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不入,所以一直不想与他相见。他们两人第一次有机会相识,可说是
偶然的。因为并非是歌德邀请,或是席勒约定了来与歌德相见,而是席
勒偶然在一个场合遇见了这位大诗人而已。
这是一七八八年的事,当时歌德三十九岁,是德国当代的大诗人,
而且由于《少年维特之烦恼》一书,已经成为欧洲青年所崇拜的偶像。
席勒这时只有二十九岁。虽然已经写成了《强盗》一剧,上演后很获得
好评。可是就因为这个剧本得罪了家乡的权贵乌尔登堡公爵,席勒无法
在家乡安居,只好逃亡出外。幸亏当时德国是由许多大小不一的封建贵
族分别统治着的,各自为政,象是许多独立的小国。席勒便靠着他的朋
友和同情者的援助,在这些小邦的统治区域内过着流亡和寄食生活。不
说文艺上的成就,他这时的环境和地位,比起歌德也相差太远了。因为
歌德这时正是魏玛公爵的上宾,正由于他在魏玛,已经使得魏玛成了当
时德国文艺活动的中心。这时他正从意大利旅行载誉归来,许多朋友都
来欢迎他,遂使得当时也正在魏玛作客的席勒,第一次有机会见到了这
位大诗人。不过,由于当时是杂在许多欢迎者之中,席勒根本就没有机
会可以单独同歌德交谈。但是,席勒这次见到歌德后,曾在给友人科尼
尔(一七八八年九月十二日)的一封信上,报告他所得的印象,其中有
几句这么写道:
“一般来说,我对他(指歌德)一向所具有的崇高意念,并不
曾因这次亲身同他接触而有所降低。但是我很怀疑我们是否有可能
成为亲密的朋友。有许多事情仍使我感到兴趣,因此我仍希望能有
机会同他在一起。他走在我的前面太远了——并不是在年岁上——
而是在处世经验和自我发展上——因此我永不可能有机会在路上遇
得到他。从一开始,他的整个生活就和我背道而驰,他的世界不是
我的世界;我们的见解和观点似乎在本质上就有区别……”
可是在另一封信上,席勒却承认歌德对他的影响之大,重视他的批
评。席勒这么说:
“歌德使我决心要将我的诗写得更好,具有很大的影响。他的
判断对我的作用很大。他对我的《希腊诸神》很给予好评,只是觉
得太长了一点;他这批判也许是对的。他的眼光是成熟的,他对于
我的意见一向又是反对多于赞成。因此我既然最希望别人对于我的
真实批评,他可说是在诸人之中对我最适合的一个。我将从别人方
面获得他的意见,因为我决不在他面前提到我自己”。
不过,毋庸隐讳,一七八八年这两位诗人第一次相见,匆匆的一面,
双方所得的印象可说都不很好。在歌德方面来说,他这时声誉方隆,又
新从意大利壮游归来,正醉心于古典作品的冲和醇厚之美,对于象席勒
这年轻诗人在作品《强盗》之中所流露的那种如火如荼的反抗热情,有
点看不顺眼,所以对这个新诗人很冷淡。在席勒方面,则觉得他一向所
崇拜的这位伟大诗人,见面之后,似乎可望而不可即,颇有“见面不如
闻名”之感。加之歌德又有意不同他来往,使得席勒望而生畏,一腔热
情不觉冷淡下来了。
但是歌德到底是个胸襟恢宏的人物,他虽然不想同这个新诗人交朋
友,但是当他知道席勒的旅居生活很困难时,便运用自己的力量,推荐
席勒到耶拿大学去讲授历史,解决他的经济困难。当时歌德是欧洲文坛
祭酒,他的一句推许之词能使得一个新进身价十倍,因此这推荐使得席
勒非常感激。
这样,直到六年之后,两人才偶然又再相见。这一次,席勒由于过
去的经验,不敢再在这位前辈面前放肆。于是歌德开始发觉自己过去实
在看错了人,眼前的这位诗人的才华,并不在自已之下。自已当年所以
不喜欢他,是因为自己的观点和他有了距离。歌德一发现自己有了这些
错误,就及时加以纠正,利用这次两人再相见的机会,当场向席勒表示
自己对他的倾慕。而人这次是在一个会场的门口无意相逢的。歌德高兴
的同他交谈,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谈着,一直走到了席勒寓所的门口,
歌德还舍不得同他分手,竟跟着他一同走了进去。两人这一来就真的成
了朋友,并且从此结成了在德国文学史上成为佳话的两位大诗人的深厚
友谊。
这是一七九四年的事,两人是一同在耶拿参加了一个关于自然科学
的会议,讨论植物的变化现象。因为诗人歌德一向对植物学很有兴趣,
可说同时也是一位博物学家。散会时恰巧一同走出来,在门口遇见了,
随便交谈了几句,使得歌德对这位后辈刮目相看。后来歌德在一篇回忆
文里,曾经坦白的叙述当时自己对席勒观念改变经过的情形道:
“我同席勒之间突然发展起来的关系,给与我超出了愿望和希
望之外的满足——这种关系,可说是命运在晚年为我安排的最值得
重视的一种。而这种喜遇的获得,应该归功于我对于‘植物的变形’
的研究,因为正是在这场合下才有了一个机会,澄清了使我多年以
来故意同他保持一种距离的一切误会”。
就这样,这两位德国大诗人就结成了牢不可破的深切友谊,互相在
自己的作品和生活上发生了影响。可惜的是,席勒本来比歌德小十岁,
可是活得短命,仅仅活了四十六岁,在一八○五年便因病去世。比他大
了十岁的歌德反而一直活到一八三二年,享了八十三岁的高寿。不过,
席勒生命的最后十年,乃是他在文艺上收获最丰富的时期,而这一切收
获正是由于他同歌德这种可贵的友谊所滋助培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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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克曼的《歌德谈话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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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克曼的《歌德谈话录》
艾克曼的《歌德谈话录》,这一部曾被尼采誉为“德国的一本好书”,
是研究歌德作品和思想的第一手好资料,内容真是太丰富了。
艾克曼是歌德晚年所聘用的秘书,帮助歌德整理校订稿件的。艾克
曼的这一项任务,开始于一八二三年,这时艾克曼三十一岁,但是歌德
已经七十四岁,虽然体力和精神仍很充沛,不过到底年纪大了,五十多
年的工作成就亟待整理,自己手边又有新的工作要做,久想找一个适当
的助手来帮忙,恰巧艾克曼在这时来到魏玛,他从小就是歌德的崇拜者,
熟读他的作品,久想找机会接近这位巨人。他这次到魏玛是来找职业的,
因此来得正巧,歌德同他谈了几次话,就看出这正是自己所渴望的一个
好帮手,立刻就邀请他担任了这职务。从一八二三年开始,直到一八三
二年歌德去世为止,艾克曼成了他的最后十年生活中每日不离的伴侣。
一八三六年,艾克曼出版了他的这部《歌德谈话录》第一第二卷,
这是根据他自己的札记和歌德的信件遗稿编写而成,是一种近于日记体
的记事文。我们今日所知道的歌德晚年生活的故事,全是依靠了艾克曼
的这本书。他在一八四八年又发表了一册续编,后来还准备用新的材料
再补充,未及写成便去世了。
当然,伟大的歌德,并非靠了艾克曼的这部书,才为世人所知的。
但是若没有艾克曼,我们今天就无法知道这个巨人在晚年的一些生活和
思想活动的详情。再有,艾克曼的记载,不是一个受薪的秘书无关心的
记载,而是一个弟子,一个崇拜者,一个友人的忠实而且同情的叙述。
艾克曼的《歌德谈话录》,一直记叙到一八三二年三月二十一日为
止,三月二十二日歌德便去世了。在他的这本书的最后,艾克曼记载了
他瞻仰歌德遗体的印象。他说:
“歌德去世次日的清晨,有一种深湛的愿望使我想再见一见他
的人世躯壳。他的忠忱的老仆斐特烈,给我打开了他长眠在里面的
厅房。他躺在那里,好象在睡眠中一样,在他高贵的脸上笼罩着一
种深刻的宁静肃穆之感。巍然的眉宇之间似乎仍在孕蓄着思想。我
很想获得一绺他的头发作纪念,但是由于对他的尊敬,不敢动手去
剪……”
艾克曼这么瞻仰了歌德的遗体之后,又用手放到他的胸口,感到一
派深湛的静默,“于是我连忙回过头去,隐忍已久的眼泪已夺眶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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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文和赫胥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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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文和赫胥黎
赫胥黎与达尔文是同时代人。这两位大科学家不仅是好朋友,而且
在学术思想的启发上,而人也互相切磋。达尔文的《物种起源》的写成,
就得过赫胥黎的帮助不少。
赫胥黎是研究动物学的,据说有一天,两人一同到动物园去参观,
站在一条毒蛇的面前,有玻璃板隔着,毒蛇见到有人来扰它,昂头吐舌,
隔着玻璃板向前一冲,要咬他们。本来,隔着一层玻璃板,根本是不会
有任何危险的,但是达尔文在毒蛇扑到他眼前来的时候,仍忍不住侧头
向旁一避。赫胥黎见了这情形微笑,教训他道:
“我们站在有玻璃的笼子面前看毒蛇,不怕它咬,这是后天的
智识;但是当它在玻璃后面作势向我们咬来时,我们仍不免略略向
后一避,这乃是先天的本能”。
这一类的切磋,使得两人结成了深厚的友谊,同时达尔文对赫胥黎
也极为钦佩。他的《物种起源》第一次在一八五九年出版时,首先就寄
给赫胥黎请他批评,赫胥黎读了之后就写了一封信,热烈的支持达尔文
的见解。达尔文在一封回信(一八五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上这么感激
的写道:
“你的信已经由唐恩转到这里。象是一个临死接受了涂油礼的
善良天主教徒一样,现在我可以唱‘主啊,令我安然去世’这首诗
了。即使你只说了那些话的四分之一,那也超过了令我满足的程度。
恰在十五个月以前,当我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我心中怀有极大的
疑惧,我想或许我是欺骗了自己,好象许多人所作的一样,于是我
认定了三位裁判,我决定在思想上遵从这些裁判的裁决,这三位裁
判就是赖亦尔、虎克和你。所以我非常渴望知道你的判断。现在我
感到满足了,我可以唱‘主啊,令我安然去世’那首诗了……”(据
叶笃庄、孟光裕的《达尔文生平及其书信集》译文)
什么使得达尔文对赫胥黎这么高兴而且感激呢?我们只要读一下赫
胥黎收到达尔文在《物种起源》印好之后,首先寄了一册给他的那封回
信,就可以知道了。赫胥黎在这封信一开头便说:
“我昨天看完了你的书。这是由于侥幸的举行了一次考试,使
我得到了几小时连续的闲暇时间。自从九年前我阅了冯贝尔的论文
以后,我所看到的博物学上的著作,没有一本给我这样深的印象。
我最衷心地向你表示谢意,因为你给了我大量的新观点。我认为这
本书的格调是再好也没有了,它可以感动对于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懂
得的人们。至于你的理论,我准备接受火刑——如果这是必须的—
—也要支持第九章,以及第十章,第十一章,第十二章的大部
分……”
正是这样,所以第二年在牛津主教所召开的检讨“物种起源”的大
会上,赫胥黎曾经公然接纳了主教的挑战,问他是否也相信“人是猴子
的后裔”时,说他宁愿做猴子的后裔,也不愿做一个无知的以宗教偏见
来吓人的主教的后裔!
赫胥黎的这几句回答,若是在中世纪的欧洲,确有随时可以受火刑
的。
英国有一艘小军舰,因了达尔文而名垂不朽,这就是那艘只有二百
三十五吨重的双桅横帆“贝格尔”号。一八三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这
艘武装的帆船由德翁港出发,目的是要到南美洲去进行水路测量工作,
它花费了五年的时间,经历大西洋太平洋印度洋沿岸和各岛屿,环球航
行一周之后,在一八三六年十月又回到英国。它这次在水路测量绘制精
密航海地图工作上,收获很大。但是使得这艘小船在历史上得以名垂不
朽的,却是由于船上所载的考察队人员之中,有一位年轻的科学家在内,
这人就是达尔文。
达尔文当时只有二十七岁,他是以一个自然科学研究者的资格参加
这个考察队的。本来,贝格尔号的考察任务,并不包括自然科学在内,
达尔文能够有机会参加,全是出于舰长费支罗伊的私人愿望,他想在考
察队的人员里面包括一位自然学家,便托朋友向剑桥大学物色,达尔文
的老师亨斯罗便推荐了这位高足。达尔文的父亲本来要他继续学医,反
对他去参加这种科学考察工作,后来幸亏给舅父说服了,才肯让达尔文
去继续研究他自己所喜欢的科学工作。因此世上差一点没有了达尔文和
“达尔文主义”,因为达尔文后来所发表的生物进化理论,大都分都是
依据这次环球旅行在各地所作的观察和搜集到的标本研究建立起来的。
贝格尔号完成了环球航行的任务后,在一八三六年回到英国。达尔文根
据自己在舰上所作的笔记和旅行日记,写成了他的考察报告,第一次在
一八三九年出版,是附录在官方发表的航行记后面的,后来再加补充和
修改,另出单行本,这就是现在已经成为自然科学经典名著的《一个自
然学家在贝格尔舰上的环球旅行记》。
一八五九年出版的《物种起源》和一八七一年出版的《人类的由来》,
这两部达尔文进化学说的骨干著作,主要论据都是从这部旅行记的材料
伸引而来。前两本书是更专门的科学著作,旅行记则除了有关自然科学
的观察以外,兼及风土人情,旅途见闻,简直可以当作一般游记来读,
因此这本书更为许多读者所爱好。
达尔文的这部《一个自然学家在贝格尔舰上的环球旅行记》,中国
已经有了周邦立的中译本,这是科学出版社出版的,十六开六百余页一
巨册,在译文、编排和印刷方面,都可以说是十分郑重而且够得上水准
的,书前附有索波里教授所作的介绍:“达尔文的环球旅行记和它在自
然科学史里面的意义”,对于这本书的特点和好处介绍得非常详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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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撒诺伐和他的《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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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撒诺伐和他的《回忆录》
迦撒诺伐这人,可说是欧洲十八世纪历史上的一个怪人。他说不上
是当时的“名人”,更说不上是作家。可是就凭了他的那部《回忆录》,
内容虽然有许多地方很荒唐,却使他成了一个无人不知的人物。
有许多大诗人大作家都写过自己的回忆录和忏悔录。庐骚写过忏悔
录,托尔斯泰写过忏悔录,就是圣徒奥古斯丁也有一部忏悔录。他们都
写得很坦白,尤其关于自己的私生活和思想上的变化。圣徒奥古斯丁叙
述他自己怎样与自己内心的肉欲挣扎斗争的情形,是有关灵与肉斗争的
最有名的文字,许多艺术家甚至将奥古斯丁内心所发生的情yu幻想画成
画,累得美国的胡涂法官认为是淫画要下令禁止。但是这些有名的“忏
悔录”,比起迦撒诺伐的《回忆录》来,却不免有点逊色。因为迦撒诺
伐从不忏悔。他对于女性,只是感到欢乐,冒险,以及战胜者的骄傲;
有时得意忘形,不免夸张的说起谎来,但大部分总是老老实实的记载。
这正是使得他的这部回忆录至今仍被许多人爱读的原因。
奥国著名小说家支魏格(有名的中篇《一个不相识的妇人的情书》
作者),在他的那部《迦撒诺伐、斯丹达和托尔斯泰》三人的合论里说
得好,欧洲中世纪流传下来的著作,除了但丁的《神曲》和卜迦丘的《十
日谈》以外,便要数到迦撒诺伐的《回忆录》最受人欢迎了。
“女人是一本书,她们时常有一张引人的扉页。但是你如想享
受,必须揭开来仔细的读下去”。
这是迦撒诺伐所说的有关女人的警句。他是意大利与西班牙的混血
儿,一七二五年出世。从十七岁开始,因了行为不检,从学习的僧院里
被革除出来以后,一直到七十三岁(他在一七九八年去世,活了这年纪),
就在不断的体验自己所提倡的这样的“人生观”。就象一位爱书家一样,
见了书就读,从不放过一次机会。不仅欣赏书的扉页,还要象他自己所
说的那样,揭开来仔细的读下去。
他一生不曾结过婚。但是为了女人,他流浪欧洲各国,从事各样古
怪的职务,从外交使节以至魔术师和职业赌徒都做过。挣来的钱全部花
在女人身上。他为了一个女人,可以从伦敦一直追到圣彼得堡。坐监,
越狱,决斗,被人下毒,从腰缠万贯一夜之间变成一文不名,都是为了
女人,始终乐此不疲。
直到晚年,又穷又老,不再想到女人了,便寄食在一个贵族的门下,
终日躲在藏书楼里写他的回忆录,用来排遣无多的岁月。这对于迦撒诺
伐本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然而就凭了这本回忆录,使他获得一个欧
洲大情人的不朽声誉。这大约也是他自己意料不到的事。
根据他自己在回忆录原稿上的说明,“一七九七年为止的我的生活
史”,可见他准备将他的生活回忆一直写到最后一刻。可是事实上,从
现存的原稿看来,他写到一七七四年,即他四十九岁那年,便不曾再写
下去,因为原稿到这一年便中断了。
这部回忆录的原稿,是出于迦撒诺伐本人的手笔,是无可置疑的。
不仅笔迹与他遗留下来的其他书信文件相同,就是在他自己的信上,以
及他的朋友的信上,都提起了他在晚年曾写回忆录这件事。但是原稿给
后人发现,却是偶然的。
一八二○年十二月十三日,德国莱比锡的一家有名书店布洛卡哈乌
斯,忽然收到一位不相识的署名蒋特赛尔的人来信,说是有一部原稿,
是一位“迦撒诺伐”先生所写的,到一七九七年为止的生活回忆录,问
他们是否有意出版,并且说明原稿是用法文所写。迦撒诺伐是意大利人,
这时去世已二十多年,不要说是在当时德国莱比锡,就是在巴黎和威尼
斯,大约也不再有人会记起有这样一个人。但是老板布洛卡哈乌斯,照
例请蒋特赛尔将所说的原稿寄来看看。那知一看之下,立即发生了兴趣
(这正如我们今天揭开他的《回忆录》一样,谁读了几页之后不被它的
有趣内容所吸引?),请人译成德文,分册出版。由于销路十分好,给
巴黎的出版商看中了,可是布洛卡哈乌斯将法文原稿秘不示人,巴黎出
版商便不待布洛卡哈乌斯同意,从德文译本译成法文出版。德文译本已
经删改得很厉害,从德文译文转译的法文泽本又再改上加改,因此迦撒
诺伐《回忆录》从第一次与世人相见以来,就已经不是它的真面目。不
仅如此,巴黎的法译本出版后,布洛卡哈乌斯大为生气,但他并不将自
己手上的法文原稿印出来,却也根据自己出版的德译本另译了一种法译
本出版。这就是最早的迦撒诺伐《回忆录》的三种版本,出版过程和内
容同样的都是乌烟瘴气,真正的原稿始终未与世人相见。
这份迦撒诺伐《回忆录》的原稿,共有十二大卷,全是用笔迹细小
的法文写在粗糙的纸上,正反两面都写满了,至今仍藏在德国。目前我
们所读到的各种版本,全是根据上述的那三种祖本而来。最多的有十二
大册,可是杂志报摊上卖给水手读的则变成仅有一二百页的薄薄的小册
子。这里面的差别可想而知。迦撒诺伐自己说得好,生活的精华是直接
去享受,回忆已经是糟粕。因此后人无论将他的遗稿怎样割裂删改,对
他本人可说早已毫无损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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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尔德《狱中记》的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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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尔德《狱中记》的全文
王尔德的《狱中记》,早在一九○五年就已经出版,并且在中国也
久已有了译本。不过当年伦敦所出版的,实在不是全文,乃是删节本,
所发表的仅及全文之半。直到一九四九年,距离删节本出版四十四年之
后,《狱中记》的全文才第一次正式出版。
所谓王尔德的《狱中记》,事实上是一封长信,是王尔德在狱中写
给道格拉斯爵士的。王尔德的入狱,就是为了这个年轻的朋友。因为这
作品的本身是一封长信,至少是一篇书信体的散文,而且王尔德当时是
真的准备写了寄给道格拉斯的。既不是一篇散文,也不是一本书,所以
根本没有题目或书名。原文的一部分于一九○五年第一次在伦敦出版
时,是由王尔德的好友罗伯罗斯经手节录付印的,因为这封长信的底稿
在他的手上。这时王尔德本人去世已经五年了,罗伯罗斯选录了这封长
信的一部分付印,因为原来根本没有题目,便由他拟了“de profundis”
两字作书名。这是拉丁经文的成语,即“发自深心”之意,表示这是一
个人在监狱中所写下的“肺腑之言”。这书在一九二五年左右就有了中
译本,是由张闻天与汪馥泉两人合译的。当时大约因为若据原名直译,
未免意义晦涩,便采用了日本译本的书名,称为《狱中记》。这个译名
的好处是使读者对王尔德这部作品的特殊性质一望就明白,虽然事实上
内容涉及狱中生活的并不多,但到底全部是在狱中写成的,称为《狱中
记》实在也很恰当,因此我在这里也就沿用这个现成的名称了。
王尔德是在一八九五年五月二十五日被判入狱的,刑期两年。这部
所谓《狱中记》的长信,便是在服刑期中断断续续写成的。本来,犯人
未必会有写作的自由和便利,但是王尔德到底是个有名的作家,而且他
所写的乃是一封长信,因此便由狱中供给纸张给他,这是一种蓝色有监
狱戳记的四开纸,王尔德写完了一张就交给狱卒,另外再领一张新纸,
他自己是不许保留这些原稿的。长信一共写了二十张纸,每张四面,共
有八十面。王尔德写完了这封长信后,依照他自己的计划,是想托他的
好友罗伯罗斯转给道格拉斯的。可是依照监狱规则,犯人在狱中所写的
东西,除了必要的信件经过严密检查之后可以寄出外间外,其余任何文
字一概不许寄出狱外。因此王尔德满以为这封长信早已到了罗伯罗斯和
道格拉斯手上,不料始终仍存在狱中。直到他在一八九七年五月十九日
刑满出狱时,监吏才将这一束原稿交还给他。
王尔德在出狱的当天,就离开英国,渡过英伦海峡,改名换姓到法
国去暂住。罗伯罗斯在那里接他,于是王尔德便将自己出狱时狱吏交给
他的那封被扣留的长信,交给了罗伯罗斯。这就是今日所谓《狱中记》
的全部底稿。
王尔德从此就不曾再见过这一束原稿,他本人也不曾再回过英国。
他是在一八九七年出狱的,三年之后,一九○○年十一月三十日,已经
在法国去世了。
罗伯罗斯收到王尔德交给他的这束原稿后,便依照他的指示,用打
字机打了一份,同时又用复写纸留了一个副本。他本来应该将原稿直接
寄给道格拉斯爵士的,但是王尔德在这封长信内有许多地方对道格拉斯
责备颇甚(一九○五年删节本《狱中记》出版时,删去最多的就是这一
部分,因为那时道格拉斯爵士还在世),罗伯罗斯知道道格拉斯的为人
和个性,他为了审慎起见,便将原信的底稿留在自己的手上,只是将打
字机打出的那一份送给道格拉斯。果然,道格拉斯看见王尔德在信内这
么埋怨责备他,十分生气,便将这封信毁了。他以为这是仅有的一份原
稿,毁了之后就可以了结这重公案,不会再有人提起,不曾料到这不过
是一个副本。罗伯罗斯可说有先见之明。
不久之后,道格拉斯爵士自然知道关于王尔德这份原稿的真相,知
道底稿仍在罗伯罗斯手上。两人为这个问题吵了起来。这时王尔德已经
去世,罗伯罗斯是被指定的王尔德著作权的保管人,他当然有权保管王
尔德的一切遗著和原稿。可是道格拉斯爵士却说王尔德的这封长信是写
给他的,底稿应该归他所有。罗伯罗斯看出这事如果闹上法庭,对他自
己未必有利,于是实行了一个釜底抽薪的办法,他将这份原稿在证人面
前封藏起来,然后赠给大英博物院,并附带注明,在六十年之内不得公
开,要待六十年之后始能将内容公之于世,因为那时信内所牵涉到的每
一个人相信都已经去世,就不会再发生什么法律纠纷或不便的事情了。
这是一九○九年的事情。这一来,除了罗伯罗斯还暗中藏有一份用
复写纸印好的打字副本以外,由于底稿已经封存在大英博物院,至少在
一九六九年以前,不会再有人见到这份原稿了。不料在一九一二年,王
尔德生前的友人亚述?朗逊,写了一部王尔德的传记,其中牵涉到道格
拉斯,被道格拉斯认为有诽谤之嫌,向作者提出控告,并举出封存在大
英博物院的这封长信的若干字句作证,于是在法庭批谁之下,这一束原
稿被启封取出来呈堂作证了。
在这次的控案中,由于被告律师引用王尔德这封长信的内容来答
辩,身为原告的道格拉斯,便有机会取得原信的一个副本作参考。后来
道格拉斯败诉,但是他却有了这封信的一个副本在手。
他因为控告朗逊诽谤的官司败诉了,心里十分生气,便扬言要将自
己手上的这个副本,由他自己增加注解,拿到美国去出版。这一来,可
急坏了罗伯罗斯,因为王尔德的全部著作版权,在英国虽然已经登记,
非获得罗伯罗斯的同意不能出版。可是《狱中记》的版权在美国却没有
登记,如果道格拉斯这时将自己手上的那个副本拿到美国去出版,是没
有人可以干涉的。而且,如果由道格拉斯自己加上注解来出版,他一定
尽量为自己的行为作辩护,那不仅对王尔德身后的名誉很不利,就是对
罗伯罗斯本人也很不利。因为道格拉斯为了这封信的原稿问题,早已同
罗伯罗斯吵了嘴,而且上次控告朗逊的案件,道格拉斯也是想“一石二
鸟”,若是胜诉了,便要接着也控告罗伯罗斯的。
罗伯罗斯为了先发制人计,一听到道格拉斯有要将他手上从法庭取
来的副本送到美国出版的消息,他立即将自己手上所存的那个复写纸的
副本,寄给美国的一个朋友,托他以最快的手续在美国办理出版和版权
登记,以便获得保障。那个朋友幸不辱命,以十天的时间为他排印了十
六册,因为这是一本书取得版权保障最低的印数,办好登记手续。并且
以一本留在纽约公开发售,其余十五本连同副本原稿寄回英国。这一来,
才阻止了道格拉斯要将他的副本加注拿到美国去出版的计划。
要将一本留在美国公开发售,这也是取得版权保障的法例规定之
一。罗伯罗斯为了不愿被人买去,他故意将这本匆促印成薄薄的小书定
价五百美金,可是很快的仍被一位藏书家以这重价购去了。因此王尔德
这部《狱中记》的全文,在不曾公开出版以前,事实上已经印过一次十
六册的限定版,其中十五册虽保存在罗伯罗斯自己的手上,但是有一册
已经落在美国一位不知名的藏书家手中了。不过那一册在版本学上讲起
来虽然很有价值,可是内容却很差,因为赶着争取版权登记,排好后并
未经校对,就匆匆印了十六册。
一九一八年罗伯罗斯本人去世,他所藏的那个副本便转入王尔德的
儿子费夫扬?荷兰手上。一九四五年,道格拉斯也去世了,虽然罗伯罗
斯所规定的一九六九年公开原稿的年限尚未到,但是道格拉斯既去世,
已不会再引起什么不便,于是费夫扬?荷兰便在一九四九年,将他手上
的那个副本交给书店公开出版。至于王尔德原信的底稿,则至今仍存在
大英博物院,依照原来的封存规定,要到一九六九年才肯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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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仲马和他的《茶花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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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仲马和他的《茶花女》
法国小仲马的小说《茶花女》,出版于一八四八年,到了一八九九
年(光绪二十五年),就已经有了中译本,距今算来,已是六十多年前
的事了。在这半个多世纪以来,凡是爱读小说的人,无不知有巴黎茶花
女其人其事的。自电影盛行后,这部小说已一再多次拍成电影,甚至中
国也摄制过根据《茶花女》改编的影片,其脍炙人口可知。《茶花女》
的中译本,现在已不只一种,但是仍以最早出的那一种,即六十多年前
的文言译本最为人称道。因为这是冷红生(即林琴南)与晓斋主人的合
译本,书名作《巴黎茶花女遗事》。译本开端有小引云:
“晓斋主人归自巴黎,与冷红生谈巴黎小说家,均出自名手。
生请述之,主人因道仲马父子文字于巴黎最知名,茶花女马克格尼
丽尔遗事,尤为小仲马极笔,暇辄述以授冷红生,冷红生涉笔记之”。
就这样,《茶花女》和小仲马之名,自清末以来,就为我国文艺爱
好者所熟知了。
仲马父子为法国十九世纪作家,父子皆以小说和戏剧名文坛。由于
父子都以“亚历山大”为名,“仲马”为姓,而且又同样都是写小说剧
本的,时人恐怕相混,遂以大小为别,称父亲为大仲马( alexandre
dumas,pere),儿子为小仲马(alexandre dumas, fils),这就是
大仲马和小仲马的由来,实在是法国文坛一大佳话。仲马父子都是多产
作家。不过,两人作品虽多,经过时间的淘汰,大仲马至今最为人所称
道的作品是《三剑客》(即中国林译之《侠隐记》),小仲马则是本文
要说的这部《茶花女》。
小仲马的《茶花女》,有小说与剧本之分。他先写成小说,初出版
时读者并不多,后又用同一题材再写剧本,在巴黎上演,在舞台上竟大
获成功,万人空巷,连演几个月无法停止。那些观众在舞台上看了茶花
女的故事,回家再读《茶花女》小说,觉得愈读愈有味,于是《茶花女》
小说遂风行一时。不过,时至今日,世人多只知《茶花女》小说,反而
知道有《茶花女》剧本者甚少,这真是小仲马自己也料不到的事。《茶
花女》剧本在中国也有了中文译本。
小仲马出生于一八二四年六月二十八日,他是大仲马和一个姘妇的
私生子,起初寄养在外,到了十多岁始由仲马领回,养在自己身边。他
受了父亲的熏陶,自幼爱好文学,很早就开始执笔写作,最初出版的是
一部诗集。《茶花女》小说写于一八四七年,次年出版,这时小仲马不
过二十四岁。
此后,直到他在一八九五年去世,多产的小仲马在那几十年内不知
写了多少小说和剧本,多到令人无从记忆,就是那目录抄起来也有一大
篇。然而,就凭了他在年轻时候所写的这部《茶花女》小说,已足够令
他名垂不朽,因此其余作品即使被人忘记也不妨了。
《茶花女》小说,写的是巴黎交际花玛格丽与热情少年阿蒙的相恋
悲剧故事。有人考证,小仲马笔下的阿蒙,实在就是他自己的写照。这
是传闻,从未经小仲马自己证实过,所以无从证实其真假。不过,《茶
花女》实有其人,却是事实。这个女子名叫玛丽?普列茜丝,是当时巴
黎一个年轻而有艳名的交际花,不幸染有肺病,在一八四七年去世。小
仲马偶有所感,就用她的生平为骨干,写成这部《茶花女》,无意中完
成了一部不朽的杰作。
许多批评家都一致认为,小仲马的文笔,善于叙述而不善于创造,
必须实有其人其事作蓝本,他始可以发挥那一枝生花之笔的特长。《茶
花女》小说,既有普列茜丝女士的红颜薄命生活为蓝本,所以他写来栩
栩如生,凄艳动人。因为普列茜丝女士生时,堕落风尘,不幸又染上肺
病,自知自己生命不长,绝望之余,遂愈加放浪,一个年轻的患有初期
肺病的女人,病症往往能增加她的美丽,因此普列茜丝女士艳名大张。
这种绝望的美丽,正是小说茶花女玛格丽的蓝本。她的生平遭遇与《茶
花女》中所叙述者差不多。普列茜丝女士结识过一个公爵,这位公爵因
普列茜丝酷肖其亡女,所以对她特别昵爱。小说中玛格丽为了爱阿蒙之
故,而自甘牺牲割爱,则是出于虚构的。但是小仲马曾向人表示,如果
普列茜丝也遇到这样的事情,以她那样的性格,她也一定会如此做的。
《茶花女》之名的由来也很有趣。据小仲马在小说里描写,玛格丽
因为染上了肺病,不耐一般鲜花的酷烈香气,因此选中了无香无色的白
茶花为闺中良伴。白色的山茶花衬着玛格丽苍白的面颊,愈加显其楚楚
欲绝,凄艳动人,因此巴黎好事家称她为“茶花女”云云。
但是作为茶花女的影身的普列茜丝女士,在实生活上却是没有这种
癖好的,至少从没有人说起过她是爱茶花的,可是后来由于小仲马的《茶
花女》享了盛名,并且大家都知道这部小说是以普列茜丝女士的生平为
蓝本的,遂对这个红颜薄命的交际花也感到了兴趣。可是这时香消玉殒,
普列茜丝女士已经去世多年,早已埋骨巴黎郊外。于是巴黎的好事者又
发起醵金为普列茜丝女士修墓,将她在蒙马特坟场的香塜修饰一新,仿
佛我国风雅之士在西湖西冷桥畔重修钱塘名妓苏小小的坟墓一样。又请
雕刻名家用白大理石雕了一束白山茶花,装饰在她的墓上。从此,这座
坟墓就成了巴黎名胜之一,被人称为“茶花女墓”。
二十四岁就写下了《茶花女》的小仲马,活了七十二岁,到一八九
五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在巴黎去世。在他一生所写下的数不清的作品之
中,除了《茶花女》之外,至今已不易再举出一部为后人所熟知的作品。
不过,仅凭了一部《茶花女》,已经足够使小仲马在法国文学史上占得
一页不朽的地位,而且也连带的使得普列茜丝女士不朽了。
《茶花女》和茶花女型的故事
我所喜欢的《茶花女》
我很喜欢读小仲马的《茶花女》。很年轻的时候读了冷红生与晓斋
主人的合译本,就被这本小说迷住了,而且很神往于书中所叙的情节。
这时我已经在上海,我读了《茶花女》小说的开端所叙的,阿蒙在玛格
丽的遗物被拍卖时,竞购她爱读的那册《漫侬摄实戈》的情形,每逢在
街上见到有些人家的门口挂出了拍卖行的拍卖旗帜,总喜欢走进去看
看。这种机会在当时的上海租界上是时常可以遇到的,因为那些回国的
外国侨民,照例在启程之前将家里的东西委托拍卖行派人来就地拍卖。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理,有时挤在人丛中也仿佛自己就是当年的
阿蒙,可见小仲马的这部小说令我爱好之深。那些外国人家总有一些书
籍要拍卖,从前我的书架上有好些书就是这么买来的。由于这些书是以
一札一札为单位来拍卖,不能拆开来买,我买回来之后,就将自己有用
的留下,将不要的拿到旧书店里去交换别的书,这样曾经先后买到了不
少的好书。
可惜的是,我始终不曾在这样的情况下买到一册普利伏斯的《漫侬
摄实戈》。若是能有这样的巧事,那就更要使当时我这个年轻的《茶花
女》迷更为得意了。
这些往事,现在写出来,我并不觉得脸红,因为我至今仍觉得小仲
马的这部小说,是一部写得能令人读了很喜爱的小说。由于喜欢《茶花
女》,令我也连带的喜欢了阿蒙和茶花女两人所爱读的《漫侬摄实戈》。
每逢在书店里见到有这两种小说,总是忍不住要拿到手里来翻翻,若是
版本好而又有新Сhā图的往往就要买了回来。现在我手边就有一部有法国
当代木刻家梵伦丁?康比翁作Сhā画的《漫侬摄实戈》,还有一本英国批
评家艾德孟?戈斯编的《茶花女》的英译本。这个版本的《茶花女》最
使我喜欢,因为除了有彩色Сhā图以外,书前还有戈斯的一篇长序,介绍
了小仲马的生平和著作,特别详细的叙述了他写成《茶花女》的经过,
以及小仲马用来作模特儿的那个巴黎交际花玛丽?普列茜丝的身世,并
附有一幅普列茜丝的画像。我所知道的关于小仲马怎样写《茶花女》的
经过,就是从他的这篇介绍文里读来的。除此之外,书后还附有一篇研
究小仲马画像的资料,附有好多幅不同的小仲马的画像。
用这样周到的方式来介绍外国文学作品,真是太理想了,因此这册
戈斯编的《茶花女》英译本,由于是几十年以前出版的,现在已经残旧
得可以了,但是我仍视为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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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花女与《漫侬镊实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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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花女与《漫侬镊实戈》
凡是爱读《茶花女》小说的人,我想没有不知道《漫侬撮实戈》这
本小说的。我自己就是这样,第一次读完了小仲马的《茶花女》后,就
急急的去找《漫侬摄实戈》来读。
这部小说久已有了文言文译本。《漫侬摄实戈》就是原来的书名
“manon lescaut”的音译,也是当年商务出版的说部丛书之一,我已
记不起是谁人所译,想起来可能比冷红生所译的《巴黎茶花女遗事》稍
后。可是这个书名的翻译,比起《巴黎茶花女遗事》可说逊色多了。
到了一九三○年前后,这部小说才第一次有语体文的译本,译者是
与我有过同狱之雅的成绍宗,他是仿吾先生的侄儿。书名是《曼侬》,
销行并不广,后来也一直没有人重印过,因此现在即使想找一部这个译
本来看看,也怕不容易了。
读过《茶花女》之后,一定想读《漫侬摄实戈》的原因,我想不仅
读过《茶花女》小说的人,就是看过《茶花女》的舞台剧,听过歌剧,
或是看过银幕上的《茶花女》的人,都是明白的,因为这个故事的开端,
就是借这个“引子”而来。小仲马用第一人称的叙述,说他偶然见到茶
花女的遗物被人拍卖,自己杂在人丛中看了一下,发现被拍卖的遗物之
中,有一件是一册《漫侬摄实戈》,其上还有题字,是一个署名阿蒙的
男子送给茶花女的。他为了好奇,使用很少的代价将这部小说买了下来。
后来回到寓所,有一个不相识的青年来拜访他,要求见一见这部书,原
来这个年轻人就是送书给茶花女的阿蒙。他本想买回这本小说作纪念,
未能如愿,因此向拍卖行打听买去这本书的顾客的住址,特来拜访云云。
就是通过了这样的“引子”,小仲马使阿蒙自己将他和茶花女的情史叙
了出来。
阿蒙为什么要送一本《漫侬摄实戈》给茶花女呢?原来这部小说正
是描写一个痴情少年对一个风尘女子的情史的。“漫侬摄实戈”就是那
个女子的名字。她的遭遇比茶花女更不幸、更可怜。同时书中的那个男
子也可说比阿蒙自己更痴情,因为他曾经同这女子一同入狱,当她被押
解充军时,他也不辞跋涉,跟了她到沙漠里去。
《漫侬摄实戈》的作者普利伏斯,是个出家的僧人。他曾私逃出院
被通缉,又因了这部小说被禁,罪上加罪。
这部小说出版于一七三一年,同《茶花女》一样,也久已被改编成
歌剧,共有五种之多,此外还被编成了芭蕾舞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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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花女》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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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花女》型的故事
《茶花女》型的故事,用从前礼拜六派文人的术语来说,是所谓“哀
情小说”,这是比“言情小说”更侧重于故事的悲剧发展的。不用说,
在法国浪漫主义文学作品中,最多这类佳作。小仲马的《茶花女》之前,
享盛名的该是与《茶花女》有联带关系的《漫侬摄实戈》。而在《漫侬
摄实戈》之前,却另有一部英国小说,已经以这种挣扎在善与恶之间的
可怜女子为题材的,这就是《鲁滨逊漂流记》的作者另一部名作:《摩
尔?佛兰德丝》(这部小说在中国已经有了中译本,书名改称《荡妇自
传》)。
《摩尔?佛兰德丝》的结局却是喜剧而不是悲剧的,这也许就是这
部小说不曾特别流行的原因。以感情浓烈的成份来说,自然要推出自十
八世纪那个在逃的僧人之笔的《漫侬摄实戈》。就是《茶花女》比起它
来,也显得都市繁华气略重,没有《漫侬摄实戈》那么淳朴。
《漫侬摄实戈》里男主人公名叫格利阿,是一个比《茶花女》中的
阿蒙更痴情的年轻人。他自动的跟了曾经一再对不起他的漫侬去充军,
直到漫侬在途中死去,死在他的身旁。在寂静的荒野之中,他亲手将她
安葬了。
这些事情,都是阿蒙不曾做的。可是漫侬比起玛格丽来,却又没有
后者那么值得令人同情。
这一类型的故事,还有《卡门》,法郎士的《黛丝》,以及杜斯朵
益夫斯基的《罪与罚》里面的那个苏尼亚,都是类似这种典型的女性。
左拉笔下的《娜娜》,则是一部分似《茶花女》,一部分又似那个摩尔?佛
兰德丝了。
《茶花女》型的故事,流传最广的是《茶花女》,可是在文艺作品
的影响上,给后世作用最大的乃是《漫侬摄实戈》,因为作者描写男女
的情感,已经揭发到隐微处,手法不仅十分客观写实,而且已经接近现
代小说的心理分析描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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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亚斯莱、王尔德与《黄面志》
小说t天堂
比亚斯莱、王尔德与《黄面志》
比亚斯莱与王尔德
我一向很喜欢英国十九世纪末的Сhā画家比亚斯莱的书籍装饰画和Сhā
画。这个短命的天才画家,是属于当时《黄面志》那一个集团的。这是
一种文艺季刊,比亚斯莱曾经担任过这个刊物的美术编辑。
《黄面志》那一批作家的作品,以及比亚斯莱的画,对中国早期的
新文艺运动也曾发生过一点影响。因为首先将《黄面志》介绍给中国文
艺爱好者的是郁达夫先生,接着田汉先生,张闻天先生不仅介绍比亚斯
莱的画,还翻译了王尔德的作品。后来鲁迅先生也编印过一册比亚斯莱
画选,列为《朝花艺苑》丛刊之一。甚至直到近年,木刻家张望为了总
结比亚斯莱对中国早期新艺术运动所发生的影响,还编印过一册他的画
集。
我第一次见到比亚斯莱的作品,也是由于田汉先生的介绍。那时他
不仅借用了比亚斯莱的作品作《南国周刊》的封面,后来还翻译了王尔
德的《莎乐美》出版,附有比亚斯莱的Сhā画。出版者是中华书局。这个
中译本在当时可说印得很精致,是道林纸的十八开本,附有比亚斯莱为
王尔德这个剧本所作的全部Сhā画,包括目录饰画和封面画在内,可惜现
在已经很难再找得到了。
比亚斯莱为《莎乐美》所作的这一批Сhā画,不仅是比亚斯莱本人作
品之中的杰作,现在也久已被评定为世界有名的书籍Сhā画杰作之一,在
当时曾使得这个年方二十的青年画家一举成名,获得普遍的赞赏。
说来真有点令人不相信,比亚斯莱为《莎乐美》所作的这一批Сhā画,
虽然获得普遍的称赞,却使得剧本的原作者王尔德非常不满意。他不仅
不喜欢这些Сhā画,甚至就为了这一批Сhā画同比亚斯莱反目。原来王尔德
的《莎乐美》剧本,最初并不是用英文所写,而是用法文写成的。英译
本是别人给王尔德翻译的,邀请比亚斯莱作Сhā画,是英国书店老板的主
张,并不是王尔德的主张。比亚斯莱在他所画的这一批富于奇趣的黑白
画中,有几个人物的颜面,画得颇有点象王尔德本人,因此他见了很不
高兴。同时,由于这一批Сhā画的成功,许多人都在谈论比亚斯莱,冷落
了王尔德,至少是将他们两人相提并论,这在王尔德本人看来,都是对
他不敬的。再加之他根本就不喜欢比亚斯莱的画,因此王尔德不仅始终
反对比亚斯莱为《莎乐美》所作的Сhā画,两人更由于这件事情失和了。
英国曾出版过一本题名《黄的研究》(“a study inyellow ” by
k.l.mix)的书,就是研究《黄面志》这批作家对英国文艺影响的,其中
就曾经提到了这个有趣的逸话。
《莎乐美》和比亚斯莱的Сhā画
英国原版的《莎乐美》,是十六开的大本,附有比亚斯莱的全部Сhā
图,封面是硃红色的,用金色印了比亚斯莱所设计的孔雀裙图案草图,
富丽堂皇。从前我在上海买过一本,一向当作自己心爱的书籍之一,可
惜到香港来时不曾带在身边。多年前我在香港一家现在已经歇业的西书
店里也曾见过一本,一时不曾买,便错过了机会,至今还不曾再见过这
样精印的《莎乐美》。中华书局所出版的田汉先生译本的初版本,就是
依照原本这种格式设计的,也是十六开本,同样采用了“孔雀裙”图案
作封面,所以也十分漂亮。
前几年美国也曾出过一种廉价版的《莎乐美》。虽然也附有比亚斯
莱的Сhā画,只是将版面缩小了,许多精细的线条便模糊不清。更荒唐的
是,原画上所有祼体男性的生植器都被“阉割”了,连捧着烛台的两个
小孩也不能幸免。
《莎乐美》的作者是王尔德。这个剧本经田汉先生在一九二五年前
后译成中文后,当时在上海和南京都上演过。第一次在上海宁波同乡会
上演时,饰演莎乐美的女主角俞珊女士,竟因此一举成名。那个饰演施
洗约翰的男演员,演得更好,可惜我现在忘记了他的姓名,他用着粗犷
的声音,从被囚的井底数着希律王和他妻子的罪状,听来使人惊心动魄。
在当时,凡是指摘统治者不对的声音,都被认为是犯法的,因此这个被
人称为“唯美主义”作家的作品,也被禁止了上演。《莎乐美》在英国
最初排演时,也曾被禁止过。他们的指摘更严重,说王尔德的这个剧本
亵渎了圣经。因为王尔德在剧本里描写莎乐美(她是希律王妻子的油瓶
女)的心理变化,不肯接受希律王乱仑的爱,听到圣徒约翰仗义指责他
的声音,反而爱上了约翰。她要求吻约翰一下,被约翰拒绝了,因此老
羞成怒。在答应跳舞给希律王看时,竟要求要约翰的头作代价,希律王
为了讨好莎乐美,竟答应她的要求,叫武士杀了约翰,将他的头放在盾
上送给她。王尔德剧本的最Gao潮,写的便是莎乐美捧了约翰的头吻着,
一面疯狂的喊道:
“你拒绝了我的吻,你现在终于被我吻到了……”
王尔德虽是英国作家,这个剧本却是用法文写的,另由别人译成英
文。我喜欢比亚斯莱为这个剧本所作的画,甚于剧本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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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面志》与王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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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面志》与王尔德
一八九五年四月三日的傍晚,王尔德在旅店正式被捕。这是十九世
纪末英国文坛的一件大事。第二天早上,伦敦报纸关于这件事情的报道,
其中有一句“花絮”式的描写,说他被捕入狱时,胁下还挟了一本书,
是一册《黄面志》。
《黄面志》是季刊,创刊于上一年(一八九四年)的四月初,到这
时已经出版了四期或五期,在当时英国文坛上已经被认为是代表那种世
纪末文艺倾向的一个主流刊物。这一批新旧参半的小说家、散文家、诗
人和画家,被当时人给他们题了一个不很好的头衔,称他们为“颓废派”
(连第一次将《黄面志》介绍到中国来的郁达夫先生,也曾经连带的被
人称为“颓废派”)。不用说,王尔德也是其中之一了。《黄面志》是
由伦敦的“鲍特莱?亥特”书店出版的。它的老板约翰?朗,是一个很
有朝气的新出版家,不仅是《黄面志》的出版人,还出版了王尔德和其
他许多人的著作。自从伦敦报纸上发表了王尔德被捕时胁下还挟有一册
《黄面志》后,那些一向不喜欢王尔德的人,闻讯都大为高兴,他们就
趁机到“鲍特莱?亥特”书店门前来示威,说王尔德既然以不名誉的罪
名被捕了,他还舍不得离开《黄面志》,带了一本入狱,可见这个文艺
季刊一定也不是好书。他们不要王尔德,他不要《黄面志》。于是示威
的群众之中就有人一面叫嚣,一面动手,纷纷投掷石子,将“鲍特莱?亥
特”书店的门面玻璃窗全打烂了。
其实这事全是“冤哉枉也”的。王尔德在上一天被捕时,胁下确是
挟有一本书,不过根本不是《黄面志》。据事后的记载,他当时询问来
执行逮捕令的苏格兰场侦探,能否带一本书去看看,他们答应了,他就
随手拿起了他正在读着的法国作家比尔?路易的《爱神》(这书在中国
也有过译本,是东亚病夫与曾虚白父子所译,改名为《死与肉》,由真
善美书店出版)。由于法国小说的封面照例是用黄纸的,《黄面志》的
封面也是黄的,新闻记者的笔下一时疏忽,便使得书店的玻璃窗遭了池
鱼之殃,后来连忙更正,早已来不及了。
王尔德的被捕,既这么牵连到了《黄面志》,同时更牵连到了画家
比亚斯莱。他是《黄面志》的美术编辑,又曾经给王尔德的《莎乐美》
画过Сhā画,于是许多人也攻击比亚斯莱,使他不得不离开了《黄面志》。
可是,比亚斯莱是《黄面志》的生命。没有了比亚斯莱,《黄面志》不
久也完了。
王尔德虽一向被人认为是《黄面志》同人之一。事实上,他从未在
《黄面志》上发表过文章,“特约撰稿人”的名单上也没有他的名字。
比亚斯莱根本就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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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滨逊漂流记》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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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滨逊漂流记》的作者
在文艺领域里,有些由作家笔下所创造的人物,往往比作家本人,
甚至比这个人物所出身的作品也更有名。如福尔摩斯,谁都知道他是外
国有名的大侦探,但是这些人未必都读过《福尔摩斯探案》,他们也许
以为福尔摩斯真有其人,更不知道这是由一个名叫“柯南道尔”的英国
侦探小说作家笔底下创造出来的。
通俗小说是如此,文艺作品也是这样。因此未必人人都读过《鲁滨
逊漂流记》,可是提起鲁滨逊,谁都知道一个人如果乘船遇难,漂流到
无人的荒岛上,便要变成“鲁滨逊”了。
今年(一九六○年)就是这个全世界都家喻户晓的人物“鲁滨逊”
的创造者狄福诞生三百年纪念。狄福是谁,就是爱好文艺的人也许还有
人不知道,但是若说明他就是《鲁滨逊漂流记》的作者,我想大家就会
恍然,而且山会对这个名字发生兴趣了。
丹奈尔?狄福是英国人,生于一六六○年,所以令年正是他的诞生
三百周年纪念。这个因了《鲁滨逊漂流记》一书而名垂不朽的作家,一
生的遭遇可说变化多端,他发达过,也倒过霉,还坐过监,甚至还被罚
戴枷站在街头示众。他是商人,政治运动家,皇家顾问,间谍,直到晚
年才转行写小说,因了《鲁滨逊漂流记》一书,盖棺论定,名垂不朽,
成为英国十七世纪最享盛誉的一位小说家。
狄福是小市民家庭出身,父亲是肉商,他们的家庭是不信奉英国国
教的,因此在社会上有许多地方都受到歧视。偏偏他又喜欢搞政治,时
常用小册子的方式,发表反对当局和宗教的言论。一七○三年,他已经
四十多岁了,因了一本小册子开罪了国会中人,要拘捕他,他藏匿起,
被悬赏五十镑通缉。后来终于被捉获,并判戴枷示众三次,还要再监禁
若干时日。
狄福除了喜欢搞政治之外,还喜欢做生意,这两者都带给他无限的
麻烦,同时也差不多耗废了他的一生精力。直到快六十岁时,真是“学
书不成,学剑又不成”,他才改行写小说,一七一九年出版了《鲁滨逊
漂流记》,这才一举成名,于是他就一心一意的写小说。除了这部《鲁
滨逊漂流记》以外,还有一部描写一个不幸女性一生的《摩尔?佛兰德
丝》(中译本改称《荡妇自传》),也为世人所爱读。此外还有一部记
载伦敦发生大疫的日记。——据说他连同政治小册子在内一生总共写过
三百多种书,其实只要一部《鲁滨逊漂流记》,已经足够使他的名字不
朽了。
狄福活了七十一岁,一七三一年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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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窗读书录 笔记和杂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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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窗读书录
笔记和杂学
我国的笔记,实在是一种特殊的文体。它不同于我们现在所说的散
文小品集,也不是论文集。我在西洋的文艺作品中,就找不出有类似这
体材的著作。回忆录、札记,或是逸话集,都不似我们的笔记那么包罗
万有。从诠释经史、考证碑版,以至诗词歌赋、野史逸闻、谈狐说鬼都
可以包括在内。有的学术价值极高,有的简直不值一笑。我国从汉魏以
来,以至明、清人所写的笔记,内容的广博,简直象是一个大海,里面
蕴藏着无数的财富,使你取用不尽。
然而笔记在过去却一向不被人当作正经书,往往"笔记小说"并称,
好象只是供茶余酒后的消遣,不足供正经治学之用。其实,我觉得无论
研究我国哪一部门的学问,若是不涉猎笔记,一定所见不广,错过了许
多有用的资料。如研究历史的,无论是专治哪一代史,若是不看看那些
专载有关野史和宫闱掌故的笔记,以便互相印证,那研究一定是有缺漏
的。
我一向就喜欢看笔记一类的杂书,有一位朋友称赞我很有"杂学"。
若是真是如此,那也不过由于我平时所看的以笔记一类的杂书为多而
已。
当然,前人的笔记著作,好的有用的固然很多,而无聊的辗转抄袭
的也不少。这只要看得多了,就渐渐的能辨别哪些是第一手的资料,哪
些是改头换面,抄袭别人的东西。这类情形,在清朝中叶以后一些人所
写的笔记里最多,因此也最为不可取。大抵宋朝人的笔记,以记载掌故
旧闻见长,明朝人的多偏重史料制度,清朝人的以记载异闻奇事的最多。
同时由于外国势力开始侵入了,有许多清人野史笔记也保留了不少近代
史的重要资料。
要利用前人的笔记来补助治学,除了多看之外,还要自己随手作札
记。若是不能将自己认为有用或是有趣的资料抄下来,至少也该记下书
名作者卷数和有关何事的一个简单摘要,以便要用到这些材料时可以查
阅。若不是如此,日子一久,虽然仿佛记得某事曾在某书中见过,要查
阅起来,往往就要大费精神了。
从汉魏以来直到清末为止,属于"笔记"这一类的著作,共有多少
种,从来没有人编过书目或是统计过,但那数量一定是非常庞大的。不
过,我想一个人若是很耐心的将这类著作择要看过一千种左右,大约对
于我国古往今来的一切,上自经史政治、天文地理、文章艺术,下至虫
鱼狐鬼,都可以有一点门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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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的重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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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记的重印工作
"笔记"对于我们治学考证和增加见闻谈肋,虽然极有用处,可惜
种类太多,内容又精芜不一,最好先要有人来进行编目整理的工作。这
项工作,近年在国内本来已经有人在着手了,不过只是偏重一方面的,
那就是上海中华书局在过去几年着手整理排印的那几套笔记丛刊。如《元
明史料笔记丛刊》,《清代史料笔记丛刊》,《近代史料笔记丛刊》等
等。
这几种笔记丛刊,已经出版的还不多,但是从所附的准备出版的书
目看来,有许多却是刻本极少,或是还未经刊刻过的稿本和钞本。虽是
偏重于社会经济史料方面的,但是由于前人所写的笔记,即使内容有一
个重心,也往往会连带的涉及其他方面,因此,对于不是研究社会经济
史的人,仍是用处很大。可惜至今不过出版了两三种,实在令人望眼欲
穿了。
如《清代史料笔记丛刊》里所预告的那部《三冈识略》,就已经预
告了很久,还不见出版。这书是清初人董含所著的。我从前读萧一山的
《清代通史》,见他在叙述清初历史时,一再引用这书,知道其中有许
多关于清初文字狱的资料,还有关于满洲人祭天竿子和欢喜佛的资料。
要想找来看看,可是几十年来,除了从别人著作中所引用的,知道一点
这书的内容外,一直未有机会读过原书。可见我国的笔记著作,由于种
类太多,无法齐备,就是有志要读,也是不容易的。因此,整理编目和
用排印本来普及流通的工作,实在是值得去做的。
大规模的将过去的笔记汇集在一起来出版,在过去本来也有人做过
的,如从前上海文明书局所出版的那一套《笔记小说大观》,号称收录
了历代笔记五百种。种类虽多,可惜内容多是不齐全的,任意删节。卷
数虽仍旧,可是内容已十去五六,而且又是石印小字,错字又多,因此,
仅可供偶然翻阅来消遣,若是要想凭此来参考引用,那就不可靠了。
较好的是从前商务印书馆所出版的那些宋人笔记。纸张、字体、印
刷和版本都好,所用的底本又都请人校过,可说是很理想的版本。
我以为重印古籍,最好是不要删节,其次是不用简笔字。上述的近
年所编印的那几套笔记丛刊,显然已经能注意这几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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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邦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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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邦文献
前些时候,托人到上海去买一部《金陵丛书》,信已经去了很久,
至今还没有回复。也许这样整部的地方掌故丛书,只有零本还不难买,
要想得一部完整的,怕已经不容易了。
近年时时想读一些有关乡邦文献的著作,可是自
己手边所有的实在太少,借又无处可借,买又不易买,徒呼奈何。
自己虽然备有好多种广东的地方志,可是自己家乡的反而没有。这种可
笑的情形,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我曾经将手边所有关于家乡的典籍检点一下,重要的简直一部也没
有。比较重要的只有一部《白下琐言》,而且是很坏的版本。此外就是
《金陵古今图考》、《莫愁湖志》、《灵谷志》、《秣陵集》,寥寥可
数的几种而已。没有一部主要的关于家乡的志书。
近人的著作总算有了几种,大都是朱偰的,如《金陵名胜古迹图志》、
《金陵六朝陵墓考》等等。朱氏对于我们家乡的名胜古迹沿革变迁,可
说做了很不少的功夫,但也只是他一人而已,第二个人就举不出了。
《白下琐言》的著者是甘熙。我记得我们家里同甘家还有一点亲戚
关系,可惜我已经记不起是怎样的关系了。除了甘家以外,还有濮家,
都是亲戚,他们都是书香世家。但这些都是祖父手里的事了,只是在孩
子时代听见讲起过,已经无法能知道详细。
甘氏是有名的津逮楼主人,家中富于藏书。这部《白下琐言》,对
于家乡的山水名胜、掌故逸闻,搜罗得很多。尤其难得的是津逮楼就以
收藏金陵地方掌故志书著名。后来的《金陵丛书》,就是据甘氏所藏汇
刻而成。
《白下琐言》所记载的有关家乡沿革掌故的书籍,共有五十多种。
不用说,这对我来说,除了两三种以外,几乎全是未曾读过的。如唐人
的《建康实录》,宋人的《景定建康志》,元人的《至大金陵新志》,
我固然不曾读过,就是有名的明人颜起元的《客座赘语》,周晖的《金
陵琐事》,我也至今未曾寓目。我这么不怕人笑我腹俭的写了出来,实
在含有一点鞭策自己之意。因为过去对于乡邦文献实在太不注意,舍己
之田而耘人之田,这才有这样的现象。现在想急起直追,可是,要想买
一部《金陵丛书》也无处可买,我能有什么有效的方法来弥补自己的无
知呢?真只有徒呼奈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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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右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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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右书
一
买了几只新的小书架,将其中的一只放在书桌的右首,以便将一些
新出版的定期刊物,新买的书籍,以及要用的参考书,一起放在上面,
翻阅起来较为方便。
这是不折不扣的座右书了。
最初放到架上的书,全是那些堆集在桌上地上已久,"无枝可栖"
的书。我想,没有书架可放的书,就等于没有家可住的人一样。既然将
书买了回来,竟无法给它安排一个安身之处,未免太对不起了。因此有
了书架之后,就不管它们是什么书,不论古今中外,一起先堆到书架上
再说,使它们先享受一下有一个可以喘息的地方。因此即使《香港的蝴
蝶》傍着《意大利的艺术社会史》、《鸦片战争》傍着《拍案惊奇》,
我也暂且不去管它。
这样过了几天,形势粗定,对于放在座右的那一架的书,我开始着
手想加以整理了。想将无用的、已经看过的,或是暂时不想看的书,清
理出去,换上一些还没有看过的,自己想看的,以及自己喜欢的书。
将一些不想放在手边的书,从书架上清理出去,这工作做起来倒并
不怎样困难。如那一套六大本的《迦撒诺伐回忆录》,是根本没有理由
要作为"座右书",放在我的手边的,因此首先被搬了出来。还有一些
介绍画家的小册子、美国文学史、良友版的《苏联版画集》。这些本是
起初随手从地上搬到架上的,当然没有让它们继续留在我手边的必要,
因此一本一本的都给我拿开了。
满满一架的书,这样一加甄别,一本又一本的被拿开,几乎剩下一
个空书架了。
对于这一只空起来的书架,我决定依照自己预定的计划:将一些新
买回来准备要读的、以及久已想读一直还未曾读的、还有自己特别喜欢,
希望不时可以随手翻翻的书,都拿来填补这些空缺,使它们真正成为我
的座右书。
这个计划,本来很简单,而且也很合理,哪里知道执行起来,竟一
点也不简单。那困难简直有一点象出门旅行之际,要挑选几本书带在手
边供旅途消遣那样。这种滋味我是经验过多次的:这一本不适当,那一
本又不适当,有的太轻松,有的太严肃,往往对着满屋的书,竟觉得没
有一本是适合作旅途阅读之用的。有一次在出门之际,竟为了这一个问
题徬徨终夜,还无法决定,最后只好塞了一本又厚又重的毕加索画集在
衣箱里。结果到了目的地就赶紧送给了朋友,自己又再到当地的书店里
买了几本新书来补充。
二
将一些常用的参考书和工具书,挑选一些放在手边,这工作做起来
还不困难,可是要想将一些想看而未看的书,拿几本来放在手边,以便
尽先的利用机会去看,这可不容易了。因为每一本书都是想看的,而其
中有不少一"想"就想了十多年,至今仍是想而未看。要想将这样的书
挑选几本放在手边,如果不想太麻烦,本来只要随手拿几本就是了,可
是一想到应该谁先谁后的问题,那就困难了。
一本十年前买而未读的书,和一本昨天刚买回来的新书,我究竟应
该先读哪一本呢?这对我来说,有时竟是一个极不容易决定的问题。
结果,首先入选成为我的"座右书"的,却不是这些想读未读的书,
也不是刚买回来的新书,而是一些买了多年,甚至读过已久的一批书。
这是属于一个专题的:比亚斯莱。
我明白自己这选择的动机,不只是喜欢比亚斯莱的作品,而是有一
个愿望:一直想给这位世纪末的薄命画家写一篇评传,再挑选几十幅他
的杰作,印成很象样的一本画册。我觉得这工作不仅值得做,而且可以
做这件工作的人也不太多。因此,我就一向将这件工作看作是自己的心
愿,也是自己的责任。可是因循又因循,许多不必做的事情都做了,惟
独这一件蓄之已久的愿望,一直还不曾有机会去兑现。
我将三本比亚斯莱的传记,两本他的代表作品集,放在书架上最当
眼的处所。这动机我自己也是明白的:它们所代表的不只是我的座右书,
同时也是我的"座右铭":用来鞭策我自己,对于有一些搁置已久的工
作,也该认真地去进行了。
我又随手将都德的《磨坊文札》,果庚的《诺亚诺亚》,也放到了
架上。因为它们都是我的伴侣。
我检视了一下已经放到架上的书,渐渐的明白了一个事实:我想放
在手边的书,全不是那些我不知道、不曾读过的书,而是一些我已经知
道、已经读过的书。不是吗?谁都希望能经常同自己在一起的、能在自
己身边的,乃是那些最知己的朋友。
于是,尽管我的桌上和地上仍堆满了书,可是,可以作为我的"座
右书"的书,仍是很有限,因此,这一只小小的书架竟仍有不少空位,
而我也仍任它空着,并不想勉强的去加以填满。
朱氏的《金陵古迹图考》
今人谈南京六朝沿革和古迹名胜的专书,不能不首推朱硃的两种著
作:一是《金陵古迹名胜影集》,一是《金陵古迹图考》。两书都是在
一九三六年左右出版的,一图一文,图片有三百多幅,文字有二十余万
字,相辅而行,互相印证。对于南京残存的古迹名胜,作了实地的调查
报告,非常详尽,而且翔实可靠,纠正了前人沿用旧说的许多错误。朱
氏并不是金陵人氏,他侨居是地,能够脚踏实地的完成这样的著作,实
在难能可贵。
前几年听说朱氏仍在继续他的南京一带文物史地调查研究工作。现
在的工作条件自然比二三十年前更好了,希望他能有新著作问世,以慰
我这个羁旅天涯的游子。
在有关家乡的史乘方志一类旧籍不容易到手的海外,能有机会读一
遍《金陵古迹图考》,再参阅一下那几百幅摄影,实在如前人所说:"过
屠门面大嚼",聊当一快。不仅能弥补了读不到那些旧籍之恨,同时也
足慰游子的乡怀。
《金陵古迹名胜影集》,据朱氏自己说,是他前后经历三年的时间,
摄影千余幅,再从其中选取了这三百多幅来印成的。他自己在《金陵古
迹图考》的"凡例"上说:
"著者于民国二十二年至二十四年三年间,旅居金陵,鸠集同
好三人,对于金凌史迹,加以实际调查,从事摄影测量。计调查范
围,东至丹阳,西至当涂,南至湖熟,北及浦镇。举凡古代城郭宫
阙、陵寝坟墓、玄观梵刹、祠宇桥梁、园林第宅,无不遍览。计摄
影所得,有千余幅,精选三百二十幅,另印《金陵古迹名胜影集》
问世。惟一图一考,相辅而行,故本书所注图页,皆指《金陵古迹
名胜影集》而言也。"
我手上所有的朱氏的这两本作品,还是偶然从一家旧书店里买来
的。同时买得的,还有《建康兰陵六朝陵墓图考》,也是朱氏的著作。
此外还有一册张惠言的《明代大报恩寺塔志》。看来这几本书的旧主人,
若不是同乡,一定就是同好。不知怎样流落到冷摊上,使我无意得之,
可说是难得了。
前几年曾回乡一行,想起儿时所住过的老屋,要想去看看,问了一
下,连那街名也不再有人知道,使我一时怅然。面对着朱氏的这些图片,
不难明白他当时也许是信手得来,可是在三十年后的今天看来,物换星
移,每一幅都是可珍贵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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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喜咏轩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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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喜咏轩丛书》
多年前,曾在冯平山图书馆翻读许地山先生寄存的藏书,内中有一
套《喜咏轩丛书》。因为这套丛书里面收了很多图籍版画,很想也买一
部。不料这书不仅价钱不便宜,而且不易买得到,访寻多年,一直未能
如愿。后来写信给北京的友人提起这事,他们竟十分慷慨,将所藏的甲
编一函,慨然见赠。我本来是想托他们到琉璃厂看看,是否有机会可以
买一部,这一来,倒使我有一点不安了。
《喜咏轩丛书》是武进陶兰泉编印的,印得很考究,一共有甲乙丙
丁戊五编,不过不是木板,而是石印的。所收的都是诗词戏曲传奇和图
谱,以及附有Сhā图的书籍,如《天工开物》和《授衣广训》等等。对我
特别有趣的,是其中所收的陈老莲《离骚图》、萧木尺画的《离骚图经》、
焦秉贞画的《耕织图》。还有,刘源的《凌烟阁功臣图》、金古良的《无
双谱》,以及张士保的《云台二十八将图像》。
许多年以来,整套的《喜咏轩丛书》虽然不曾见过,零本的却见过
不少,如丙编的两种《离骚图》,丁编的《凌烟阁功臣图》,《御制耕
织图》,康熙《避暑山庄图咏》,戊编的《仙佛奇踪》都先后买到了。
由于意外的获得了一函《喜咏轩丛书》甲编,使我期待了几年的一
个愿望竟兑现了一部分,同时也有机会将自己的这个愿望仔细检讨了一
下,才知道愿望就是愿望,多少是一种任性的表现。只有当它始终是"愿
望"时,才会"寤寐以求",若是一旦实现了,反而会有一种幻灭。
我翻开《丛书大辞典》,仔细看了一下五编《喜咏轩丛书》的目录,
这才发现除了已有甲编之外,余下的四编,有几种是我已经有了零本,
剩下只有一种是我希望能拥有的,其余都不是我想要的了。
我想要买的一册,是金古良的《无双谱》。这是比《晚笑堂画传》
更早的一部古代人物画像集,是康熙年间刊印的。原刻本现在已不易见
到,我只见过一些零碎的。《喜咏轩丛书》本的《无双谱》,虽然只是
石印本,但是除了这一种以外,好象没有第二种重印本了。可是我一直
没有机会买到过这书,因此要买一套《喜咏轩丛书》,多年以来竟成了
我的一种愿望。
由于朋友的慷慨,使我有机会检讨了一下自己,至少是将这个近于
盲目的愿望加以改正了:我其实是没有要买一整套的《喜咏轩丛书》的
必要的,尤其在现在,我要买的不过是其中的那一册《无双谱》而已,
然而过去却觉得非要买全套的不可,我这个人在买书方面是多么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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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维屏的《花甲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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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维屏的《花甲闲谈》
不久以前在一个书画收藏家的集会上,看到一幅满清嘉道间广东诗
人张维屏的画轴,使我想起这人有两件事情可以一说:一是他曾经身经
鸦片战争,目睹广州三元里之事,在他的诗集里留下了不少当时的纪事
诗;二是他曾刊行过一部《花甲闲谈》,有画有诗,记他的游踪和诗文
唱和,是一部很好的版画集。
张维屏是广东番禺人,号南山,曾中过举人,是嘉道间广东很活跃
的诗人之一。他与林则徐是同时人,林则徐以钦差身分南来广州禁烟时,
两人过从颇密。因此,在他的诗集里不仅有林则徐的唱和之作,当时的
其他有志之士,如首先上禁烟折的黄爵滋,《海国图志》的作者魏源以
及龚定盦等人,与他都有诗文往还。他在道光二十年刊行的《花埭集》,
其中有一首"三元里",写得慷慨激昂。可见他除了风雅吟咏之外,还
十分关心国事。这在旧时文人雅士之中是很难得的,令人对他不得不刮
目相看了。
张维屏晚年住在广州河南花埭的东园,园在大通寺附近,这正是他
在道光二十年刊行的诗集取名《花埭集》的原因。他曾有《东园杂诗》
数十首,是优游林下讴吟自娱之作,但也忘不了当时目睹鸦片流毒之烈,
因此,其中也有一首提及了鸦片。中有句云:"海外芙蓉片,年来毒愈
深;管长吹黑土,卮大漏黄金;旧染颓风久,新颁法令森......。"还有
一首《吹萧引》,则是咏当时吸烟的和尚的,诗云:
"巴菰不毒芙蓉毒,毒蔓引人自相续。玉萧吹暖夜眠迟,日上
三竿睡方熟。往时吸食犹避人,近日公然席上珍。老僧无家偏有累,
禅室也多烟火气。"
《花甲闲谈》刊行于道光十九年,附有图三十二幅,是由南海叶春
塘图绘的。他在自序里说:"偶约举生平所历,属叶生春塘绘之,图凡
三十有二,略以对语相联,先后本无伦次,旧作可诗图互证者录之,师
友篇章亦闲录一二,分为十有六卷,名曰《花甲闲谈》。"
《花甲闲谈》刻得还不错,三十二幅图之中,包括了《罗浮览胜》、
《珠海唱霞》、《杭寺梵钟》、《扬子风骚》、《黄河晓渡》、《匡庐
观瀑》等,纪录了南北名胜风景。在清代所刻的这一类纪游图籍之中,
虽然比不上《泛槎图》、《鸿雪因缘》的精细,但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这书除了原版的木刻本之外,现在还有缩印的石印本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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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仙槎的《泛槎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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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仙槎的《泛槎图》
我一向很喜欢看张仙槎的《泛槎图》。若是要我举出喜欢这部图集
的动机,我想不外有两个特殊的理由。一是作者张仙槎是金陵人,是我
的同乡;二是这类纪游的版画图集虽有多种,但是《泛槎图》里面有我
家乡的名胜风景,此外又有广东的名胜风景,而且这部图集又是特地拿
到广州来刻板的。有这两个特殊理由,可以聊慰乡思,当作梦游,又可
以取证眼前景物,因此,这部图籍会时常在我手边把玩了。
本来,与《泛槎图》相类的图籍,还有《鸿雪因缘》和《花甲闲谈》。
不过,《鸿雪因缘》虽然刻板精细,但是所图景物偏于北方一地,并且
富贵气太重。张南山的《花甲闲谈》虽然画了不少广东景物,却又过于
简单,内容没有《泛槎图》那么丰富,何况作者又与我有桑梓之谊,所
以三种之中我还是最喜欢《泛槎图》。
《泛槎图》共有六集,收有各地名胜风景版画一百零三幅,都是张
仙槎自己画的。除了他自己的题诗之外,还附有他的朋友和当时名士诗
人的题咏。这些题咏也都是根据墨迹钩摹刻板的。所以《泛槎图》是一
部版画图籍,同时也是可以玩赏各种书法的一部丛帖。
六集《泛槎图》,是分隔十多年,先后几次分别刻成的。第一集《泛
槎图》刻于满清嘉庆己卯年(公元一八一九年);第六集也就是最末一
集,刻于道光辛卯年(公元一八三一年),这时张仙槎已经七十岁了。
在原刻《泛槎图》第一集的第一页上,有"羊城尚古斋张太占刻"
一行题记。在第六集的序文上,也提到"余于丙戌暮春,复至羊城,刻
续泛槎图第四集。"五集六集虽没有说明,可知这书的大部分图版都是
在广州刻成的。
原书六集的题名是:第一集《泛槎图》,第二集《续泛槎图》,第
三集《续泛槎图三集》,第四集《舣槎图》,第五集《漓江泛槎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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