这几年,也从未结过梨子。”他好像陷入自己的思绪里,自顾自的说着。
“是我从你那梨园的树上移栽过来的,你看着熟悉吗?”他伸手折了一枝。拿来我面前。
“它应该长在适合它生长的地方,强行的种在不适合它生存的地方,只能让它死亡,或者是像这样少花也无果。”我看着那枝折断的梨花。
“你倒是说说,哪里更适合它,梨园?若姑娘家?将军府?还是纳布勒的家里?”他的语气加重,似乎山雨欲来。
“我只是说这几株梨花,并没有影射其他。”我不喜欢他这样拐弯抹角的说话,没个痛快,费尽脑筋。这人永远也学不会单纯。看来,他知道的不少。
不过,如此说话,似乎他又变回了那个原来的样子,而我似乎也很适应那样说话的他。
“如果,你想小喜,我可以把她接来,伺候你。”他看着梨花,似乎是想起了那年我在梨树下与小喜分离的情形。
“不必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了,不用她也来。”我回了他。
“这里怎么了,这里就这么让你不喜欢吗?梨树在这里就会死,不死也结不了果,这里是地狱还是牢房,小喜来竟会委屈了她似的?”他的脾气终于又开始抬头。
“我没觉得委屈,只是小喜也有小喜自己的生活。”我转身回了屋里,不想再和他这蛮人讲话。
我只想守着自己的心
他竟然跟着进来了。
我欲哭无泪,我真是不知道,对他,我到底该怎样。我似乎变得鸵鸟了,难道我要一辈子困在这里吗,可我又怎样才能离开这里,离开他?
“王上今天似乎不忙。”不欢迎的语气应该比较明显,我个人认为。
“我明天要出去,可能会好几天,所以……”所以想好好看看你,想好好的和你说说话,可是那样的话柯什日说不出口。
“所以,我会让铁南留下保护你,他是胡国第一神射手,而且也是我最得力最信任的人。”他表情严肃。
“宫里多的是护卫,还需要额外的保护吗,你既要外出,铁南又是你最得力的助手,该带在身边才是。”我只是觉得他的身份似乎更需要保护。
“你在担心我?”他的嘴角有一丝笑容,刺激着我的眼睛。
“王上,院子外有王后的侍女求见,说小王子病了,让您快去看看。”春儿急急忙忙的进来,在屋门口低声说。
他似乎愣了一下,接着就是直盯着我的眼睛看,他的眼里倒没什么特殊的神色,可是那种赤祼祼的观察,让我很不自在。好像我就应该要有什么必须出现在脸上的表情一样。我只是面无表情。可就是我这样的面无表情似乎也让他不痛快。
“哼”他甩了袖子转身走了。
我知道,他只是想看到我有些吃味的表情,要是伤心或是嫉妒就会更让他有成就感,他甚至还会恶劣的为此而高兴吧。
他是一个帝王,他也许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也会有无数个天知道他记不记得名字和长相的子女,而我似乎轻如尘埃,我只是要守着自己微不足道的心而已。只是这样,他也不允许。他一定要我把我的心捧到他面前,再由他决定是丢弃,是践踏,亦或是其他的对待。
我不懂,难道有那么多的女子为你捧上真心还不够,就一定还要我也和她们一样,为你哭,为你笑,为你而活。我已经很可怜了,没有美貌,没有身材,没有健康,以后也不会有小孩,我只是想,守住自己的心,如果你允许,我也想,可以像以前一样,只是自由的活着,自由的活着便可以,我已经不敢再去想纳布了,那对现在的我而言,已是不可能的奢侈。
“小姐,”春儿见柯什日走远了才说,“您说我们在这算什么啊?”
“这王上也真是的,看着对您好像也挺好的,连我都觉得他好像是喜欢您的,怎么就这样耗着,也不给您个什么名分,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在他的后宫里住着,这不等着让别人说您的闲话吗。”说完突然用手捂了嘴,还使劲的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
她有些心虚的用眼睛偷偷瞄了一下我的表情,见我似乎没打算问她什么,稍微的松了一口气。
我还怕什么闲话,我只是他的汝奴而已,还有什么怕别人说的,这宫里身份地位最不济的就是我了,还怕人说什么。
“春儿听说……”
“春儿,”我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她的话匣子,“我不想听别人都说了些什么,那些都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春儿如果闲着没事做,就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联系上阿昌。”我有点担心那边,不知道家里怎样了。最近身体似乎又有些力气了,就不自觉的又开始想要操心起来。
“春儿知道了。”这丫头似乎有点撅嘴了。
“春儿,我并不想成为柯什日的女人,我不想一天到晚猜着他的心思,寻着他的喜好,和他的众多女人一样讨他的欢心,我不想一辈子等着他高兴的时候来宠宠我,逗逗我玩。更何况,春儿你根本不懂什么喜欢与不喜欢,柯什日有他喜欢的人,但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我。所以,没有名分最好,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他不喜欢更好,也许哪天,咱们还可以回咱们自己的家去。”我决定对那个傻丫头把事情说清楚,免得她整日里的瞎操心。
春儿歪着脑袋,看起来似乎是在用力思考的样子,我想她并不一定能想明白。毕竟,在这里,在这个时代,能成为一国之主的女人,可能是任何一个女子一生的梦想,而我刚才正把她们的梦想说的一文不值,而且还似乎相当的凄惨。
“嗯,能回家的话,当然更好。”春儿说。
我露出了一丝笑容。
柯什日受伤了
柯什日受伤了
日子似乎一下子就清静下来了。柯什日说过他要出去几日的,他不来,我这里便没人会来打扰,他说的那个什么铁南似乎也没有露面。而我的心也暂时得到了片刻的宁静,至少不用再因为不知如何与他相处而觉得烦乱或尴尬。
春儿每日还是会端来雪鏊的脊髓,有时我也会感到疑惑,不是说不易捕猎的吗?不管怎样,身体里的力气却似乎在不断的恢复中,我几乎可以感觉到那一直离我很近的死亡,似乎正在悄悄的远离。
“小姐,把药喝了吧。”春儿和以前一样端了雪鏊脊髓来给我。我仰头喝光了之后把碗递还给她。她却正在看我。我发觉,今天春儿似乎有些不一样,好像有话要对我说又不能说似的。手里狠狠的掐着那只空碗,神色有些彷徨不稳。
“怎么了,春儿,发生什么事了吗?”我轻声的问她,我知道一定有事。
“没事。”春儿咬着唇,自己都没发觉她还在无意识的摆弄那只空碗。
“在春儿心里原来也有不能对我说的事。”我已经不去看她,语气里故意流露出浓浓的失望。
春儿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小姐,不是春儿要瞒您,是王上昏迷之前下的命令,不让告诉您。”
他怎么会昏迷了?难道是受伤了吗?想到这,我的心一阵紧缩。
“春儿,站起来,和我仔细说清楚了。”
原来,柯什日的确是出门了,他去了雪山,去捕猎雪鏊。因为太医说,我重疾难返,只那一两只雪鏊也只是暂时救命而已,如果要调理好身体,还需要继续服用雪鏊的脊髓一段时日。
其实柯什日本无须亲自去的,可是他派出的人这一个月以来也只是猎到了一只雪鏊而已,而且还出现了人员的伤亡。眼看着,我的药就快断了,于是前几天,柯什日便亲自去了。
一起回来的士兵们说他不要命的往没有足迹的深山里走,最后终于是猎到了,而且还是两只。当时铁南不在他身边,又是两只凶猛的成年雪鏊,所以他受了伤。虽不是致命的伤,但流了不少的血,在寒冷的雪山上,又是在体力透支之后,那些伤便显得尤其严重了。
春儿说,他昏迷之前,还在吩咐手下要赶紧为我煮药,还命令说不能让我知道他受伤的事。
还有就是,到现在,他仍没有醒过来。
我的心揪成了一团儿,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我在那一片了无边际的雪地里发现他的那个时候。深色的披风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格外的刺着我的眼,刺的我的心也疼痛不堪。我想,无论是那个时候,或是现在,我都不希望他有事。
我让春儿给我加了件衣服,我应该去看他的,毕竟,他会受伤,都是因为我。
春儿要陪着我去的地方是东宫,那是王后的住所,受了伤的柯什日,现在正躺在那东宫的床上,昏迷不醒。
才出了我所住的那个类似梨园的院子,在院门口的地方便上来一个人,把我拦了下来。
“主上吩咐过,要属下护您周全。”我现在无心打量他的模样,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太过明显,几乎可以让他周围方圆十米之内的水滴结成冰块。
“既是要护我周全,那就跟着我好了,他不是没说不让我出院子吗?”我斜眼看他,他只是仍然低着头,也不看我,好像是一副恭敬的样子。
“可您要去的地方,对您来说可能不安全。”他还是拦在那,似乎也没有要挪开的意思。
“铁南,如果我总呆在安全的地方,那还用得着你来保护吗?正是因为会有危险,他才让你保护我的对吧。”他一定是柯什日说过的铁南了。
“东宫,我一定要去,你只能选择离开或是跟着。”我目光坚定的看着他。
我看到他抬起头,看到他的眼睛原来是冷冷的冰蓝色,看到他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裂缝般的妥协。
于是我抬起脚步,向东宫走去,后面跟着春儿,还有铁南。
原来,这个世界竟然这么小。
能得以顺利的进入东宫,还需要感谢铁南。一路上没有人对我们多加拦阻,因为宫里的人都知道铁南是柯什日身边最得力的人。
东宫的那间屋子里,那时候,守着许多人。那许多人都同样的保持着静默。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充斥着那间不大的屋子,还有就是淡淡的药味儿。
而我的进入似乎打破了那死一般憋闷的寂静,于是,一个女人满口火药的轰炸了我。
“谁准你来这的?”那是一个艳若牡丹的女子,尽管脸上有着火爆的怒意,也有着休息不足的憔悴,但还是难掩她那浑然天成的绝代风华。她就如同一个发光体,有她在地方,别的女人就会自动被略去。
“我带来了一些雪鏊的脊髓,应该会有些帮助。”我不看她,捧着药碗走向床边。
“为什么你不去死?”她几乎歇斯底里,我的话让她想到,柯什日如今重伤不愈昏迷不醒,都是因为我,因为我需要雪鏊的脊髓,而柯什日不要命的去弄。我便是那个罪魁祸首,而这个罪魁祸首如今却不知死活的拿着王上几乎用生命换来的灵药来救人了。
我还没有走到床边,便被她极大力的拽住,又使劲的推了一把。而我为了不让那碗珍贵的灵药报销,只能任自己的身体直直的向地上倒去,手里还紧紧的捧着碗,不让碗有些许的倾斜,因为我不想让那些难得的药物泼洒出去,哪怕是一滴。
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是有人用他坚定的双手扶住了我。忽然间,我的身体竟然莫名的不住颤抖起来,因为,在我身后的气息竟然是那么的熟悉,扶在我腰间的那双有力的手竟然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即使不用回头去看,我仍然可以清楚肯定的知道,是他,是我曾经思之如狂的纳布。
我感觉几乎只是一瞬间,我眼前的事物便因为眼里忽然蒙生的水雾而变得模模糊糊。我的手里还捧着碗。我感觉自己的眼泪就要掉下来。纳布,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呼之欲出的答案让我的心一阵阵的痛楚。
“王嫂,喂王兄把那药喝了吧,还是先救王兄要紧。”我感觉到腰间那双带着熟悉温度的暖暖的有力的手已经不知何时悄然离开,我听到那熟悉的低沉的嗓音此刻正幽幽的说着,我注意到原来王后是他的王嫂。
原来纳布,你竟然是柯什日的弟弟。
原来,这个世界竟然这么小。
我没有回头,没有去看他,只是微微的仰起头,也许仰起头,眼里的水滴就不会掉下来了。
手里忽然空了,那只盛着灵药的碗不知何时被人拿去,而空了的双手此刻不知道要放在哪里才好。我全身紧绷着,内心一片苦涩。我终于意识到,这东宫,的确不是我该来的地方。这里有柯什日,有柯什日的老婆们,有柯什日孩子们,似乎还有柯什日的娘亲和弟弟,这是一个大家庭。我并不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所以我不该,也不配出现在这里。
春儿过来扶我,我想她的眼珠子几乎要掉到纳布的身上去了,我想离开了,尽管我还没有看到那位伤者。
“慢着,”听在我耳中的好像是魔音一般,“谁准你离开了。”那高高在上又充满的怒气的声音显然是王后的。
“你私闯东宫,意图不轨,来人啊,给我推出去,杖毙。”她用那涂着红红寇丹的长指甲指着我。
“我没有意图不轨,我只是来救王上。”我冷淡平静的回她。
“你还敢顶嘴,来人,给我掌嘴。”说着,竟有两个嬷嬷样的人走了过来。可惜还没近我的身,便被我身边的冰块男铁南拦在了一边。
“王后,微臣受王上命令,要保护若姑娘毫发无伤,请别令属下为难。”那冷气似乎越发的强烈起来,让我的寒毛都直直的竖了一身。
而王后似乎正被铁南不逊的语调气的浑身颤抖,如此的不给她一国之母面子,实在是太令她难堪,而且似乎连我都替她不舒服。
“铁南,你别以为本宫不敢把你怎样,等王上醒了,我第一个让他把你下大狱。”
“来人,给我打这个贱人,直到打死了为止,来人……”她大声的命令着,失去了刚才所有的气度。
东宫的侍卫真的围了过来,铁南突然把我揽在他铁臂中,一手抵抗,一手护着我向门边后退,而铁南的臂弯里似乎不是我想象的那么冰冷,倒像是极为安全的港湾。
“住手。”有个声音大声的呵斥着,令那些侍卫们停住了手中凶猛砍杀的动作。
“王嫂,王兄仍在昏迷之中,就算有什么天大的事,也该等王兄醒了再说,更何况,在这病室内,如此交相操革打杀,您就不怕如此会坏了王兄的病情吗?”几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那份不容抗拒的气势竟与柯什日如出一辙。
我终于望向了那双曾让我无比渴望的有着太阳般灼灼光辉的眼睛,然而,此刻,那双眼睛正焦灼在不知是床头亦或是床底的哪一处,没有看向我。我知道,它们看的可以是任何的一处,只要不是有我的地方。
知道我是你哥哥的女人,你已经决定要放弃了吧。所以即使是半年那么久,你也没来找我,即使知道我在宫里,你也没来找我,即使见到了我,你也移开你的眼神,即使扶住我,你也最终决定放开你的手。
其实,我也知道了,在我听你叫她王嫂的那一刻。知道了我们终将要咫尺天涯。
我不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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