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事情就是这么凑巧、这么突然,她亦料想不到连着二日家中都会有这等天大的喜事发生,她很开心,故因此捱骂亦无妨,毕竟这种好事不是天天都会上演,不是吗?
“蓝水,你可来了。”一瞧见水漾蓝进门来,杜景祥焦急的迎上前来,昨日她说家中有急事无法脱身,今日难不成又有急事?连着二日,这理由说来实无法教人信服,但,谁教主子开口说了话,他照办就是。
“杜先生,真是对不住,家里临时有贵客来访,所以……”水漾蓝愧疚的垂下头,他的表情让她心中充满愧疚。
“无妨,你人来了就好,只是晋爷此刻正在书房,吩咐你来了就立刻进去。”杜景祥摇头打断水漾蓝的话,然后忙传达主子吩咐的事情。
“晋爷,他今儿怎么会来——”水漾蓝傻住了,传闻他鲜少巡视自家产业,所有账目细项全都在晋府批示,至于现场都交由执事去打理,而连着二日他都到皓月书肆来,实在让人不禁纳闷他是何用意。
“蓝水,我们这做下属的是不能过问主子的心思,不过爷今儿的心情瞧起来不是顶好,你进去可要注意一点,省得给自己惹来祸殃,知道吗?”忍不住,杜景祥好心的提出忠告。
他几乎可说是看着晋煜成长,所以晋煜的心情虽无法揣测到十分准,可七八分还是有的,而蓝水他可是一见就欢喜,虽然连着两日都误了上工时辰,他还是无法不为这孩子忧心。
“知道了,谢谢杜先生提点,那蓝水进书房去了。”水漾蓝点点头,感激的看了杜景祥一眼,然后踩着忐忑不安的步伐,往位于书肆深苑尽头的书房快步行去。
刚走到廊道,远远的就看见晋煜的贴身小厮德川守候在书房门外,她不禁有些好奇和纳闷,按理说他该随侍在主子身边,孰料他却被遣使在外,当他发现到她的存在,甚至还面带微笑的对她点点头。
“蓝公子,爷在里头等你很久了。”德川看着来到面前的水漾蓝,恭敬的说明,他可是在爷身边服侍好些年,看到爷对蓝水在意的程度,让他这做下人的都不禁为之侧目,故在状况未明之前,他都得小心有礼的应答着。
“喔,劳烦你了。”水漾蓝一愣,对他的态度有些无所适从,虽然这并非她第一次见着他,可印象中他总是冷漠的尾随在晋煜身后,而她亦是能离他们主仆二人多远就闪多远,可他这回的改变所为何来?
德川伸手敲了敲书房,嘴里也没闲着的说道:“爷,蓝公子来了。”
没一会儿,室内就响起晋煜低沉的嗓音,“让他进来。”
“蓝公子,请进。”德川连忙伸手打开书房的门,身子并退后一步让水漾蓝得以进入,他才又关上门,人自然又在门口候着。
水漾蓝怀着一颗不安的心缓步进入书房,在听闻身后传来关门的声响,心开始控制不住的狂跳起来,在看见晋煜坐在她用来工作的书桌后执笔疾书的模样,她顿时看傻了眼,怎么回事?
“晋爷,您找我?”刻意加上敬语,只因不知如何面对此刻的状况,她根本摸不着一点头绪,尤其他眼瞟着她犹摊开在桌面上的书目,右手一刻也没停歇,就好像在为她抄写书籍目录一般,但那是她的工作,不是吗?
“蓝水,你可知道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晋煜抄到一个段落方停笔,看着她困惑的站离他数步远,挑了挑眉,“过来,站在那儿可是怕我吃了你不成?”
“对不住,晋爷,我又迟到了,晋爷要罚就请直说,蓝水毫无怨言。”水漾蓝脚步没敢一动,不是担心他吃了她,而是他对她的态度似乎过于亲昵了些,这让她不知所措,特别是他说话的口吻,更让她心底涌现一股难以平静的感觉。
晋煜看了她好几分钟,然后摇头失笑,“你是迟到了,不过我记得我好像曾经跟你说过,我虽是书肆的主人,可执事的是杜先生,要如何用人和奖惩均由杜先生决定,我不会发表任何意见,当然,除非杜先生开口说话了,那就另当别论。”
“是,晋爷您是说过,只是虽然家中临时来事,可蓝水心里对迟到一事仍是耿耿于怀,因此我觉得这份差事我可能难以胜任,所以……”
“没有所以,既然你对迟到一事感到耿耿于怀,那就更该努力的工作,好让书肆营业运作得以更快步人常轨,而非逃避的辞去代书工一职,我想前者会较令杜先生感到欣慰才是,他终究是没有看错人,如此一来对我亦有个交代,不是吗?”晋煜不给她说完的机会,含笑的提醒她。
她想离开皓月书肆,这怎么行呢?在他对她的身份充满好奇的情况下,他绝不允许她就此离开,而德川昨日暗中跟着她一路到东大街的后方巷子即失去她的踪影,这结果他很不满意。
“可是我家中近来常常有事,所以……”水漾蓝被他说得有些难堪,只是一想到家里的近况,譬如绿姐和紫妹的婚事可能都得开始着手准备,她若不在家帮忙,娘亲那儿可也说不过去呀。
“蓝水,我想杜先生原先找你就是因为找不着人手,现在你为了家中之事就要弃杜先生于不顾,你可知道他已经口头上向我提出辞呈,打算要告老还乡了。”
晋煜轻声喟道,在没有弄清楚她的身份之前,他虽不会动她却也不会放手。
“什么?”水漾蓝傻了,她想不到杜景样竟因此要辞去执事之位,这下她若真的不来上工,那他定是必走无疑,如此一来,不就变成是她害了杜先生吗?
这怎么行呢?杜先生待她极好,而书肆里的人亦待她极好,就连晋煜都可说是待她极好,否则她两次误了上工时辰,他们都没说她一句不是,不成,她不能走,就算要走也得等那位受伤的书工痊愈,方能走。
“蓝水,这样你还要走吗?”将她脸上的表情一一看在眼中,晋煜掀了掀唇。她还真是好骗啊,而且不知人心险恶的一面,有时人为了达成目的,说说小谎都算不了什么,特别是出自善意的谎言。
“晋爷,我不走了,不过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我家中若真有事,可以晚点上工,工作的进度倘真落后,我会留下来把它完成后才走,这样可以吗?”水漾蓝思索着说,这已是她想出来最两全其美的方法,假使晋煜不愿意,那她亦没法子了。
“就照你说的去做吧,我也该把这位置还给你。”晋煜满意的笑了,优雅的起身,缓步走到水漾蓝身边,望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在离她一尺处停了步,灵光一闪,唇边的笑容漾得更深。
“好久没写小楷,写得真是有些不习惯,不过你的楷书写得相当娟秀工整,难得的是一笔一画之间充满生动和韵味,惟有行气之间稍嫌不足,如果能够再有力一点,就堪称是极致的佳作。”
“咦,真的吗?我的小楷写得真的充满生动和韵味吗?”水漾蓝一怔,随即难以置信的叫了起来,晋煜在称赞她,那个素有江南文魁之称的西书公子,天呀,书法可以蒙他指点和嘉许,对一个文士而言无疑是天大的荣耀。
晋煜闻言没回答反而轻笑出声,果然如同他所想,只要一提起书法,她整个人就会变得不一样,就连对他亦失去了戒心,他真该好好利用此点才是。
“晋爷,您……在笑什么呀?”水漾蓝被他的笑声愣住了,她说错了什么吗?
“我没笑什么,只是觉得此刻的你才像是我第一次遇见的那个蓝水。”晋煜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都一样没变啊!”水漾蓝不解的看着他,此刻还是乍见之初,她不认为自己哪里不像自己了?
“是,你的模样是没变,或许该说变的人是我吧。”晋煜自嘲的揶揄,不得不承认他从乍见她的第一眼就已经喜欢上她。
“晋爷,你也没变啊!”水漾蓝被弄糊涂了,不过打从一开始,她就不觉得自己懂得他心里头在想些什么,特别是他的言行举止间常令她感到困惑,他似乎对她太过于接近,印象中的四霸天总是高高在上,难以亲近。
但连着二日东霸天和北霸天相继来家中求娶,而一席饭吃下来,她才发现他们其实都很平易近人,或许是因为权倾富霸一方,故让人们对他们的印象有所偏差。若真是如此,那她更该离他远一点,否则一颗心岂非沦陷得更快,像现在离他尚有一尺远,她就觉得心跳加速得像是要蹦出胸口来。
“不提这个了,蓝水,那日你不是要我教你习字吗?怎么我却听杜先生说你拒绝了。”晋煜笑笑的转移话题,她非但是不懂得人心险恶,就连性子都纯真无邪,让他真是不舍就此松手。
“是呀,因为家中有事,所以对晋爷一番好意,只能忍痛拒绝。”水漾蓝惋惜的垂下螓首,这可是多少文士梦寐以求之事,偏偏她怕管不住自己的一颗心,一旦日久生了情……
唉!还是快刀斩乱麻,免得情丝生了根,要拔除那司真的难罗!
“若真有心习字,什么都不成问题?蓝水,你说要习字怕仅是口头说说吧。”
晋煜不以为然的挑眉,要他说,她根本就是无心习字,当然他最不愿承认的一点就是,她对他似乎没有半点的情意。
“不是的!我真的很想请晋爷指点,只是真的抽不出空到晋府,现在又加上代书工一职,更是没有时间了,蓝水绝对不是无心习字,还请晋爷明白。”水漾蓝瞠大了眼,情绪激昂的说明。
她真的很想去,真的,如果水家没有那样的规矩,她说不定还会厚颜的倒追他,偏她不能,而她亦不敢奢望绿姐和紫妹的好运会同样降临在她身上。
尽管从和他相遇之后,她就发觉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周遭的人事物几乎可说是称心如意,但太过于顺心,她的心就好似如履薄冰,不知道这样的好运,上天何时就会收回。
“既然你有心习字,好吧,那我辛苦一点,我每天在这个时辰来书肆教你习字,你觉得如何?”晋煜若有所思的凝睇着她焦急的神情,感觉得出来她很在意这件事,那他是否可以认为她仍是有些在意他的?
好笑呀好笑,他晋煜何时变得这么没有自信来着?
难不成是上午被谷靖炀那一番话说得人都不对劲起来,只是从乍见她的第一眼起,她的身影确实如影随形的不时在脑海浮现,只要一想到她,他的心情都会莫名的跟着飞扬起来。
“嗄!”水漾蓝难以置信的倒抽口气,瞧她听见了什么?晋煜居然会放下身段前来此地教她习字,他压根不需要这么做的,偏他却这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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