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便端了一瓢鸡蛋,去到村西头的柳青家。
第二天,柳青上学了。
柳青的脸上布满愁云,虽然照例当班长——收本子、做清洁、喊起立,但说话淡淡的,笑脸也是淡淡的。她的脸上本来有一对又圆又深的酒窝,那酒窝分明像她的眼睛一般明艳灿烂,可突然间那酒窝与眸子同时暗淡而荒凉了。妈妈告诉他:“柳青姐家里人多劳力少,困难;她妈又病了,家务事要人顶。柳青姐从小订过一门亲事,男方家富裕,觉得女孩子读两年书,能认得自己的名字就蛮好了,也同意柳青姐的妈妈让她下学。”于是,他便有了恨,恨这“困难”,似乎也恨柳青姐那“男方”。
放学回家,他跟着柳青。
“柳青姐!”他唤道。他只想这样唤一声柳青姐。
“嗯。”柳青应了一声,却岔开他的意思,“你怎么不跟马宏达他们一起走?”
“柳青姐……”
“嗯。回家后你要先写作业呀。”
走了一会儿,快到二队了,柳青却停下来,对他说:“我想一个人歇会儿,你先回去。”
“不!我陪你。”他也停下,看着柳青。
柳青心里有事,就用心计,笑着说:“男生怎么能老跟着女生,女生有女生的事呢。”
他不由脸上一热,就说:“好,我先走了,你快点回家。”
他走过河堤的一道拐弯,回头去看,已看不见柳青,知道柳青也看不到自己了,便停下来。大约过了一个“解手”( 意为上厕所 )的时间,他掉头往回走,走过拐弯处,隐蔽在一棵树旁侦察柳青。柳青不见了!他透过堤坡的树林寻视,在河堤下的绿水潭边,他看见了柳青——她正蹲着身子打猪草!
他便向绿水潭方向跑去,因是下坡,树林又密,几次碰在树干上,而且摔倒一次,滑出好远。
柳青听到声响,回过头来向这边张望。他气喘吁吁地站在柳青面前,气呼呼地嚷道:“你骗人!”
“……”柳青无奈地落下眼帘,嗔道:“你也真不听话!”
他便走过去,要拾起柳青搁在地上的小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