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老贤木头戴白色孝帽,腰系枯草绳,在族人的帮助下安葬了母亲,且将母亲的画像悬挂在堂屋神龛的上方。然后,他在神龛上点燃一钵香,跪地叩下二十四个响头,作了三个揖,起身返回清华去。
老贤木回到清华后,一度谁都不搭理。只跟导师杨教授说话。一日,杨教授让老贤木去实验室检查工人的工作,老贤木走进实验室大门时,见一名工人正往反应壶里倾倒a六丙基三乙氧基,正欲叫住,但话音还没出口,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反应壶里爆炸了,一股热流蹿起,化学液体随之铺满一地,而那名工人怵愣地站到了高台上。老贤木顿时怒火中烧,跨步冲过去,抬手正反“啪、啪”地给了那工人两巴掌,大骂道:“你这不学无术的王八蛋,清华实验室的一种原料全被你浪费了!”那工人知道事大,晾着通红的两脸一声不吭,等着他再扇耳光子。但老贤木已抱头蹲下身去,竟悲愤地呜呜哭泣起来。
这事发生后,本来应该严肃处理那工人的。不料,次日党支部书记将老贤木叫到办公室去,严肃地训斥他殴打工人阶级的行为。老贤木气得牙痒,却不屑地不说一句话。后来,经杨教授出面斡旋,总算没有对老贤木作出“记过”之类的处分。因为这事,老贤木一连几天去杨教授家中闷坐,不吃饭,不喝水。杨教授生气地批评老贤木心胸狭窄、没有科学工作者的气度,又让夫人弹奏贝多芬的《 命运交响曲 》给他听,终于使他摇头发出一声叹息:“唉,人啊人!”
可是,不多久,“心胸开阔”的杨教授被打成了“右派”。批判会那天,恰是被老贤木“殴打”的那名“工人阶级”在台上义愤填膺地发言。老贤木听不下去,捏了拳头向台上冲,结果被革命“左派”及时制止。批判会结束,老贤木拎着一袋水果去杨教授家,杨教授因“隔离”不在家中。从此,老贤木在清华也成了无娘的孩子,没有人说话,也不与人说话了。
按理,老贤木是该戴上“右派”帽子的,但老贤木突然间不像过去那样吃饭睡觉,不洗澡,不更衣,走路摇摇晃晃,嘴里成天咕哝咕哝什么“宇宙计划”……令革命“左派”实在也有些下手不忍了。两个月后,系里研究并报学校批准,决定从此给老贤木每月发十三块钱生活费,派人将其送回原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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