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装束的缘故,漪兰可不想暴露自己的性别。
邹启的家确实能称得上“府”。房子的大小在平巷里是数一数二的。大厅、回廊、厢房、天井和后院一应俱全。之前对邹启的印象就是一个有点怪的人,不仅穿着奇异而且还有些惊世骇俗。不过看到邹启的家之后漪兰又加上了一条:不是有点,是相当!
这个家最令人不明白的便是大厅≌理说正常的府邸应该是一个大厅旁边连着房间的,但是这里的大厅却是独立开的,自成一栋。大厅的屋顶以柱子为支撑,四面通透,却被几块从屋顶垂下的白色布匹遮得密不透风。白布外还挂有垂至人头部的竹帘,算是一点小小的装饰。
不仅自己穿着白衣,还用白布来装饰房子♀家伙……真不嫌晦气啊?漪兰在心里暗道。
“你在这院子里玩。不过不要进大厅哦,也不要偷看,不然我可是会生气不跟你去的!”邹启像哄小孩一样对漪兰说道。
“知道了啦!”漪兰白了他一眼,心道:你以为我喜欢看你那晦气的房间啊!
邹启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将白布拉开一条小小的缝隙,整个人钻了进去,接着又把白布合拢,白布温柔地抖动了一下,像平静的水面泛起的涟漪。
搞什么啊,神经兮兮神神秘秘的?这家伙太不正乘!漪兰心里犯嘀咕。但是自己答应人家了不偷看的,所以无法搞清楚他在做什么。
于是,百无聊赖的漪兰在邹启的院子里一会儿看看蚂蚁搬家,一会儿又数着院子里的一株桃花掉落的花瓣。不知不觉间,竟也过了两个时辰。
“哈——”漪兰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揉了揉疲倦的眼睛≡打邹启进到大厅里,两个时辰过去了竟然连动静都没有≡己好歹也算是个客人,不请自己喝个茶什么的也就算了,居然还把自己晾在这里。漪兰是真的待不住了。
要不……偷偷看一下……好奇心只要激发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漪兰在心里反复思量,觉得还是看一下好。
只是刚迈出步子,又僵在那儿了♀个时候漪兰简直就像做贼一样难安,又想偷看又有些不敢。
有……有什么不敢的!漪兰在心里说服自己,这家伙弄得那么神秘干什么?会不会……对,会不会他是要杀了我,在里面霍霍地磨刀呢……
这想法很可笑,但是成了漪兰偷看的借口。说服完自己后漪兰便用平生最慢的速度挪到了大厅之前,甚至差点忘记该抬腿走上台阶。
终于到了大厅前了。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漪兰伸出颤抖的手,紧紧地,抓住白布的边缘。
“呼哈,呼哈……”漪兰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毕竟邹启之前的种种举动给了她太大的压力,她实在不知道这么做是否正确。
白布被轻轻地拉起,一道小小的缝隙出现在漪兰的面前。漪兰凑上脸,用一只眼睛朝里边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尊巨大的雕像,雕像的头部都要顶到了屋顶←尊雕像呈暗红色,是一尊男性的站立雕像,然而这尊雕像的造型夸张,表情狰狞,让人一看就心生恐惧。雕像身穿厚重威武的盔甲,有六臂,每一只手上都握着一件器物。
但是比雕像更让漪兰注目的,是进去之后就没出来的邹启。刚才还神采奕奕的邹启,现在已经显露出惫态。汗水漉湿了他的衣服,长发也似破碎的布条一样垂在他的胸前∞启的神情严肃,手中握着一支笔,而在他面前摆着一张长桌,桌上躺着一个衣着华丽的老人,邹启的笔正在老人的脸上行云流水般地游走
长桌之下有一个香炉,上面Сhā着三根安魂香,气味很淡,闻着却勾人魂魄……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位中年大汉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招惹邹启……
“呀!”在看清了一切之后,漪兰发出了一声像是来自深渊的惊叫,刹那间世界斗转星移,之前出现在漪兰眼里的一切全都不见了,一切都已变换。
院落的墙如水一般融化,满地的落红也已成为一滩滩醒目的血迹。原本照亮中天的红日隐匿无踪,世界已被黑暗所取代。
漪兰迈开步伐逃跑,然而每跑一步,步伐就要沉上几分,仿佛是有东西从土地里拉扯着她,并将她不断地往未知的深渊里拖曳去。
向前奔跑的道路,究竟通向哪里?漪兰什么也看不到。只是自己的恐惧驱使自己向前跑去。
“哎呀!”漪兰感觉脚下一沉,摔倒在地。就在这时,遥远的前方,一个高大的人影渐渐地从黑暗中显露出来。
一个浑身闪着金色光芒的男人,面部看着像邹启,又像就是那尊雕像。然而这人影只有两只手,右手握着一把青色的长剑,左手则捧着一尊晶莹剔透的玉雕,像是一只昂首睥睨天下的朱雀。
男人抬起了步伐朝漪兰走来,动作有些缓慢,但是从那遥远的前方到达漪兰跟前竟然只在刹那之间。接着,男人缓缓伸出左手,将那尊玉雕送到了漪兰面前。
“不要……不要……不要杀我!”漪兰觉得两道热浪流下了脸颊,全身的力气在瞬间被抽的一干二净。除了央求,自己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玉雕被送到了面前。漪兰根本不敢多瞧一下,而是紧紧盯着男人握剑的右手。就在漪兰在心里祈祷男人不要再有任何举动时,握剑的右手突然动了一下。
那是很小的一个动作,但是那把青色的长剑仿佛拥有灵魂一般,脱离男人的手朝玉雕飞去,在刺穿玉雕的那一刹那又朝漪兰的眉心飞去……
漪兰感觉眼前一片黑暗,一个温厚的东西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如诅咒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若隐若现:
“你始终得……收下它……”
过了许久,温厚的东西从眼睛上移开了,而一切都已经恢复了正常。平巷,阳光,还有,诧异地看着自己的人。
漪兰抬起手摸了一下脸颊,是透明的液体。
原来……是泪啊……为什么,刚才是那样地炙热,仿佛要把我烧灼殆尽了呢?
邹启一脸严肃地站在漪兰身后,刚才,正是他追上了发疯似地向外跑的漪兰,并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先跟我回去。”
“不……不要……”这句话听到漪兰耳朵里如同催命符一样,这回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听邹启的话了。
邹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但他也没有依漪兰的话。而是将手一挥,漪兰只觉得耳边响起了咧咧的风声,还有一些人惊呼的声音,再定睛一看,已经是在邹启的院子里了。
“我都说了让你别偷看你怎么还偷看!”邹启声色严厉,满是责备之意。
“我……我……”漪兰觉得自己很委屈,忍不住哭了出来。
“唉……”见漪兰如此,邹启也实在不忍心再责备下去,于是话语一软,“别……好好的一个小子哭什么呀!好了,一郎,我问你,你在这之前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嗯。”漪兰哽咽着点点头。
“那么,也就是说你叫我去处理的事情并非是这样的是?”
“当然不是!”漪兰慌忙地摇了摇头,“是我们那儿开采山石的时候有人挖出了一颗巨大的红色石头,用铁器敲打它还会流出像血一样的液体,里长说这井州城里只有你对这些最有研究,所以让我来找你……”
“这样啊……原来是这么回事……”邹启自言自语了两句,然后把目光望向漪兰,“好吧,一郎,你带路,我亲自去你那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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