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抚袍起了身,顺便捏一块糕点在手,斜倚在雕花廊柱喂起鱼来。鱼儿们争先恐后扑拥上来,引得水花四溅。他又笑着道:“莫不是朕会错了意,姑姑原先是甘愿要嫁给杨御丞的?”他顿了顿,接着道,“他倒也是个执着的人,被朕在殿上一口回绝了,还要跟得御书房去,偏要当着庆王的面再求娶一次。朕仍不允,他还跪下了。”
他说着说着,笑出声来。碾碎糕点自指缝间散落,星星点点落入池中,一晃的功夫便被争抢一空。他拍净双手,干脆就扶廊于凭栏处坐了,挑一抹悠然笑靥凝望令妧:“让朕想起当日姑姑来宣室殿告诉朕要下嫁于他的时候,你们一个一个都以为朕那样好欺负,逼上一逼也就妥协了吗?”
墨色瞳眸溢着光,他笑若孩童。
令妧不觉也跟着一笑,还真想问问他,他到底哪里好欺负。启了唇,却到底是转口:“庆王那样好的条件,皇上何不就应了?”
他直接将问题丢给她:“姑姑若是愿意,朕也可以应下,那便是皆大欢喜。”
好一个皆大欢喜。当年母后要她嫁给沈玉迟,虽也是她不愿的,那段婚姻至少不是交易。可是庆王……她不愿。
夕阳的微弱残光不知何时已收了干净,各处宫灯被点起来,瑛夕上来小声问皇上是否留下用膳。令妧尚未开口,便见他自个起了身,笑着道:“朕还是回宫用膳,御书房里还压了几本折子未看。”
她跟着他起身,淡淡道:“差不多就告诉杨御丞回府吧。”他心里分明早有了定断,却要杨御丞以为他是要应下庆王的求娶,叫他白白跪了那么长时间。
他轻抚着袍袖,仍是笑:“正好考验考验他的真心,或许姑姑回心转意,又被他感动了。”
“胡说。”她轻轻一斥,他也不恼。
亭子是临水而建,此处一弯鹅卵石铺就的小道直通玄廊花圃。令妧跨下石阶时,大约是鹅卵石沾了夜露的缘故,一个不慎就打了滑。
瑛夕一时呆了呆,眼看着皇上情急之下转身去扶公主,却又不知怎的,像是有一股反力,待瑛夕回过神来,只记得旁边碧池水高如柱,而后闻得公主慌乱地叫着“世弦”。
皇上落水,整个墨兰别院一时间都乱了套。
侍女侍从全都惊围上去,侯在外头的御前侍卫直冲进来就往碧池里跳。少帝浑身湿透被扶上岸,如今的时节夜里仍是冷的,更别说浸得水里。别院里也没有男人的衣服可供他换,要说太监的……他又是断不肯穿的。
令妧替他裹上裘氅,忙吩咐人送他回宫。
眼看着御驾浩浩荡荡而去,好半晌,瑛夕才回神,见左右无人,这才壮了胆道:“公主真把皇上推下池去了?”不过前些日子皇上那样待公主,略施薄惩还是便宜了他。
令妧吃了一惊,睨了侍女一眼,还以为方才是她多心了,没想到瑛夕也看出来了。她转身入内,低语着:“本宫没推他,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他的心思素来狡黠,这一次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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