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晚清抬眸,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耍小性子?”
楚辰暄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刚要开口补救,夜晚清却没有给他机会:“原来在殿下眼中,臣妾只是在耍小性子而已……”
在一旁阴魂不散的梅子衿又Сhā话道:“夜良娣自然是在耍小性子!太子殿下身为一国储君,本就应该雨露均沾,如今不过是宠幸了我,夜良娣竟然这样嫉妒,难道不是在耍小性子吗?”
原本梅子衿的话夜晚清与楚辰暄都当做没听到,然而这一次夜晚清却深深的听进去了。
哦,原来眼前这个曾说后宫只她一人并非难事的男子,在这个时候便已经向他父皇靠拢了吗?但要她如何去做第二个黎皇后?!
——她夜晚清,素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梅卿,你闭嘴!”楚辰暄也终于察觉到梅子衿一直在火上浇油。
梅子衿惶然跪倒:“太子殿下恕罪,臣妾只是……臣妾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夜晚清倏地笑了。
现在的梅子衿,让她仿佛看到了平时在外的自己,这样小心翼翼,这样柔弱不堪……
然而梅子衿不是楚辰暄的属下么,她是怎样的人,楚辰暄如何会不清楚?那么她现在这样惺惺作态,到底又是为何呢?还是……她有什么知道的并不清楚的事?!
有些心神俱伤的夜晚清念头一转,又突然发现,楚辰暄只是叫梅子衿闭嘴,却并没有说,她说的不对啊……
“晚晚?”察觉到夜晚清在沉默的时候脸色变了好多变,楚辰暄的语气里里多了一丝慌张,“晚晚,我们回桃花殿,我会与你好好解释的……”
“殿……殿下……臣妾的肚子……”楚辰暄话音刚落,梅子衿便扶着肚子倒在了地上,仿佛肚子里的孩子有了什么问题。
夜晚清转头,看到梅子衿额头都沁出冷汗,在清冷的月光下熠熠生辉,苍白的脸庞上的病态更不是能随意伪装出来的,心下更寒。
看来梅子衿,真的怀孕了呢……
那么眼前之人曾经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楚辰暄的目光依旧全部停留在夜晚清身上,因此也眼睁睁看着夜晚清用尽全力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手指,而后后退到窗边,指着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梅子衿道:“殿下,对待怀了您骨肉的妃嫔您怎么能如此狠心呢,这样岂不是要臣妾心寒?臣妾可是脸梅承徽都比不上的呢,日后岂不是……”
“晚晚!”楚辰暄上前一步,想要将夜晚清抓回自己怀里,然而夜晚清的手撑在窗台上,双脚轻轻一跃,整个人便轻盈的从窗口跳了出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楚辰暄正要跳出窗台追上去解释,却听到梅子衿低低的呻吟:“姑姑……”楚辰暄的脚步顿住,回过头来,看着躺在地上的梅子衿,冷厉的说道:“梅卿,就算你真的怀了孤的孩子,他也要死在王皇后手上,孤的孩子,只会有一个母亲,你记住!你最好不要再动什么心思,有些恩情,总有一日会耗完的!”
麝香
( 楚辰暄说完这些话,再度回头望向窗外,却发现夜晚清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ww
知道今日就算追过去也不过是吃闭门羹,楚辰暄转身,越过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梅子衿,大步离开了凤仪阁。
楚辰暄离开不久,立刻有黑衣人出现想要将依旧瘫倒在地的梅子衿扶起来。
“滚开!”梅子衿的气正好没处撒,一把挥开黑衣人的手,怒斥道,“你现在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然而语气中的委屈之意却透露了她对黑衣人的无比信任。
黑衣人却恍若未闻,抬手擒住梅子衿的手臂,硬生生将她拖了起来,别说怜香惜玉,连半点尊敬都没有:“梅卿,太子殿下命你速回微安殿,不得逗留,至于接下来要做什么,你也不必Сhā手,只需在微安殿好好‘养胎’便是。ww”养胎两个字,加了十足的重音,含着浓浓的讽刺。
“你?!你不是灵泉!灵泉去哪里了?”听到这有些陌生的声音,梅子衿蘧然变色。
黑衣人拽着梅子衿起来,半拉半扶着将她往凤仪阁外带去,语气里没有一丝起伏:“自然是去他该去的地方了。太子殿下说了,他不养不忠于他的人。”
梅子衿的语气里带了一丝颤音:“你们……你们把他……”
黑衣人的语气依旧平静非常,然而话中的信息却打碎了梅子衿的最后一丝期望:“你要见他,只能下辈子了。”
梅子衿低垂的眸中闪过一丝惊痛——都是夜晚清这个女人,她好不容培养出来的心腹,太子殿下本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然而今日竟然这样不留情面!而太子殿下,本该是她的,谁知道这夜晚晴这样横空而出,坏了她的全部好事!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楚辰暄大约永远也想不到,他的敲山震虎,非但没有让梅子衿收敛,甚至在她心中,种下了更疯狂的种子。
而另一头,夜晚清满脸怒容的回到桃花殿,一夜无眠,然而很多事,却渐渐有了思绪,而很多事,也暗暗下定了决心。
翌日。
东宫又出了大事。
原本刚诊出喜脉的梅承徽竟然胎像不稳,险些小产,而太医查来查去,最后矛头竟然直指梅承徽刚进宫时王皇后赏赐的一对花瓶上——原来那花瓶外面的画上,竟然涂了厚厚的一层麝香,而梅承徽为了表示对王皇后的尊敬,又将那花瓶摆在自己卧室。梅承徽怀孕不过两月,又在怀孕初期落水昏迷,胎像本就十分不安稳,因此尽管花瓶上带的麝香早就渐渐淡了,却还是让梅承徽胎气大动。
瑞康帝震怒,下旨申斥王皇后,又在朝堂上怒斥王丞相教女无方,令王丞相颜面尽失。
当听到桔梗带来这些消息的时候,夜晚清的表情没有一丝的变化,只是淡淡道:“这些事以后都不要说给我听了。”说完,又叫青柠道,“把这封信送出去给哥哥,要快。”
桔梗隐隐觉得似乎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对了。这几日你都不要出去了,”夜晚清依旧头也不抬,双手飞快的在一群瓶瓶罐罐中挑来选去,“我饿了,你去准备午膳吧。”
桔梗只好退下。看着桔梗远去的背影,夜晚清眸光微闪,若有所思。
怕是有客要来
( 王氏与东宫的矛盾已然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莫要说朝臣,便是楚城的普通百姓,也早就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ww
于此截然不同的是桃花殿中的宫人都格外淡然,而桃花殿的主人,东宫品阶最高的良娣夜氏,简直就化身炼药狂人,每日十二个时辰必然有八个时辰都来回在书房和药房,几乎快要到废寝忘食的地步,然而炼的药却有些杂七杂八,或是迷药,或是起迷雾的药,或是让人浑身起红疹子的药……
总之包罗万象,千奇百怪,以至于一向淡定非常的桃花殿宫人们也忍不住尽量绕着这位主子走,省的一不小心,沾染上什么不该沾染的粉末。
大约是情场失意,药场得意,这几日夜晚清所炼之药竟然全部成功,于是夜晚清越发投入,以前还会让桔梗帮忙熬药,如今竟是全部亲自动手,丝毫不假手于人,在旁人看来,仿佛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而拼命找事做一般。ww
“小姐再这样下去,非累坏不可。”青柠看着在药房里忙来忙去的夜晚清,轻叹一声。
桔梗的脸上也满是担忧,对青柠的话不置可否。
半晌,桔梗转身往桃花殿殿门的方向走去。
看到桔梗的动作,青柠追了上去,怕惊动夜晚清,于是压低声音问道:“桔梗,你去哪里?小姐说了不许我们这几日出去呢!外面正闹得厉害,你可莫要被麻烦惹上——这几日那位林嬷嬷来了多少次了!”
“我去去就回,小姐若问起,你就说我准备吃食去了吧,省的小姐担心。”桔梗加快脚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青柠跺了跺脚,不赞同的低语了一句什么,转身继续回到药房门口远远守着夜晚清。
“桔梗去外头了?”夜晚清明明一副专心配药的模样,然而却似乎将门口的那一幕完全看到了一般。
青柠想要按照桔梗的说辞回话,然而张了张口,还是觉得实话实说比较好,小姐自从种了那捞什子蛊后,耳聪目明的很,说不定早就听到她们的对话了,就算没听到,她也不能对小姐撒谎啊:“……是,奴婢没能拦住她,也不知她做什么去……”
“大约是觉得桃花殿太闷了,所以想出去走走吧。”夜晚清依旧头也不抬,淡淡道。
青柠愕然,桔梗这么闷的人还会觉得闷?
“小姐你真是……”青柠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然而说完这句话发现夜晚清正小心翼翼的往药炉里加药,便不再说话了,招手唤来侍立一旁的宫人,小声吩咐道,“去让厨房做些糕点来,良娣忙了一下午,该饿了,如今离晚膳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是。”那宫人点头应声,正要转身,却被夜晚清叫住了——
“等等,今夜晚膳多准备些吧,怕是有客要来。”
——有客要来?这关键时候有什么客人会过来?而这宫中,又有谁能做她们家主子的座上宾?
青柠与那宫人脸上俱是疑惑,然而那宫人也不过片刻的愣神,便恭声道:“是,奴婢知道了。”
他是谁,谁是他
( 青柠没想到夜晚清口中的客人,竟然是太子殿下。ww
而太子殿下,也果然是在晚膳之前来的桃花殿。
当青柠候在无人处将这件事当做笑话告诉桔梗时,桔梗的脸色竟然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楚辰暄看着满满的一桌菜,微微一愣,而后笑道:“看来爱妃还准备了孤的晚膳。”
夜晚清只是愣愣的望着楚辰暄,仿佛她有许多年没见过他了一般。
看着眼前这个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难掩其绝代风华的男子,夜晚清忽然疑惑起来,这个男人,到底是六年前解元寺桃花林里奄奄一息却依旧气势凌人的少年,还是几个月前喜欢对着她耍无赖还总是厚脸皮示爱的男子,还是那个一边对她信誓旦旦一边却在醉后与其他女人有了孩子,一边要求她的信任一边却并不信任她的男人?
——夜晚清真的很难将这三个完全不同表现的人联系在一起,可他们分明都是他,甚至都是真实的他。ww
夜晚清觉得自己有些乱了。
那么那个让她有一丝丝感动,有一丝丝欣赏,而后慢慢喜欢上,又让她品尝期望,等待,失望,心伤的男子,到底是哪个呢?
按照那夜最后分开时的情景,其实楚辰暄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出再次现在桃花殿,这也是那晚错过及时拉住夜晚清解释的机会后,他没有立刻来桃花殿的原因。
——那夜的夜晚清眸中的伤痛太过骇人,而她离去时的背影也太过决绝,让楚辰暄有些害怕再来见她时,她的眸中除了冰寒还是冰寒。
可是当楚辰暄第一步踏进桃花殿的时候,他的心忽然安定下来。这里有他深爱的女子,就算迎面扑来的是寒冰利剑,他也甘之如饴。因为这里,藏着他深深的唯一的安定。
然而夜晚清此刻的沉默却让楚辰暄有些慌乱了。那眸中没有愤怒,也没有冰寒,甚至没有任何不好的情绪,有的只是深深的疑惑,那种疑惑让楚辰暄觉得自己在夜晚清眼中似乎只是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存在,而这种感觉,实在糟糕透了。
“晚晚……”楚辰暄忍不住再度开口,轻柔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哀求的味道,“你说句话,好不好?”
“楚辰暄……”夜晚清被楚辰暄的话拉出了自己的思绪,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你查到给我种同生蛊的人了吗?”
夜晚清的语气十分平常,平常到仿佛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发生过那么多的不愉快,楚辰暄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然而夜晚清的问题抓住了他更多的思绪:“并没有。前段日子求父皇趁机将王皇后迁出坤和宫,这几日的搜查却也只发现了倾夏阁内有一条密道,是通往坤和宫外竹林里的一座假山,想来那人便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到你的住处的,其余什么都没有查到——晚晚,那晚你究竟有没有掌握什么线索?”见夜晚清似乎没有那日赌气的意味,楚辰暄忍不住问道。
哦,你猜啊
( 夜晚清敛眸,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试探:“那人说,要你留下赵王的命,否则,我得给赵王陪葬。ww”夜晚清知道同生蛊每人只能种一次,而所有人都以为楚辰昭的同生蛊子蛊中在他的暗卫长身上,因此即便她这样说,楚辰暄也不会想到母蛊,是在楚辰昭身上。而她问这个问题,只是想知道自己当初猜测是否错了。
——若与我性命相连之人是你最痛恨的王皇后之子,亦是你登上帝位后无法容忍他做个逍遥王爷的人,你是否会毫不犹豫的,为了我而放过他?
“王氏的人?”楚辰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那人可有说母蛊在谁身上?”若是在王皇后那个贱人身上,他岂不是还要好吃好喝供着?否则以她的年岁,如何能让晚晚活的与他一样久?
——可若是如此,那他这十多年的苦心经营,岂不成了一场笑话?所以,母蛊最好不是在王皇后那个贱人身上!不过……若是王皇后会有同生蛊,只怕会想尽办法种在父皇身上吧?然而王皇后已经多年不能近父皇的身了,若她病急乱投医……
楚辰暄没有得到夜晚清的回答,兀自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夜晚清却觉得楚辰暄顾左右而言他,并不愿意回答她的问题,之后甚至还因此保持沉默。
夜晚清心底自嘲一笑,她真是可笑,那可是杀母之仇,而留下赵王,只会成为一枚定时炸弹,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何况那人还是仇人之子——要知道皇子之间,是没有亲情可言的——若是斩草不除根,将来必成大患,以楚辰暄之精明,又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隐患?
想到这些,夜晚清倏然起身,力道太大,以至于撞到了桌角,桌上的碗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碰撞声将楚辰昭拉回了现实——
“晚晚,你去哪里?”
楚辰暄起身,跨步走到夜晚清身侧,一把拉住她,谁知用力过猛,竟然将夜晚清本就因为天气渐热而并不厚实的衣衫拉了下来,露出圆润的肩头和脖子里的玉牌。
“楚辰暄!”夜晚清有些恼怒的拉回衣襟,有些忿然的怒斥道,“请太子殿下自重!”
楚辰暄对夜晚清的呵斥恍若未闻,他觉得那玉牌上的图像极为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而看玉质,绝对不是凡品,不由得问道:“晚晚,你这玉牌哪里来的?”
夜晚清本想转身而去,然而楚辰暄抓着她胳膊的手看似不用理却根本不容挣脱,只好冷声道:“我母亲给我的。”
——按照哥哥的说法,这是她生母留给她的唯一东西,不过她是不打算跟眼前这个让她失望透顶的人说清楚!
“你的生母吗?”虽是问句,然而楚辰暄的语气里却满是肯定之意。
夜晚清忽然露齿一笑,森森然道:“你猜?”
看着楚辰暄满脸的愕然和一脸的哭笑不得,夜晚清觉得她忽然有点理解楚辰昭的恶趣味了。
在这种时候用这种回答,实在是气死别人,快乐自己!
大约是代沟
( “晚晚……”半晌,楚辰暄半是无奈半是叹息道,“我们好好说话行吗?”
夜晚清咯咯笑出了声,笑声里带了一丝妖冶的妩媚:“好好说话?可太子殿下又何曾好好说话?”我的问题,你不是避而不答么?
楚辰暄微微一愣,这才想起之前夜晚清的问题,这一次并没有迟疑:“你的命,自然比他的命重要。”
可惜夜晚清更在乎他的第一反应——人的第一反应才能更准确的表现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想法,而刚才楚辰暄的避而不答,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现在的说词,不过是修饰后的谎言罢了。
“是么。”夜晚清依旧笑着,甚至连笑容也变的妩媚生动起来,“那就是吧。”
然而语气里的一丝几不可察的叹息,却叫人忍不住生出一丝惆怅。
“晚晚……”楚辰暄看着夜晚清恍人的笑容,声音不自觉的嘶哑起来,“晚晚不要和我赌气好不好。”
夜晚清抬眸,看着楚辰暄带着恳求的脸庞,笑容愈发妩媚动人:“我哪里与你赌气了?难道非要我祝你早得贵子,才能算做不赌气么?啊,那我要不要去上柱香,祈求上苍让梅承徽腹中的胎儿是个男胎?唔,说起来怎么还是承徽呢,如今既然怀着太子殿下的第一个骨肉,怎么样也该晋个位分吧?”
语气里的欣喜之意,仿佛真的是位贤德的妻子得知丈夫终于要有后了而开始做各方面的打算似的。
“晚晚!”楚辰暄的另一只手攀在夜晚清的肩膀上,五指收拢,不自觉的用力,“那日梅卿在胡说,我根本就不曾碰……”
“这是太子殿下与梅承徽的事,臣妾没有必要知道,”夜晚清的笑容里仿佛没有一丝介怀,接着又风轻云淡的补充道,“太子殿下是要握碎臣妾肩膀么?”
“对不起晚晚,疼不疼?”楚辰暄这才发现自己握紧的手青筋暴露,吓得立刻松开了手,而后又扯下夜晚清的衣襟,看到雪白的肩头上有淤青的痕迹,脸色变得愈加难看,“我……晚晚,我不是故意的……”
夜晚清将衣襟拉回去,遮住那对比鲜明的青与白,笑容依旧妩媚动人:“臣妾不过是太子殿下的良娣而已,太子殿下何须对臣妾道歉?”
若是有特工处的人也穿越到这里,看到此情此景,大约会轻笑一声:啊,编号792似乎心情不好了呢,看来有人要遭殃了!而后闪得远远的。
——是的,此刻的夜晚清已经不自觉地变成了编号792,那个越疼痛越微笑的特工处最优秀特工。
其实夜晚清自己也不曾发觉自己的变化,或许是这段日子接连不断的刺激和楚辰暄不尽人意的态度刺激了她本就衰弱的神经,亦或是她的去意渐渐坚决,而楚辰暄是唯一见过她真性情的人,所以她懒得再遮掩。
现在的夜晚清让楚辰暄忽然想起了六年前解元寺桃花林中那个惊艳他的少女。然而当年是惊艳,如今却只剩下惊恐。楚辰暄忽然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掌心悄悄流逝了。
然而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或许,是这千年的代沟吧。
等我
( 楚辰暄不自觉的扣住夜晚清的腰,将她锁在自己的怀里:“晚晚,这段时间我知道自己有许多不足之处,但特殊时期,我实在分不出太多心思到你身上,你体谅体谅我,好不好?待王氏的事一了,我会好好补偿你的。ww”
夜晚清的笑容愈发明艳,然而那明艳中却显然含着阴郁。
今日将会是明天的写照,所以与眼前这个男子在一起,她定然会常常处于这种状态,今日需要体谅他为了拿下王氏而对她诸多不在意,明日或许就要为了体谅他而笑迎八方美人。
第二个黎皇后,她夜晚清……做不到!
想到这里,夜晚清垂眸,低低的笑道:“太子殿下打算如何补偿呢?”清越的声线里并没有一丝期待,细听之下还会觉得夹杂着些许嘲讽。ww
然而有些心烦意乱的楚辰暄并没有听出来,颓丧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届时,你将会是我唯一的妻。”
夜晚清抬眸,望进楚辰暄的眼睛里,敛了笑意,淡淡道:“你曾说,你不会是第二个陛下,可是,陛下当年也未必不觉得自己不会与先皇一样,有些事,往往事与愿违,否则今日我们又如何会走到这一步?”
“晚晚,你不肯信我。”楚辰暄微微摇着头,嘴角含了一丝苦涩。
“不,不是我不信你,”夜晚清也摇了摇头,露出今晚第一个苦笑,“是我不敢信你。帝王的宿命,总是惊人的相似,而帝王身边的女子,也总有相似的宿命。现如今,我已经有所了解了,或许我……”并不适合……站在你身边,成为那个陪你坐拥天下的女子。因为将来你可以坐拥我,我却只能蜗居一隅,仰仗你的“宠爱”苟延残喘,没有自由,迟早有一天也会失去自尊。
“没有或许,”楚辰暄看穿夜晚清未尽的话,语气一下子冰冷起来,“我说过,便是死,你也要死在我身边。”
“也许……”夜晚清又媚笑起来,“我真的会死在你手上哦。”
这句话将楚辰暄险些失控的情绪又拉了回来,楚辰暄心底忽然懊恼起来,自己本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为何偏偏在这个女人面前话题会屡屡被带偏?或许这个女人,真是他命中的劫:“晚晚,到底母蛊在谁身上?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我总觉得,你分明知道母蛊在谁身上。”
“是吗……”夜晚清别开视线,语气里满是无所谓,“若是某天那人觉得凭此能保自己一命,或许他会主动告诉你吧,何须我多说呢?只要你表示出对桃花殿的重视,他就不会放过这张底牌。”
楚辰暄还想再说,却听到门外传来三声连续的敲打窗台的声音,神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夜晚清挑眉:“看来太子殿下公务繁忙。”
楚辰昭的手依旧扣在夜晚清腰上,恳切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霸道:“等我,我保证,就这段时间,等我……”说完这些,松开夜晚清的腰,转身就要走。
这一次,是夜晚清拉住了楚辰暄的手。
我和你吻别
( “晚晚?”楚辰暄的语气里九分惊讶一分惊喜。ww
夜晚清不得不承认,她被楚辰暄的这一分惊喜取悦到了。
不论如何,这个男人说喜欢她,都是真的。在这种时刻,他能为她不知目的的挽留而感到惊喜,那么至少这个让她动心的男人在情感上,从不曾欺骗于她,就算这段感情短暂且让她得到的烦忧多过快乐,也不存在值不值得的事情。
只是合适不合适罢了。
夜晚清拉住楚辰暄的手,慢慢绕到楚辰暄面前,松开拉住楚辰暄的手,而后倏地抬手环住楚辰暄的脖子,在楚辰暄错愕的眼神中踮起脚尖,覆上楚辰暄的唇瓣。
楚辰暄只是一瞬间的愣神,便立刻化被动为主动,一手揽住夜晚清的腰,一手托住夜晚清的后脑勺,舌尖开始穿过交织的四片唇瓣,开始尽情的攻城略地。
室内的温度仿佛一下子升高许多,夜晚清攀在楚辰暄脖子里的手慢慢滑下来,在楚辰暄腰的腰际停住,双目紧闭,在楚辰暄强烈的主动中默默承受着。两个人第一次在这件事上这样齐心尽力,楚辰暄的呼吸都渐渐粗重起来,揽住夜晚清腰的手也开始不轻不重的在她的腰部,背部甚至臀部忘情游走。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窗台上又传来急促的敲打声,似乎在催促楚辰暄尽快出去,全身心投入的两个人身子一僵,夜晚清张开眼睛,发现楚辰暄正垂眸看着她,眸中有未散的情yu,有直白的不舍,但更多的是无奈。
夜晚清读出了楚辰暄眸中的选择,松开环住他腰的手,两人停止激吻,唇瓣分离,片刻之后,楚辰暄低头在夜晚清的额头印下一吻,满脸歉然的离开了。
夜晚清转身,目送楚辰暄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半晌,似自语更似自嘲:“看,即便我有心,也是留不住你的,那么,这个离别,也算美好吧?”
我和你吻别,在这深邃的夜色里。从此天各一方,相忘江湖。你有你的天下社稷,我去我的天涯海角。
夜晚清又独自怅然许久,才缓缓起身,回到寝殿,将所有宫人都遣退,只留下青柠和桔梗。
“小姐,你交代的事情奴婢都做好了。”青柠低着头,神情里有一丝难过,“另一件事,也如小姐所猜测。”
夜晚清的神情里闪过一丝难堪,但也只是一瞬,便颔首道:“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完全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的桔梗心底隐隐闪过一丝不安:“小姐,你们在说什么?”
“桔梗,以你的聪慧,不如猜猜看?”
夜晚清嘴角的嘲讽桔梗见过无数次,但唯有这一次,是对着她的。桔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然而整个人依旧保持着镇定:“小姐说笑了,奴婢怎么可能猜得到?”
“是吗?”夜晚清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冷意,“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桔梗神情里的犹豫显而易见,然而片刻之后,桔梗跪倒在地,用平稳的语气道:“奴婢不知,还请小姐明示,若是奴婢有做错的地方,小姐要打要罚都可以,只请小姐不要再和奴婢打哑谜了。”
不愧是……
( 夜晚清静静看着跪在地上的桔梗,突然笑出了声:“好,好,好!不愧是楚辰暄调教出来的人,即便在我身边待了快六年,也依旧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桔梗蘧然色变:“小姐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听不懂吗?”夜晚清的笑声变得冰冷起来,“需要我一一细数是吗?”
“小姐……”桔梗抬眸,眼神里有些许犹豫挣扎,然而最后,却只化作一声哀求,“小姐,你要相信奴婢啊……”
夜晚清起身,走到桔梗面前蹲下,与她平视,平静的眼眸中似乎藏着惊涛骇浪:“既然你不肯承认,那我就一一细数吧。ww总归你在我身边六年,也算兢兢业业,是值得我花费这些精力的。”
“小姐……我……”在夜晚清身边六年,桔梗对夜晚清的每一个眼神都十分熟悉,所以她意识到夜晚清接下来的话一旦说出口,那么……
然而夜晚清抬起食指压在她的唇上,堵住她将要出口的话:“嘘——不要说话,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所以现在,你只要安安静静听我说便是。”
说完这些,夜晚清站起来走回到之前坐的美人榻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眼睛不再看向桔梗:“六年前,我在解元寺桃花林救了楚辰暄一命,却也结下些许口舌之争,作为那日唯一一个去解元寺的官家小姐,楚辰暄要查到我,简直易如反掌,而后,便有了我偶遇你的‘卖身葬父’。周全如楚辰暄,自然会给你一个近乎真实的出身,而你的任务也很简单,只是不定时的向楚辰暄报告我的近况便可,因我时常差你出府办事,所以此事对你易如反掌,因此你的忠心,很容易伪装——甚至可以说,也许是真的。只要不与楚辰暄的命令相冲突,你就是忠于我的——也唯有这样,你才不可能露陷,毕竟楚辰暄根本不会做不利于我的事。对不对?”
桔梗霍然抬头,眸中的惊讶已然间接证实了夜晚清的话。
夜晚清的目光依旧没有落在桔梗身上,却仿佛看到了桔梗的反应,继续说道:“所以我才会在及笄礼那日收到选秀入宫的圣旨,所以在初入东宫后你会立即改口不再称我为‘小姐’,所以你才会总是有意无意的向着楚辰暄说话,所以今日你出宫了,于是楚辰暄便来了。啊……不如让我猜猜看……”夜晚清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诡异的轻快,“桃花殿自然有人向楚辰暄报告我的近况,然而楚辰暄并不在意,于是今日你便忍不住亲自去找他,请求他过来看我,是不是?”
桔梗低下了头,知道所有的辩解都只是引人发笑而已,于是点头道:“小姐所言不错。”
虽然心中早有定论,然而听到桔梗的回答,夜晚清眸中还是闪过一丝惊痛,只是语气里却并没有显示分毫,因此低着头的桔梗根本无从发现,有些事已经无法挽回。
【正文1007,关于桔梗,其实很多伏笔,有亲们发现嚒。。。】
接下来,出宫
( 良久,夜晚清叹息一声,语气中的坚决却叫人无法忽视:“所以我才会说,只要不与楚辰暄的命令相冲突,你是忠于我的——毕竟我们朝夕相处六年,你对我,并非全然无情,若非如此,今日,你也不可能好好在这里,我也不会在开始的时候给你一次机会。ww但是桔梗,这一声‘小姐’,从此你不能再叫了。”
“小姐!”桔梗猛然抬头,眼中已然蓄了些许泪光,“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也不想瞒你的,奴婢是忠于你的……”
夜晚清冷漠的指出现实:“可你是楚辰暄的人。”
“可……可太子殿下是让奴婢来保护你的啊,小姐,奴婢真的不曾背叛你!小姐……”桔梗的情绪激动起来,然而越激动便越觉得浑身无力,似乎是哭喊的太过用力,连头也开始晕眩起来,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桔梗失声道:“小姐,你——”话未说完,整个人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小姐,桔梗怎么了?”原本愤愤然的瞪着桔梗的青柠花容失色,她虽然气愤桔梗是太子派来的人,然而桔梗陪在夜晚清身边六年,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不利于夜晚清的事,因此青柠其实只是恼怒桔梗的来历和欺瞒,却并不曾真的憎恨桔梗,所以见到桔梗说着说着晕了过去,忍不住出声劝道,“小姐,桔梗纵然有错,可……”
夜晚清默默地掏出手绢,擦去食指上残留的粉末,淡淡道:“不过是迷药罢了,无论如何,好歹主仆一场,我如何会要她的命?难道在你眼中,你家小姐就这么冷血无情吗?”
“小姐……”青柠知道夜晚清心情不好,听见夜晚清口中的自嘲之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轻轻跺了跺脚,想办法转移话题,“小姐,奴婢怎么会这么想!可是小姐,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夜晚清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干咳一声作为掩饰,而后淡淡道:“当然,是出宫了。ww”
“出宫?”青柠的语气里满是疑惑,“出宫做什么?怎么出宫?”
夜晚清扶额。
青柠机灵的时候是很机灵,然而迟钝起来却简直能让她无语,难道她真的没发现她最近到底在研制什么药,而她方才让她赐给桃花殿宫人们的糕点里下了慢性迷药,而现在似乎已经发作,因此寝殿外根本没有任何声响吗?而她与哥哥这段时间频繁的书信往来她就什么都没有察觉吗?
“你想把桔梗扶到门边,然后随我来吧。”夜晚清决定放弃解释。
其实对桔梗的怀疑并不是一朝一夕了,自从入了东宫,夜晚清便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桃花殿太合她的心意了,就算楚辰暄实现对她做了调查,也不可能细致到如此程度,而桔梗在进攻之后的能力仿佛高了很多,许多交给她的事她一个良娣身边的宫人竟然能全部做到,不得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在宫中有什么势力支撑。而有些事,夜晚清记得自己并没有对谁提起过,桔梗却知道了,显然她有别的途径去了解这件事,甚至实在是太过了解了,所以她觉得自己知道是理所当然的,因此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泄露了太多。
离开
( 而夜晚清选在今夜与桔梗摊牌,不过是想知道桔梗在经过这六年的朝夕相处之后,到底有没有真的把她当主人,而将楚辰暄放在第二位,若是桔梗在第一时间承认了,那么她会带桔梗一起走,若是桔梗并不愿意坦陈,那么她便会被留下——毕竟带两个人出宫比带一个人要不容易多了,要知道光是这桃花殿,守卫就已经固若金汤,而人生地不熟的她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三个人一起离开桃花殿再顺利出宫……
——简直难上加难!
青柠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迟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跟上夜晚清的脚步,低声应道:“是。”
夜晚清带着青柠往桃花殿内的暗道走去。
原来这皇宫之中,不单坤和宫倾夏阁有暗道,好几座宫殿都有暗道,为的就是以防不时之需,所以夜晚清也必须感谢楚辰暄对她的用心,将东宫除了他自己寝殿以外唯一有密道的宫殿给了她住。ww
——这个是夜炀清多方查探得到的结果。
夜炀清这段时间在翰林院已经渐渐站稳脚跟,有些绝密的资料也可以不着痕迹的接触到,否则夜晚清根本不会挑在这个时候离开,毕竟如今这样的多事之秋,宫里宫外草木皆兵,若是冒冒然出宫,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但若是通过天楚王朝开国皇帝在建设皇宫时让工匠预先留下的逃生密道离开,那便又完全不同了。
虽然离开皇宫意味着夜晚清要与楚辰暄永别——那个她前世今生唯一动过男女之情的男子——然而宫外自由自在的生活实在让她向往,因此只是畅想这些,夜晚清便已经开始兴奋了,脚步越来越轻快,而青柠也仿佛被夜晚清的愉悦所感染,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往密道的方向走去。
没有人再回头看一眼,也因此她们谁都没看到,靠在门边的桔梗,似乎微微动了动眼皮。
翌日。
天楚王朝又发生了一件飞快传遍大江南北的事情——
东宫桃花殿走水,良娣夜氏与陪嫁丫鬟青柠与寝殿一同化为灰烬,而另一名陪嫁丫鬟桔梗则因为在寝殿门口值夜而逃过一劫。
之后宫中侍卫在夜良娣寝殿周围找到了未烧尽的动物油,又在夜良娣书房里发现了来自王皇后的书信,书信的内容据说都是威胁夜良娣为其效力,最后甚至扬言若是夜良娣不遵从她的命令,她便要夜良娣不得好死。
——而夜良娣的悲惨命运,似乎昭示了王皇后即便被迁到静安殿,也依旧有能力言出必行的威胁太子妃嫔。
太子震怒,瑞康帝震怒。
于是后位摇摇欲坠的王皇后,终于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王氏一族经此一事,一下子没了气焰,都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连依旧位高权重的王丞相,也没敢为王皇后的被废而上奏折申诉,连质疑那些书信的真假都不曾有。而文武百官也心照不宣的知道,王氏的鼎盛时期已经过去,将来,会是太子的天下。
凌风阁,湘月
( 于王氏而言,最幸运的事大概是赵王虽为及冠却已经封王建府,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牵连,而只要赵王还在,那么王氏就不会彻底没落。
然而明眼人都知道,这位王爷,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做一辈子的闲散王爷罢了,毕竟王皇后——哦不,王庶人被贬后,其贴身宫人交代了王氏这些年犯下的种种罪行,除却除去受宠妃嫔,使怀孕妃嫔小产等事外,竟然还有当年挑拨瑞康帝与黎皇后关系,导致黎皇后郁郁而终这样的事,想来这件事太子早就知道的,否则也不会这些年与王庶人的关系一直这般恶劣。
若不是王庶人诞育皇子有功,只怕早就难逃一死,作为王庶人之子,赵王自然也不会被太子所喜,所以赵王的将来,风雨飘摇。ww
在众人看来,太子损失了一位良娣,然而却在与王氏这场斗争中几乎不战而胜,自然是赢的畅快。即便那位良娣是新晋翰林院学士的嫡妹,却因此反倒不用担心夜学士会被王丞相所拉拢,从付出和收获的角度来说,简直就是一本万利。
然而此时本应该春风得意的太子殿下,却正站在桃花殿的废墟旁,神情阴郁,而他的身后跪了一位沉默不语的素装宫女。
楚辰暄的眼睛望着桃花殿内被烧掉一半的桃花林,语气冰冷:“到底怎么回事?”
那素装宫女颇有些临危不惧的气势,即便楚辰暄的语气这般不善,她却依旧语调平静:“良娣看穿了奴婢的身份,用药将奴婢迷晕了,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楚辰暄转身,一字一顿的叫出桔梗的旧名,似在提醒她若不实话实说,便会有怎样凄凉的下场,“湘月,当初孤会送你去晚晚身边,除却你身手不错,更重要的是,你的胆识和智慧都是凌风阁那一批里的佼佼者,而这六年来你也确实没有令我失望,但如今你却告诉我,你朝夕伴在晚晚身边,竟然连她策划离宫这样的事都丝毫不曾察觉?!”
原来桔梗原名湘月,是楚辰暄的外祖父安国公送给他的“凌风阁”里的人。凌风阁本是安国公用来收容伤残的手下,后来在年幼的楚辰暄手中被经营成网罗江湖高手,并收养一批孤儿专门培养成各种人才的组织,其中的大部分核心人物依旧是安国公所收容的那些足智多谋,却在战场上不幸伤残而导致仕途无望的铁血军人,这些人对安国公及楚辰暄忠心耿耿,又足智多谋,在楚辰暄的带领下,凌风阁在江湖上颇为有威名,江湖人士只知凌风阁与官府有关系,却无人知道那是太子的附属。
而桔梗——也就是湘月,正是凌风阁从小培养的湘字辈孤儿中的一个。
桔梗的父母亲人在一场洪水中统统丧生,那年桔梗九岁,而在她见惯人间冷暖,快要饿死路边的时候,她碰到了一位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少年,那位少年问她想不想活下去,她毫不迟疑的点头,从那年起,她更名湘月,成了凌风阁湘字辈的一员,直到十三岁那年,被派遣到夜晚清身边。
你,想都不要想
( 听出楚辰暄口中的怀疑和威胁,桔梗却依旧语调不变:“良娣对奴婢早有怀疑,因此这些事都刻意避着奴婢。ww殿下也知道,凭良娣的智谋,若是想要瞒着奴婢,并非难事,何况良娣与夜学士的书信一直有专人暗中过目誊抄,他们也并未发现什么,而这段时间良娣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言行多有反常之处,所以,良娣借此时机有心隐瞒奴婢,实在是易如反掌。”
桔梗的话有理有据,对于夜晚清的能力,楚辰暄是清楚的。沉默半晌,楚辰暄突然皱眉道:“最近他们的通信可频繁?”
桔梗的语气里带出一丝或然:“十分频繁,不过大多都是青柠去送信,奴婢也偶尔送过几次——殿下为何如此问?每次消息堂的人誊抄了信件,不是都会送给太子殿下过目的吗?”
谁知这话一出,楚辰暄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黑润浓墨:“梅卿……你的胆子……”
楚辰暄不过短短六个字,桔梗却已然听出了端倪,失声道:“殿下的意思是,梅承徽扣住了誊抄的书信,瞒着殿下您……这……梅承徽出身消息堂不错,可她怎么能控制消息堂的日常工作……难道,难道桃花殿和奴婢送给殿下的消息,也被梅承徽扣下了,所以殿下您才会姗姗来迟,而良娣才会……才会负气而去?!”
桔梗这话说得极为巧妙,不着痕迹的将夜晚清的离开归咎于梅子衿扣留消息,导致楚辰暄不能及时、准确的掌控夜晚清的情绪变化,以至于错失了最好的和解机会,让双方产生误会,使夜晚清负气而去——而以夜晚清的性格,做出这样的事完全是可能的,若是楚辰暄照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那么夜晚清是否本就有离开的念头自然就会被他忽略。ww
所以桔梗这番话,可谓一箭双雕,一方面断了梅子衿的路——要知道,骄傲如楚辰暄,怎能允许自己的属下瞒着自己搞这样的小动作,还气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而另一方面,也为夜晚清留了后路——即便他日夜晚清被楚辰暄找回来,亦可归咎于梅子衿的刻意挑拨隐瞒,毕竟负气离去和主动策划逃离,在楚辰暄看来,绝对是两码事。
——在凌风阁做训练机器的四年,和在夜晚清身边饱受信任关怀的六年,毋庸置疑,桔梗心中的天平,早就偏向了夜晚清。
楚辰暄早就察觉梅子衿有些许脱离自己掌控的趋势,只是看在故人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前些日子,为了威慑她,他已经断了她的一条臂膀,谁知她竟然依旧不知悔改……
楚辰暄的声音已经冷若冰霜:“难怪最近桃花殿的消息少得很……梅卿,既然你一再罔顾……”说到这里,楚辰暄不再继续说,半晌,才对着依旧跪在地上的桔梗道,“起来吧,重建桃花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毕竟晚晚的喜好,没人比你更清楚。”
没料到自己竟然不用接受任何惩罚,桔梗深深一拜:“谢殿下恩典,奴婢一定竭尽所能。”
楚辰暄“嗯”了一声,便跨步离开。桔梗仿佛听到空气中传来楚辰暄的低语——
“晚晚,你以为伪造那些书信替我送了王氏一程,我便会许你自由么?你,想都不要想……”
被困
( 时间倒回到夜晚清离宫的那一晚。
夜晚清虽然如愿以偿的从桃花殿的密道离开东宫,又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冷宫那边偷偷出了宫,然而接下来的路,却没有那么欢畅了。
尽管哥哥夜炀清在书信中用暗语一再交代她出宫后她立刻去找他,他会替她安排去处,然而夜晚清却并不打算去。抛开哥哥对她的执念不说,毕竟她是诈死离宫,在世人眼中,她夜晚清已经是个死人,所以她已经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可能被认出的任何地方,更何况一旦她的诈死被楚辰暄看穿,那么以他对楚辰暄的了解,哥哥立刻就会成为被监控的对象,而她若是真的去哥哥为她安排的去处,说到底那也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罢了。
所以夜晚清出宫后,让青柠想办法一早混出城门,而后留下记号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她,而她则孤身一人去状元府,取一些自己前段时间送出宫安置在状元府——不,如今已是学士府——的东西,顺便,单方面与哥哥告个别。
然而夜晚清没想到,楚辰暄的动作比她想象的更快,更猛烈——他竟然以夜良娣遭遇不测,恐夜学士亦遭牵连为由,派兵将夜府团团围住!名为保护夜学士安全,实际上是控制夜府!而那时,夜晚清好不容易找到自己要的东西,又在那里留下一封信,正准备翻墙离开!
楚辰暄与士兵是一起到的,于是夜晚清只好仓皇折回,随意找了一间屋子躲了进去。
虽然楚辰暄在门口说得好听,然而进了夜府,便不顾夜炀清的再三阻拦,命自己的心腹一间间搜查过去,夜炀清本就为失去了夜晚清的消息而焦虑不安,可见到楚辰暄这副架势,自然是不能容忍的:“太子殿下,微臣虽然人微言轻,但也不能容忍太子殿下没有任何名义的搜府,若是传出去了,微臣以后还如何在朝堂上立足?而太子殿下这般无理行为,又如何让朝臣心悦臣服?”
楚辰暄冷笑一声:“夜学士多虑了,孤今日之行所为何事你我心知肚明,能进来的都是孤的心腹,而你夜学士御下的本事孤还是相信的,谁敢传出闲话去?夜学士不必多言了!”
“太子殿下何意?难道太子殿下闯入臣下府邸,肆意搜查,一句‘心知肚明’便可盖过?太子殿下可是储君,未来的一国之君,若是这般打马虎眼,以后官员有样学样,那我天楚岂不危哉?”
“够了!”楚辰暄的耐心似乎已经告罄,不再打官腔,冷冷道,“夜炀清,若晚晚真的出事了,你还会有闲心在这里与孤理论?晚晚到底是被你藏在这里,还是藏在别处,孤一处都不会放过!夜炀清,你需记住,你的妹妹夜晚清已经死了,待孤找回晚晚,她与你便在无任何关系了。”
“太子,你!”听出楚辰暄话中的意思,夜炀清脸色微变,“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躲过一劫
( 楚辰暄轻笑一声:“何意?意思就是,孤会上折,请求父皇追封晚晚为太子妃,入葬皇陵,而将来,孤会遇到一位与晚晚容貌一般的女子,带回宫中册封为妃,而她,与你们夜家再没有半分关系。”
说完这句话,楚辰暄不再理会夜炀清,对着属下道:“快给我搜!遇到阻拦,一律拿下!”
“是!”一群显然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四处散开,夜炀清知道拦不住楚辰暄了,干脆不再说话,对于夜晚清的去向,他如今也是一头雾水,只能暗暗祈祷她不会被楚辰暄找到!
夜晚清慌乱中躲进去的是一间客房,夜炀清初到楚城,夜家本就没有多少亲戚,也都不在楚城,因此客房根本没人住过,里面的东西自然也就很少,夜晚清扫过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加一张桌子两张椅子的房间,正想要立刻换一间去躲,谁知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门外传来说话声:“你去这边,你去那边,其余人跟我来,床底、床顶和柜子都不要放过,注意是否有密室,听到没有?”
“是!”
“靠!”夜晚清低咒一声,“一群混账!”
——那现在让她往哪里躲?难道这次策划已久的炸死离宫最后竟然变成出宫一日游的闹剧?早知道就不来哥哥府里拿之前送出来的药了!反正药方都在她脑子里了,只是配起来麻烦点,有几味药材难找点……罢了!
楚辰暄这厮,实在欺她太甚!她才不要回宫!所以,现在该躲在哪里?!
夜晚清的目光再次扫过屋子里简陋的让她想哭的的摆设,再想到刚才楚辰暄属下的那句“床底、床顶和柜子都不要放过”,脑中一片空白。
屋外不停的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而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近,夜晚清心里的急切也越来越多,终究天无绝人之路,夜晚清无意中抬头,发现屋子的横梁相当宽,若是她侧着身子躺在上面,以屋子里的昏暗程度,配上她这一身夜行衣,应当是不容易被发现的吧?!
想到就动,夜晚清的袖中正带着她今晚翻冷宫宫墙和不久之前翻桃花殿宫墙所用的工具——终端系着铁钩的天蚕丝。
夜晚清熟练地将铁钩抛到了梁上,用力拉了拉确保稳定,便踏着墙拉着天蚕丝爬上了横梁——其实这个神奇的王朝是有轻功的,不过轻功对练习者的天赋和身体状况要求十分严苛,而且必须从小练起,因此夜晚清这具小姐身子也只能学了些许皮毛,能让她在工具的帮助下顺利飞檐走壁罢了,连哥哥夜炀清也因为学习时间太晚,而成就不大。
夜晚清才堪堪爬上横梁,便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飞奔至她的门口,于是连收回天蚕丝都来不及,夜晚清便急匆匆侧躺下,屏住呼吸,她才做完这些,门便被暴力的打开,一个黑衣人飞奔进来,熟练的拉开床帘,又低头看了床下,再打开柜子,又跃到房顶,之后又在他觉得可能有机关的地方摸索了几下,见一无所获,便匆匆离去。
黄雀在后?
( 虽然那人连房门都不曾关,但夜晚清却暗中松了口气——这是暂时安全了吧?然而她还来不及继续愉快,便觉得自己手上一紧,而后整个人便被拉了起来,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夜晚清的心几乎都要跳出胸膛了——这、是谁?!
“你……”夜晚清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无比沙哑,只好吞了口口水润喉,继续低声道,“阁下……阁下是哪位?”
那人将夜晚清倏地拉起来制在胸前,却保证他们稳稳的站在梁上,显然功夫相当好。ww
不过那人虽然将夜晚清制在胸前,举止上却并没有给夜晚清丝毫轻薄的意思:“你是不是在数月前去过漓香楼?”竟是一个声音相当好听的男子,而且光听声音,便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好感。
夜晚清的心也在那一刻安定下来——这个男人,似乎并不是楚辰暄的人,而且,应该也不会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但是……漓香楼?
夜晚清回忆了一番,终于想起来这个有些耳熟的地方是去年楚辰暄带她出宫时去的一个酒楼,她记得那里的说书先生还说了个有意思的故事。
那日她的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不可能结下什么仇怨,所以夜晚清想也不想便道:“似乎……在数月前去过。”
男子好听的声音里并没有多大起伏:“原来真的是你。”
原来真的是她?夜晚清一头雾水。这种完全受制于人的时刻就不用旁敲侧击了:“阁下此话何解?”
男子却觉得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并不理会夜晚清的问题:“你与夜炀清是什么关系?”
夜晚清沉默了。
若她说她是夜晚清,那她诈死之事便会被这个男子知道,而她对这个男子一无所知,若是贸然相告……可若是不如实相告,这个男子若是劫持了她,那么日后必定会知道……
夜晚清忽然觉得,这个问题,竟然难得让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半晌,夜晚清决定才轻声道:“我与夜炀清的关系,对阁下来说很重要么?我与阁下既然同是梁上躲人,也算有缘,阁下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若我能做到,自然无不应允。”
然而男子的话却让夜晚清出了一身冷汗:“你是夜晚清,夜炀清的妹妹,那位怒气冲冲的太子正在寻找的良娣。”
“你……”夜晚清骇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庆幸自己刚才选择转移话题,而并没有欺骗他。
男子却突然笑了:“不用惊讶,你的丈夫与你哥哥在前院的争执我恰好听到了而已。”
前院的争吵?夜晚清微微颤着嗓子道:“你方才在前院?”那岂不是她在屋子里的时候,他还没进来?那他是如何进来的?!门和窗一直都是关着的不是吗!
“那倒也不是,”男子的回答让夜晚清微微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句话却让她又恢复了之前的心情,“我只是听到了他们的交谈而已。”
“你一直在这里?!”前院距此有好几百米,何况还隔着许多建筑,他竟然在这里就能听见?!这耳力,该如何去形容?!
合作?
( “嘘,不要说话!”夜晚清还想再说,却被她身后的男子制止了,男子的声音突然压得极低,“有人折回来了。ww”
夜晚清闻言下意识的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幸好男子让她靠在他身上,这姿势比她刚才慌乱中侧卧在横梁上可要舒服多了,而看位置,那男子应该是背靠着横梁中间的柱子上,虽然他们两个人靠在一起并不能很好的贴在柱子上,不过还好屋子里够暗,因此若不是在屋子里点许多灯笼,再仔细往横梁上看,应当是发现不了他们的。
然而夜晚清暗中观察分析完这些,也没有听到任何人声响,正要开口询问,才听到隐隐约约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听声音似乎立刻分散到这个院子里的所有房间去了,而这间屋子里也飞快的闪进一个黑衣人,重复了之前黑衣人的动作后悄然离去。ww
片刻之后,夜晚清身后的男子才轻声赞道:“先故意打草惊蛇,令人放松警惕,而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太子果然好手段。”
夜晚清抿了抿唇,有些沮丧的想着,今日若不是遇到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男子,恐怕她现在已经被楚辰暄抓回去了吧?
然而这个男子的听力竟然这般惊人……夜晚清自从被种下同生蛊后,五官异常敏锐,一般她在寝殿内休息,甚至能听到寝殿外宫人并不大声的交谈,然而楚辰暄手下这批人身手不凡,又刻意隐藏行踪,压低脚步声,这个男子却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
而在这不并不宽阔的横梁上,男子一边制住她,一边似乎十分轻松的就让两个人都稳稳当当的站在上面,甚至夜晚清大半个人是靠在他怀里,完全依靠他来维持平衡的——这样俊俏的功夫和敏锐的感官,很显然这位男子是为天赋异禀的江湖高手。
若是如此……
“阁下漏液来访,究竟所为何事?”夜晚清试探的问道。看起来不像是敌人,这样的话,是不是……
男子轻笑一声,拆台的话由他说来却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就好像是一位多年不见的好友丝毫不见生疏的问候一般:“你可以直接问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不必拐弯抹角。”
夜晚清被男子突来的直白噎住了,顿了顿后干脆从善如流道:“既然阁下喜欢开门见山,那我也就不扭捏了,不知阁下为何会这个时间出现在我哥哥的府邸,而接下来,又想要做什么呢?”最后一句,却是照搬男子方才的话了。
男子的声音里已经隐去了笑意,然而那种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柔却依旧在:“不过是公干罢了,而如今,很显然这位太子殿下不打算轻易撤兵,你既然是夜学士的亲妹,对学士府想来比我要熟悉,不如我们合作,一道出去如何?”
夜晚清的声音里含了一丝警惕:“凭阁下的功夫,不带着我比带着我更容易出去吧?何况阁下漏液不请自来,却不知所谓的‘公干’是为何事?”
只有与我合作 此系梦言
( 夜晚清对这个男子的来历实在不知该从何猜起。ww若他是楚辰暄的人,那她早被拿下,若他是王氏的人,那她也早被带走。若是其他什么党派的人,那么夜晚清就实在猜不到了!毕竟她一入楚城便进宫,为了不引起楚辰暄的不悦,后来她尽量控制与哥哥的通信,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内容去谈及朝中群臣,而哥哥也不喜欢把朝堂上的糟心事说给她听,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哥哥在翰林院这段日子结交了哪些人,又和哪些人关系对立,以至于引来这样的高手。
而这位明显的高手,虽然目前为止都对她很客气,却也一直死死的制住她,而他所谓的“公干”……
——若他所做之事会危害到哥哥,那么她即便冒着被楚辰暄抓回去的风险,也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下了这个决心的时候,夜晚清自由的一只手已经悄悄往袖袋中探去。ww
然而手指还未触到袖袋里的药物,便被男子轻巧的擒住了。男子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含了几丝冷意:“我早就闻到你身上有淡淡的药香,并且都不是俗物。然而不管俗不俗,药是不会认主的,夜姑娘可莫要轻举妄动。”
——他明知她是太子良娣,学士亲妹,却称她为夜姑娘。这个有些新鲜的称呼让夜晚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中的信息,不由得浑身发颤!
她身上此刻携带的药都是她这几年来制得的极品,又是放在密封的药瓶中,男子竟然能闻到药香,甚至还断定都不是俗品……
——要么这男子也是一位嗅觉领灵敏的炼药高手,要么这男子见识十分广阔,甚至他的身边也有很多奇药!
他,到底何人,来自何方,所为何事?!
夜晚清强压下心底的万千疑虑,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道:“既然阁下是来夜府‘公干’,又怎会不事先了解夜府的布局?既然阁下知道我是太子良娣,那么也该知道我根本不曾在这府中住过,又谈何熟悉此宅呢?”
男子并没有马上回答,似在思考,半晌,柔声道:“倒是我思虑不周——夜姑娘是不敢信我,不过,夜姑娘应当也不想再去做什么太子良娣吧?”
这件事没什么好隐瞒的,也隐瞒不了,否则她又怎么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
于是夜晚清用干脆的语气简短有力的答道:“没错。”
——所以他称呼她为夜姑娘,不过是因为他知道她不想做太子良娣?这个人……还真是有点意思……
男子的语气与刚才无异:“那么,若是夜姑娘想要不再回宫,今日只有与我合作。”
男子的话只说到这里,语气也是一贯的温柔,然而夜晚清却从他的话里听出浓浓的威胁——若你不合作,那我只好送你到太子手中了。
夜晚清神情僵住,片刻后冷笑道:“若所谓的与阁下合作不过是从狼茓到虎窝,那我宁可回宫,至少太子,并不会伤害我。”
只有与我合作
夜晚清对这个男子的来历实在不知该从何猜起。若他是楚辰暄的人,那她早被拿下,若他是王氏的人,那她也早被带走。若是其他什么党派的人,那么夜晚清就实在猜不到了!毕竟她一入楚城便进宫,为了不引起楚辰暄的不悦,后来她尽量控制与哥哥的通信,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内容去谈及朝中群臣,而哥哥也不喜欢把朝堂上的糟心事说给她听,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哥哥在翰林院这段日子结交了哪些人,又和哪些人关系对立,以至于引来这样的高手。
而这位明显的高手,虽然目前为止都对她很客气,却也一直死死的制住她,而他所谓的“公干”……
——若他所做之事会危害到哥哥,那么她即便冒着被楚辰暄抓回去的风险,也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下了这个决心的时候,夜晚清自由的一只手已经悄悄往袖袋中探去。
然而手指还未触到袖袋里的药物,便被男子轻巧的擒住了。男子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含了几丝冷意:“我早就闻到你身上有淡淡的药香,并且都不是俗物。然而不管俗不俗,药是不会认主的,夜姑娘可莫要轻举妄动。”
——他明知她是太子良娣,学士亲妹,却称她为夜姑娘。这个有些新鲜的称呼让夜晚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中的信息,不由得浑身发颤!
她身上此刻携带的药都是她这几年来制得的极品,又是放在密封的药瓶中,男子竟然能闻到药香,甚至还断定都不是俗品……
——要么这男子也是一位嗅觉领灵敏的炼药高手,要么这男子见识十分广阔,甚至他的身边也有很多奇药!
他,到底何人,来自何方,所为何事?!
夜晚清强压下心底的万千疑虑,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道:“既然阁下是来夜府‘公干’,又怎会不事先了解夜府的布局?既然阁下知道我是太子良娣,那么也该知道我根本不曾在这府中住过,又谈何熟悉此宅呢?”
男子并没有马上回答,似在思考,半晌,柔声道:“倒是我思虑不周——夜姑娘是不敢信我,不过,夜姑娘应当也不想再去做什么太子良娣吧?”
这件事没什么好隐瞒的,也隐瞒不了,否则她又怎么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
于是夜晚清用干脆的语气简短有力的答道:“没错。”
——所以他称呼她为夜姑娘,不过是因为他知道她不想做太子良娣?这个人……还真是有点意思……
男子的语气与刚才无异:“那么,若是夜姑娘想要不再回宫,今日只有与我合作。”
男子的话只说到这里,语气也是一贯的温柔,然而夜晚清却从他的话里听出浓浓的威胁——若你不合作,那我只好送你到太子手中了。
夜晚清神情僵住,片刻后冷笑道:“若所谓的与阁下合作不过是从狼茓到虎窝,那我宁可回宫,至少太子,并不会伤害我。”
好,我信你
男子似乎十分欣赏夜晚清的直白,语气里含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看来是我的‘公干’惹得夜姑娘不放心了。若姑娘敢信我,那么且请姑娘放心,我不过是来找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并不想与令兄为难。今日会遇到姑娘,也不过机缘巧合罢了。”
夜晚清似乎隐约摸到了男子的喜好,于是继续直接道:“要我如何信你?我甚至不知阁下姓甚名谁!”
就在男子的沉默让夜晚清以为自己的这个问题不会得到回答时,男子却忽然开口了,然而只有言简意赅的一个字:“霄。”
男子这个字说的又轻又快,夜晚清稍微回忆了一番,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萧公子?”
“明霄。”
夜晚清依旧有些在状况外:“名霄?抱歉,我还以为是你姓萧。”
被今晚各种情况弄得有些心力交瘁的夜晚清根本不记得,她在漓香楼听过的那段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里,男主人公的名字正是明霄——今夕何夕楼的楼主,明霄。
——原来,这位武功奇高的男子,正是今夕何夕楼楼主,明霄。至于他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不过是最近有些无聊,所以随便接了个小单子罢了。谁知竟然碰巧遇上良娣逃宫这样的事,还偏偏遇到了正主,而这原本与他风马牛不相及的良娣,竟然是数月前漓香楼里说出那番话的女子……
所以说机缘巧合这四个字,有时候当真妙不可言。
明霄无意纠正夜晚清的误解,回归正题:“现在,可以谈谈合作的事了么?”
夜晚清并没有马上回答。
名字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更改的代号,其实她更在意的是他所谓的“公干”到底是什么——更简单的说,他到底是敌是友。
“怎么,你不信我?”明霄看出夜晚清的疑虑,语气泛冷。
夜晚清这次并没有犹豫:“怎么可能?我相信你宁愿不说,也不会骗我,你说你叫霄,那自然不会是假名。”
——她身后这个男子似乎十分在意她是否说实话,这也是他一开始故意试探她,之后在她直接说出心里话的时候态度便会越来越好的原因,而基于此,这应当也是一个不喜欢说谎,甚至不屑于说话的人——尤其此时,她并没有让他说谎的价值,因为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便他现在打晕她强行带出去,也未必是不可能办到的事,然而他却偏偏要征求她的意见……
不得不说,这个男子……还真是挺有个性的。
明霄微微一怔,心底忽然涌起一丝莫名的暖流。
夜晚清却完全察觉不到他情绪上的变化,决定将直白进行到底:“开门见山的说吧,我只想知道阁下是敌是友。至于敌友的标准,以阁下之聪慧,想必不用我明说了吧?”
——虽然他说不会与哥哥为难,但并不代表不会与她为难,她可不想到头来,死在文字游戏上!
明霄再开口时,语气已变的十分温柔:“我怎会与夜姑娘为敌?”话中的笃定之意,令人无从怀疑。
思考片刻,夜晚清一字一顿道:“好,我信你。”
走吧
一刻钟后,两个人站在了距离夜府两条街的地方。
夜晚清确实对夜府不熟悉,然而夜炀清却在这几个月里修缮了些许逃生所用的密道,自然在第一时间用暗语写在信里告诉了夜晚清。
而夜晚清为了不过多暴露哥哥的底牌,选择了最不隐蔽的一条,只是与她“合作”的这个男子竟然练有出神入化的轻功,甚至带着她一个成年女子也依旧轻松的飞檐走壁,于是他们便趁着夜色和夜晚清提供的可能最难有守卫的部分,两个人用十分少的时间便离开了夜府。
直到此刻,夜晚清才有机会看到男子的容貌——
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比她高了快一个头,穿着一件藏青色的紧身夜行衣,勾勒出男子健硕却并不肥胖的身形,容貌十分俊美,那双眼睛带笑的时候总叫人心生好感,但若是敛了笑意,便会透出些许威严,也不知是否错觉,夜晚清总觉得那种威严有些莫名的熟悉,却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在男子戏谑的眼神中有些仓皇的收回一直打量的目光,夜晚清抱拳道:“今夜多谢霄侠士仗义相助,大恩不言谢,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完这些,夜晚清也不等明霄回答,转身就走。
没有听到明霄出声,夜晚清的脚步越来越快——这个男子来历不明武艺高强,若他突然有了什么歹心……夜晚清虽然觉得就这样跑路有些不仗义,但毕竟她是逃宫的良娣,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还是谨慎些更好吧?
然而……
夜晚清怔怔的看着站在她三米开外,除却几缕发丝被夜风吹起,其身仿佛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的男子,皱眉道:“合作不是已经结束,阁下这是何意?”
明霄看着夜晚清皱的快能夹死飞虫的眉毛,再配上她一脸的挫败,不由失笑道:“夜姑娘确定,你可以出得了城门?”
似乎是为了配合男子的话,远远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以及一个粗犷的男声:“都快点,所有交通要塞皆要守住,太子殿下亲自下令,拦截两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说是与桃花殿失火有关,切不可放松,听到没有?!”
“是!”
……
男子笑意盈盈的望着夜晚清,并没有在说话,然而那双含笑的眼眸却仿佛在说“看,我说的没错吧?”
夜晚清虽然很不想再与男子有所瓜葛,然而……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夜晚清勾起唇角,扬起一个明艳中带着些许谄媚的笑容:“还是霄公子思虑周全,我只想着不能再拖累霄公子了,如此看来,只能再麻烦公子一次了。”
夜晚清的笑容显然取悦了明霄,明霄仿佛不记得夜晚清刚才脚底抹油的事了,也不拆穿夜晚清拙劣的借口,只是一步一步走到夜晚晴身前,淡笑道:“走吧。”
夜晚清立刻狗腿的跟了上去。
夜色中,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如闲庭漫步一般行走在楚城的街道上,却奇迹般的避过了所有正在巡逻搜查的官兵。
交换
?若是凭夜晚清一己之力,要出这城门显然是不容易的。舒悫鹉琻
如今已是深夜,然而城门口却齐刷刷站着几十个士兵,不单正门口如此,连一些不常用甚至鲜少开放的城门亦是如此。
不过这对擅长轻功的武林高手来说并不是问题。
对于一个身边还有用药高手的武林高手来说,那就更加轻松愉快了。
尽管作为都城的楚城守卫犹如铁桶,然而明霄与夜晚清两人找了一处守卫薄弱的城墙,先由明霄用轻功踩着微微倾斜的城墙飞身上去,用夜晚清炼制的特效迷药将士兵迷倒,而后明霄再下来带着夜晚清一道上去。
十几米高的城墙,明霄竟然带着夜晚清轻松的跃了上去,当双脚踏上城外郊区的土地,夜晚清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而此时,天色已有些微微透亮。
夜晚清本想再次向明霄告别,却在开口之前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踌躇起来。
明霄看出夜晚清的犹豫:“夜姑娘何事烦忧?”
“不瞒霄公子,”夜晚清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毕竟眼前的男子似乎还蛮乐于助人的,重要的是她除了他也无法再求助其他人了,“我的丫鬟还在城内,可是依现在的情形……她怕是出不来了……”
以楚辰暄的性子,他必然将青柠的画像给了士兵,而将她的画的似是而非,这样一来,青柠要出城,简直难如登天……
明霄赞同的点了点头,却一句话将夜晚清拍死:“所以呢?”
所以呢!简直明知故问!明明都送她送到这里了,现在却开始摆谱!夜晚清强压着心头的郁闷,眨了眨眼睛,蓄水的双眸里立刻染上几分可怜之色:“所以霄公子能否再伸援手?若是凭我一己之力,恐怕只能是自投罗网了……”
明霄的眼里似乎闪过几丝不忍,又似乎看穿了夜晚清的伎俩,总之最后只是含笑道:“若要助夜姑娘一臂之力也并非不可,只是……天下并没有免费的午餐,姑娘以为呢?”
果然这个时代是没有雷锋的!夜晚清咬牙,但却也因此反倒放了心——若是一个陌生人毫无所求的帮助她,反倒要让她思忖再三他的目的,但若是条件交换,不过是利益上的互利互惠,便不用思考的太复杂了。
夜晚清敛眸,再睁眼时眸中的楚楚之色已然尽散:“公子觉得我有什么可以交换的呢?”
见夜晚清收了装可怜的表情,明霄似乎有些遗憾,单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番才道:“以身相许?”
夜晚清:“……”正要开口,却猛然回想起他最后一个字用的是疑问语气,于是勾唇,淡笑道,“公子莫要玩笑了,眼瞅着天要亮了,我那个笨丫头只怕要准备出城了。”
明霄也勾起唇角:“姑娘实在不解风情,”说完这句,才正色道,“姑娘似乎是个制药高手?”
夜晚清文弦知雅意:“公子觉得我该为公子制些什么药,制多少,才能够让公子将我的丫鬟救出城来与我会合?”
素描
?明霄似乎早就想好了,并没有做什么思考便道:“倒也不多,只要姑娘将方才用的迷药药方相赠,并教会我手下人炼制便可。舒悫鹉琻姑娘以为如何呢?”
方才用的迷药虽然是极品,却也不过是夜晚清所用的众多极品中的一个罢了。这笔交易,对她来说还是赚的。
于是夜晚清想也不想点头道:“如公子所愿。”
明霄亦点头:“不知夜姑娘的丫鬟样貌如何,夜姑娘又是否有信物可以相赠?”
夜晚清想了想,从袖袋中掏出一本装订好的白纸本子,又拿出一支特制的碳笔,对明霄道:“公子且稍待片刻。”说完,便动手画了起来。
——说起来这本是夜晚清平常记录灵感所用的装备,这碳笔还是哥哥夜炀清在听了她的描述后亲自做的,她带进宫不过几支,如今用的只剩下这一支,离宫时便顺手放在袖袋里了,谁知正好派上了用场。
在明霄饶有趣味的眼神中夜晚清飞快的画了一幅青柠的素描。
前一世的夜晚清曾为了一个任务而特意去学过素描,然而这一世因为碳笔难得,加上夜晚清对素描也并没有特别的兴趣,因此此刻画来早就有些生疏,不过摸索了一会儿也就熟练了,加上青柠的容貌她实在太过熟悉,下笔时几乎都不用思考,最后画完时虽然觉得画的质量实在不怎么样,不过却有九分像青柠,若是按图找人,决计不会认错。
将画着青柠画像的纸撕了下来,夜晚清又在下一张纸上飞快地写了几个字,也撕了下来,一并交给明霄:“第一张纸是我丫鬟的画像,与我的丫鬟足有九分形似,想来不会认错,另一张纸是我随意写的几个字,我的丫鬟认得我的字。”
明霄看着手中巴掌大的纸上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画法画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少女,不由得叹道:“姑娘这画法见所未见,我虽未见过姑娘的丫鬟,却也不会再将她认错,”赞完,又打开另一张纸,发现上面只有龙飞凤舞的四个字“青柠,桔梗”,于是复又将纸折好,点头道,“没想到姑娘的字并不如一般闺秀那般秀气,反倒有几分大气。”语气之中颇含欣赏之意。
说完这些,明霄从袖中取出一个东西,将它扔到空中,空中立刻亮起一朵淡淡的紫花,形状有些模糊,一闪而逝,却并没有什么声音,而后夜晚清便闻到一股异香。
夜晚清还来不及辨别那是什么香气,便听到两阵极轻极轻的脚步声,而后眼前闪过两道人影,待她回过神来,便看到有两个打扮朴素的人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两个人跪倒在明霄面前,恭声道:“参见楼主,不知楼主有何吩咐?”
——楼主?夜晚清脑中倏地闪过一道光,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她忽略了?!
楼主……名霄……明霄?!
今夕何夕楼楼主明霄?!
眼前之人就是今夕何夕楼楼主明霄?!
今夕何夕楼楼主明霄
?夜晚清豁然抬头,看着正在与手下交谈的的明霄,越发肯定,这一定就是那个她曾在漓香楼里听说书先生说过的今夕何夕楼楼主明霄!难怪他会提漓香楼,大约那日他也在!而他一定是看到了她,所以才会对有她印象!
夜晚清简直要被自己的迟钝打败了!他都提过漓香楼,也说了自己叫明霄,而她居然能理解成“名霄”,只带此刻才醒悟过来!果然是养尊处优久了,便完全没了忧患意识!幸好明霄对她并无恶意,否则她岂不是将自己卖了都不自知?!
若眼前之人正是今夕何夕楼的楼主,那么他这一身武艺也就说得通了,而他去哥哥府中,想必是有人要买哥哥的什么消息!但他又说不会是对哥哥不利的事……那会是什么人买哥哥的什么消息?!
夜晚清的神情变了好几变,思绪甚至更加混乱起来——震撼太多,而谜题更多!
明霄眼角的余光将夜晚清表情上的变化全部收入,但这件事他本就没打算瞒她,于是顾自将手中的两张纸递给手下:“你们立刻进城,找到这位姑娘,安全带到秋叶山庄去——第二张是信物,就说是她的主人托你们去的。舒悫鹉琻”
其中一人双手接过:“是,属下遵命!”
明霄挥了挥手:“去吧。”
“是!”
两人飞身离去。
一片茂密的丛林前,只剩下一对年轻男女。
女子身着夜行衣,大约是为了方便,头发用一支玉簪全部盘于脑后,眼神直直的望向某处,显然是在聚精会神的思考着什么,而男子一身藏青色紧身衣,包裹出英俊挺拔的身姿,正含笑望着与他不过一步之遥的女子。
夜晚清近乎发呆的思考着,明霄便一直含笑望着她,直到夜晚清猛然察觉到他在看她,他才抢先开口,语气不紧不慢:“你的丫鬟会与我们在秋叶山庄会合,现在,你有什么想问的,我会选择性回答。”
夜晚清微微诧异,这么合作?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今夕何夕楼楼主明霄竟然这般温和好说话?简直不可思议!
虽然有些不敢置信,但夜晚清知道明霄并没有在开玩笑,于是立刻说道:“你是今夕何夕楼楼主,明霄?”虽是问句,却有九分肯定。
明霄但笑不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夜晚清的表情维持着从沉思中惊醒后的淡漠:“既然是明楼主,那么小女子也可以放心了。只是小女子还有一事请教,希望楼主可以为小女子解惑。”
明霄依旧含笑望着夜晚清,语气里的温柔恍若夜晚清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一般:“你问吧。”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得到回答,但夜晚清还是决定问一问:“不知明楼主去我哥哥府上,究竟所为何事?”
“这个么……”明霄沉吟,仿佛在纠结一个非常麻烦的问题,片刻之后,才淡淡道,“若我没记错,这个单子的主人是一个世家千金,所求不过是知道你哥哥的脾性和生活习惯——据说她父亲有意将她许配给你哥哥,这位小姐怕传闻不实,所嫁非人。”
共乘一骑
?夜晚清僵呆。舒悫鹉琻
真是一个……好有远见卓识的世家千金……但是……
夜晚清神情慢慢变得古怪起来,用一种略带质疑的目光看向明霄。这种……的单子,也需要今夕何夕楼楼主亲自出马?!
明霄显然看懂了夜晚晴的意思,微微耸了耸肩,淡淡道:“不过近日无聊,想活动活动筋骨而已。若非此行,也遇不到此等好戏,更遇不到夜姑娘这般的制药高手了。夜姑娘既然知晓今夕何夕楼,想必也知道今夕何夕楼的主业,若是能有夜姑娘的迷药助阵,定然可以事半功倍。”
明霄的坦诚让夜晚清失笑,因为无聊,所以找事做?这位楼主还真是……够别树一帜!
“既然如此,”夜晚清心中已经再无疑问,“那我们现在赶去……秋叶山庄?”
见夜晚清竟然不曾借机询问任何关于今夕何夕楼的问题,一种别样的情绪掠过明霄的双眸。
明霄抿了抿唇,颔首道:“如姑娘所愿。”
夜晚清转头看了看四周,除了用一条蜿蜒的路,周围都是长满植被的山,不由得有些茫然道:“不知秋叶山庄距此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