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也罢,坏人也罢,尽管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世界上没有磨不圆的石头;钻石够硬了吧,人们不照样可以改变它的形状。活了半辈子的周星尽管极不情愿,但从文化大革命一路走到今天,所得的教训也够多了,他也不得不改变一下自己的脾气。还是一位名人说得对:“大事要清楚,小事装糊涂”,如果事事都动真格的,非气死累死自己不可。老婆丁小薇也劝周星:“硬石头打在软棉花上,力量被化解了;用鸡蛋去碰石头,破碎的只能是鸡蛋;硬石头碰硬石头,大家一块完蛋,幸存者也是遍体伤痕。为人处世嘛,该硬的时候则硬,该圆滑该软时则软。前辈人不是说,让人三分不为输嘛。”正因为如此,周星决定和姜小云暂时还是合作下去。
这天,姜小云董事长又把周星叫去腾飞装潢美术印刷厂的厂长书记办公室,他开口便说;
“周星!我们俩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不满足现实,不甘于现状,愿意不断地进取。”
周星托上一句:“话是这么说,但我们的感觉不一样,理解不一样,要求也不一样。”
姜小云一听周星的话中有话,立即摇了摇手说:“又来了,你这个秀才又要和我咬文嚼字了。我不和你争,挂免战牌总可以吧。这两天我搞定了一件大事,心中特别高兴,所以叫你来,一是让你分享我的快乐,二是让你参谋参谋。”
“什么好事?说吧。”周星对姜小云的话不再轻信。
姜小云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之情说:“我又承包了一家彩印厂,是以我个人名义承包的,包期八年,条件不变。”
“是哪个厂子?”
姜小云得意地说:“是南城市的一家中小型国营企业,市印刷十八厂。厂里有三百多名职工,固定资产上千万,因经营不善而面临倒闭,原来的领导班子已经束手无策了,我就把厂子接管了过来。”
“这么说市印刷十八厂正等你去扶危定倾当救世主啰!”
“错了!我不是救世主,这年月还有救世主吗?国际歌里不是明明白白地唱清楚了,‘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周星!你也不是外人,在从小到大的兄弟面前,我也不着拐弯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假话,接下并救活这个厂子是为了我自己。我不能一辈子为共产党卖命,凭我的贫民出身和底气,官,我是当不大的。退休之前,我总得为自己和儿孙积下点财富,否则我一退下来,两袖清风穷棒子一个,谁还认得我这个糟老头?所以我要以个人的名义承包。现在不是时尚谁富谁光荣,提倡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吗,我姜小云今生今世混不成亿万富翁,混个千万富翁总还是可以的吧。”
“你想当个实实在在的资本家,那共产党的彩印厂书记还当不当?”
“当啊!当书记和当资本家我认为如今二者没什么矛盾,这不正好是红色资本家。”
“可资本家是以剥削劳动者的剩余劳动价值来满足自己的发达欲和享受欲的,而共产党人是以解放全人类,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己任的。”
“陈腐观念!周星,你怎么越来越糊涂了。资本家有什么不好?你有了钱成了巨富,中央领导都要接见你。什么叫对外开放招商引资?就是欢迎外国的、香港的、台湾的资本家到国内来投资。资本家不是傻瓜,他投资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剝削赚钱。现在是欢迎资本家来剝削,剝削有功。现在共产党都和资本家合作了,你的思想还这么守旧,死抱着老皇历不放。”
“照你这么说,中国的许多工厂企业将来都会成为资本家的。”
“这下算你说对了,凭我的直觉,这种变更只是时间早晚的事,不信!你等着瞧。我只是捷足先登,先走一步而巳。”姜小云更加得意地继续说:“捡便宜的时刻到了,不捡白不捡,你不捡别人也会捡,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好过别人不如好了自己。现在我只要花很少的钱,甚至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不用花钱,就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像变戏法似的将有千万元国有资产的国有企业变成我私人的企业,何乐不为。如果在解放前一个人要成为资本家,那是要经过一生甚至几代人的努力奋斗的,现在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为什么不捡?说句不好听的话,我是投机,是利用国家和集体富我个人,但给我机会为什么不投?说冠冕堂皇点,是我,在救活一个濒临倒闭的工厂;是我,来养活这几百号面临失业的工人。我是光荣的资本家。”
姜小云的滔滔不绝让周星越听越不明白,脑中闪出两个大大的问号,究竟是谁养活了谁?自己的认识真的落伍了?共产党曾经教我们唱的那首歌《啥人养活啥人》,如今是对还是错?还有许多更深层次的问题,周星无法想下去。姜小云的话听起来像是胡说八道,充满了利己主义,但有些事实的确发人深省。不少国营企业经营了几十年,到头来不见发展,甚至连工人的基本工资都发不出来,可一到私人老板手上企业便活了,这是为什么?还有,如果不引进外资,国外的先进科学技术能进来吗?我们国家自己这点钱够办大事吗?看来只能是“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了”。至于是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政权不还在共产党手中吗。好比驾驶汽车在理想的道路上前进,目标有了,方向盘在自己手中,但在走不通时拐个弯继续朝前行进还是对的。当然,车上的乘客难免也会混进几个流氓小偷之类的坏人,但绝大多数还是好人,车还得开。坏人吗,不作案就算了,只要一干坏事,就把他抓起来,让他吃不了兜起走。想到这儿,周星的心中又亮堂了许多,便不想和姜小云争论下去,而直截了当地问:
“姜老板!你想找我参谋什么?你这老板是越当越大了,我也帮不上你什么。”
“周星!我这人念旧,有好处不忘老朋友。今天我找你参谋,实际上也是让你多个发财的机会,否则就不是哥们了。”
“你难道还有什么特殊的考虑和安排?”
“有哇!我想让你也入一股。这个十八厂今后也以生产扑克为主,能离得开你这个设计师吗?”
周星犹豫地沉思了一会儿才问:“那你要我投多少钱?我可是个穷画画的。”
“小意思,你只要象征性地投二万元,但不参加全厂的分红,而是投入哪个产品就参加哪个产品的分红。”
周星不得不佩服姜小云的精明,但他还是有自己的考虑,觉得像这类项目合作的事不该把晶艺公司的其它股东甩开,因而决定待自己和大家商量后再定下来。于是,他婉转地说:
“这事还是让我考虑一下再作决定吧。”
姜小云似乎已经看出了周星的心理活动,便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好吧,你就考虑好了再告诉我。文化人就是文化人,一辈子都成不了合格的商人,做什么事都考虑别人,做鬼都会抢不到斋饭。”
周星不服气地顶撞道:“你现在有了新的赚钱机会不也在考虑我吗?”
“不错!但那是建立在共同利益的基础上的。”
姜小云接下了近乎烂摊子的市印刷十八厂,要打开这局面也并非易事。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第一个资金短缺的问题便令他伤透了脑筋。想去银行贷款,可无论是银行还是信用社,一听印刷十八厂的名字就摇头拒绝,谁都知道这是个穷神,填不满的无底洞,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姜小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尽管他假公济私,将“腾飞”厂的人财物来了个变戏法般的乾坤大挪移,一时还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自认是福命福相的姜小云在“腾飞”厂长办公室中接到了弟弟姜小毛从十八厂打来的电话。小毛是他派在十八厂的代理人,工人们叫他二老板。姜小毛在电话中说:
“大哥!有个浙江造纸厂的业务员到我们厂来推销纸张,我们不是正需要一批印牌的白版纸吗。他们厂生产的纸质还可以,价钱也比较便宜,你看我们是不是买点试用一下。”
姜小云有个习惯,高兴及烦闷时都喜欢听音乐,所以他的办公室里也有一套高级音响设备。此时,音响正在播放芭蕾舞剧《白毛女》中杨白劳的一段独唱,这凄凉的歌声触动了姜小云的灵感,脑中瞬间产生了一个奇特的怪念,不禁一拍桌子叫道:
“有了!”
电话那头的姜小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大哥!什么有了?这纸是买还是不买你发句话呀。”
姜小云语气兴奋起来,问道:“对方是国营企业还是私营企业?实力雄厚吗?”
“是私人老板,从他们的宣传资料上看,这个厂的规模是还可以的。他们还欢迎我们到厂里去进行现场考察呐。”
“小毛!你知道现在十八厂刚接手,资金十分紧张。你可以告诉他们,纸可以买他们厂的,长期用他们的纸都行。再吊吊他们的味口,将用量夸大些。但成交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先赊点账,先试用一批纸。”
二老板姜小毛立即说:“大哥!这还用你教,我已经这么说了,可人家说,大家一点业务都没做过不可赊账。只要做过几批业务建立了信誉,今后可以考虑少量压点货垫底,方便我们的资金流通。”
姜小云眉头皱了皱,一咬牙说:“可以答应他,就顺着他们的意思办。我们先买他五万元的纸并立即转账,但必须将价格压到最低极限,不!价也别压太多,别让人家小看了我们。”
“那我们不是吃了亏?”姜小毛不解地问。
“不会亏,大哥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你就按我的意思去办,错不了!好戏留在后头,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懂吗?”
姜小毛并没听懂大哥的意思,但还是按他的意思办了。小毛明白,再盘根问底,非挨大哥一顿臭骂不可。
周星终于在十八厂搭了股份,但是以晶艺公司的名誉入的股。为了确保精心设计的两套牌印刷质量,没有在设备落后的十八厂印刷,而外发在实力雄厚的中外合资企业鸿基印务公司印刷,十八厂只负责后期加工。
眼下年关又要到了,赶在年前还可以做几笔好生意。这天,周星按姜小云的吩咐,从鸿基公司押运一卡车半成品扑克到十八厂进行后期加工。车开进市区不久,一声警笛响,走过来一位交通民警,周星只得下车。交警板着脸对周星说:
“把车倒回去,这里不可以通行!”
周星一下给弄糊涂了,便问:“交警同志,这条路货卡车天天都可以走,今天为什么不可以走?”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春节要到了,市区道路进行特别管制,这条路行驶的货卡车要有特别通行证才放行。”
周星争辯道:“可你们没有事先通知呀。”
交警把眼睛一瞪,说:“谁说没有事先通知?昨天和前天的南城晚报上都登了,谁叫你不看报纸。别啰嗦,快把车倒回去。”
这下可糟了,还差几公里就到十八厂了,眼见事情都快办好,半路上却杀出个程咬金来,这可怎么办?偏偏周星又是最不善长与各种大盖帽打交道的人。这时,交警又吹着警笛去拦另一辆卡车去了。周星只得问开车的司机:
“高师傅!倒回去还有其它的路可以走吗?”
临时雇佣的车主高师傅说:“到市印十八厂只这一条道可以走,其它的可通线路是市区主干道,全年货车都是不可以通行的。”
“这可怎么办?”周星急了,情不自禁又说:“怪不得有人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走得好好的天上都会掉下麻烦来!”
高师傅催道:“周老板!快想办法吧,跑完这趟我还有其它的业务呢,我总不能为你的事老呆在这里。”
“高师傅!还有其它办法可想吗?”
他看了一眼这位下海不久的知识分子,说:“我看你不是个生意人,到像个文化人。活人还会给尿憋死?办法有两个:第一招,大虫吃小虫,你亲友中有没有能管这交警的官?有的话,一个移动电话打过来,保证立马放行。这第二招,叫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找人帮忙欠人情,今天不还明天还,反正都少不了花钱。眼下是县官不如现管,这不大不小的事不就是眼前这位大盖帽点一下头就过了,花点小费也就成了。老下数,过年了,各种大盖帽都在变着法子寻钱。当然,真执法的人也有,假公济私找压岁钱的人也不少,我都看得不要看了,你掂量着办吧。”
周星最烦最怕的就是这类不正之风,但烦又怎么样,关还得要过。他在脑中梳理了一下,终于理出几位分别在公、检、法工作的朋友,心想自己多少总该有点面子吧。可今天偏就邪门,他挂破了大哥大也没找到一个人,对方不是出差了便是忙音不断。司机老高无奈之下也给自己在市委办公厅当秘书的侄子挂了电话求助,结果也没联系上。老高把双手一伸,无可奈何地说:
“周老板!这钱省不掉了,还是使第二招吧。你抬头看看,天都阴黑下来快要下大雨了,我的车今天可没装蓬的哟!这一车的纸品挨雨水一淋湿,就全报销了。”
周星抬头一看天,果然是要下大雨的迹象,这可怎么办?就在这时,在周星之后被拦截的一辆货卡车却准备放行开走了。那司机神气活现地经过周星面前时问:
“兄弟,怎么还不走,天都快下大雨了,是不是还没摆平?”
周星反问:“你不是也没有特别通行证,怎么就摆平了?”
那司机说:“我说兄弟,你真有点像榆木脑袋,如今不是毛泽东时代,这年月钱就是特别通行证,懂吗?”
“他敢收你的钱?”
“没错!站在大马路上,警察是不敢收你的钱,但往他口袋中塞几包‘红塔山’还是可以的嘛。”
“你塞了几包红塔山香烟?”
“不多,四包。”
“还不多?都值五十元人民币了!”周星惊讶而气愤,他真不明白,这司机被人敲了竹杠还挺高兴,覚得自己有能耐。
这司机似乎看透了周星的心思,嘲笑道:“怎么,不能接受?那你就耐烦在这里等天亮吧。”说完,他便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地将车开走了。
天上的乌云越压越低,风也起来了,似乎非压垮周星的精神不可。开车的高师傅露出不满的神色,似乎周星才是麻烦的制造者,他说:
“周老板!你这人做事怎么这样小家子气,轻重缓急都不知道,在人屋檐下还能不低头?你再这样拿不定主意,我想帮你,老天爷也不肯帮你。”
周星抗争道:“钱是公司的,我乱花了,今后怎么向董事会的各位股东交待。”
“你糊涂!这一车半成品扑克给雨水全淋得报废了,你就好交待了?真是不可理喻。”
高师傅的话不能说没道理,周星只得拨通了姜小云的电话。不一会姜小云便开着小车赶来了。不待周星说完情况,他便从小车中拿出常备不懈以备应急的红塔山香烟四包,独自去找那一夫当关万夫莫过的交警去了。两分钟后,他便笑嘻嘻地回来,将手一挥说;
“搞定了,过!周星呀,你别事事太较真,灵活点,要学会打鬼就鬼,否则好事也会给你办砸。你认理,别人只认得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雁过拔毛的事多呐,你想得通想不通,最后都得通。”
周星无言以对,刚钻进货车驾驶室,没想到姜小云也跟了进来。
周星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不坐自己的小车?”
“雨马上要下来了,我怕前面还会有麻烦。年关了,形形色色的大盖帽都出来觅食了,都打着执法的旗号,我们不能不把问题想复杂点。你又不懂游戏规则,哎!学着点吧。”
果然不出姜小云所料,车驶出还不到一公里,一声尖锐的警笛声又响了。周星心中一惊,忙问姜小云:
“怎么办?看样子我们今天要过五关斩六将了。”
姜小云眉头一皱,又看了一下反光镜才说:“你看,我们后面还跟了几辆货车,没准也是无特别通行证的,这一个交警忙得过来吗?我们冲关。”他又侧过脸对司机说:“高师傅!加大油门冲过去,出了事我负责。”
老高也真不含糊,猛踩油门强行通过,丝毫不理会交警的拦截。情况果真与姜小云所预料,那交警只得放过姜小云等,忙着拦住后面的车。姜小云得意地对周星说:
“看见了吧,这就叫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软硬兼施,该出钱时就出钱,该出手时就出手。”
真是悬乎,一车半成品扑克刚驶进十八厂的车库,大雨便倾盆而下了。
就在这时,二老板姜小毛找到车库来了,他说:“大哥!总算把你等来了,浙江造纸厂的人都来好久了。这次来的不仅是业务员,厂长韩宗瑞和生产科长王银水也来了。人家把我们当成了财神,用纸的大户,特意来朝拜我们了。”
姜小云得意地一笑说:“好哇!他们吃出甜头来了。小毛!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已经进过他们三批纸了,第一批是五万元,第二批是十万元,第三批是十五万元的纸。这些纸全是极其诚信的买卖,先汇款后发货。如今三角债的官司多如牛毛,法院忙都忙不过来,他们能遇上我们这样讲信誉的客户,能不感激得五体投地吗?”
二老板姜小毛不以为然地说:“哥!你还高兴,我们的流动资金都所剩无几了,再打肿脸充胖子,我们就要唱空城计了。”
姜小云认真起来:“一切听我的,我有我的考虑和安排。你可千万别在造纸厂的人面前哭穷,坏了我的大事。今天正好周星也在这里,你去安排做东请客。”
姜小毛眼睛一瞪说:“你没搞错吧?我们跟他们做了这么多生意,请客的应该是他们。”
“你怎么越来越小儿科了?人家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是主人,尽的是地主之意。废话少说,快照我的话去安排,其余的事我会在酒桌上说,快去!”姜小云命令道。
姜小毛只得嘟嘟嚷嚷地办事去了。
酒宴是在著名的天府美食城订的。自从下海经商后,周星光顾大酒店和夜总会的机会也多了。大家一阵寒暄和几轮敬酒之后,浙江造纸厂的几位宾客已有几分醉意了,但仍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姜小云没有醉,他变着法子不断向造纸厂的宾客介绍自己厂里的生产形势如何的好,用纸量又如何的大,把造纸厂韩宗瑞厂长的贪欲之瘾全吊出来了。姜小云突然话锋一转问姜小毛:
“小毛,这两天不是又有几家造纸厂来推销纸张吗,我看了他们的纸样,质量还不错,价格也便宜,又可以挂一点账,我们是不是把采购面铺宽一点,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比较比较,多交几个朋友嘛。”
姜小毛立即心领神会地说:“你常在外面办大事,许多事你是不知道啊,我的耳朶都给这些造纸厂油墨厂的业务员吵出老茧来了。他们都想推销自己的产品,穿梭似地来往,你接待又没那么多时间,不接待又显得没礼貌,真叫人左右为难。好几家厂家不仅抛出特别优惠的价格,还说可以先用后付钱,可以压一部分货款垫底。”
姜小云打断姜小毛的话说:“关键是质量,他们的纸质怎样,质量不好,条件再优惠也是没有用的。”
韩厂长立即顺势Сhā话:“姜老板这话算说到点子上了!百年大计质量第一,这是信誉,是企业的生存之本。光打价格战,那是不正当竞争。”
姜小毛笑着顶了一句:“韩厂长!你怎么知道别人的质量不好?说实在话,人家的质量不比你差,我哥是念旧、够味、才没有进别家的纸。”
姜小云说:“小毛!你身上不是还有一家造纸厂的样纸吗,拿出来让韩老板鉴定一下纸质如何。”
姜小毛犹豫了一下,立即明白了哥的意思,便不慌不忙地从小公文包中取出一张白版纸递给韩厂长,又说:“韩老板!这是250克的白版纸,不比你的质量差吧?”
韩厂长接过纸一看,心中不由一惊,这纸质确实比自己的好。他没有吭气,又将纸递到生产科长王银水手中。王科长细看了看,又十分内行地揭开纸角看了看纸心层才说:
“这纸不是国产的,是印尼进口的白版纸。”
这时,姜小毛兄弟俩不得不佩服王银水的好眼力,这纸的确是印尼进口的,但姜小云仍是沉着地反驳道:
“王科长!世界上的事都在进步和发展,不能用老眼光看新事物,许多过去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现在不都实现了。告诉你吧,这是一家新开的中外合资企业,实力比你雄厚,气派也比你大。”他又面对姜小毛说:“我们就和他们做做生意吧,正好也赶上急用。第一批先订五十万元的货,但必须按他们的承诺,先用纸后付款,货到三个月后结清。”
周星今天在席上只是个陪客,所以没多说话。姜小云一口气要这么多纸,不仅惊倒了造纸厂的人,周星也惊呆了。他不知姜小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就不便Сhā话。韩厂长可坐不住了,眼看一块这么大的肥肉就要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掉进别人嘴里,他能不着急吗?何况姜小云做生意信誉颇好,每笔款项都是按时结账。再说老客户一旦被别人拉走,今后的生意就难说了。同样坐不住的王银水暗中捅了一下自己的老板,已有醉意的韩厂长终于发话:
“姜老板!你也太不仗义了吧,有了新朋友就丢了老朋友,好歹我们也做了几笔生意嘛。我们今天特意远道赶来谢谢你们对我们厂的支持,就是我们的诚意,这五十万的业务也该先考虑我们才是。”
姜小云应道:“我还不够仗义,和你们做了三笔生意,少过你们一分钱没有?我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何况人家质量及价格都比你优惠,还可以先用纸后付款,可以压点货,你能行吗?有这个实力吗?千万别打肿脸充胖子哟!”
姜小云的激将法使醉意朦胧的韩厂长激得眼睛都红了,他一仰脖子将杯中的白酒喝了个干净才说:“老兄,你把我韩某人太看扁了,我就那么小样?今天我把话撂在这儿,你这朋友我交定了!这五十万元的生意也做定了!别人什么价我也什么价,别人可以赊账我也可以赊账,别人三个月结账我四个月结账,这总够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