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煜手摇折扇,坐在谷家充满古色古香的富丽厅堂上,除了主人谷靖炀晶茗含笑之外,原先和他一道同来的冯肆烨早已先行离去,至于秦绝焯虽坐在一旁,却已露出不耐之色。
感觉到室内陡地变得冷清,谷靖炀忙招呼着,“喝茶啊,晋爷和秦爷怎么都不喝茶呢?”
“喝茶,我看这说是饮鸩还差不多。”秦绝焯没好气的说着,看着阴险狡诈的谷靖炀,内心着实气得咬牙切齿,什么琼花宴?瞧他嘴上说得好听,其实他根本就是居心不良,他才不会着了他的道,因为他怎么想都觉得此举分明是在请君入瓮。
不成,说什么他都不会自投罗网。
“呵呵……秦爷竟将天下一品的春茶说成是犹如饮鸩,若让那些爱好品茗的人士听闻此番高论可都要哭了。”晋煜闻言不禁洒然失笑,虽然他亦有如是心境,可茶是无辜的,不该受此贬损。
“晋煜——”秦绝焯懊恼的叫了声,他明明同他一般不愿参与这琼花宴,孰料这回他不认同也就算了,居然还扯他后腿,为谷靖炀帮腔,让人搞不清楚他立场究竟为何,且意欲为何?
“绝焯,别恼,不就是一琼花宴,拒绝就是,何苦发这么大火,若伤了彼此间的和气,那就不甚好了,再者谷爷不也说我们只是串串场……”晋煜无辜的摇着折扇,慢条斯理的说明自己的立场。
他可是纯粹就事论事,琼花宴是琼花宴,品茗是品茗,两者不该混为一谈,亦不该拿来相提并论。
“串串场!这等谎言你晋煜竟然会相信?”秦绝焯浓眉一挑,毫不客气的截断晋煜的话,因为他一个字也不相信,更何况聪明如他的晋煜会相信谷靖炀这番说辞,打死他都不相信晋煜会笨到这种程度。
“唉,绝焯,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谷靖炀和你们结交至今,何时对你们撒过谎来着?你这番话简直严重的侮辱到我的人格,我郑重要求你跟我道歉。”谷靖炀脸一沉的接了口。
他表现的真有这么明显吗?早先吓跑了一个冯肆烨,现在秦绝焯亦愈说这火气是愈浓厚,虽说他是有动过他们三人的主意,不过这纯粹只为能顺利又快速的将美娇娘迎娶过府,其实不是真要算计他们。
毕竟水家嫁女儿的规矩,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够像他一样欣然接受,而这之间,他可是经历过一番心里交战和饱受相思的折磨,才毅然决定这么做,因为他爱水漾紫,所以他心甘情愿。
“我不会道歉,因为你我心知肚明。我小妹出嫁在即,家中尚有许多事务得忙,恕我不奉陪了,不过有一句话我得先明白的告诉你,你若为此要和我反目成仇,我只能说你不交我这个朋友,是你谷爷的损失,告辞。”秦绝焯霍地站起身。
异常严肃的看了谷靖炀和晋煜一眼,他沉重的撂下话,不待两人有所反应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谷府大门走去。
“秦——晋煜,绝焯的性子何时变得这么火爆又沉不住气来着?”谷靖炀压根叫不住大步迈去的秦绝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像阵疾风快速离开大厅,那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有多恶劣。
“你问我?那我又该问谁呢?”晋煜一耸肩,将折扇往茶几上一搁,手指优雅的执起闻香杯,慢条斯理的嗅闻着春茶芳香扑鼻的气味,好似春天的气息整个充塞了呼吸。
“嗯,好香,真不亏是天下一晶的春茶,看来你这回从皇帝那儿搜刮了不少好货。”
“晋煜,你可知道天下有白拿的东西吗?”谷靖炀勾起一抹笑的挑眉反问。
“搜括”?!他宁愿说是以物易物,要不也是等值的情报交换,或许他阴险狡诈,可当朝天子也不是个笨蛋呐。
“我想也是,不过你谷爷以古董营生,从宫廷拿来的物品,肯定是第一等的好货,不是吗?”品闻茶香之后,晋煜将闻香杯中的茶水倒人茶皿内,然后仍是一派优雅的饮干——“嗯,人口甘醇,口齿留香,真是好茶。”
“茶是好茶,可好茶若让不懂得品茗之人饮之,不过是一般茶叶罢了,就如同女子一样,虽出身蓬门一”
“够了,靖炀,你这话可不能再说下去,要不连我都坐不住的想要走人了。”晋煜放下手中的茶皿,虽然早知他这琼花宴摆明是在请君入瓮,不过他的意图从这番话中恁是表露无遗。
唉,就算真想早日娶得美娇娘,但算计朋友岂非可耻又过于卑鄙了一点吗?他对他实在感到有些失望呀,莫怪一道结伴而来的三人,此刻仅剩下他一人,看来他还是早点辞谢了主人今日的招待,免得真伤及彼此间的和气。
“其实你们真的是误解我的一番用意了,如果我真要算计你们,何必蠢笨的事先将设宴动机告知,我大可发帖一张,你们压根不会拒绝,等到你们来时再动些手脚,而这才称得上算计,是不?可我非但没有直接这么做,今日你们来访,我还立刻就把设宴目的毫无隐瞒地公开,原因不外乎就是想让紫儿的亲人们见见我的好友,宴会上有你们三霸天,场面自然壮观、盛大。我是另有居心没错,不过这居心仅是想请你们三位帮我鉴定一下,这些受邀之人的品德是否高尚,毕竟帮紫儿的姐姐们择偶配对,这对象实也不能太过马虎,否则我要如何跟我岳母大人交代,这可攸关于我东霸天之名,你说是吗?”谷靖炀心思一转,对着晋煜佯装百般无奈的说。
“呵呵……谷爷,你这话我只会听信一半,事实上,琼花宴有无我、绝焯或肆烨在场并无太大的差别,光是亮出你东霸天一人之名就足矣,至于鉴定一辞那更是说不上了。
毕竟水家姑娘要出嫁似乎得经过其供奉之月老同意,故只要那水家姑娘真如你口中这天下一品的春茶,让人如饮琼浆般唇齿留香,我想与宴之人怕不隔日即踏破水家门槛,你说是吗?”晋煜反将他一军的笑着反问。
他是不会上当的,而若不想惹来无谓的麻烦,那就尽可能的远离麻烦,故眼下心急着想娶妻的谷靖炀无疑就等于“麻烦”两字,他还是快些闪人吧。
“呵呵……”谷靖炀闻言仰首一笑,随即无所谓的注视着晋煜,“晋煜,就知道说不过你,这琼花宴你们来不来倒也无妨,总之我的请帖还是按礼送至你们府上,至于愿不愿意共襄盛举就在于你们,毕竟这事勉强就没有意思了,不是吗?”
“这倒是。对了,你这回出使云南,可有发现什么珍奇的古物?”晋煜笑了笑,算是为这事作个完结,顺便移转话题。
“这回是没什么特别珍奇的古物,倒是我从皇帝小于那儿拿了一块产自洮河的空青石砚,你素来喜爱蓝色,我就顺手作个人情,帮你要了过来。”谷靖炀微思索的说。
“哦,那我可真要谢谢你了,洮河蓝砚纹路极其细密,砚面充满光泽且光滑易磨,感觉犹如在镜上磨墨,而磨出来的墨色柔和乌亮,若写在宣纸上,那墨色柔细,渗透亦很均匀,是块不可多得的好砚瓦。”晋煜眼睛为之一亮。’
论起文房四宝,那可都在他的收藏范围之内,而四霸天几乎每个都有特殊收藏的物品,譬如谷靖炀偏爱古镜,冯肆烨爱绣,而他则对笔墨纸砚情有独钟,至于秦绝焯的爱好堪称一绝,人们收藏物品,他却是网罗天下享誉一方的名厨,说来宫廷内的御厨恐怕都未及他秦府。
“我可没你对砚瓦这么有研究。”谷靖炀摇头叹息。
琼花宴才起个头,却已吓跑和他齐名的三霸天,不过对这结果他其实亦心里有谱,毕竟一开始连他都曾抗拒过,又岂能怨怪他们这等反应。
“怎么,当真想尽快将美娇娘迎娶进府,我还听说你前些日子将所有侍妾都休离,那水漾紫真值得你这么做?反正她只是不能做小妾,那将正房给她就是了,保有侍妾实不算违背她水家的规矩,不是吗?”晋煜不解的看着他略显苦恼的神色。
不就是个小丫头,居然能将乔扮花魁,玩弄王孙贵族和富绅巨贾于股掌之上的谷靖炀迷得神魂颠倒,非但为她亲自上水家求娶,甚至还为她休离一千侍妾!
忽然,他的眼前浮现蓝水那张秀气俊俏的脸蛋,她亦是乔扮男子,而蓝水倒过来不就是水蓝,水漾般的蓝?!
他震了一下,等、等等,他想到哪儿去了?蓝水未必就等于水蓝,而水蓝亦未必就等于水漾蓝,只是他怎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看来他得趁早查出蓝水的真实身份,否则事情发展到后头,可是无人能预料结果会是如何。
“你不会懂的,总之她值得我这么做,而我亦甘心为她这么做,不然我何必上水家求娶?煜,或许你今日不明白我这番话的含义,不过有朝一日,你的身边若出现了一个总是令你牵肠挂肚、茶饭不思的姑娘,你就会晓得,为了她,你什么都可以舍弃,只要能够保有她已足矣的感受。”
“好深奥的感受啊,不过我想我的身边暂时是不可能会有那样的姑娘出现。”闻言,晋煜心一惊,但脸上仍是神色自若的未泄露出内心真正的想法,只是因为这番话令他想起了蓝水,这些天,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她。
该死,他知道自己太过于在意她是不好的反应,可她有趣的言行和清新可人的模样,特别是那双晶亮灿动的大眼睛,都吸引着他的注意……
不,不会的,他不会如同谷靖炀一般,为了一个女子就变得失去自我,他在心中告诫自己,如果蓝水真是水漾蓝,那他会选择敬她而远之,毕竟他府中的侍妾,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亦非损失。
只是为何他的眼前就是拂不去她甜美的笑容?
“或许那个姑娘已然出现而你不自知罢了,不过你晋爷风流成性,想要你为了一株花而舍弃整座花园亦非易事,说实话,我也不想为自己寻太多麻烦。”谷靖炀别有深意的瞄了晋煜一眼。
多年在江湖上行走的阅历告诉他他不对劲,不过他虽愿意为小紫儿休离一干侍妾,可不代表晋煜亦如是,或许还是将三霸天从他名单中剔除,他还省得为此劳心操烦。
“谷爷此话差矣,我晋煜虽风流成性,可我风流并不下流,不过天下女子何其多,要我独守一株花,确实难如登天。”晋煜扬起嘴角含笑说着,内心却莫名的感到不是滋味。
他晋煜在他眼中算是麻烦吗?天可怜见,眼下这找麻烦的人不知是谁?
“说得也是,来,别谈这档事了,既然你不愿共襄盛举,我等就没必要在此大作文章,我们还是谈谈近况吧。”谷靖炀心思一转,微笑着扯开话题,因为他确实不想伤了彼此间的和气。
“嗯。”晋煜点点头,顺势打住这个话题。
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料想到,几个时辰后就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同时亦震惊了整个扬州城的老百姓。
她又误了时辰!
水漾蓝气喘吁吁的走进皓月书肆,早上还能按时上工,孰料返回家门用膳,刚换回女装准备吃食,家门外就传来锣鼓喧天的声响,于是乎昨日东霸天求娶的阵容再来一桩,只是人选换成了北霸天。
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她才得以脱身,不过却已过了未时,昨日迟到一事杜景祥可以谅解,但今日她回返家中吃饭就不见人影,他还会谅解吗?不用想也知道答案会是如何,偏她亦无可奈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