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月红,小她一岁胡乱称呼的妹妹,在一家上市公司做建材销售,性格麻利直爽,快人快语,有一定的心机,加上做销售多年的历练,看人眼光毒辣,往往一针见血,功利性也相对较强。这样的人一般心智成熟早,什么事都先常人一拍。她二十七了,一般女孩考虑婚嫁,她早就婚过了;别人考虑生孩子时,她也生过了;当别人感觉到几年之痒时,她都提前痒了,痒的结果是离了。离婚的女人甭管年龄多大,经过婚姻犬牙交错的洗礼,变得更烟火更理性也更现实,当然也可以说未婚女人更缥缈更感性更理想主义,不知道婚姻的真谛和油盐酱醋茶的厉害,以为浪漫、许诺和甜言蜜语能代替炒菜与米饭……这是若琳现在最悔恨的,想想自己要有殷月红一半的心机和手腕,凭老程一把年纪的老男人也不可能把自己玩得如此团团转。
这女人一年前去了外地搞业务,现在又杀回来了。到底是在外面闯荡的人啊,一下子把近一年不见的距离感拉成亲人关系了。若琳自叹弗如。
“嗨,行,有时间吧,我请你。”
“别价啊,请你我舒服啊,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看看你修炼成什么样了。没换公司吧?今中午就请你饭饭。”
她想推了,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没事她才不会顶着热气腾腾的三暑天气大老远地跑来——对方像猜透了她的心思,把话撂下了,“别拒我呀,拒我我生气,找你真有点事,不见不散!”
说来来得还真快,没到十一点半的饭点,她就在楼下打电话了。若琳就先支她去茶坊等着,到了饭点才姗姗下来。是非多的故人还真让人头疼。来到茶坊,更让她吃惊的是,这个长舌妇正和八卦成性的老板娘、一脸青春光彩稚嫩兮兮的丽美聊天呢。尤其是丽美,不知丢人几个钱似的,一忽搔首弄姿装妩媚,一忽笑得一派天真,也不知真的假的,和两个是非人在一起搞这么肤浅,不是凭空让人冷笑吗?不过出卖色相和肉体到底也交易出现实的好处了,可以不用顶着毒日满大街跑业务累死累活了,还可以提前溜岗下来聊天而不用担心上司乜斜的眼神。
见若琳过来,殷月红就自动移到隔壁的小间,有竹帘隔着,两边也就望见个轮廓,识相的老板娘和丽美倒也没跟过来,继续笑嘻嘻聊她们的。
“哎,那sb玩意儿不会来真的吧?”殷月红隔着帘子朝丽美努了一下嘴,“人长得又不错,大好的青春,当什么慰安妇啊?想卖也要卖个对得起自己的价钱啊!真是。”
“嗨,人傻胆大呗,越是好白菜越遭猪拱。”
“切,什么好白菜,白痴差不多,拿自己不当棵菜,偏往猪嘴上凑还得意洋洋,欠啃,被啃得轻!事后被啃蔫了,有她哭的份!男人能免费得到的东西,你还让他花钱买,有没有搞错?”
若琳心里刺扎似的,赶忙转移话题,“你在外怎么样啊?发财了没?看你有点晒黑了。”
“发了一笔小财。这年头不挣钱真该天诛地灭了,年轻跑得动是本钱,深挖洞广积粮,年纪大了才能活得心不慌气不乱。这年头,还有谁能指望吗?只有靠自己马不停蹄地征服世界啦。”
“你千金蕊蕊好吗?该上幼儿园了吧?”
“没上,不到年龄,我妈给看着呢。唉,说起她来我还挺头疼,”年轻的母亲脸上方才掠过一种温柔的神情,“我在外面辛苦养家,长时间不见她,也是想她。上次我回家,她一看到我就哇哇哭,脚前脚后跟着,怕我一不留神再溜走,睡觉都抱着我,晚上去卫生间她也爬起来跟着,不放心。唉,挺欠她的。有我这样的妈,宝宝也跟着受罪,我先好好存钱吧,将来好好补偿她。”
若琳好心地建议:“你快点找个男人结婚吧,两个人就不用这么累了,你也得顾及一下蕊蕊的性格养成啊,这么小的孩子正是塑造心性的时候,你不要太大意了,将来就难改了。”
殷月红分明在认真思考,“我也知道小孩在父母健全的家庭里更有利于身心发展,可我去哪里临时抓一个好男人啊?和咱同龄的,现在正是起步阶段,可能还没咱姐们混得好,他恨不得还需要咱们扶持一把,这样的潜力股不考虑,弄不好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前脚刚栽了树,后脚让别人乘了凉,指望男人讲良心这事搁下辈子再说吧。年纪大一些的,老弱病残,个别有些家底的,想让他跟你一心也不容易着呢,而且人家也有儿有女,死了还想留给子女呢,要你也是想让你伺候人呢,一般划算的不多,除非是生存不下去走投无路了。比咱们年轻的小屁孩,陪着玩玩可以,是当不了父亲的,他还需要你帮他成长呢。”
“那就你一直单着了?”
“这事啊,可遇而不可求,没准什么时候王八看绿豆,遇见对上眼的人了,各方面也合适。要讲缘分啊,缘分是件玄而又玄的事。行了,说说你吧,还跟老程在一起?”
唉,终究绕不过去。她是不知道自己与老程中间曾有半年分手的,这让自己心性大变,几乎看透了红尘,说出来也是个憋屈的事儿,因为你无法像对面的女人这么潇洒功利地看待男女关系。于是暗淡地唉了声。
“这什么人呢,这么久还不给你一个名分?”
这种打抱不平让性格偏弱的若琳听起来像讽刺,“他正办手序呢。”
“姐姐,你不能这样软弱让他觉得好欺负啊,使点手段出来啊,这年头有不使手段就能轻易达到目的的事吗?别傻了,老程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跟了你这么久,他还没把家里撇清,他到底在干吗啊?”
若琳绞着手指,有点无地自容,“他家里的事有点棘手。”
“什么棘手,还不是为仨瓜俩枣患得患失,说不定还是个借口!若琳我给你算一笔账,老程今年四十一了吧,乱七八糟的什么都算上月入四五千吧,收入稳定,以后还能升,可能还有外捞,加上你多少挣点,你们好歹也混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先来套小房子,以后看时机慢慢换大的。这日子先慢慢过,也能过得不错。所以你得逼他一下,别让他以家里的事棘手来拖你了。男人都那德性,家里家外能通吃就通吃,不能通吃了才会想办法。都拖你两年多了,再拖你两年你都多大了?一生最好的年华都让他浪费了,这机会成本怎么算?咱越年轻越耗不起!话又说过来,他也就四十出头还有点实用价值,要是现在四十五六了,我就劝你有多远踹他多远了。不惑之年了还有几天好日子过?别说万一有个孩子养不到成年他就退休了,你伺候他还不伺候到八十?!凭什么他没把最好的年华给你,你却要照顾他到老死?有点钱还说得过去,经济一般的这些半老男人还真别让他做这个梦,也别讲什么爱情,没有比爱情更可笑的借口了,能白吃白要让你赔个底儿掉!”
若琳静静地看着她。实事求是地说,殷月红算不上漂亮的人,眉间距宽于常人,倒是浓眉大眼,薄薄的嘴唇不时让人感觉到刀片般锋利的力量。和这样的女子在一起,若琳觉得自己冷静而理性,做什么都有说得过去的理由。这样很好,感性的她需要理直气壮。
“对了,你说找我有事?”她温和地提及她来此的真正目的。
“嗨,有个部门正盖办公楼,我打不到内部去,麻烦你让老程打听一下,谁是里面拍板的人,送钱送银子我也得找到根上去啊,成天抱个树梢子摇晃有什么用?”
老程被那个值班员属下告知:昨晚九点钟有个中年妇女找他……
老程一听就感觉出事了,接着老朋友们纷纷打来电话,问他们两口子是否又吵架了,燕石不仅质问了他们,还质问了他们的太太。老程慌了神,半真半假地怒斥他们当朋友不力,连个配合也做不好。朋友考虑再三,又?蛇添足地给燕石打电话解释:“嫂子,前几天我们哥几个喝多了,怕你生气,没敢告诉你实情……”
燕石冷冷地回:“今天你怎么不怕我生气了呢?”
“嗨,还不是担心你回去整程哥,讲了真话嫂子你得手下留点情吧?鼓励诚实的行为行不行?唉,男人在外面混,应酬是免不了的,得养家糊口不是?社会就这形势……”
燕石听完冷冷地挂上电话,男人帮男人骗女人,但女人非拆女人的台,男人与女人到底是不一样啊。她下了死命令让老程回来解释。
老程觉得自己确实大意了,从上次妻子让他回家,他就应该更小心。男人要是有心瞒老婆,还是瞒得住的,不过他承认女人的直觉确实灵敏,缺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把柄。这两天的粗心是因为多逛了两家首饰店,若琳理直气壮地要一个铂金手链,他觉得应该买,就该比那个小男人的垃圾镯子耀眼一万倍!想到这一点就有花钱买脸面的冲动,不过他是从小节俭惯了的人,走到柜台前一瞅铂金的价格,心就针扎了一下,短短一条细链子,耀眼也真耀眼,却要花他两个月的薪水,忒他妈的宰人了!女人却总喜欢这种华而不实又费钱的东西。男人理性,也直接得多,除了金钱外,对“代金券”之类的贵重物品不太有感觉。他看着那条价值约七十张毛爷爷的小细链子,在雪亮的强光灯下亮晶晶的,到底还是装进了口袋。一到口袋感觉又不一样了,想象着挂在若琳嫩藕般的手腕上,她惊喜交加的面孔,她一定会加倍犒赏自己,一定会把自己侍候得无比舒服。他像个孩子一样有点贪恋这种由感激由爱意激发的侍弄,觉得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于是走出首饰店门口时,裤子都有点撅起。
不过那晚他必须回家,燕石是个快到更年期且越来越不好对付的人,他当然要小心点。一进门,气氛还行,桌上像往常那样摆好了饭菜,他马上净了手,拿起筷子就吃,边吃边赞,还没忘记扭扭脖子晃晃腰表示工作累了一天了,腰酸背痛。燕石知道这种男人撒娇示弱的伎俩,和在外惹事的孩子回家说肚子痛一样,需要你因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从而掩盖真正的东西。一般她会就坡下驴了事,当个小孩子哄哄他也没啥,但现在不行,碰着了原则问题。原则问题要是让步,这个家就有轰然倒塌的危险。
“说说你前一阵子都去哪里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实话,去了哪里我都不追究;不说实话,我要查出来,你别后悔!”坐在桌子对面,燕石吃着饭,很冷静地下通牒。
老程笑,“你就擅长疑神疑鬼,钱都捏在你手里,没钱我能干啥?”
“奖金不是钱?”
“嗨,那点钱你也能看得见,还不够车喝油的呢。我的烟钱都是借的,不信你再打一圈电话问问,我有没有借过他们钱。”
“你就骗我吧。”
“骗你是孙子。”
“我都知道!”
“知道还问我?”
燕石继续不动声色,“佳佳打电话来了,这学期她要多报几门课,得要两千多生活费。”
“支持!”老程立马表态,“多给点,别让她在外面受委屈。姑娘能干,我们在后方多支持没说的。”
程佳是他们的女儿,去年刚考上南京大学,让她们两口子很是高兴自豪了一阵子。小姑娘聪明又努力,刚到南大就发誓四年内修完双学位,两口子很感动,自己都才是大专生,老程还是后来上的成|人的,而姑娘是名牌本科,还俩学位,稀罕着呢,觉得这些年没白忙活。现在的孩子谁愿意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地学习呀?有几个孩子不是任性调皮捣蛋让人担着心一路成长下来的?程佳一直是个相对听话的孩子,青春期时也叛逆过,但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就过去了,现在则是一名青春飞扬懂得为未来努力的大姑娘了。人一旦结了婚,就是熬日子,熬孩子,从老程接到闺女大学通知书的那一天,两口子就有熬出来的感觉,担子一下子轻了许多。为人父亲,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孩子平安长大,走正道,然后顺理成章地有个光明的未来。老程对程佳的感情就像天下大部分父亲对独生女儿的感情一样,血脉,前世的情人,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因为爱她,所以有时怕她。上次程佳回家过年假,老程极其害怕事情败露,斟酌再三,含恨与若琳断了,虽然心有落寞和不忍,还是高高兴兴与女儿过了一个幸福的春节。与其他的比起来,闺女是他不能舍弃的。所以两口子一提到这个宝贝女儿,就有了共同的话题,离心离德的感觉暂时隐去了。
“佳佳要是毕业有了工作,我就跟佳佳过去。”这话隐隐有威胁的意味。
老程却听出了另外一种胁迫,立马警告:“她学习忙,好几门课也累着呢,你别给她瞎添乱分她的心!”
燕石当然不会,“闺女是小棉袄,我心里有事找她说说还不行吗?添什么乱了?”
“你有什么大不了的破事非得找她说呀?让她在外地茶不思饭不想一门心思听你唠叨些芝麻粒子破事儿,睡不着觉听不进课期中考试挂几门你就开心了?活一把年纪了不知道给孩子减负,找打呢。”
“我心里有话憋死怎么办?”
“你说啊,我听着呢!”
“前一阵子你都去哪里了?”
“喝酒、洗脚、打麻将、按摩了,老爷们除了这点还能有啥兴趣?”
“你敢说你没干坏事?”
“坏事?这几样按说都是在打擦边球,想鸡蛋里挑骨头,很容易,你说是坏事,确实有上不了台面的,你说是好事,工作累了,放松一下,能坏到哪里去?”
如果这话是真的,还真让燕石无话可说,顶多让她无伤大碍地唠叨几句,骂几句。毕竟现在社会对男人太宽容了,只要他不包二奶不长期嫖,不一留神弄个私生子出来,当妻子的也只能对这种小错不断大错不犯的擦边球做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这世上就没有男人了。但燕石不想听这个,也知道真相不是这个,但不知道为什么,心还是放不下来,宁愿这是真的,是事实。真相的残酷性不是每个人都能面对的。
“那你的狐朋狗友怎么前后言行不一?不心虚何必越描越黑?”
“嗨,人家还不是怕你乱猜疑,让我们打架!其实我也经常接大勇媳妇和赵波的查岗电话,查岗查到我这里,女人心眼小我们有什么办法?大老爷们常忘事,今晚在哪里洗了脚,昨晚在哪儿搓了麻将,时间一长,谁还记得?有个差错,回头补,不是小事化了嘛,哪儿不正常?就是女人事多,小肚鸡肠。”说到最后,老程在气势和道理上竟占了上风。
燕石有点不以为然,也接受了事实。饭后两人上床,女人稍一暗示,男人马上配合,两人很久没嘿啾了,竟大汗淋漓。事后并排躺着,很快听到了丈夫的鼾声,这个没心没肺的人,燕石睡不着,觉得事情完全不像他说的那样,绝不会如此轻描淡写,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留心着他的手机,居然半夜没响。她偷偷起来翻着找,在他包里翻出了那条亮晶晶的铂金手链,还有发票呢。这一下非同小可,又一夜未眠。
第二天,老程气色很好,打着哈欠起床。燕石沉不住气,把链子扔给他,“给谁买的,六七千?”
老程当场愣了,“给你啊,你不要给程佳。”
燕石不信,“你昨晚怎么没拿出来显摆?”
“昨晚你跟我吵,审我,我哪有心情显摆?还想退回去呢,这娘们不值得呀!给闺女当学费得了。”
燕石马上戴在自己腕子上,沉甸甸的耀眼,还没戴过这么贵的首饰呢,不由得心里一喜,看丈夫的脸都有点不同了。
老程受了冤屈般,脸慢慢拉下来,有点难看。燕石马上积极地做早餐,做他爱吃的,殷勤地端到桌上。老程阴沉着脸,一边享受早餐一边不高兴。
燕石赚到了,还有点不知足,鬼使神差般想看丈夫手机,于是觍着脸向前挨了挨,趁老公不留神抢了他手边的手机,说:“给佳佳发个短信,告诉她马上邮钱,让她别担心。”
老程神色恼怒,转过脸去。
但燕石失望了,他手机上干干净净,信箱里没有她预想的肉麻兮兮让人血脉贲张的短信,也没有那个往来密切的神秘电话号码,难道她真冤枉了他?
他昨晚没回来。若琳没给他留早餐,也不再做样子,明知道他回到老婆那里了,夜间也没骚扰他,让他老婆疑神疑鬼。这种把戏她太了解了,恍如昨天气急败坏的重演。她告诫自己绝不要走相同荆棘的路,如果要走绝不许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现在她又走在那条让她愤怒的窄道上,又重新面对那一块石头……深呼吸,好,不要争吵,不要控制不住怒意外露,不要理他,不要追着他讨一个说法,你应该知道没有不含杂质的爱情。他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像拦河大坝,两边的水位越接近,他越安全,其中一边要是以翻起滔天巨浪来引起他的注意,对不起,太凶猛会让他本能地倒向另一边,让另一边加热,升起相同的高度,他就不怕。现在她两样都不做,不争吵,不声讨,不使他感到你妒火中烧需要他,要霸占他,让他沾沾自喜;也不故意争宠压着怒火讨好他,像上次给他留早餐一样,他太享受了,把责任心忘到另一个家里。你只需要冷处理,不随他的脚步起舞,不让他从你的喜怒哀乐中掌握到你的脉搏。你要明白什么是他的利益最大化,一妻一妾,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这种平衡中相持的状态,他不想丢掉前半生积累起来的另一半财产,不想毁掉那个家庭中的根基和这种根基带来的稳定的生活状态和人际关系。也许从内心讲,他不想让跟随了他二十年的妻子流落在外,脱离他的掌控,起码他能给她经济的供给和安全的庇护。她是他前半生经济和命运的共同体,他不想割舍,从而在财产和道德上受损;但他后半生需要的她又无法提供了,爱情、活力、新鲜的肉体、全新的生活和由此带来的人生享受和乐趣,只有年轻的另一张面孔才能做到。从人性上说,两个女人同时存在,没有失去,只是得到,没有减法,只是加法,是他最大的渴求,也是竭尽全力一直在维护的。看透这一点的若琳,不想因为这个男人的自私和贪婪而毁了自己,从以前不知所以对他的疯狂迷恋,到现在冷静的收放自如,若即若离,被动的、一直被人享用而不自知的她已慢慢在掌握主动了,由爱恨交加激发的能量让她不甘心退出,不甘心自己被白玩,不甘心自己的爱情,在一个令自己着迷的男人身上弄得一地鸡毛后,再痛心地消失,不甘心自己就这样华丽地转身,高姿态地说一句goodbye,然后转到无人的角落泪如雨下……
输掉半壁江山的人是不容易做到轻松退场的。
两人都在qq上,整个一上午谁都没理谁。老程绷不住了,跳出一行字:“小猪,有点感冒了,头疼。”
她马上冷笑,诈她的母性关怀呢,又像那个在外面做了坏事想转移目标的小孩子一样,耍这种低智商却能屡试不爽的小伎俩。她没马上嘘寒问暖,不痛不痒地:“好好休息,好好照顾自己。”
这种方式不行,再换种方式。对面的男人继续卖乖:“跑了好几个首饰店去挑手链,急得上火,喉咙还疼呢。”
若琳心动了一下,“好好休息,多喝开水。”
“买不来手链,完不成小猪交给的任务,我哪敢休息?别开玩笑了,晚了一点还给脸看呢。”
“谁给你脸看了?”
“你现在就对我爱搭不理的,55555555。”
哎呀,若琳坐不住了,禁不住又是笑脸又是玫瑰花递上去,“大猪不哭,小猪刚才忙死了,没看到,没来得及……”
于是两人的猜忌没有了,又亲密无间了。亲密无间的若琳气势汹汹地问:“昨晚去哪里了?哼!”
对面早有准备似的,老实地回答:“工作忙,加班,公务员还不就这样,永远干得比牛多,吃得比猪差,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哦,哦,我还以为说我呢。”
“你怎么了,你还有我可依靠。”
“你能靠得住吗?”
“什么话,看不起你老公?”
“你自己想。”
“早跟你说过,我就是你手里的风筝,只要你不松手,我就一直在。我还用想吗,线一直在你手里。臭小猪!”
“臭大猪!”
若琳心里所有的怨恨和杂念都被这几句有感情有责任心的话涤荡尽了,心里甜似蜜糖,甚至为刚才的猜忌和小心眼觉得不好意思。他爱她,她能依靠他,这是最大的安慰和收获。
那个有感情有责任心的男人说今晚继续加班,对不能早点回去帮她做家务表示歉意。若琳动情地回应:“没关系,让勤劳的人一回家就能吃到可口的晚餐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吼吼。”
他回:“好幸福!”
她:“呵呵。”
于是一下班她就往家里赶,琢磨着做点什么新鲜厨艺让他大吃一惊,怎么也得对得起那条马上就到手的手链吧。女人对礼物,尤其是贵重的东西内心有着非同一般的巨大贪恋,这起码意味着重视程度和最好的弥补,尤其在感情缺乏安全保障时。
但在小区门口,又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在使眼色、不屑地笑和窃窃私语,然后在小小的健身器械广场上看到了那个骂骂咧咧的“吊带裙”,这次换了一身云蒸霞蔚般鲜艳的,不合时宜的肥,风一吹露出壮美雪白的大腿,长发胡乱卡了一下,更多头发垂了下来,人就站在薄薄的人字趿拉板上,脸孔因气愤而扭曲着。她已不像上次那样嚣张了,集中的爆发改为了细水长流,三天两头就堵在男人原配的楼下指桑骂槐一番。人们也对她见怪不怪了,熟稔了她的身影和谩骂,不再即时围观,但看耍猴般的白眼和不屑还是流露了出来。
连若琳也对她有些厌烦和鄙视了,她这样忙碌的上班族都能撞见她撒泼若干次,可见她的无理取闹和对未来丧失信心的程度。那个男人若真心对你好,还用你出来一趟又一趟丢人现眼吗?你比那干巴老太婆年轻漂亮好几个档次,却像没长脑袋一样,抱着个树梢子使劲晃有何用?人家以不变应万变就钉死你了!唉,整个一赌输全部筹码的赌徒嘴脸,输了过去,还要押上现在和将来,为一个形迹可疑可能还在背后偷笑的男人付出所有,怎一个蠢字了得!不知那个男人是富可敌国还是貌似潘安。
老程那辆破桑塔纳驶进小区,迎接他的是一桌两素一荤王氏小炒和香甜可口的紫米粥,可爱俏皮的女孩正把两只苹果形状的蜡烛点上,整个客厅就昏蒙蒙红彤彤的了。隐隐的水汽如黄昏的鱼塘,暮霭中水面上活跃着鱼儿若隐若现欢愉的脊背,悠然牧歌般的甜腻气氛下,某种欲望在黑夜里快乐地涌动。
老程很喜欢吃饭时脱光上衣,就像以前大街上的膀子爷,守着树梢上的落日,一边流汗一边捧着大海碗吃面条。衣服少束缚就少,但不是全祼,有碍观瞻。光膀子之前他先献宝似的把铂金链子献出来,捧着一个小小的红色丝绒盒,价值五千金,比被老婆意外缴走的便宜一些,也不是故意便宜的,实在是割肉割得心疼了,私房钱以这种速度花下去,他迟早会被榨干,失去潇洒从容的本钱。若琳高兴坏了,抱着老程大青鱼似的肥脑袋又啃又亲,“大猪,谢谢大猪猪!嗯、嗯、嗯!”
老程喜欢她兴奋之下的嗯嗯,满怀软香温玉,像拥英雄般入席,听着撒娇又充满敬意的奉承话,这就应该是男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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