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香烟店像一道窗户一样依然朝着谢雅斌敞开着。偶尔,他会直起腰来从二楼的窗户中窥视着对面的香烟店。不知道为什么他想看到那个男人出现在柜台前,他还想看到那个男人把王素萍从他的视野中带走。
这是一个午后,他正躺在沙发上打盹,一个女人站在他面前,急切的呼喊声把他弄醒了。王素萍扭曲慌张的脸带来了一场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王素萍的脸像一张白纸,纸片儿瑟瑟地似乎在寒风中战栗着,把正在打盹的谢雅斌带到了与他私人生活毫无关系的事件之中去。
事件太突然了,就像帽子一样从大峡谷的悬崖飘来,它把王素萍的脸、绝望破碎中的脸彻底地罩住。谢雅斌驱车带着王素萍来到了医院,那恰好是熊来供职的医院,而且巧得很,那正是熊来的急诊室。王素萍的男朋友在几个小时前被一场车祸卷到了车轮下,他是骑自行车穿过马路时出事的,当时也许他正骑着自行车朝着王素萍的香烟店赶来,他们已经说好了今天去办结婚登记手续。
熊来从急救室走出来时徒劳地摇了摇头告诉他们说:“已经伤到了颅内,又因失血太多,无法抢救了,他已经失去了生存的可能性。”
王素萍在熊来面前哀求他说:“救救他吧,他已经是我的男人了。”
熊来摇了摇头说:“我们尽力了,用尽了全力来改变现实,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之前,熊来他们就从受伤者的包里发现了电话本和结婚证明以及申请,在打第一个电话时就找到了王素萍,但熊来没有想到,王素萍就是谢雅斌在南方海边旅馆时的旅伴。
几个小时以后,受伤者结束了生命。在整个过程中,谢雅斌就这样一直陪同着王素萍,他发现了王素萍怀着身孕的身体不时地往他身边靠近,仿佛在寻找坍塌下去的一个支撑点。她流尽了最后一滴眼泪后,突然昏迷过去,在熊来的帮助下,王素萍住进了医院。
王素萍的昏迷只是暂时的,很短暂。熊来说她只是受到了惊吓而已,她被现实中的碎片困扰着,不过,她在怀孕期间应该尽量调整情绪。熊来知道了在车祸中遇难的是她的男人,感到很悲哀,熊来明白了:王素萍不过是谢雅斌那次旅途中的旅伴而已。
然而,仅仅是一次旅行就被纠缠住了,熊来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他同样身临其境,他也同样地陷入旅伴的纠缠之中。在男人与男人之间的那种理解中,熊来暗示谢雅斌说:“王素萍怀有身孕,这是一个需要关怀备至的时刻,稍一疏忽,她就有可能流产。”
来自作为医生的好友的暗示,似乎已经融遍了谢雅斌的全身,他帮助王素萍通知了已故男友的亲人,他们突然从一座村庄蜂拥而来,在二十四小时以后出现在医院停尸房,他们质问王素萍,为什么弄死了他们的亲人。王素萍挺着小小的腹部不解地看着他们。谢雅斌站在她身边,他突然悲哀地感觉到这个小女人是多么的纤弱,她有可能就会被他们强大的势力所摧毁。因此,他不顾一切地走上前去,他劝诫并解释着这场意外的车祸,他们中的一个男人猛然击了他头部一拳,熊来医生赶到了,他身穿白大褂,他似乎可以平息这一切,因为他是医生,是最好的劝诫者。
那猛力的一拳重重地击在谢雅斌的头部,使他晕眩地感觉到了疼痛,幸亏熊来医生的出现平息了这一切。似乎在他们看来,熊来医生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现实的力量。停尸房门前的骚动终于平息下去了。他们带走了王素萍男友的尸体,他们要把他带回老家去安葬。
谢雅斌陪王素萍回到了香烟店,她说她不能回姑妈家去,因为她姑妈并不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住在香烟店里,里面有一只简易沙发,晚上可以打开睡觉,白天可以合拢起来。本来,如果她与那个男人结婚的话,他们就会有一套小房子,然而,那个男人死了,这个渺小的希望就此丧失了。
谢雅斌把王素萍送到香烟店时已经是夜晚。王素萍似乎很累,她的整个形象都像是一幅碎片所连缀起来的画布,谢雅斌走了,他也累了,他被牵连到这场意外的事件中来,已经好几天了,准确地说三天时间已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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