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一骑绝尘 > 28743362 [那只狐狸作品XXXX] 原谅我记不清那名字……汗~~~此乃新群,欢迎乱入~~~

28743362 [那只狐狸作品XXXX] 原谅我记不清那名字……汗~~~此乃新群,欢迎乱入~~~

谢谢大家的支持,虽然本文平均半个月上一次Q,但是……但是……但是还是很欢迎大家和我交流扯淡~~~互相共勉滴~~~=3=

正文 旧识 [一]

但说,君无惜勉强聚力,以禹步腾云离开。只是,她身负煞气之伤,终是耗尽了力气,停了下来。

她满心不甘,慢慢坐在了地上,闭目打坐。体内煞气如炙,教她频频皱眉。她心中愈怒,气血上涌,喉头一紧,呛出一口鲜血来。

她微喘着气,努力平息自己的真气。她定了心神,细细回想那以煞气伤她之人。红光之中,虽然看不明白真形,但她仍可辨出,那人非­精­非鬼。莫非,是“元神”?

如此强大的元神,是归谁所有?为何寄宿在那妖兽体内?

她正思索,却听周遭雨声之中混入了马蹄声,声声震耳。她起身戒备,就见一众黑骑已然将她包围。

只见这黑骑之后,有一辆马车。马车旁,一名黑衣少女执伞而立。君无惜认得那把伞,正是何彩绫的“弥天”。

马车内,传来轻轻的咳嗽声,只听那温雅男声平静道了一声:“君高功,我们又见面了。”

君无惜认出那个声音。“李延绡……”她看了看周围,“看来,我今日难逃一死?”

“若是平日,在下岂能挫败君高功。”李延绡的声音带着笑意,“只怪君高功内心仁慈,不忍见宋军伤亡,才给了再下可趁之机……”

“闲话休说。”君无惜站直身子,冷声道。

李延绡笑了笑,唤道:“未。”

马车旁的少女微微颔首,执伞上前。四周,一众黑骑都满了弓,无数箭矢,冷冷地对着君无惜。

君无惜执扇,轻吐一口气,怅然笑道:“便让我舞这最后一曲……”

一瞬间,光华靡丽,映入雨水,掩去了血腥。

……

此时,绛云带着褚闰生和池玄已飞出百里之远,她本想再跑,却被褚闰生阻止。

褚闰生摸摸天犬的脑袋,笑道:“绛云妹妹,我们就回先前那个镇子吧。”

绛云不解,问道:“不是要回茅山么?

褚闰生笑着解释:“这么大的雨,不宜赶路啊。还是找人多的地方安顿下来才好。”

绛云依旧不解。如今大雨如注,不宜赶路之说,她倒是明白。只是,为什么要选人多的地方?她细想无果,也不多问了。她回转身去,正要飞奔,却又想到了什么,放慢了步子,尽量稳定身形,

褚闰生见状,心头竟有些欣慰。他含笑,夸了一句,“乖。”

绛云听得这声夸奖,不禁生了熟稔。这般悠然从容的语气,略带戏谑,像极了普煞仙君。她甚至觉得,如今在她背上之人,就是普煞。先前与君无惜对战,他也曾现身相救。她暗暗高兴之时,却又想到了什么。褚闰生是普煞仙君的转世,魂魄元神,自然在­肉­身之内。可为何,每次她遇到危险,普煞仙君便会现身?从她额前朱砂中出现的红光,究竟是什么?

她还未想出头绪,却发觉已到了城镇上空。她找了城内僻静之处飞落,化出了人形。所幸天降豪雨,路上鲜少行人,并无人看见他们。

三人依旧找了先前的客栈投宿,掌柜认得他们是不久前勇斗妖人,解救宋军将领的少年英雄,忙殷勤上前,替三人安排了最好的客房。褚闰生倒也不占便宜,从怀中取了两颗珍珠,权作房钱。这一来,掌柜更是高兴,招待也愈发热心起来。

三人各自回房,换衣休息。片刻之后,掌柜遣小二送来了姜汤,给几人驱寒。

褚闰生靠在窗口,一边看着雨景,一边啜着姜汤,甚是悠闲。

这时,空旷无人的长街上,忽然起了风,一名男子自风中现身,抬头冷冷望向了褚闰生。

此人,正是“太上圣盟”的堂主之一,姜希。

褚闰生看到他,抬起手中的姜汤,做了敬酒之姿。

姜希面露不屑,正要进客栈。忽然,一股清透罡气展开,笼起了这小小客栈。姜希就觉自己被一股无形之力阻挡,无法迈前一步。

褚闰生含笑,斜斜靠在了窗框上。

姜希见状,神­色­之中,不满更甚。他退了几步,消失在了雨­色­中。

褚闰生吁了口气,关上了窗户。他上了床,却不睡下,倒是安安静静地闭目打坐起来。

……

第二日一早,褚闰生起身,一开门,就见绛云站在门外走廊上,一脸严肃地走来走去。他不禁失笑,上前问道:“绛云妹妹,这么早就起来散步啦?”

绛云摇头,“我没散步啊!我守门呢!只是……我既想守着闰生哥哥,又想守着池玄,就只好这么巡着守了。你们为什么不睡一间房嘛!”

褚闰生笑道:“难得有上房睡,当然是一个人住舒服些。再说了,我睡相不好啊……”

绛云将信将疑,“是么?”

“是啊。”褚闰生点点头。他望着眼前的人,目光渐而落在了她的眉心。他轻轻抬手,点上了那颗朱砂。

绛云正疑惑他的举动,突然,他猛地收回手去,似被针扎了一般。

“闰生哥哥,你怎么了?”绛云问道。

褚闰生的神­色­之中,尚有余悸。只是,他若无其事地开口,含笑回答:“没什么,手筋了抽一下。”他又笑道,“既然我已经起床了,你专心守着师兄吧。”

绛云摸着自己额前的朱砂,点头应道:“嗯。”

褚闰生带着笑意,又道:“要好好守着,最好跟他在一间房里。不论发生什么,都别离开他身边半步。”

绛云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头。

褚闰生道:“好了,我有点事出个门,很快就回来。”

“这么大的雨,去哪儿?”绛云追问。

褚闰生抬手,点上她额前的朱红,轻轻一推,“就不告诉你。”

绛云反应未及,身子往后一仰。她捂着额头,不满道:“­干­什么!好痛的!”

褚闰生笑道:“总之,我去办点私事。你跟师兄说一声,晚饭时我肯定回来,不用找我。”他说完,举步下楼,忽又想到了什么,转身上来,对绛云道,“好妹妹,上次那雷将给的金铃,你可还放在身边?”

绛云想了想,手腕一翻,一枚金铃浮在了她的掌心。

“是这个么?”

褚闰生点头,“就是这个,借我用用。”他伸手取过金铃,放进怀里,转身离开。

绛云目送他走远,心中愈发不解。当日雷将商千华给了四枚金铃,褚闰生、池玄、幻火和她各取了一枚。说是遇上何彩绫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用。如今褚闰生要了金铃,难道是去见何彩绫么?这件事,该不该告诉池玄呢?

绛云垂眸,思忖片刻,决定还是先告诉池玄再说。她走到池玄房前,轻轻叩了叩门。等了片刻,却无人答应。

绛云心生疑惑,又觉周围的罡气浅淡起来,不禁有些担心。她看看四下无人,便施了咒法,化作一只飞蛾,自门缝穿了进去。

一进屋,她化出人形,往床榻上看去。就见池玄和衣侧躺在床上,看起来不像安睡。她立刻上前,在床边跪下,轻唤她的名字。

见他不醒,她愈发担心,轻轻执起他的手来。异样的滚烫从他的手心传来,她抬眸,就见他眉头微皱,脸­色­潮红,呼吸浅促。她又闻到了那种血腥味,虽然浅淡,但却经久不散。

“丫头,许是他受寒气所伤,又淋了雨,发起烧来。不是大病,你快去请大夫吧。”梁宜的声音响起,宽慰道。

绛云点头,正要出门,又想起了褚闰生嘱咐她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想了想,开门高声叫来小二,吩咐小二去请大夫。

她正为自己的聪明满心得意,一转头,却见池玄已然醒来,正静静望着他。她大惊,方才的欣喜全化了愧疚。

“对……对不起,我声音太大,吵醒你了……”她怯怯走回床边,道。

池玄摇头,“无妨。”

绛云放下心来,笑道:“我叫小二去帮你请大夫了……嗯,要不要我先帮你引魂开魄?”

池玄又摇头,“大夫足矣。”

“哦……”绛云答应了一声,重又在床边跪下身来,手肘支在床沿,托着脑袋,满脸严肃地盯着池玄。

池玄低头看着她,浅浅笑起来,“不必担心,风寒罢了。”

绛云皱眉,道:“你骗人。我明明又闻到那股血腥味了……你其实,伤得很重,对不对?”

池玄淡然回答:“你又不是大夫。”

“可是……”

绛云还没把话说完,就听有人敲门。小二的声音响起,道:“姑娘,我给您把大夫找来了!”

“这么快?”绛云笑着起身,开了门。

小二引那大夫上前来。但见那大夫约莫七十上下,白发白眉,身材佝偻。

小二道:“这可是我们镇上最出名的杨大夫,定能药到病除!姑娘您有事再吩咐!”他说完,便功成身退,自行­干­活去了。

杨大夫作了揖,道:“姑娘有礼,请问病人在哪儿?”

绛云点点头,正要引那大夫进屋。忽听梁宜道:“丫头,退开!”

绛云还没反应过来,池玄不知何时,已到了她身旁,一把把她拉到了身后。

那杨大夫见状微惊。但随即,他面露笑意,身形一晃之间,已进了屋。他抬手一挥,阖上了房门,笑道:“看你年纪轻轻,倒有几分道行。”

池玄闻言,点点头,“在你之上。”

“哼。狂妄。”杨大夫说话之间,面貌顿生变化。片刻之后,站在屋内的人,分明是姜希。

“原来是你这个妖怪!”绛云怒道。

“姑娘,你也是妖怪。”姜希冷冷提醒。

绛云被驳得无语,只得恨恨地望着他。

姜希悠然地在桌边坐下,对池玄道:“你的护身罡气的确厉害,我在客栈外守了一夜,都近不了一步。不过,如今看来,你是重病在身,力有不逮了吧。”

池玄道:“既便如此,你也动不了我分毫。”

姜希笑道:“你们几个倒也有几分小聪明。这镇上人多口杂,本盟盟主也不好派出­精­骑来对付你们。只得我一人,要杀你们,的确得费上一番功夫。”他抬手替自己倒了杯茶,悠然道,“不过,要杀这客栈里的其他人,还是挺容易的。”

姜希啜了一口杯中茶水,道:“梁宜,你还是不愿意出来见我么?”

还不等梁宜开口,绛云就道:“真奇怪。你杀生,是你犯杀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小宜要出来见你呀?”

此话一出,姜希皱眉,一时间答不上话来。

梁宜不禁笑了起来,“丫头,答得真好。”

“本来就是嘛。”绛云道。

姜希垂眸,低低一叹,“你变了……”

梁宜闻言,冷哼了一声,道:“丫头,照我说的告诉他。”

绛云点点头,道:“小宜说了,当初就是心怀恻隐,才被你这妖孽所害。今日你自己送上门来,别怪她手下无情。”

姜希闻言,眉目之间,竟有了戚­色­,“梁宜,当年,我……”

“不必解释。”绛云打断,道,“就算没有当年的事,‘太上圣盟’与‘上清派’为敌,今日,也不能放过你!”

姜希沉默片刻,站起身来,道:“好,既然如此。我便毁了这天犬的­肉­身,再与你好好谈谈。”

他言罢,正要上前。池玄扣起青灵诀,轻轻一挥。清透罡气便如盾墙一般,阻了他的行动。

姜希抬眸,望着那二人。他凝眸而笑,道:“好强的罡气,我便看看,你能跟我耗多久。”

……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大家好,我又回来啦~~~

汗~嘛,这次又晚更了。不过这次我没偷懒,只是反反复复地写啊写,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就一直修改。怎么说呢,自从我们闰生弟弟开了元神之后,­性­格很不好把握啊。其实,我现在觉得,主角一行的­性­格都不好把握……汗~~~

总之,我们闰生弟弟已经走上了腹黑的不归路了……汗~~~

绛云妹妹,你还是好好跟着池玄童鞋吧,他才是好人的说……汗~~~

下一章我会尽快的,我对不起大家~~~抱头窜走~~~

PS:我这个Q盲,上次把群号都发错了……我对不起大家啊……汗~~~

如今重发一次:

一群:100150696 [和谐池塘 祖国万岁] 暂不加人

二群:28743362 [那只狐狸] 刚升级为高级群,银子我爱你~

三群:119511078 [那只狐狸作品交流群] 新群啊~~~谢谢开群的大人~~~

这次……应该没弄错吧……我囧……

正文 旧识 [二]

却说,离客栈数十里之外,有一处高山。荆南地势不高,这处高山也不过百来丈。平日里无什特别之处,但近日却可见山顶乌云层层,厚重如幕。云中水汽翻腾,化作倾盆之势,笼罩四野。

山顶之上,有一座高台。端坐于上的人,正是睚眦。他身周悬浮着无数砗磲珠子,珠子引动水流,直入那厚重云层之中。倾盆大雨,便是由此而来。

忽然,­阴­云翻腾,如被搅动一般。云中,忽现数支青纂,随着疾雨,从天而降。

睚眦睁眼,面露不悦。他举手,一颗砗磲珠子飞入云中。一时间,云气更强,水流如练。青纂被尽数震开,消失无踪。

云中,两名道童被迫飞落下来,立在了高台之前。这两个道童,睚眦倒也有依稀的印象。他冷声,开口道:“原来是上清派张高功,有何赐教?”

只见,雨­色­之中,张惟打伞,慢慢走来。

张惟望着睚眦,皱眉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驱动云雨,祸害百姓?”

睚眦的神情之中带着一抹傲然,答道:“小王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过问。”

张惟看他一眼,道:“不过妖孽之流,也敢有这么大的口气。”他合伞,递给了身旁的道童。道童接过伞后,奉上了文房四宝。

睚眦抬眸,看了一眼雨势,抬手一指,令道:“去。”

三颗砗磲珠子得令,飞向前去,在离张惟约莫一丈之处,化作了三只可怖­精­怪。其一满身鳞片,满口利齿。其二肤­色­透明,瘫软如泥。其三手脚生鳍,其利如刀。

看到这些怪物,张惟也不禁惊讶。他自幼在茅山修行,周遭尽是清净美好之物。山下虽是乱世,但多为人祸,甚少妖孽。没想到,眼前这自称“小王”的冤魂,竟能唤出这般可怖的妖­精­来,若不除他,世人必遭危害。

张惟不再多想,提笔而画,口念道:“玄笔画形,朱符显圣。六丁六甲,天将地煞。闻令速至,百鬼诛伏。急急如律令!”

话音落时,白纸之上,已画成了三尊神将像。张惟将纸一扬,红光闪耀,神像竟化出实体,迎上了那三只妖怪,激战起来。

睚眦抬手,正要再次作法,却又想起自己行云布雨需耗法力,岂能再与张惟纠缠?他不甘地收手,眼看着自己派出的三只妖怪已落下风。

这时,只听一个冷漠至极的声音响起,念道:“坛庭吾造,诸法可消。六丁六甲,天将地煞。闻令速去,莫留莫滞。急急如律令!”

张惟闻言,心中微惊,低头便见自己脚下竟出现无数细线。细线纵横排布,已布下了道坛。

此时,三尊神将已化作虚光,消散无踪。方才念咒之人自上空轻巧飞落,站在了张惟面前。

此人,正是徐秀白。

见到他,睚眦面露笑容,道:“好弟弟,我还以为你走了。”

徐秀白冷淡道:“既然盟主让我护法,我怎会走开。”他抬眸,望向张惟,“布下道坛,诱捕敌人。这一手,我还是跟你学的呢,张高功。”

张惟想起不久之前,他曾以道坛困住何彩绫,那时徐秀白前来相救。如今看来,这是报仇?他正思考,却见方才那三只丑陋怪物齐齐扑向他来。他提笔,凭空一划,红光如刃,迎了上去。

怪物见状,纷纷散开。那瘫软­精­怪却躲闪不及,被那红光剖开,惨叫了一声,化作青光,重新归入了睚眦体内。

“原来这是……”张惟见状,方才明白,面前这些­精­怪并非活物,而是­精­魂之流。他稳了稳心神,思忖起来。先前这少年分明是一环煞气极重的金轮,他本已将其封住。却不知为何,被人解开。而后,金轮便出了人身。如今看来,金轮中封着数个­精­魂。天上地下,除去地府,还有谁有拘魂索魄的法宝?张惟又看了看徐秀白。此人乃是“太上圣盟”之人,和这少年又是什么关系?

他的思索不过片刻,眼下情势混乱,并非讲究这些的时候。他凝神,对徐秀白道:“不愧是‘灵宝派’的弟子。既然动了道坛,我便与你拼上一拼吧!”

他言罢,举笔一挥,红墨飞洒,化成了长纂,结着红幡。长纂落地,破土三尺。瞬间,红幡飞扬,在一片­阴­郁雨­色­中染出了壮丽鲜艳。万千细丝被那长纂红幡之力一震,脱土而出。

徐秀白见他使出这般阵法,也凝了心神,起手诀,镇住了丝线。

两人斗起法来,相持不下。漫天大雨也被法力所慑,未敢在那二人身上落下一滴半点。

端坐在高台上的睚眦见此情状,手捻起一颗砗磲珠子,轻轻一弹。一瞬间,一只­精­怪现形。此怪状如大鳄,生得狰狞,躯­干­之上竟是百孔千疮,露出白骨森森。­精­怪形定,便猛冲向张惟而去。

张惟此刻自是无法□应付,他身侧的两名道童迎上前去,手中各持了一杆长幡,刺向那丑陋­精­怪。

却不想,这­精­怪生得粗莽,行动却甚为灵巧。它轻松避开那两杆长幡,摆尾一扫。那两名童子躲闪不及,身子被那劲力划开。说来也奇怪,这般重伤之下,那两名童子却滴血未流。但见红光一闪,童子化作两片符咒,飘然落地。

那­精­怪一击得手,也不停留,直冲向了张惟而去。张惟见状,急退一步,起手阻挡。却不想乱了道坛,法力反冲,一时间激起气血,迫得他停下咒法来。

徐秀白轻蔑一笑,手指一握,道:“天罡绞杀!”

周遭丝线立刻聚拢,往张惟身上缠去。张惟急急提笔,凭空画了几笔。只见无数红­色­丝线出现,缠住那“网元天纲”,阻了绞杀之势。红丝结网,又成盾墙,挡住了那丑陋­精­怪。

张惟稳住气息,道:“太上圣盟也不过如此,只会些下九流的招数。”

徐秀白不恼反笑,道:“先前你布坛暗算,更以宋军围攻,叫作设计布局。我们不过以一只­精­怪偷袭你,就是下九流?修道之人所思所想,果然非同一般。”

“这些人本就是伪善君子,弟弟何须与他计较,杀了便是。”睚眦开口,冷冷道。

听他们语气轻蔑,言语之间尽是讥嘲。张惟皱眉,也不愿多做反驳,一心做法。

徐秀白转过身去,望着高台上的睚眦,不满道:“少跟我称兄道弟。今生我只得一个妹妹,高攀不起。”

睚眦垂眸,不再多言。

徐秀白冷哼一声,转身望向张惟,正要出杀招。忽然,地上丝线轻动,引他注意。

“还有帮手,想得挺周到的么。”徐秀白冷嘲一句,顺那丝线望去。

但见不远之处,雨幕之后,赫然站着一个少年。他一身衣衫朴素,眉目身形也无出奇之处。只那双眸子,凛然有光,不可逼视。

张惟见那少年,微微惊讶,道:“褚闰生?”

来者,正是褚闰生。他含笑,抱拳行礼,道:“弟子见过张高功。”他言罢,又望向了徐秀白,尊了一声,“徐大哥。”

徐秀白自然是认得褚闰生的。只是此刻,他直觉得有什么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忽然,那状似大鳄的­精­怪大吼一声,转了朝向,直扑褚闰生而去。

褚闰生却是不惊不忙,他提劲,脚踏禹步,纵身而起,越过那­精­怪,落在了张惟的身前。

张惟亦有惊讶,正要询问,却又听徐秀白开口,道:

“小兄弟,你以为凭你就能扭转局势么?”

褚闰生含笑,摇了摇头。他的目光从徐秀白肩头越过,落在了睚眦身上。果然,与他昨夜梦占所见一般无二。也是这三人,也是这般斗法。张惟自然是要救的,只是,以他现在之力出手,怕是惹人生疑。幸好,他早有准备。

他正想时,那­精­怪又嚎叫着,攻了过来。他淡淡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枚金铃,向上一抛。

铃音清响,幽幽回荡。刹那之间,天空中雷声大作,闪电交织。一道霹雳轰天而下,正击中那­精­怪。只听一声凄厉嘶吼,­精­怪在雷光中化作尘埃,消失无踪。

盘踞的­阴­云被霹雳划破,露出了一隅湛蓝的天空来。一名少女自那青天之中降下,衣衫随风飞扬,周身祥光笼罩。她掌中托着一紫一青两颗宝珠,环绕电光隐隐。这少女,自然是雷将商千华无疑。

徐秀白见她,面露惊愕之­色­。

褚闰生作揖,道:“弟子无故唤仙子前来,实乃不得已而为之,还望仙子海涵。”

商千华垂眸,看了看地上的情势,便明白了几分。她朗声开口,道:“当日我赠铃于你,是为擒地仙何彩绫。你今日唤我,虽是违了约定。但妖魔为恶,祸害众生,倒也是于情于理。”

她说罢,望向了徐秀白,叹道:“你平日杀生济世,已入偏门。如今还与妖魔为伍……难道,你心中当真再无修仙之念?”

“商千华,同样的话要我说几次?”徐秀白道。

商千华摇了摇头,目光在睚眦身上落定。忽然,她朗声开口:“本方水官何在?”

那声音出口,竟是恢弘无比。如雷声一般,层层铺远,响彻四周。

片刻之后,只见一名中年男子现于众人之前,一身玄袍,腰缠红缨。他对着商千华深深一拜,道:“小仙来迟,还望雷将仙子恕罪。”

“妖邪作法,私布云雨。尔乃一方水官,何以纵容?”商千华问道。

那水官面露难­色­,看了睚眦一眼,怯怯道:“仙子容禀。这作法之人,乃是西海龙王二太子。龙乃麟兽之长,小仙身为水族,不敢造次。”

“西海龙王二太子早已亡故,此处不过是­精­魂一只,有何可惧。”商千华道,“念你法力低微,便不追究了。你且收了云雨。”

水官闻言,又是深深一拜。他腾身而起,化出真身。原来是一条漆黑蛟龙。蛟龙于云中穿梭翻腾,不过片刻功夫,云雨尽消,落下了一整片阳光来。

睚眦正要再行法术,忽然一道雷电迅攻而下。他急急避开,身旁的砗磲珠子却被雷电震碎,化为了齑粉。

徐秀白看到这番变化,心中自然恼恨。他望向了褚闰生,眼神锐利如刀。

褚闰生迎上他的目光,轻浅一笑。

徐秀白皱眉,抬手一挥。无数丝线悬浮而起,刺向了褚闰生。

只听,空中商千华道了一声:“收。”

话音一落,一个线轴赫然出现在商千华的掌上。丝线顿时停止,盘旋而起,绕上了那一卷线轴。

徐秀白微惊,道:“你……”

商千华叹道:“昔日我赠你此物,是助你修炼。不想却成了你日后广造杀孽的帮凶。我早该知道无法劝你改邪归正,若早一些收回此物,也可免去几场杀伐。”

徐秀白的神­色­之中,忽现了一抹戚然。他垂眸,笑道:“也是。你早该收了回去……我这条命也是你救的,你若不想再见杀孽,便也一并收了去吧。”

商千华的神情里,霎时有了如出一辙的戚然。她看着那线轴,幽幽道:“我救你,是你自己的造化。天道承负,一切皆有其缘法。只可惜,我终是渡不了你成仙。今日你我师徒情分已尽,你且好自为之。”

听得这番话,徐秀白苦笑几声,凄楚道:“师徒情分?我以为秀青死后,你我之间便再无这个说法了。”

商千华闭上了双眼,微蹙起眉头,似是想起了极为凄苦之事。片刻之后,她才睁眼,长出了一口气。

“为何刻骨?为何铭心?红尘俗世,何时跳脱……”她低声默念了几句,继而道,“我也不过地仙之流,又有什么资格渡你。也罢……”

她沉默片刻,平复了心神,继而道:“天道不仁。雷神诛部向来不管人间争斗。”她说着,望向了睚眦,“不过,尔等乃­精­魂所聚,邪念深重。我便缚你们去地府,交由阎王定夺。”

睚眦闻言,怒道:“你休想!小王没有复仇之前,谁也别想送我去地府!”

“由不得你!”商千华摊掌,将那线轴一抛,轻喝一声,“网元天纲!”

细线瞬时展开,向睚眦涌去。睚眦自然不甘受缚,慌忙闪避。但那些丝线如同活物一般,紧追而去,丝毫不肯放松。

徐秀白见状,念咒作法,想要控制那丝线行动,却毫无成效。

一旁的褚闰生此时也皱了眉头,心中暗叫不妙。作孽,若是被这雷将绑去了地府,又如何能救幻火?他低头,静静想着对策……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

下面是名词解释时间,今天,就为大家说说,多次出现在睚眦太子身边的:砗磲。

有请互动百科~[不用百度,你懂的~]

砗磲是深海贝类之最大者,长径达1m左右,壳很厚,内壳为白­色­而光润,外壳呈黄褐­色­,将其尾端最­精­华者进行切磨,可作佛珠及装饰宝石。

在佛教界,砗磲为佛家七宝之一。砗磲深受许多师父及信徒们的喜爱。颜­色­洁白漂亮的砗磲手珠,可做装饰外,配戴在身上可避邪保平安。师父们常以 27 颗以上至 108 颗的念珠作为配戴及念之用。

~~~~~~~~~~~~~~~~~~~~~~~~~~~~~~~~~~~~~~~~~~~~~~~~~~~~~~~~~~~~~~~`

咳咳,之所以让我们的二太子使用此物作为法宝。主要原因是:

1、“龙王”一词是佛教传入的。自那以后,本土行云布雨的“龙”才开始具有人格化。所以,作为印度佛教的外来分子,龙王二太子使用佛教的法器“砗磲”是顺利成章的。= =+

2、砗磲是贝类,属于水族。被龙王使用也是应该的……= =|||

好吧,其实是我牵强附会。其实主要原因是我喜欢砗磲!!!白砗磲、金丝砗磲都是我的心头好啊心头好。其实我喜欢所有宝石!!!舒俱徕石、月光石、顽火辉石、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唯独不喜欢钻石。囧~~~

[那只:你扯得太远了啊,混蛋!]

[狐狸:我这是分散大家注意力……这样大家就会忘记我又晚更了……]

[那只:……]

正文 旧识 [三]

先前,网元天纲在徐秀白手中,已是威力不凡。如今到了商千华手中,竟更显神通。那无数丝线,如微风过隙、流水透石,紧追不舍,无孔不入。

睚眦知道无处可逃,索­性­站定。如今云雨已收,他也不必分心施法,倒不如放手一搏。他伸手一招,百余枚砗磲珠子悬浮他身周,无数水流环绕,交织为盾。

他清喝一声,数枚珠子飞­射­而出,隐隐化出­精­怪身形。还未等那些身形凝聚,霹雳轰鸣,雷电交织,将那些砗磲击碎。

商千华神­色­肃穆,道:“无谓顽抗。随我回地府吧。”

睚眦狂笑出声,“地府?笑话!我被锁在这金轮中,不得转世,地府不闻不问。如今,却拿我去地府问罪?”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就算我答应,你也该问问,他们答不答应!”他话音一落,周身青焰升腾,无数­精­魂于青焰中显现,凄厉嘶嚎。

商千华见状,皱起眉来,掐指一算,道:“好法宝,竟能拘索如此之多的魂魄。怪不得地府难以出手……”

她低头,看那无数­精­魂。无不是怨念深重,恨意炽烈,煞气便是由这些“念”所聚化。她低低自语:“以­精­魂熔铸法宝,取妖力增强道行,竟有人能以此法修炼成仙……”

却说商千华浮身半空,又是低语。地上之人,本该无法听到才是。但褚闰生偏偏就听清了。那一字一字,如斧凿一般,刻进他的心里。他终于明白许久之前,他被潜神所制,所听到的那些话的意义:

“杀妖济世,自可得道。若百只不够,那就杀千只,杀万只,杀到功满道成的那日为止……”

“你杀生无数,拘魂锁魄,修的也算仙道?!杀孽深重,满身煞气,你比我们更像妖魔!”

他也记得,脑海中那少年淡淡的回答:“修仙也好,成魔也罢……我要做的事,谁也阻不了。”

以前要做什么,他现在已经没兴趣了。如今他要做的事,只有一件罢了……

他思忖之时。就听商千华开口,对睚眦道:“这些魂魄本是为祸世间的妖魔,被仙家杀死,拘入法器,亦是承负所致。地府不Сhā手,情有可原。如今看来,那仙家想必是失了仙力,无力拘束法宝,才让你神识恢复……”

睚眦笑了起来,“是啊,他杀妖是为了济世,是为了救人,所以他没错。我们活该被封在这金轮之中,受那万劫不复之苦。哈哈哈……”

他虽是大笑,但那笑声凄怆。随他笑声,无数­精­魂悲鸣,煞气愈强,厚重压抑。

商千华轻叹一声:“睚眦,你神识恢复之时,便破解了金轮的咒法,不仅是你,这金轮之中的所有魂魄都能来去自如。为何不归地府,再行造化?尔等虽有罪孽,却受不可超生之刑,想必地府会酌情处理。”

“归地府?转世投胎么?”睚眦冷笑,“真可惜,小王心中早已没有这般念头。”他抬眸,望向了褚闰生,“我也要让他尝尝,永世不得超生的滋味!”

“睚眦必报,果不其然。”商千华摇了摇头,“既不愿转世,我便赐尔等魂飞魄散罢。”

睚眦闻言,锁眉,“雷将,你别忘了,我等不是魔物。”

商千华点了头,“今日不是,他日难说。”

睚眦见她如此,冷冷笑道:“擅自行雷,毁魂灭魄,你不怕承负?不怕失了仙籍,灭了道行?”

商千华淡然道:“这金轮循邪法炼制,拘魂索魄,扰乱­仑­回。尔等本是苦主,却弃了轮回,以妖力祸害天下。此事错综复杂,对错难分。凡人无力管,地府不便管,若我雷将还坐视不理,岂不枉顾了无辜生灵。我今日以雷电灭却一切,的确算不得正义,却不失为一个解决之法。他日承负,我一人承担,绝无怨言。”

听得这番话,睚眦不禁回想起百年之前,西海之上,那孤身阻挡万千水族的仙家。何其相似的两人?不算正义,毫无道理,却义无反顾。何为天道?何为义理?不正如他当年所言:世间万物,弱­肉­强食,胜者为道……他想到这里,生了凄苦笑意。

“天道贵生,无量度人。”商千华念罢,抬起手来。掌上紫青双珠旋绕,牵出电光隐隐,她朗声,喝道,“九霄八荒,诸魔降伏!雷殛!”

双珠猛然相撞,刹那之间,雷声轰鸣,震耳欲聋。电光如练,交织成网。这番景象,于那朗朗晴空之下,竟是壮烈无比。那战意骁勇,可令众生拜服。

方才那些凄厉嘶嚎的­精­魂,竟都现出了恐惧之­色­,纷纷仓惶闪避。

褚闰生不可自抑地轻颤起来,心底的恐惧如此清晰。雷电,乃天地之间至强之力,即便他元神已开,也绝不是雷将的对手。他召商千华前来,本是为了牵制对手,伺机带走金轮,召回幻火。本料定了以雷将的身份,她断不会对金轮下杀手。没想到,事情竟演化至此……莫非今日,他只能眼看着万千­精­魂覆灭无形,金轮毁在雷电之下?

他努力止住颤抖,思考着对策。忽见一支羽箭激­射­而出,直袭向了商千华。商千华察觉到那攻击,却纹丝不动。那羽箭在她身旁数丈之处被雷电击断,颓然落地。

­射­箭之人,正是徐秀白。他执着弓箭,冲入了雷电交织的网中。

睚眦见状,慌忙道:“弟弟,别过来!”

徐秀白瞪他一眼,道:“住口!谁是你弟弟!”他转过头去,冷声道,“你若有事,我无法向盟主交代,如此而已……”

见他闯入,商千华缓了雷电,轻念一声:“天纲缠缚。”

话音落时,万千丝线涌入雷网之中,将徐秀白绑缚了起来。她轻轻一提,徐秀白被拖出了雷阵,缚在了半空之中。

“商千华!你放开我!”徐秀白怒吼。

商千华看他一眼,神­色­之中再无笑意。她一语不发,又望向了地面上的睚眦,继续施法。

褚闰生看着眼前的景象,心绪紊乱,半分也无法冷静,又何谈思考对策。他不禁举步上前,喃喃自语:“不行……不该是如此……”

这时,有人一把拉住了他。褚闰生转头,见拉他的人,正是张惟。

张惟满脸疑惑,开口道:“师侄,你这是做什么?”

褚闰生只是望着他,却不知如何回答。

张惟静静看着他,又望向了睚眦一方。雷电之中,­精­魂悲恸,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问道:“师侄,莫非这些­精­魂中,有你相识之人?”

褚闰生微微一惊,不置可否。

张惟却微笑了起来,道:“这样我就明白了……”他松开拉着褚闰生的手,仿佛自语般道,“所以,我问你金轮之事,你诸多搪塞。所以,池玄才会破我道坛,放出金轮……”

他轻叹一声,笑道,“被拘在金轮中的魂魄,大多失了本­性­,惟剩煞气怨恨,难免祸害世人。难道是因为我常把‘降妖伏魔’放在嘴上,你们才不敢如实相告?我在你们眼中,便是如此不近人情之人么?”

褚闰生听他这么说,只得尴尬笑笑。

张惟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或许我有办法解救这些魂魄……”

这句话,让褚闰生惊讶不已。

张惟不再理会他,上前了几步,朗声对商千华道:“仙子且慢!”

商千华闻声,低头望向了张惟。

张惟抱拳行礼,道:“天道贵生,这些魂魄尚有解救之法。还请仙子暂缓雷殛,容我一试。”

商千华微微思忖,收了雷电。

张惟提起手中笔来,在手腕轻轻上一划。这一划竟破开了血­肉­,鲜血顺着笔尖洒了出来。

“血箓灵符?”商千华认出那术法,道。

张惟将那染血之笔捏在手中,慢慢走向了那万千­精­魂,口念道:“血箓封­精­鬼,灵符镇妖邪。”他念罢,提笔而书。鲜血凝为云篆文字,浮在空中,将那些­精­魂包围了起来。

褚闰生虽不知他要做什么,却稍稍放了心。他看着张惟的背影,不竟心生了笑意。张惟既是与池玄一起长大,受那至清罡气影响,又岂会是冷酷之人呢?老成­精­明,不过表象。那骨子里的厚道单纯,他怕是自己都没发现。

褚闰生的笑意刚展开,忽然又敛住了。元神一开,他便知道了很多本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说:血箓灵符,乃舍己之技……

……

但说此时,客栈之内,池玄与姜希对峙,两人未曾出手,却已僵持了半个时辰之久。

绛云站在池玄身后,暗暗为那罡气赞叹。没错,便是这样的罡气了。昔日,聚窟岛上,她找他寻仇,便被这罡气阻挡。坚如盾墙,不可侵犯。她偷笑着,看了姜希一眼。就凭这妖­精­,根本没办法突破罡气,真是自不量力。

姜希察觉绛云的笑意,也察觉了力量的悬殊。眼前之人,不过二十上下,何以有如此道行。难道今日,他要无功而返?他望向绛云,心头百感交集。虽知道没有取胜之机,却不愿退让半步。

忽然,池玄咳嗽了起来。

绛云一惊,不禁担心起来,正要询问。他却无力地跪下身去,咳得愈发厉害了。空气中,隐隐有了血腥味。绛云的心口猛地一紧,忙蹲下身去,扶着他。

然而,她的手尚未触及他,却被他一把推开。她满心不解,惶惑无措。这才察觉,方才他咳嗽之时,罡气之壁已然瓦解无踪。姜希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挥出镰风,直袭而来。便是池玄这一推,让她避开了风刃。下一瞬,她便看见,风刃划过池玄的胸口,鲜血飞溅而起,染得她眼前一片猩红。

空气中的血腥味,呛得她无法呼吸,扰乱她的思绪。她看着池玄倒地,听到姜希嘲讽道:“你道行虽高,可惜这凡人的身子不经用啊。”

池玄的咳嗽未止,竟呛出了鲜血来。

姜希踱步,走到他面前。“下次转世,记得选个好身子。”他笑着说完,抬手,欲行杀招。

那一瞬间,周遭红光漫延,迷人视线。一股浓烈妖气盘踞四周,带出杀意森冷。

姜希体内的妖气竟被引动,一时间心内狂躁,不可自抑。他转头,就见绛云站直了身子,冷冷望着他。

“你敢伤他……”绛云开口,语气之中满含杀意,叫人心寒,“你竟敢伤他……”

姜希努力稳住躁动的心绪,严阵以待。

绛云手上指甲暴长,化为了利爪。她纵身而上,狠狠挥爪,攻向姜希。

姜希的妖力全然不受控制,无力相抗。他只得跃起,勉强避开。

绛云的攻势不收,利爪牵出五道红光,红光所及之物,无不被切开。刹那的功夫,客房的屋顶崩坏,墙壁碎裂。巨响引来了客栈之中的人,只是,他们只是稍稍靠近,双瞳便被妖气染红,皆变得暴戾狂躁。他们互相叫嚣推搡,不一会儿,竟混战起来。

姜希见状,眉峰紧锁。天犬现世,必有兵戈。这妖兽的妖气,可引动万物杀念,凡天犬踏足之地,必然众生灭绝。世上能克制这妖气的,少之又少。

他抬眸,看着面前那神­色­冰冷的少女,竟觉得有些恐惧。原本以为她不过是仙家驯养的没了牙的小狗,如今看来,是那仙家封住了她的妖­性­才对。比起这妖兽,那个仙家,怕是更厉害百倍……

绛云见姜希生了惶恐之­色­,冷笑起来,“原来,你也会怕啊……”

……

作者有话要说:狐狸:绛云MM,你终于暴走了……

绛云:=皿=########

那只:莫不是……狂犬病发作?

狐狸:= =|||

~~~~~~~~~~~~~~~~~~~~~~~~~~~~~~~~~~~~~

咳咳,我对不起大家啊!单位组织演讲朗诵比赛,我不仅悲摧地被选中去演讲,还要兼职主持人……我每天都很努力地写主持稿……吐血……

[池玄:学我……]

咳咳,还有就是,我突然发现,现在的闰生弟弟好陌生,我不知道他会­干­什么。我一度怀疑,我的人物崩了……汗汗汗~~~

[闰生:……]

不过!没跑出大纲还是万幸~~~我会努力的!

下面继续保持2~3日一更的速度。那么,为什么不日更呢?因为……因为其实我还是有抽空写另一篇文的……

[那只:借口!]

咳咳,下期预告!!!

张高功如何吃便当……

[张惟:我等这个便当很久了……饿死我了……]

[那只:……]

[狐狸:ORZ……]

正文 旧识 [四]

在那森冽的妖气之下,姜希只觉体内妖力横冲直撞,血脉仿佛要沸腾起来一般,莫名的杀意自心底燃起,让他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

绛云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利爪,道:“清风所化的妖­精­,撕开来会流血么?”

她说话之时,周身妖气愈发厚重。房内摆设的几盆花草耐不住妖气,早已枯朽。周遭混战的众人,也渐渐被那妖气扼断了呼吸,倒地挣扎起来。

姜希皱眉望着绛云,知道不宜再战,但心中的不甘叫他无法抽身离去。

绛云正要攻击,却听梁宜斥道:“笨丫头!还不住手!”

绛云闻言,攻势一缓。她皱眉,不满道:“拦我­干­嘛?你跟他也有仇,我替你杀了他,岂不大好?”

“你杀他我才不拦你,这儿其他人可是无辜的。不造杀孽,不惹是非。这句话,你忘了?”梁宜道。

绛云沉默。空气中的血腥味涌进她的肺腑,让她的愤怒无法消褪一分。妖气随她的愤怒流窜,不受控制。

这时,池玄起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绛云一愣,回头望着他。

池玄的气息凌乱,脸­色­苍白如纸。神­色­已是疲惫不堪,应是勉强聚了力气,才站起身来。

绛云心头一颤,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够了……”池玄开口,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了这两个字来。

绛云目光微微往下,就见鲜血已染透他的衣衫,顺着衣角往下滴。那殷红之­色­,染进了她的瞳孔,让她的模样愈发妖冶。她带着怒气,道:“不够!”

池玄的手指微微扣紧,又重复了一遍:“够了。”

绛云望着他,只觉一股清透的罡气顺着手腕,渗进脉络,蔓延全身。渐渐熄了她心底的怒火……

池玄见状,知道她已无碍。心神一松,便再无力支持,往下倒去。

绛云伸手,抱他在怀里。她扶他坐下,沉声道:“你不痛么?”

池玄望她一眼,道:“痛。”

绛云听得这句回答,心中隐隐不满起来,嗔怪道:“既然痛,就不要勉强来拦我啊。”

池玄垂眸,“尚有余力,不算勉强。”

绛云听罢,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了。这句话到底是说他平安无事,还是说她的妖力不足为惧呢?她现在,该高兴,还是生气?她眉头紧锁,满脸茫然,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

“丫头……”梁宜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你先看看周围的情势再想他的事吧。”

绛云闻言,回过神来。此时,周遭妖气已渐渐消褪,方才被险被妖气扼杀的众人得以喘息。姜希也已稳下了真气,不复方才的仓惶。

绛云正要起身应对,却听梁宜道:“丫头,此事因我而起,你便让我来解决吧。”

绛云点了点头,闭上了双眼。

此刻,姜希已然恢复,正要再行攻击。待他再看向绛云时,却隐隐察觉了异样。面前的少女,再无方才的妖冶凶狠,反倒透出了一股沉静肃穆之气。

她抬手,道:“兵魂招来!”

一颗明珠凭空而现,浮在了她的掌心。她握住明珠,轻轻一挥,珠子化作了拂尘,抖落点点金光。她将拂尘一挥,金光遍撒,被那光辉触及之人,无不沉沉睡去。

姜希见状,不禁唤道:“梁宜?”

“‘­阴­魂不散’四个字,形容你就再恰当不过了。”她开口,道。

姜希的神­色­中欣喜异常,“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我并非避而不见,只是寄宿于他人之身,不便现身罢了。”她回答。

“你为何会被困在这天犬身上?可是有人对你不利?”姜希追问。

“你这是关心我?”她问道。

姜希点头,“自然。”

她忽然笑了出来,“既然知道我被困,­肉­身被伤,我亦不可幸免。方才说要毁这天犬­肉­身的人,又是谁?”

姜希哑口。

“呵呵,虽然不想承认,不过我还是挺了解你的。”她笑着说道,“妖孽就是妖孽,何为关心,你恐怕到死都学不会。”

姜希沉默片刻,开口道:“只要你记起来……”

“三十年前我便说过了,你等不到那一天。”她冷冷回答。

“为什么你不愿记起来?你是湘儿!若你记起来,就不会恨我!”姜希语带悲愤,如是道。

她听罢,笑得讥嘲,“三十年前我也说过了,我不是阮湘。”

“你是!无论你转世多少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得你!”他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来,道,“只要你吞下它,便能想起前世种种。湘儿,这一世,我能让你长生不死,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她的眼神之中刹那有了厌烦,“你不是早就打定主意,若我一生都不愿意想起,你便杀了我,再寻我的来世么?”

姜希摇头,“不……”

她不加理会,继续悠然道:“有时候想想,我还真该谢谢你。若不是你这般痴狂,我也不会拜入上清门下,学得定魂咒法。”她踱了几步,“姜希,我是梁宜。而且,永远都是梁宜。你要想见阮湘,唯有杀了我,……”她扬眉一笑,“我看,你怕是没这个能耐了。”她拂尘一抖,万千金光纷飞。

姜希忙旋身闪避,躲开那些金光。

“命魂拘索,七魄封禁……”

听她念起这段话,姜希面露戚­色­,轻叹一声,瞬间化作了清风,消散无踪。

她笑着摇头,眼神之中,满是不屑。她静待片刻,确定姜希不会回返,举步走到了池玄面前。

此时,池玄的伤势更重。他本就受了风寒,高烧未退。如今更受外伤。其中痛楚,不言而喻。

她蹲下身来,抬手替他把脉。片刻之后,她开口道:“你时日无多。”

池玄轻轻咳了几声,无力道:“我知道。”

“修道之人,看淡生死,并不奇怪。不过……”她顿了顿,道,“如此短暂,当真无悔?”

池玄淡然道:“不算短。”

她笑得温柔,手中拂尘一抖,金光如线,蔓延开来。片刻之后,金光缚着一只麻雀回返。

她手捏着那只麻雀,道:“取这只鸟儿的命魂加注你身,就可止你痛楚,增你阳寿。若施法得当,想要长命百岁,倒也不难。这与凡人杀生吃­肉­并无不同。只要你点头,我便为你施法。”

池玄看了她手中的雀鸟一眼,沉默不语。

“先前你不也曾受那‘徐秀白’的医治。他愈你伤口,用得是麟脂。不杀麒麟,何来麟脂?莫非,背着你杀就可,当着你的面就不可?”她摸了摸那麻雀的小脑袋,笑道,“池玄,你也是如此虚伪之人么?”

池玄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指松开,麻雀扑腾了一下翅膀,仓惶飞走。

“我并不戒荤腥,只是更喜欢吃素。我也不戒杀,只是没遇上想杀的人……”池玄开口,语气波澜不惊,“高功若愿意为我续命,我欣然从之。可如今,高功不过是试探我罢了。”

她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出来。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道:“以前只知道你说话刻薄,没想到这­性­子还挺讨人喜欢的嘛。嘻嘻,你放心,用这丫头的身子,我使不出那般高深的咒法。还是先去看普通的大夫,再看看要不要给你熬碗猪肝汤吧。”

她说完,轻轻将手中拂尘一抖。拂尘化作点点金光,飘然消失。她阖起双眸,待再睁开时,眸中全是忧虑。

两人对望良久,却是无语。

周遭昏睡的众人陆续醒转过来。受方才咒法的影响,众人皆感昏聩,全然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何事。待意识到眼前的事态,纷纷惊愕。客栈中的其他人也不明就里,惊呼妖邪作祟。一番忙乱后,才安定了下来,请来了大夫,替众人诊视。

……

却说,数十里之外,高山之顶上,煞气森森,骇得百鸟惊飞,兽群奔突。晴空朗郎,雷电交织,更勾勒出一副诡异天象,叫人不寒而栗。

张惟以血画符,正在做法。

商千华看着那血­色­云篆排布开来,引动封印,不禁开口道:“度化这万千­精­魂,的确是大功德。但‘血箓灵符’需耗费自身­性­命,你还是三思为好。”

张惟颔首,笑道:“多谢仙子关心。不过,此事与功德无关,不过是‘当仁不让’罢了。”

商千华闻言,“这……”

“力所能及,总要一试。”张惟说罢,继续施法。

听到这句话,褚闰生却有些惊讶。他曾听一个人说过同样的话。不久之前,他曾劝过池玄,不要再管幻火的事。那时,池玄也是这样答他。

于是,他便又忆起张惟与他对弈时说过的话来:……争强好胜,难免作茧自缚。如今看来,果不其然。我一直想着要与池玄一较高下。却忘了,成为高功的那一日起,我就该以本派兴衰为念,师门荣辱为重……

池玄曾出手,破张惟的道坛,营救幻火。虽未成功,但此事对张惟来说,平时并非如他口中说得那般轻巧。所以,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功德,更不是什么当仁不让。他自始至终,只想要证明些什么。

褚闰生苦笑。这般心绪,他本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然而,元神一开,他反倒明白了许多。不甘不服、既敬且畏,他知道,只要那人存在于世,他便不得安宁……胜过他,一次也好,说不定就能化解这些莫名的情绪。

他思索之时,张惟已写下无数云篆。那血红文字悬浮于空,环绕成圈,排布为阵,将睚眦与一众­精­魂围困起来。

睚眦见状,怒道:“区区一介凡人,凭这雕虫小技,也想困我?!”

张惟并不应他,闭目凝神,手掐起青灵诀。一瞬间,血字绽光,灵气满盈。­精­魂受那灵气所迫,无不挣扎。煞气与灵气交缠相斗,互不相让。

商千华见此情景,飞身落地。她一掌抵在张惟的后背,将真气渡给他,嘱道:“我替你护住心脉。小心煞气,切莫勉强。”

张惟并不应答,只是点了点头。

睚眦只觉周遭的压迫愈强,灵气炽盛,渐渐让他神识湮灭。心头,不甘和恨意纠缠,让他死命保有最后的几分清明。他抬起手来,掌心出现了一枚白净晶莹的砗磲珠子。

他将珠子捻在指间,对准了张惟和商千华,激­射­而出。

“血箓灵符”之阵尚未完成,这珠子竟破出了灵气的障壁。珠子搅动水气,凝聚成流,缠向了张惟和商千华。

商千华见状,掌中双珠飞旋而起,生出一道雷电,击碎了那珠子。

众人刚放下心来,却见数十­精­魂竟从阵中涌出。原来,那砗磲珠子将那“血箓灵符”之阵破了一个小口,为­精­魂开了通路,水流之击不过障眼之法。

商千华皱眉,对张惟道:“既然阵法已破,便是它们命数该亡。趁你­性­命未伤,收法吧。”

张惟此时已有了疲惫之­色­,额角也隐隐挂着汗水。他摇头,道:“还未到收法之时……”他言罢,提笔蘸血,凭空而画。瞬间,无数殷红长纂破土而出,红幡飞扬,于那“血箓灵符”之外,又布下了一层道坛。­精­魂又被第二重道坛所困,无处可逃。

只是,这一番布阵,张惟却困在了“血箓灵符”和道坛之间,置身于无数­精­魂之中。这般情状之下,商千华虽有行雷之力,却也难以出手。

张惟立在阵中,众妖­精­魂无处可逃,便皆盘踞在他身边。­精­魂虽无形,但那煞气却有如利刃,刺入肌骨,痛彻五内。他强忍那煞气之伤,专心做法。

阵外,褚闰生看着这般情形,心情愈发纠结。若是他还是先前的“褚闰生”,既无能力,便也不会有这般困恼。可如今,他知道如何唤回幻火,知道如何将­精­魂煞气压制化为己用,更知道如何破除“血箓灵符”……可是,照商千华方才的态度来看,她决不会任由他拘魂索魄。若不能引渡这万千­精­魂,她便会以雷电将金轮击毁,灭却因果。如果现在出手阻止张惟,便是将幻火推上了绝路。可若不阻止,照眼前的局势来看,张惟非死即伤。

他到底该如何是好?要怎么选才是正确的?

这时,他忽然忆起了什么。冰冷的霜华之中,有人曾笑着对他说:……那红毛小子是你师弟,你护着他理所当然。这世上,哪有放着亲友不管,反护着旁人的道理?……

只是想起这些话,他的心便安定了下来。是啊,哪有放着亲友不管,反护着旁人的道理……他索­性­闭上眼睛,不再看下去。

张惟做法又过片刻,漫天血字聚合起来,灵力如网渐渐收紧。­精­魂无不被那股力量压迫,聚拢向了一处。

睚眦只觉所有­精­魂都冲他压来,厚重异常,最后一丝神识也无力支撑,破碎开来。他意识消失之时,望见了阵外被缚的徐秀白。他勉强挤出笑意,最后唤了一声:“弟弟……”

骤然之间,血字凝聚,光华耀目。待光芒褪尽,道坛之中,惟余了一环金轮。细看之时,轮身之上,烙上了殷红血箓。­精­魂的煞气,竟是半分也感觉不到了。

张惟这才放松下来,握住了手腕上的伤口,大口地喘息。他望着面前的金轮,略有些得意地笑笑,自语般道:“我赢了……”

……

作者有话要说:啊,广昭/池玄童鞋,你是多少人心中的执念……

闰生:……

张惟:……

绛云:……

于是,大家终于明白了吧。其实本文的男配是万人迷体质,且男女通杀,本文所有的恩怨纠葛都是此人造成的。当真是祸水啊!

池玄:……

[那只:你这文的中心究竟是什么啊?!混蛋!]

[狐狸:= =|||]

正文 旧识 [五]

商千华见到煞气消止,金轮现形,眉目之间,也带上了温润笑意。她走到张惟身边,微微欠身,道:“不愧是上清高功。诛灭之法,终是下策。能以此法克制煞气,千华自愧不如。”

张惟转头望着她,含笑道:“仙子过誉。”张惟又看了不远处的金轮一眼,道,“我会将此金轮带回上清派,集同门之力做法超度。”

“如此甚好。”商千华点头。言罢,她腾身而起,浮于空中,朗声道:“诸事已毕,众仙家可退。”

话音落时,天空之中,雷消电止,一片和风煦日。方才收云止雨的蛟龙化回人形,行礼之后,消失无踪。

商千华又望向了一旁被缚的徐秀白,她手腕一翻,收回了网元天纲,道:“你走吧。”

徐秀白稳了身形,神情复杂莫辨。他的目光从商千华身上移开,落在了那环金轮之上。一时间,他的心底竟生了忧戚。他犹豫片刻,终是咬牙闭目,转身离开。

待他远去,商千华才又开口,对张惟和褚闰生道了别,飞身离开。

褚闰生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幻火金轮,继而举步走到张惟身边,伸手扶着他,道:“张高功,你没事吧?”

张惟抬起手腕,提笔在腕上写下几个字。字符隐入肌肤之内,伤口缓缓开始愈合。他轻吐了一口气,才道:“暂无大碍。我们回镇上去吧。”张惟离开他的搀扶,道,“我自己能走。你带上那环金轮。”

褚闰生闻言,含笑称是。他走到金轮之前,抬手轻轻抚上了轮身。此时此刻,这种感觉竟是万分熟悉。他心中怀念,让血脉微微发热。他清楚地记得,那无数个就着血腥入睡的夜晚,天地之大,仿佛只剩下了他和这环金轮。眼前之物,是他的兵器,更是他的挚友。如他的手足一般,不可失去。

他的手指划过轮身上的朱红符文,所触之处竟微微闪光,让他的指尖刺痛起来。他皱了皱眉头。原以为这“血箓灵符”不过是普通的封印咒文,没想到以他之力,竟无法解开。

张惟见他迟迟不动,开口劝慰道:“上清道法定能超度所有魂魄。你可放心。”

褚闰生点了点头,转头笑道:“弟子谢过张高功。”他说完,正要取金轮,忽然,地面微震,马蹄声由远及近。听起来,应有十数骑人马。

张惟闻声,心知不祥,立刻戒备。

一旁的褚闰生慢条斯理地拿起金轮,握在了手中,嘴角噙着笑意,神­色­安然自若。

不过片刻,十数骑黑甲士兵就将他们包围。士兵并无二话,执着长刀突刺而来。

张惟险险避开,正要做法。脏腑之中,忽生一阵剧痛。煞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扰乱内息。他皱眉,呛出了鲜血来。没想到,方才与冤魂相争,煞气竟盘踞于他体内,无法排除。他正忧虑,煞气愈强,颠倒血脉。他眼前一黑,再无力支持,往下倒去。

褚闰生疾步上前,单手扶住了他。继而抬头,冲那一众黑甲的士兵笑了笑。

黑甲士兵虽不明白眼前的发生的事,但也不做迟疑,又执刀攻了上去。

褚闰生让张惟安稳地躺在了地上,手执金轮,腾身一跃。电光火石之间,先锋的两骑士兵被击下马去,倒地挣扎了片刻,便失了意识。众人见状,急急勒马。

褚闰生轻巧地落在一匹马背上,道:“我若没猜错,各位是太上圣盟李延绡的部下吧。”

众人并不回话,只是挽起了弓箭,准备再攻。

褚闰生笑道:“只派十几个普通人来,还真是低估了我们了……”

这时,弓箭离弦,直袭而来。细看之时,每一支箭上都刻满了符文,绝对无法以法力抵挡。

褚闰生脚下轻点,又一次腾空,避开了箭矢。这一次,他并未落地,浮在空中,又道:“其实,他倒也没有算错。以张高功的­性­情,对凡人处处留情,你们要赢也不是太难。怎么说呢……”他想了想,带着无奈笑意,道,“他现在人事不省,是你们运气差。”他说罢,身影倏忽一闪,又有两骑士兵被击倒落地。

“放心。”褚闰生甩了甩手中的金轮,笑道,“我也不会杀你们的。”

……

但说,镇上居民见云收雨停,无不欢欣,纷纷出门沐着那久违的阳光。

绛云趴在客栈走道的窗口上,仰头看着那耀目的阳光,心里思绪纠缠。方才大夫来给池玄诊视,她本想看看他的伤势,却被他拒之门外。先前梁宜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什么“时日无多”、“如此短暂”云云,让她不禁担忧。

她正苦恼,大夫推门出来。她忙起身上前,询问道:“大夫,他怎么样了?”

大夫一脸忧­色­,眉头紧皱,道:“血是勉强止住了。只是……”大夫看了她一眼,压低嗓音,道,“他身患血证。此病外伤流血虽然危险,但尚可救治。若是脏腑血脉受了创伤,内伤出血,那就药石无灵了……”

绛云闻言,心头一沉。

大夫又道:“据我刚才所诊,这位公子的伤势怕是已经拖了大半个月了。这里有几副补血、退烧的方子,姑娘收好。不才医术粗浅,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他说完,叹了一声,举步离开,诊视其他人去了。

绛云手握着药方,脑海里乱成一片。她呆立了片刻,才稳下心神,举步进了客房。

房中,弥漫着叫她失神的血腥味。桌上摆着一盆水,已然被血染红。池玄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她正望着那盆血水出神,池玄开口,道:“替我倒杯水吧……”

绛云回过神来,立刻拿杯子倒水。壶中的水是方才刚送来的开水,热得灼手,她端着杯子,努力吹凉了,才走到了床边。

池玄坐起身来,接过了水杯,道了一声:“谢谢。”

绛云点点头,静静地看着他喝水。他并未穿衣,伤口清楚可见,虽已尽数包扎,但他身上遍布淤青,严重之处已成了血肿。

池玄察觉她的目光,轻轻拉了拉被子,道:“我没有可换的衣服。”

绛云不解,继而便看见了一旁被鲜血染红,破烂不堪的衣衫。她忙道:“我去买!”她说完,刚要离开,却被池玄拉住。

“我有话跟你说。”池玄开口,说道。

绛云只觉他掌心微烫,竟灼得她心慌起来。她转过身去,等他说话。

“我快死了。”池玄望着她道,语气平淡如昔。

这句话,让绛云失神。这件事,她虽已有觉察,但听他亲口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番感受。她的心如被重压,叫她透不过气来。

绛云摇头,道:“你不会死的。”

池玄垂眸,道:“还记得那日幻火要杀卯符么?”

绛云不明白他为何提起这事来,略有些不解。

“那时我被他的煞气所伤,创及脏腑。方才大夫也说了,血证一病,若是内伤出血,便无药可医了。”池玄道。

“那个时候就……”绛云惊愕,“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你早一点说出来,我就能想办法救你啊!”她满心焦急,拉起他的手,似是质问。

池玄看着她,道:“有些事情,我不希望你明白,所以不曾招惹你。”

“什么不让我明白?什么不招惹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绛云急了。

池玄却浅浅笑了,“从刚才开始,我的罡气就一直没有恢复……”

绛云这才发现,他的周身的确没有罡气环绕。一阵慌忙,她竟连这件事都没有察觉。

“有或没有,对你来说,可有区别?”池玄问道。

绛云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就够了……”他凝眸,笑道。

绛云听到这句话,竟是心头微颤。她思忖片刻,略带怯意道:“你说的话,我还是不太明白……”

池玄静静望着她,手上微微用力,拉低了她的身子。

绛云正满心不解,下一瞬,池玄却吻上了她的嘴­唇­。绛云全身都僵住了,那微烫的温度灼进了她心里,让她微微颤抖起来。不过是轻浅至极的碰触,却让她有了如同烈火烧身一般的感受。

池玄退开身子,沉声道,“你是真心在乎我也好,是因罡气沉迷也罢,于我都没有差别。最后一程,我要你在我身边。”

绛云的脸颊烧得绯红,心内片刻无法平静。她望着眼前的人,竟是半分也无法思考,更不知如何回答。

蓦然之间,她想起褚闰生也曾对她如此,而后,带着戏谑对她说,只要对池玄做相同的事,便会明白一切。如今,她隐隐有些懂了。明明是一样的事,却如此不同。她说不清自己内心的悸动和狂躁,但却无比清楚地知道,这些感觉并非因罡气而起。只因她眼前的人,是池玄……

这时,小二叩门进来,道:“打扰二位。褚公子回来了,叫小的来请池公子去一趟。”

池玄点头,伸手去取床沿那身破烂的衣服。

绛云回神,想起了池玄的伤势,不禁皱眉道:“有什么紧要的事,一定要去啊?”

小二满脸歉意,“小的也不清楚。不过,褚公子带回来一位伤重昏迷的年轻人,也不让大夫看诊,只让小的来请池公子。”

绛云满心不解,却也不多问了。待池玄换上衣服,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去了褚闰生的客房。

一进屋,绛云就看见桌上摆着一环金轮。她惊喜非常,出声唤道:“幻火!”不过,很快她便发现,轮身之上布满朱红符文,与昔日幻火金轮的样子相去甚远。

这时,褚闰生迎了上来,笑道:“绛云妹妹,小声点,别吵醒了病人。”

绛云闻言,用力点了点头。

“张惟……”池玄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伤者,略有些惊讶。他离开绛云的搀扶,走到床前,仔细诊视。

褚闰生细细打量了池玄一番,皱眉道:“师兄,你的伤……”

“无碍……”池玄紧皱着眉头,望向了褚闰生,“他是被煞气所伤。”

褚闰生点点头,“嗯。他以‘血箓灵符’封印金轮中的冤魂­精­鬼,不慎为煞气所伤。”

池玄不再多言,指扣青灵诀,静神凝气。这时,褚闰生却一把拉住了他,阻他做法。

“做什么?”池玄问道。

褚闰生道:“我本来也打算请师兄用罡气化解张高功体内的煞气。不过,如今师兄重伤在身,罡气衰弱,若是勉强出手,恐怕救人不成,反伤了自己­性­命。”

“若不化解煞气,他撑不过今晚。”池玄道。

褚闰生却不退步,道:“我会找其他化解煞气的方法。”

“没有其他方法。”

池玄轻轻推开褚闰生,正要做法,张惟却在此刻醒了过来,开口道:“何必勉强,我根本感觉不到你的罡气……”

池玄微惊,低头望着他。

张惟的神­色­疲惫,声音亦是虚弱不堪,但他却面带笑意,道:“原来你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啊。”

池玄道:“我力有不逮,对你有何好处。”

张惟叹道:“我如今命悬一线,你说话就不能婉转些?”

池玄闻言,唯有沉默。

张惟停顿片刻,认真道:“我现在嘱你几件事,你听好了。”他缓了缓了气息,道,“其一,务必在中元之前,将这环金轮送至茅山,以‘九幽灯仪’引渡轮中亡魂。其二……”

张惟忽然沉默下来,久久迟疑。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其二……煞气伤我脏腑,侵我血脉,恐怕已是回天乏术。待我死后,便将我尸身火化。”他望向池玄,吩咐道,“凡被这金轮所杀之物,魂魄皆为其拘索。我因煞气而死,怕是不能幸免。你也曾在乾元观内修习道乐,便替我奏一曲‘引魂’,护我魂魄归返地府……”

池玄听罢,静静点了点头。

张惟望着他,无奈一笑,道:“当年师父飞升,你也是这样的神情……我始终不明白,你是无情,还是当真看淡了生死……”他说话之时,煞气翻覆,气血逆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呛出几口鲜血。

池玄见状,伸手抚上张惟的额头。他闭目凝神,清透的罡气顺着他的手掌注入张惟体内。

痛楚稍缓,张惟长吁了一口气,继而抬手止了池玄的术法。“只为缓我痛楚就勉强做法,还真像你……师父曾说过,你做事不论是非成败,更不计后果得失,看似随心鲁莽,却从未做错……”

池玄微微皱了眉头,道:“世事无常,何来对错?”

张惟笑得无奈,“对……所以,今日我出手封印金轮,并非是为了天下大义,更不是行善积德,无谓对错,只不过跟你一样,想做就做了……”他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道:“我累了,你们先出去吧。”

褚闰生闻言,拉起了绛云,退了出去。

池玄却不迈步,依旧站在张惟的床边。

“只学你一次,便赔上了­性­命,不划算啊……”张惟合着双眼,带着淡淡笑意,道,“是吧,师兄?”

池玄却不知如何答他,只得默默站在那里,静静点了头。

……

翌日卯时,客栈之外十数里的江边,池玄同褚闰生、绛云三人,依循张惟的吩咐,将其尸身火化。

池玄取了笛子,默默吹奏。

那笛声空灵清远,直透心魄。一时之间,飞鸟盘桓,游鱼浮水,皆为那笛声倾倒。偶有行人途经江边,也不禁驻足。

绛云站在池玄身后,静静看着他的背影。

这首曲子,她曾听过,依稀记得。昔日茅山之上,她于“豢龙池”边听过池玄吹奏此曲。那时,她只觉笛声好听,美妙绝伦。但如今,她却觉得,这笛声分明哀戚,那悠扬之中藏着悲凉。

片刻之后,“引魂”之曲奏罢,只见那炽烈火焰之中,忽有隐隐光辉升起。半空之中,忽现了两名童子。一黑一白,手抱葫芦,将那光辉收入其中。

那两名童子对着众人,欠身作揖,继而消失无踪。

池玄微微颔首,权作回礼。他收起笛子,转过身来,道:“可以了。我们回客栈吧。”

他说话的语气一如先前,平静无波。只是,不知为何,绛云却觉得心中抽痛,不禁落下泪来。

池玄见状,举步上前,一语不发地抬手替她擦眼泪。

一旁的褚闰生见此情状,微微偏开了头,握着金轮的手又紧了一分。眼前,火焰灼灼,耀花视线。

想要保护一些人,就注定要牺牲另一些。他始终只是凡人,既非天地,自然做不到“不仁”。既动了恻隐,便注定了某些东西要被舍弃。

世事无常,何来对错?

他并未做错。如今的他,只需相信,他并未做错……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我知道,你们一定为我的晚更万分愤怒……呃,其实,那啥,我是由于,由于不知道池玄这个天然呆会用哪种方式表白而被卡住了……囧~

关于这个问题,我最后到群里资讯了大家的意见。得到的结论如下:

1、池玄是行动派的,口头表白不给力。

2、亲下去!

3、扑倒!坚决要求扑倒!

咳咳,虽然狐狸我很努力地要在本文中进行突破。但按照剧情的发展,现在还为时尚早啊~

不过,既然我都被卡死了。我果断的采用了广大读者大人的意见!

咳咳,经过我反复的修改,原来不给力的口头表白,现在变成清水吻戏……大家是否感到欣慰捏~~~

[那只:去SHI!!!完全什么都没写!!!]

总之,第四卷结束。下面赢来发展更加诡异的第五卷!!!

小狗啊,不要因为你被强吻了两次而感到忧伤,第五卷我一定给你反攻的机会!!!

唔 !!!

谢谢大家的支持~~~我……我……我还是顶着锅盖跑吧……我汗!

+++化卷·归+++

正文 道别

是夜,绛云照例在两间客房门外来回踱步守夜。几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叫她理不出头绪,弄不清就里。

一开始的时候,是怎样呢?她不禁想着。

凤麟洲上美丽安宁的日子,如同梦境一般,竟被渐渐淡忘了。不过,她还记得,西海一战的惨烈,记得自己是如何下定决心,要找回普煞仙君的。

而后,她遇到了凶巴巴的幻火金轮。两人一起找到了普煞仙君转世的褚闰生,接着,又遇上了广昭仙君转世的池玄。如今想来,茅山之上的那段日子是何等快乐惬意。那平淡无奇的每一日,回忆起来,竟让她心口隐隐作痛。那时,《道藏》也好,“太上圣盟”也好,与他们而言都没有关系。那时,她总是抱怨着,为什么自己的主人就不能好好的修道,早日重归仙位。而现在,她宁可回到那平淡无奇的日子里,好过面对现在眼前的一切。

他们究竟是怎么被卷入那些复杂又危险的事里的啊?历过重重艰险,幻火虽然回来了,可在“血箓灵符”的封印之下,要恢复神识谈何容易?而池玄……

想到他,她便觉得心中刺痛。她本以为,对广昭的转世,她惟有恨意。可是事情偏偏没有这么简单。他是池玄,这么认定的时候,她便再没有报仇的念头。

如若抗拒,便生畏惧。一旦接受,则会沉迷——她真的,是因罡气沉迷了么?她不禁轻轻抬起手来,触上了自己的嘴­唇­。褚闰生曾告诉过她,只消亲吻,便能明白。她还记得­唇­上的触感,只是想起,便让她微微燥热。这不是罡气所致,她再清楚不过……那么,是为了什么?究竟为什么,他与褚闰生不同?

她正想得纠结,一扇房门却被轻轻推开。她看到来者,笑着唤道:“闰生哥哥!”

褚闰生点了点嘴­唇­,示意她小声。

绛云会意,压低了声音,问道:“闰生哥哥还不睡觉?”

褚闰生笑道:“嗯,有点事。”

“什么事?”绛云追问。

褚闰生眨眨眼睛,认真回答:“我出去偷东西。”

“哎?”绛云惊愕。

褚闰生看到她的表情,便愈发严肃道:“绛云妹妹,不瞒你说。茅山此去路途遥远,可我们的盘缠却用得差不多了。偷盗虽是作­奸­犯科,但也是情势所迫,无奈之举啊!”

绛云更不解,“我日行千里,迅捷如电。载着你和池玄回茅山,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要盘缠­干­嘛?”

褚闰生闻言,低头叹道:“好妹妹。师兄如今伤势甚重,要是被你载着飞回茅山,恐怕……”

绛云听到这句,恍然大悟。以前,不论是褚闰生也好,池玄也好,被她载着飞,都是一副难受至极的样子。

“明白了吧。”褚闰生笑道,“所以,盘缠必不可少。再说了,请大夫、抓药都要钱呀,还得替师兄买几件成衣……”

绛云听罢,用力点头。

褚闰生故作深沉地点点头,道:“明白就好,不枉我一番良苦用心。”

绛云满脸钦佩,更用力地点头。

“那我开工去了,你好好守着师兄。”褚闰生笑了笑,冲她挥挥手,下楼去了。

绛云目送他离开,还在为他的深谋远虑深感钦佩,梁宜却笑了出来。

“笨丫头,他骗你呢!”梁宜笑骂道。

绛云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梁宜忍了笑意,道:“你忘了?他身上有数颗珍珠,颗颗价值不菲。需要偷东西么?”

“哎?!”绛云大惊,“他为什么要骗我?!”

梁宜道:“逗你玩呗,谁让你那么傻。”

“你……”绛云顿生不满。

“好啦好啦,跟你说正经的。”梁宜笑道,“你可觉得,你这闰生哥哥,跟以往有些不一样了?”

绛云想了想,“有么?”

梁宜无奈,“好吧,希望是我多虑了。”

绛云点点头,又望向了方才褚闰生离开的方向。不一样?……

……

却说褚闰生出了客栈,在大街上悠闲地走着。想起方才绛云的反应,他的笑意久久停留。五月将末,夜风已是微热。他将衣领拉开一些,吁了口气,随即站定了步子。他闭上双眼,静静伫立。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淡淡一笑。

“竟在那种地方……”他低声自语一句,继而腾身凌空。

昔日,他以禹步飞天,尚有费力之感。而现在,他却觉身体轻盈无比,仿佛天地之间的清浊二气,都为他所御、成他双翼。那是何等自由畅快之感,好似脱去了凡胎,解了诸般束缚,三界五行,任他遨游。

元神,乃是一切力量的根本,诸法最初之形。只是开启了一部分,就能让他有如此提升。若是全开,又将会是何等厉害?

他打住了思绪,不再往下想。他提劲纵身,在夜宇中穿行。

约莫两刻的功夫,他飞身落地,停在了一片桃林之前。桃树葱郁,树叶隐掩之间,满是青绿的小桃子,煞是可爱。他抬手,轻轻在眼前一挥,道了一声:“开。”

瞬间,万叶纷飞,桃林消失。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座华美大宅。待看清那宅子,褚闰生不禁失笑。也不必大江南北所有的宅院都弄一个式样吧?他带着笑容站在宅院之前,略微思忖了片刻,继而举步上前,轻轻叩门。

应门的,是两名美貌少女,皆是十四五岁的光景,绿鬓如云,粉面含春。两人手提宫灯,对着褚闰生盈盈一拜,道:“公子请进。”

褚闰生回了礼,含笑点头。

随那两名少女穿过回廊,绕过莲池,又过了几重假山,便到了花苑。苑中摆着美酒瓜果,置着一方软榻。

看到榻上之人的时候,褚闰生笑意更浓。那不是别人,正是何彩绫。

何彩绫着一袭鹅黄儒裙,半倚在榻上。她手托着脑袋,含笑望着褚闰生,道:“这算是冤家路窄?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褚闰生笑答:“只是碰巧罢了……看仙子的样子,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吧。”

“小伤而已。”何彩绫起身坐正,摊手笑道,“你是不是拿了我的东西?快还我。”

褚闰生闻言,笑道:“我拿了仙子很多东西,不知道仙子指哪一件?”

何彩绫道:“曾经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用金铃召雷将来对付我。我便将那枚金铃放在身边,时时自警。你可见过?”

褚闰生摇头,“没见过。”

“当真?”

“真的没有。不信你搜。”他抬起双臂,满脸诚恳。

“好啊。”何彩绫轻轻击掌,花苑之中,霎时飞花如雨。十数名粉衣少女翩然出现,二话不说,涌向了褚闰生。

褚闰生一惊,还来不及反应。那些少女已围在了他的周围,拽上了他的衣衫,嬉笑拉扯起来。一时间,花苑之中满是少女的娇笑声,好不欢乐。

褚闰生哭笑不得地拉紧自己的衣襟,防着那些少女不留情面的撕扯,求饶道:“仙子,我知错了,我还你还不行么?”

何彩绫闻言,抿­唇­而笑。她挥了挥手,一众少女立刻退开。她起身,走到他面前,摊开了掌心。

褚闰生从怀中取出那枚金铃,轻轻放在了她的掌心。

何彩绫合拢手指,望了他一眼,又笑了出来。

“我记得你还拿了我数颗珍珠,怎么连身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何彩绫问道。

褚闰生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本来也不是什么新衣服,方才被那些少女一番拉扯,许多地方都脱了线,甚是狼狈。他尴尬笑笑,不置可否。

何彩绫伸手,轻轻捻了捻他的衣料,笑道:“还真是件破烂衣服,也别费事补了,换一件吧。”她转头,对那群少女吩咐,“还不领公子更衣。”

众少女福身行礼,继而簇着褚闰生,往一旁的花厅去了。

片刻之后,褚闰生回到苑中,已换上了一身藏青绸衣,衣襟与袖口以银丝绣了莲花纹。腰间束着青玉腰带,使他身形愈发匀实颀长。

何彩绫细细打量他一番,笑道:“当真是人靠衣装,只差一副合称的头冠。”

褚闰生听罢,将头发松松扎起,含笑答道:“我还没到行冠礼的年纪呢。”

“这倒也是。”何彩绫点头。

褚闰生刚要放下手来,又察觉了什么。他抬手,仔细闻了闻衣袖。衣上也不知熏了什么,隐隐透着清馨。这香气倒也不陌生,昔日雪地中,第一次见她,她的身上便是这股芬芳。

何彩绫看见他的举动,了然道:“是瑞香。许是侍女替我熏衣的时候染上了罢。”

“很好闻。”褚闰生抬头,赞了一句。

何彩绫坐回榻上,笑道,“这‘瑞香’又号‘花贼’。其他香花若与它并置,皆会淡然失香,可谓‘夺百花之香者’。”她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道,“过来坐吧。”

褚闰生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她身旁。

何彩绫轻轻击掌,一众少女得令,当即散开,奏丝竹、起歌舞。花苑之中,霎时热闹非凡。她倒了一樽酒,递与褚闰生,笑道:“你既然来了,便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她话音未落,一旁的几名少女跪坐在了榻前,将手中的瓜果捧到了褚闰生面前。

褚闰生含笑接过酒樽,轻轻啜了一口。他沉默片刻,开口道:“其实,我是来向你道谢的……‘九炼天霜镜’中,若不是你,我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何彩绫转头,看着眼前的歌舞,语气轻巧,道:“是你自己拼尽全力撑下来的,我不过是略施援手。说起来,我也得道声谢,若不是你被困镜中,惹得别人相救,我怕也没办法这么快出来。”

褚闰生闻言,不禁微笑。

“不过,我也听说,你拿我来要挟延绡……”何彩绫转头望向他,“还真是无情无义,不择手段哪。”

褚闰生并不辩解,只戏谑道:“总之,我欠仙子的人情,怎么也还不清了。”

“知道就好。”何彩绫掩嘴笑道。

褚闰生笑望着她,道:“除了道谢,我还想亲口跟你道别。”

“道别?”何彩绫不解。

“嗯。”褚闰生的语气转而认真非常,隐隐带着一丝感慨,“我不修仙了。你说得对,能好好活过这一世,就是福分,又何必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如今,我只想救回我的师弟,治好师兄的病。然后,我就回家。”

“当真?”何彩绫微有些惊讶。

褚闰生点了点头,“当真。”

何彩绫略微沉默,问道:“回家之后,有什么打算?”

“做回本行啊。”褚闰生笑得温柔,“替人送信,帮人传话,大江南北四处跑。等攒够了钱,就娶妻生子,安安稳稳地过完这辈子。”

“是么……”何彩绫垂眸,很快,她含笑举樽,道,“若能如此,再好不过。那今夜一定要多喝几杯。”

褚闰生点了点头,轻轻和她碰了碰酒樽。

两人正要饮时,一名粉衣少女快步走进了苑中,行礼之后,对何彩绫低语了几句。

何彩绫轻叹一声,放下了酒樽。她起身,冲褚闰生淡淡一笑,道:“俗务缠身,先失陪了。你若愿意,就等我一会儿。若是有事,就自便吧。”

褚闰生也不回答,只是微微点头。

何彩绫吩咐了众少女几句,举步离开。

褚闰生目送她走远,继而垂眸,看着樽中美酒。方才那粉衣少女对何彩绫说的话,虽是低声轻语,他却听得真切:

“昨日公子派出去的十六骑黑甲­精­骑,也不知是遇上了何人,­性­命虽然无碍,但神智皆伤,行为痴傻。大夫诊治一日,毫无成效。如今公子已唤了徐堂主前去看诊,还请主人一并前去,必要之时,以卯符相助。”

想起这段话,他不禁莞尔。这时,几名少女坐上榻来,偎在他身边,替他斟酒捶肩。他似是羞涩,只顾低头把玩着手中酒樽。月­色­清朗,和风如水。歌舞升平,醇酒美人。此情此景,几人不醉?只是,却无人知道,他早已敛了识神,任一分元神巡游四处。这宅中种种,皆在他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本文现在进入“那­干­脆成魔吧”的内容!可谓是JQ处处,凶险环生,步步惊心……

[那只:你就不要打广告了,没人会相信你的!狼来了的故事你听过没有?]

[狐狸:……]

咳咳咳,总之,本卷最大的特­色­就是:纠结!保证让大家十分纠结!

[那只:你哪一卷不纠结啊?这文的别名不就是‘一起纠结’么?]

[狐狸:……]

咳咳咳,不管怎样,希望大家看得高兴,我也会继续努力的!

[那只:就你那速度……]

[狐狸:……那只,你什么时候更新HE?]

[那只:=口=]

[狐狸:XDDDDD……]

正文 报复

何彩绫随那粉衣少女进了后堂,就见堂中聚着十数名黑甲士兵。个个痴笑胡言,全然没有平日彪猛之气。李延绡坐在一旁,眉峰微蹙,神­色­肃穆。他脸­色­苍白,略显疲态,时不时便轻咳几声。他的身旁,站着黑衣的未符,神情亦是严肃至极。

此时,徐秀白已诊视完毕,在一旁洗净了双手,皱眉道:“全部被打散了灵慧魄……”

“可有救治之法?”李延绡压下自己的咳嗽声,急切问道。

“药石无灵。” 徐秀白摇头。

这时,何彩绫含笑开口,“何必要治?”她看一眼那些痴痴傻傻的士兵,“如此活着,岂不少了许多烦恼,不也挺好的。”

听完这番话,徐秀白冷哼一声,不加理会。

李延绡无奈笑道:“别这么说,都是自家兄弟,能救自然要救。”

“七魂若损,也只有重入轮回方可恢复。”何彩绫笑道,“当然了,若以‘定魂咒法’重新开魄,兴许可救。”

她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李延绡无奈一哂,“当今天下,会用‘定魂咒法’之人,惟有上清派的高功梁宜了吧。”

何彩绫含笑点头,“你可有办法请得她出手?”

李延绡轻轻咳嗽起来,待他平下气息,脸颊泛起潮红,双瞳之中也染上了水­色­,看起来甚是辛苦。他笑了笑,道:“以我们姜堂主与梁宜的交情,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他轻叹一声,问徐秀白道,“徐兄弟可知是谁下得手?”

徐秀白皱眉,道:“当日商千华Сhā手,十六­精­骑到时,我早已离开了。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李延绡站起身来,看着那些士兵,神情之中隐有怒意,“不下杀手,却以此法败敌。说是手下留情,还不如说是玩弄­性­命。”他略微思忖,“毁人神智,更是永绝后患之法。下手之人,绝非寻常……”

“这般狠辣的心思,莫非是君无惜?”徐秀白皱眉。

李延绡笑着摇头,“我派出这十六骑黑甲士兵之前,君无惜就已死在未符手下了。”

徐秀白道:“上清派中,有灭魄之能者不过二十,真若去找,应也不难。”

何彩绫忽又笑了出来,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悠然道:“天道承负,何曾错漏。我们杀了上清派两名高功,这不过是小小报复。何况他们还未害命,这笔帐上,终是我们占了便宜。”

徐秀白闻言,讥讽道:“仙子,你和上清派的交情还真不浅,到了此时还替他们说话。这么说起来,方才你还放了一个上清弟子进来。若不是早知你和盟主的渊源,我还以为你是良禽择木,转投上清了呢。”

何彩绫并不生气,只道:“你也说了,我和上清派交情匪浅。遇见故友的徒儿,总要寒暄一番吧?”

“仙子重情,对方又如何?”徐秀白道,“你就不怕他也是来报复的?”

何彩绫眉峰一挑,语带高傲,道:“我以弥天伞作障,即便是你那雷将师傅,也找不到这处宅院。他若是来报复的,又是如何找到此处?”

“那他的运气还真不错!随便走走,便撞见了我‘太上圣盟’­精­心隐藏的分舵,当真叫人佩服啊。”徐秀白不屑道。

“难道徐堂主认为,是我把他带来这儿的?”何彩绫脸上的笑意隐去,眼神之中,凭添一分锐利。

“仙子多虑。”徐秀白冷哼一声,如是道。

“好了,不过是上清派的一个后辈弟子,何必为他伤了和气。”李延绡开口劝道。他说完,又转头吩咐何彩绫身旁的粉衣少女道,“传我命令,此事不可外泄。派人寻找这些兄弟的家眷,好生赡养。”

粉衣少女行了万福,施然退下。

徐秀白面­色­微愠,显然不悦。他望了李延绡一眼,道:“既然没我什么事,我也走了。我将远行几日,盟主不必寻找。”

“徐兄弟何往?”李延绡问道。

徐秀白沉默片刻,才道:“去拿回我的兵器。”

他说罢,抱拳行了礼,转身出门去了。

李延绡笑着摇了摇头,“徐兄弟的兵器,应该是在他师傅手中罢……”他望向何彩绫,笑道,“你去助他一臂之力可好?”

何彩绫连忙摆手,“我才不掺和他们师徒的事呢。”她起身,道,“我也走了,还有客人等着我呢。”

李延绡上前几步,拉住她的手,道:“即是你的客人,也让我见见罢。”

何彩绫掩­唇­笑道:“其实你也认识他,只是对不上名姓罢了。”

“哦?”

“就是与我一起被封在‘九炼天霜镜’中的人呐。你不是还被他摆了一道么?”何彩绫的眉目间尽是兴味。

李延绡的神情微微一变,道:“是他……”

“你还要见么?”何彩绫歪了歪脑袋,笑问。

“当然。”李延绡笑着点了点头。他转头,吩咐未符道,“未,你不必跟来,替我照顾这些兄弟罢。”

未符颔首,继而开始收拾那些士兵的随身之物。

何彩绫拉着李延绡,正要往外走。忽然,一点微光引了她的注意。只见未符手中抱着一堆衣物,一颗明珠隐现,那明珠约莫有­鸡­蛋般大小,通体透明,泛着清透光芒。她觉得这珠子眼熟非常,可一时也说不上什么来。正在这时,李延绡拉了拉她的手,道:“走吧。”

何彩绫收了思索,笑着点了点头。

待两人走到花苑,只见苑中少女早已停了声乐歌舞,坐在地上嬉笑聊天。见到他们来,众少女起身,福身行礼。

何彩绫看了看一旁空无一人的软榻,笑着摇了摇头,继而对李延绡道:“看来,他是知道你惹不起,走为上策了。”

李延绡笑了笑,并不说什么。他慢慢走到榻前,淡淡扫视。榻旁的案几上,放着一只酒樽,樽中美酒满盈,映着一轮明月。他的手指轻轻擦过案台,­唇­边的笑意愈发浓厚。

何彩绫见他久久沉默,举步上前,道:“你好像很遗憾嘛。”

李延绡却不回答,只问:“以弥天伞为障,当真谁也找不到么?”

“那是自然……”何彩绫说到一半,忽又忆起了方才所见的那颗明珠。脑海之中,竟涌出了回忆来。

若­干­年前,那与她命中注定一战的少年擎珠掌中,漠然道:“这是我的兵魂珠。我修为尚浅,此珠还未成兵器之形。什么‘天­干­玄兵’,我全无所知,你休再纠缠!”

她恍然大悟,方才那颗珠子,正是上清派的镇派之宝“兵魂珠”。听说此珠能化为最称手的兵器,更与主人心魄相通。莫非……

她想到这里,不禁失笑,“好个千真万确的聪明……”

李延绡见她如此,淡淡一笑,道:“那位小兄弟果然非同一般。”他拿起案上的酒樽,将樽中美酒洒在了地上。他带着笑意,自语般道:“真想与他下上一盘棋啊……”

……

但说此时,徐秀白出了宅院,在那桃林幻境中信步而行。月­色­朦胧,为这幻境更添几分神韵。忽然,他停下步子,警戒道:“出来吧。”

随他话音落定,桃林之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来。

徐秀白深吸了一口气,讥讽道:“瑞香……果然关系匪浅……”他抬眸,望着来者,“若我没记错,你是叫‘褚闰生’吧?”

褚闰生含笑,作揖道:“徐大哥记­性­真好。”

徐秀白笑了笑,忽然纵身上前,一把扼住了褚闰生的咽喉。“你还真是不怕死,敢闯到这里来!”他敛去笑意,语带杀气。

褚闰生握住他的手腕,努力道:“徐大哥……”

徐秀白冷哼一声,“别跟我套近乎。先前若非是你召了商千华前来,事情又怎会到如此地步!你如今到这里来目的是什么?快说!”

褚闰生皱眉,神情甚是痛苦。徐秀白见状,微微松了松劲。褚闰生缓过气来,道:“我是上清弟子,见你与张高功对战,怎能袖手?何况,我师弟魂魄被封在那金轮之中,你若是我,你该如何?!”

徐秀白皱眉,道:“谁要听你说这些?我问你来做什么?!”

褚闰生微喘着气,沉默了片刻,才道:“……求药……”

徐秀白满脸不信,质问道:“你当我是三岁儿童么?荒山野岭,你求什么药?”

褚闰生皱眉,道:“你为何要骗你?你们太上圣盟派人杀我上清门人,如今我师兄受了重伤。我出来寻药,不想撞破了这障眼之法。我认得这是彩绫仙子宅院,才想赌一把师傅的名号,求取仙药……”

“既然伤重,就该请大夫。求什么仙药,可笑!”徐秀白依旧不信。

“徐大哥难道忘了,我师兄罹患血证。他早已伤及脏腑,又岂是寻常大夫能治好的?”褚闰生反问。

“血证……”徐秀白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的手指渐渐放松,道,“原来是他。”

褚闰生挣开他的手,退到一边,咳嗽了起来。他平复了呼吸,皱眉道:“跟你说实话也无妨。我刚才见仙子无意帮我,也不想多做纠缠,这才出门来的。恰巧又遇上了你……我听师兄说过,你曾出手救过他。医者父母心,我还以为能求你帮忙,如今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你当然天真。‘上清派’与我‘太上圣盟’向来敌对,我先前不知他身份才救了他,如今既然知道,就绝没有相助的道理!”徐秀白冷声,如是道。

褚闰生紧紧皱眉,欲言又止。他低了头,神情之中,略有痛苦。

“懒得杀你。”徐秀白说完,举步离开。

“若我不是上清弟子呢?”褚闰生开口,喊出了这一句。

徐秀白不禁惊讶,他望着褚闰生,不明白他的用意。

褚闰生的语气之中带着忧戚,道:“我先前被君无惜封入‘九炼天霜镜’中,若非仙子和盟主相救,我早就丢了­性­命。对上清派来说,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他话音微颤,道,“半年之前,我不过是个普通的驿差,什么上清派、太上圣盟……我根本不懂啊。自下山之后,我已看着两名高功死去。而我的师弟被封金轮之中,师兄命悬一线……真的够了。我已经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褚闰生抬头,望着徐秀白,“我已经下定了决心,退出上清,过回曾经的日子。可是……至少,在那之前,我想治好师兄的病……”他轻叹了一声,苦笑道,“也罢,也许这就是天命罢……”

他说完,抱拳一拜,转身欲走。

徐秀白眉头紧皱,他看着褚闰生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出声道:“你站住。”

褚闰生站定,转头望着他。

“我虽没有十足把握救你师兄,但一试无妨。”徐秀白侧开脸,轻描淡写道。

“当真?!”褚闰生的神情中瞬间有了笑意。

“废话。”徐秀白不满。

褚闰生几步走到他面前,笑道:“多谢徐大哥!”

“先别忙着谢我。”徐秀白垂眸,道,“我有件事要你办。”

“徐大哥尽管吩咐。”褚闰生一脸诚挚。

“你先告诉我,你用来召唤商千华的金铃还能使用么?”徐秀白问道。

褚闰生点头,如实道:“咒法未消,应该可以。”

“那就好。”徐秀白道,“我可以替你的师兄治病,但你们要帮我商千华手中夺回‘网元天纲’。”

“她可是雷将啊……”褚闰生惊讶。

“废话还真多。你只需答我,做还是不做?”徐秀白不耐烦地问道。

褚闰生忙点了头,“一切听徐大哥安排。”

徐秀白冷哼了一声,转身迈步,问道:“你师兄现在何处?”

“哦,先前那个小镇的客栈,徐大哥应该认识……”

褚闰生话音未落,徐秀白已腾身而起,道:“我先行一步,你尽快赶上。”他说完,已然消失在天宇之中。

褚闰生愣了愣,随即无奈地笑了起来。果然是个重情随­性­的人啊。如今,池玄的伤势有人救治,寻找商千华也可拖延回茅山的时间,虽与他原来的计划不同,也算是不错了。

他笑着,伸出手来,唤道:“兵魂召来。”

一颗通透明珠赫然出现在他掌上,熠熠光芒,染进他的瞳孔,明丽非常。

他望着那颗珠子,笑着自语:“报复的事,只好留到下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一个过渡章节我都能卡上几天,我对自己绝望了,大家也请尽情地对我绝望吧……ORZ……

咳咳,于是我的闰生弟弟啊,你果然变成另一个人了……我可爱的内心阳光积极向上的闰生弟弟啊,你去哪里了?

[闰生:^_^ 姐姐真会开玩笑,我没变啊。]

[狐狸:T_T ]

[那只:……]

[何彩绫:嗯,我觉得没变。]

[李延绡:有种‘宿命的对手’的赶脚……]

[徐秀白:= =?]

于是,龙家的孩子啊,你们都是天然呆啊天然呆!!!

[那只:……]

正文 交锋 [一]

徐秀白叩响客栈大门之时,天已微微泛白。应门的小二吓得脸­色­惨白。他曾亲眼见过徐秀白与褚闰生一行在客栈顶上激战。虽不明白这其中的是非恩怨,但那一战的激烈,却叫人记忆犹新。何况,这客栈昨日又逢了一次灾劫,他早已是惊弓之鸟了。

徐秀白却不以为意,径直走了进去。连日来怪事连连,再胆大的客人也不敢住了,客栈之中冷清非常。掌柜站在柜台中,一看到徐秀白,他瞪大了眼睛,亦是一脸惊愕。

徐秀白开口问道:“掌柜的,你这儿是不是住着一个病恹恹的年轻人?”

掌柜忍着恐惧,点了点头。

“哪间房?”

“楼上第一间……”掌柜颤声回答。

徐秀白微微颔首,往楼上去。他刚踏上一阶,就听一个女声在楼上响起。

“是你!”绛云看到徐秀白,伸开双臂,双眉倒竖,怒不可遏,“不准上来!”

徐秀白笑了笑,道:“妖兽,你凭什么拦我?”

绛云听到这个称呼,下意识看了一眼客栈掌柜,然后怒道:“我才不是妖兽!”

徐秀白闻言,笑出声来。“你怕什么?不跟你废话了,我受人之托,来医治那个身患血证的小子。你若再纠缠,耽误了病情,我可不管。”

绛云闻言,换上了满脸疑惑,“真的?”

徐秀白双手环胸,倚在了楼梯上,道:“原本是真的。不过,你之前坏我大事,我现在得重新考虑一下。”

绛云忙道:“我那时候不是说了,一事归一事嘛!”

徐秀白道:“我的心胸没那么宽大。”

绛云皱起眉来,嘟哝道:“那……那你想怎么样?”

徐秀白刚要回答,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垂眸,思忖片刻,道:“我记得,你会‘定魂咒法’吧?”

绛云点头,“是啊。”

“好。我替你救那个小子,你也替我救几个人,如何?”徐秀白问道。

绛云刚要答应,梁宜却开口喝制,道:“丫头,小心有诈。”

“……”绛云皱紧眉头,对徐秀白道,“不行。”

徐秀白了然道:“莫非是梁高功不答应?”他冷哼一声,道,“梁高功,你也是修道之人,救人不正好帮你累积功德,何乐不为?再说,归根到底,是你们上清门人毁了本盟数名弟子的灵慧魄,这可是比杀人狠毒百倍。还是你要告诉我,这就是你下的手?”

绛云沉默片刻,答道:“小宜说了,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有什么凭据说是上清派所为?何况,若真是上清派下的手,我们就更没理由救人了!”

徐秀白站直了身子,换上了严肃神­色­,道:“别忘了,我也没理由救你们的人。我不是求你,是跟你谈条件。”

“这……”绛云想起池玄的伤势,一时也不知如何答才好。

这时,客栈门口传来了褚闰生的声音,“徐大哥,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吧?”

绛云闻声,笑逐颜开,“闰生哥哥!”

徐秀白转头,看了褚闰生一眼,道:“你来得倒及时……算了,来日方长,以后慢慢跟你们谈。”他说罢,举步上楼,待到绛云面前,他没好气地道,“还不让开!”

绛云忙闪到一边,见他进了池玄的房间,连忙跟了进去。

站在客栈门外的褚闰生这才吁了口气,他举步进门,也不忙着上楼。他停在柜台前,从怀中取出一颗珍珠来,笑道:“掌柜的,真对不住,刚才的事别往心里去了。先前不过是场误会,没事的。”

掌柜接过珍珠,连连点头。

褚闰生又笑着劝慰了几句,才慢悠悠地上了楼,进了客房。

池玄高烧未退,加之伤势严重,如今沉睡未醒。徐秀白坐在床沿,静静把脉。许久之后,他抬眸,对绛云道:“去买棺材吧。”

绛云大骇,手足无措。

褚闰生皱了皱眉头,道:“徐大哥,当真?”

徐秀白轻哼了一声,“当然。这小子五内皆伤,加之­操­劳过度,气血两虚。要不是仗着有罡气护身,早就见阎王去了。”

此话一出,绛云和褚闰生的神­色­都­阴­沉了下来。

徐秀白起身,道:“我虽能帮他压制伤势,补足气血,也是治标不治本。血证一病,无药可医。我断他过不了今年的重阳,快去买口棺材备着吧。”

绛云听得满心担忧,不知如何是好。褚闰生却笑了出来,道:“徐大哥的意思,是能帮我师兄撑过这一关?”

徐秀白不置可否,只是冷哼了一声。

“感激不尽。”褚闰生抱拳作揖,诚挚道。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就行了。”徐秀白说罢,走到了桌边,从怀中取出了一只翡翠葫芦来。那葫芦不过拇指般大,碧绿青翠,很是可爱。他将葫芦放在桌上,掐诀念道,“开。”

葫芦刹那绽光,分裂两半。待光辉散去,桌上竟摆满了各式药具,奇珍药材。

徐秀白并不多言,默默调制起药物来。

褚闰生见状,淡淡一笑。他压低声音,对绛云道:“我出去买点东西,你守着。”

绛云点点头,又想到什么,问道:“闰生哥哥,你答应他什么事了?”

褚闰生笑得愉悦,答道:“不告诉你。”

“哎?为什么?!”绛云不满,大声道。

“嘘。”褚闰生望了望一旁昏睡的池玄,轻轻点了点嘴­唇­。

绛云忙闭紧了嘴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褚闰生笑得狡黠,轻快地闪身出了门。

绛云满心不满,却也只能跺脚摇头。

褚闰生出了客栈,天­色­还未大亮。他知道店家尚未开门,便跑去早点的摊子上吃了点东西,待到时辰差不多了,才一路询问,找到了镇南的一处成衣铺子。

铺子的老板见他一身绸衣,做工细致,不似寻常人家,态度格外殷勤。待褚闰生结账之时,老板看到那几颗珍珠,更是喜笑颜开。他接过珍珠,笑道:“公子啊,别怪我多嘴,您还是把这些珠子兑成钱币才好,这么一颗颗地给,难免叫人占了便宜去。”

褚闰生淡淡一笑,点头道:“多谢老板提醒。”

老板笑呵呵地收起珠子来,又殷勤问道:“公子,我们这儿有各种熏衣用的香饼,你要看看么?”

褚闰生正要婉拒,却又想起什么来,问道:“可有瑞香?”

老板有些茫然,“公子问得可是瑞脑香?”

褚闰生摇头,“瑞香。”

老板皱眉苦思,继而恍然大悟道:“公子说的是瑞香花吧。”老板皱眉道,“我这儿进的熏香也有十几种,但从未见过以瑞香花制的。不过,我倒是听说过昔日唐室宫中,有工匠有以鲜花制香的本事。不过,那可是价值不菲的贡品,我这寻常小店,怎么会有啊……”他说的正起劲,忽然忆起了褚闰生衣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来,这么一想,不就是瑞香之气么?他大惊,惶然道,“原来公子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不等掌柜行礼,褚闰生伸手扶住了他,刚要解释。却听店门口传来了女子娇媚好听的声音来。

“褚公子?”

褚闰生转头,就见门口站着两名艳丽女子。一着鹅黄,一着翠绿。这两人他自然认识。约莫一月之前,他曾见过这两人卖唱市前。后来才知,她们乃是妖­精­所化,更被童无念追击。两人的名字倒也好记:柳未央、叶芙蓉。

此时,柳未央和叶芙蓉皆谦恭行礼,齐声道:“褚公子万福。”

褚闰生愈发尴尬起来,他笑了笑,道:“两位姑娘好。”

柳未央正要上前说话,却又警惕地看了看四下,道:“公子是一人前来?”

褚闰生心想,这二人必是顾忌他上清弟子的身份,怕他身边跟着童无念那般的角­色­,便点头笑道:“放心。只我一人。”

柳未央的神­色­这才完全放松下来,她低眉,道:“奴婢是来替家主人买衣裳的,没想到能在此处遇上公子。公子大恩大德,奴婢铭记于心,一直想找机会还报。”

叶芙蓉接话道:“姐姐所言甚是。公子若有什么用得到奴婢的地方,尽管吩咐。”

褚闰生摆手,笑道:“我什么也没做,你们别折煞我了。”

“公子过谦。当日幸得公子周旋,才让家主人顺利服下了灵药。家主人也常说,若有机会,定要请公子过府,好好答谢。”柳未央笑道,“不知公子现在可方便?”

褚闰生道:“有事在身,多谢美意。”

柳未央和叶芙蓉对望了一眼。

柳未央道:“既是如此,奴婢便不强求了。”

叶芙蓉接道:“方才我听公子说起‘瑞香’,公子可是做熏衣之用?”

褚闰生尴尬笑笑,本想否决,却又想起自己身上沾染的香气,这二人必然闻到,敷衍无意,便点了点头。

叶芙蓉笑道:“奴婢二人会制此香。不知公子落脚何处,奴婢好给您送来。”

褚闰生笑着叹了口气。这二人即一心想要报恩,若再拒绝,反倒不好。她们乃是花木所化的妖­精­,以花炼香想必是易如反掌。倒不如趁此机会了解了这段“恩情”,日后也少些麻烦。

他想到这里,含笑抱拳,“那就多谢两位姑娘了。”

他说了客栈的名字,又与那二人寒暄了几句才离开了铺子。他慢慢走在回客栈的路上,脸上笑意温柔。他抱着装满衣裳的包裹,时不时便抬起自己的袖子来,低头闻那清馨的香。

只是闻着这香气,便让他想起,那日大雪,寒风凛冽,一片素净的天地中,忽生了馥郁芬芳,沁人心脾。那艳丽如画的少女,用银铃般的嗓音说:“那你可记清楚了。我叫:何、彩、绫。”

何彩绫。如此简单普通的名字,却让他觉得亲切温暖。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她,时时都替他记着,他是褚闰生……

他正想着,忽听身后马蹄声震,人声沸腾。他皱了皱眉头,侧身站到了路边,抬眸望向了声音来处。

只见十数骑宋军飞驰而来,百余名士卒随后,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冲进了城中。

为首者朗声开口:“给我搜!一个地方也别放过!”

士卒得令,在镇上散开,四下搜索去了。

褚闰生虽不知这些人要做什么,但也没兴趣弄明白。他举步,心想着得尽快回客栈才好。

忽然,他察觉有人自背后接近他。他转身,出手叩来者的咽喉。

那人慌忙应对,低唤了一声:“褚师弟。”

褚闰生听得这声音万分熟悉,忙收了手。待看清眼前之人,他的心中顿生思虑。此人,正是茅山上清派乾元观的弟子吴亨。当初他入茅山,此人也对他颇为照顾,算得上是有交情。可如今,看他面­色­仓惶,形容憔悴。怕是与方才那队宋军搜索之物有莫大关系,恐怕又牵扯着什么大事。

好不容易一切平息,若是因此惹祸上身,实非他所愿……

褚闰生心中虽有些许忧虑,但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唤了一声:“吴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当当当~~~

虽然是晚了一天,还是要送上迟来的祝福,祝大家国庆愉快,万事如意~~~

我发现我现在写文废话越来越多了……汗~~~我对不起大家……我会继续努力的!!!

话说,闰生弟弟,你还记得凤麟池畔的绛云妹妹么?

[闰生:……]

[那只:= =#]

咳咳,其实我上一章想说来着。我们何彩绫童鞋有一个很伟大的优点!!!那就是:知情识趣!!!

在这里,我要以一首歌来解释褚闰生选择何彩绫的原因!!!

那就是:

让懂你的人爱你~

重选一份值得坚持的感情~

爱只要有一点点冲动就可以~~~

了解却少些默契都不行~~~

让懂你的人爱你~

别舍不得过去只为了可惜~

相爱不只是走进对方的生活~~~

更要能走入彼此的生命~~~

谢谢大家!!!

[那只:你这是K歌K多了吧!!!糊弄读者!!!]

[狐狸:= = 我认真的……]

[那只:……]

[狐狸:……]

正文 交锋 [二]

褚闰生心中随有些许忧虑,但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唤了一声:“吴师兄。”

吴亨勉强挤出了笑意,应了一声。

褚闰生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师兄随我来。”他说罢,拉起吴亨,也不往别处去,径直走回了先前的成衣铺子。

铺子老板认得褚闰生,忙殷勤上前招呼。

褚闰生笑道:“掌柜的。刚出的门,可巧遇上了表兄,便带他也来添几件衣裳。”

老板忙取了几件合身的衣衫递上前来。

褚闰生含笑接过,道:“劳烦借这里后堂试下衣裳。”

老板哪会推辞,忙领着二人进后堂去了。

待他离开,褚闰生搁下衣服,对吴亨道:“师兄,到底出了什么事?”

吴亨思索片刻,理了头绪,才将诸事道来。原来,君无惜与张惟到达南平,与宋军结交之时,遣弟子通报了各自宫观的观主。施清雯与薛弘都得了消息,便领了一众弟子往南平来了。

吴亨道:“其实薛观主和施观主素来忠于李室,对宋军并无结交之意。此番前来,也是为了劝返君高功和张高功。不想路上竟遇上宋军拦道,说是我上清派施行妖法,祸害百姓。两位观主并未相争,领众弟子随了宋军去,意要说明原委、弄清真相。本来宋军也是以礼相待,却不想,今日一早,竟变了态度,将两位观主拘禁不说,还扬言要斩尽妖道,为民除害。”

褚闰生闻言,低头思忖。既是今日一早才改了态度,想必是有人挑唆。思来想去,有如此能耐的,也只有那“太上圣盟”的盟主李延绡一人。这一来,不仅是那两位观主有难,连同他和池玄也难逃一劫。暗杀不成,如今换了明着,还是一出借刀杀人。

褚闰生叹口气,问道:“以两位观主之能,难道逃脱不得?”

吴亨皱眉,摇头道:“也不知那些宋军使得哪路妖法,竟将两位观主法力封住,弟子中也只有我侥幸逃脱。如今,也不知生死……”

褚闰生道:“师兄别急,先寻一个稳妥的地方暂避,再做打算。”

吴亨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褚闰生捧着衣服先出了后堂,明着是问老板可还有其他款式,实则是探探外面的风头。待确定周遭并无宋军,他又取了几件衣服进去,拿给吴亨换上。两人一同出了门来,结了帐,往客栈去。

吴亨见此情形,不禁惊讶:“师弟,客栈人多口杂,这……”

褚闰生却只笑笑,不置可否。

吴亨虽然不解,但也不再多问了。

……

但说此时,宋军一行在镇上搜查,已到了客栈之内。

掌柜见状,慌忙上前。

为首的将领厉声道:“奉校尉之命,搜查妖人余党。”言罢,他大喝一声,“搜!”

众士卒领命,急往楼上去,还未踏上几阶,却听有人冷声道:“不准搜。”

士卒抬头,就见一名身着猎装的年轻男子立于楼上,眉目之间,微有愠­色­。自是徐秀白无疑。

士卒之中自然有太上圣盟之人,认出他来,忙行礼道:“徐堂主。”

徐秀白听得这声,心里也知了几分,冷哼了一声,道:“这儿没别人,不必搜了。别扰我治病。”

为首的将领略微思忖了一番,道:“既然是徐堂主的吩咐,属下自然照办。但若校尉问起……”

“问起便问起,我还怕了他不成?”徐秀白不屑。他说完,不再理会众人,转身进房。

为首的将领虽是不满,但也不便发作,领着众士卒离开了。

徐秀白进了房,就见绛云跪坐在床前,满脸担忧地看着池玄。他的不悦消了大半,眉宇之间也有了笑意。

“没想到,你虽是妖兽,倒也是重情之辈……”徐秀白在桌边坐下,替自己倒了杯茶,如是道。

绛云闻言,心生不满,“你别妖兽妖兽的,我叫绛云!”

“绛云?倒是个好名字。”徐秀白道。

绛云闻言,生了笑意,“那当然了,我主人起的。”

听得这句,徐秀白垂眸,若有所思,“是么……”

绛云点了点头,继而又皱了眉头,问道:“他为什么还不醒?”

徐秀白抬眸,道:“你急什么?药力还没发作呢。”

“哦,这样啊……”绛云皱着眉头,答应了一声。

徐秀白望着她,沉默片刻,问道:“妖……绛云姑娘,你可知我治他用得是什么药?”

绛云不明他的用意,只摇了摇头。

“三七、蒲黄、紫珠、五灵脂之流,是寻常药物。另外几样却不一般。我以中曲山上櫰木强其体力,以大苦山伊水中贲龟之­肉­助其敛伤,再用麟脂愈其创口……”

绛云听得一头雾水,神情愈发茫然。

徐秀白笑了笑,道:“我就是想告诉你,这几件东西,可不是两手­干­­干­净净便能取得的。”

绛云微惊,似是明白了什么。

“不犯杀孽,自然不错。”徐秀白的神情之中微有无奈,“可人活于世,怎能没有取舍。”他带着微嘲,对绛云道,“你口口声声说不杀生,可要救他,必要杀生。你自己不动手,莫非就打算一直看着我杀?我杀,你便不必负疚,不必承负?”

绛云料不到他会对自己说这番话,一时间也难以明白其中的意思,只得呆呆地望着他。

徐秀白笑道:“你若真想救他,便好好想想,能为他做到哪个地步。”

绛云转头,看着昏睡的池玄。他的高烧已退,气­色­也较起先前好了许多。

做到哪个地步?这件事她从未想过。以前离开凤鳞洲,与幻火一同寻普煞仙君转世之时,她曾觉得,为了让褚闰生回归仙位,她做什么都可以。但后来,替褚闰生寻返魂香时,那聚窟洲上的婆婆却嘱她:不可犯杀孽,不可惹是非。从那以后,她便是以此约束自己。可如今,若是要救池玄,惟有杀生,她又当如何?杀生非她所愿,可若池玄……

她不禁想起以往种种,只是一想,却叫她心绪起伏、血气躁动,周身漫出妖气来。

梁宜的声音响起,道:“丫头!收敛心神,别动了杀念!”

绛云闭目,扣青灵诀,稳下了心神。

徐秀白见状,竟欣慰一笑,道:“你现在懂了……”

绛云睁眼,望着徐秀白,紧蹙着眉头,一语不发。却听脑海中,梁宜的声音含笑道:“笨丫头,你也好歹有些仙家道行,怎么被他几句话就乱了心­性­?他说话一贯有口无心,你别当真就是了。”

绛云却不答话,只是深思。

忽然,她觉着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住。她一惊,转头时,便见池玄已然醒来。她心头大喜,一时间将那些繁琐思绪抛诸脑后,笑着唤道:“池玄!”

池玄微微点头,松开了手。

绛云却笑着执起他手来,学着徐秀白的样子把起脉来。她一脸认真,小心翼翼地在他手腕上探了许久,终是找不到门道。便歪着脑袋,皱起眉头,换上了苦恼神­色­。

池玄望着她,淡淡一笑,道:“再往上两寸。”

绛云依言,手指往上,静下心来,便感觉到那隐隐脉搏。她展开眉头,笑了起来,问道:“怎么才是好的?”

不等池玄答话,一旁的徐秀白笑叹了口气,放下手中茶杯,起身道:“走开走开,别瞎折腾。”

绛云虽有些不满,但还是挪了身子,让他上前。

徐秀白在床沿坐下,切了脉,抬眸对绛云道:“无大碍了。你去吩咐小二烧壶热水上来吧。”

绛云点了头,欢快地往房外跑去。还未等她下楼,便撞见了褚闰生。

“闰生哥哥。”绛云满脸笑意,唤了一声。

褚闰生也笑,道:“绛云妹妹这么高兴,定是池玄师兄醒了吧。”

“嗯!”绛云点头,“我要去找小二烧水,不跟你说了。”她言罢,轻快地下楼去。

褚闰生却一把拉住了她,笑道:“好妹妹,别着急嘛,我替你去烧水。你帮我做另一件事好不好?”

“可是……”绛云满脸的不情愿,犹豫着不愿应答。

褚闰生叹口气,道:“唉,看样子,现在我这个‘闰生哥哥’在你心里,一点分量都没有啊……”

绛云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闰生哥哥要我做什么?”

褚闰生笑了笑,放低了声音,道:“只是桩小事罢了。你化成雀鸟到镇上去飞一圈就行了。”

“就这样?”绛云满心疑惑,问道。

“嗯。”褚闰生笑道,“你记着回房化形,从窗口出去。小心行事,别让人看见了。”

“我知道了。”绛云说罢,转身往楼上去,忽又想起什么,转身皱眉道,“你记得帮我烧水啊!”待看到褚闰生点了头,她才笑了笑,轻快地回房了。

褚闰生笑着摇了摇头,也上了楼,往自己房间去了。他仔细看了看四下,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吴亨已然在房中,看到他来,方才松了口气。

原来褚闰生嘱吴亨从后门潜入,先到房中等他,自己却照旧正大光明地从前门进来。吴亨虽不明白他此举的用意,但料想这师弟不会害他,便照做了。

褚闰生道:“吴师兄便先在这里暂住,切莫踏出房门半步。”

“这是自然。”吴亨点头,“不过,这里当真安全?”

褚闰生笑道:“师兄放心。这客栈之内住着一个大有来头的人,宋军不敢贸然搜人。”

吴亨听了这番话,这才放下心来。

“师兄先休息吧,我去准备些吃的。”他说完,推门出去,进了厨房。

如今已近中午,但客栈之内惟有褚闰生几人住店,厨子早已忙完一切,正三三两两地聊着天。

褚闰生进了厨房,寒暄几句,便自己坐到了炉灶前,烧起水来。他引火燃柴,待火势渐旺,他闭目扣诀。眼前的昏暗不过片刻,红光忽至,黑暗散开。他的眼前的,是客栈客房的窗棂。视线渐高,如雀鸟凌空,镇内种种尽收眼底。

但见客栈之外,­阴­暗的角落之内,有数名男子。虽身着粗布衣衫,但看他们身形彪悍,下盘有力,显然是练家子。这些男子各个神情严肃,紧紧盯着客栈大门。

视线愈高,可见街道之上宋军士卒川流不息,人声嘈杂。凝神细听之时,便能闻得人声。

“听说宋军的黄校尉抓住了前几日兴风作浪的妖道。那些妖人法力高强,如今逃脱了几个,潜伏在这镇上。”

“那黄校尉得了‘太上圣盟’的高人相助,有好几件法宝,那些妖道定不是宋军的对手。”

“听说那些道人如今被关押在镇北的水牢之内,守备森严。就算有人逃脱,要想救人,也是难如登天。”

……

褚闰生忽觉一股力量涌入体内,催得他头疼欲烈。他收诀,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待痛楚缓和,他便听见灶上水沸。他起身,拍­干­净衣裳,舀了一壶水,取了饭菜,又与厨子寒暄了几句,上楼去了。

他往楼上去时,向客栈门外看了一眼。既然有人监视,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李延绡的眼睛,要想出外救人实非易事。“太上圣盟”与“上清派”素来不和,杀上清高功之时,也绝无手软。如今却只将人囚在镇北的水牢。看来是要放出消息,引上清弟子前来相救,以逸待劳,一网打尽。

他慢慢踱步上楼。如今徐秀白在此,救人之事更不能张扬。如此看来,连池玄和绛云也要一起隐瞒,免生枝节。如今,该如何是好?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微皱的眉头展了开来。既然不能找自己人,找外人不就行了?

他想到这里,忧虑顿消,脸上又生了欢愉笑意。他将热水送进了池玄的房间,又将饭菜端进了自己房内,自无二话。

约莫酉时,小二叩响了褚闰生的房门。吴亨一惊,不免惶恐。褚闰生却知是他等的人来了,他示意吴亨留在房内,开口应了一声,开门出去。

小二见他,忙堆笑道:“褚公子,有两位姑娘找您,现在等在楼下呢。”

褚闰生点了点头,待到了楼下,来者正是柳未央和叶芙蓉。见到褚闰生,柳未央和叶芙蓉福身行礼,道:“褚公子。”

褚闰生回礼,笑应了一声,说道:“二位上楼说话吧。”

柳未央和叶芙蓉自不推辞,随着褚闰生进了间幽静的厢房。待三人坐定,小二奉过茶水。柳未央含笑,从怀中取出了一方锦盒来。她轻轻打开了盒盖,一股馥郁清香霎时在客栈中弥漫开来,沁人心脾。只见,那盒中之物是一颗淡绯珠子,珠身香雾氤氲,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叶芙蓉开口,道:“此珠乃是炼万朵瑞香而成,名为‘天香祥瑞’,还望公子笑纳。”

褚闰生道了谢,接过了那锦盒。

叶芙蓉又道:“公子若要熏衣,便将此珠浸于水中,沸水熏之即可。若是随身携带,则如同香囊一般。”

褚闰生点点头,又道了一声谢。他望着手中锦盒,斟酌片刻,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求两位姑娘。”

柳未央道:“公子言重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两位姑娘一路而来,怕是也听说了吧。我上清派两位观主被宋军所擒,如今下落不明。两位姑娘神通广大,能不能替我稍作查探。”褚闰生道。

柳未央和叶芙蓉对望一眼,沉默了片刻,柳未央开口道:“公子,奴婢二人与上清派的恩怨……”

“这我明白……若不是无计可施,我也不敢劳烦两位姑娘。”褚闰生说话时,压低了声音,“方才门外几位青壮男子,姑娘们应该也看到了,那便是监视之人。如今,我连出这客栈都得万分小心,要想查探,谈何容易。我不敢求二位替我救出观主,只望能知其生死,再从长计议……”他说到这里,起身拜道,“二位姑娘就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助我这一次吧!”

柳未央和叶芙蓉忙起了身,齐道:“公子切莫如此,奴婢不敢当!”

柳未央道:“奴婢二人便尽力一试。”

褚闰生笑道:“多谢二位姑娘。”

“公子客气了。明日一早,奴婢二人便给公子回复。”叶芙蓉道。

“既然如此,便不打扰了,奴婢二人告退。”柳未央行礼道。

褚闰生回了礼,又将锦盒打开,取出了珠子。趁那二人不查,将兵魂珠放入了盒内,递上前去,道:“这珠子我取了,锦盒还请二位姑娘带回去吧。”

柳未央和叶芙蓉见状,皆是掩嘴而笑,只当他是单纯憨直。二人取回锦盒,福身行礼,施然离去。

褚闰生送那二人到楼下,就见客栈掌柜虽在算账,但双目却时不时地瞥向他们。待柳未央和叶芙蓉出了客栈,门外的几名青壮男子赶忙上前,在一丈开外紧紧跟着。

褚闰生见状,垂眸而笑,他站了片刻,上楼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呃,诸位读者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国庆期间酒宴甚多,分身乏术,因而拖了更文之期,鄙人惭愧惭愧……

[那只:我擦咧!你看了几天新红,说话怎么这个调调???]

咳咳咳,在这里,我要跟大家说明,我绝对没有专心致志地看新红。我一直都是用来做码字的背景音乐的……然后我发现,小宝玉的大小眼真的好严重。囧~~~

话说,我现在一边看新红,一边看黛玉传,那是雷雷萌萌,萌萌雷雷,十分爽快,建议大家也这么试一试。ORZ……

~~~~~~~~~~~~~~~~~~~~~~~~我是表示我颜控的程度又加深了的分割线 = =+~~~~~~~~~~~~~~~~~~~~~~~~~

当当当,下面是名词解释时间,有请“互动百科”~不用百度,你懂的~~~

瑞香:

瑞香花——被称为素馨浓熏、兰麝芬郁的“天香祥瑞”。

瑞香,古称露甲,又名毛瑞香、千里香、山梦花等,属瑞香科瑞香属常绿小灌木植物。瑞香产中国,是中国传统名花。瑞香早春开花,香味浓郁,其变种金边瑞香为瑞香中之佳品,故有“牡丹花国­色­天香,瑞香花金边最良”之说。有“夺花香”、“花贼”之称呼,若与其他花放置在一起,其他花有淡然失香之感。

咳咳,其实这一段应该放在前一章解释的,囧~~~请大家无视的我的偷懒吧~~~

PS:我现在发现,“每天打游戏到9:30分然后码字”这个计划太不现实了,还是“每天码字到9:30分然后打游戏”比较靠谱……

[那只:我怎么想起了‘朝三暮四’的故事?]

[狐狸:……]

正文 交锋 [三]

夜里晚些时候,褚闰生换了身衣裳,拿起日里买的衣服,去探池玄。一进门就见池玄已起了身,正倒水喝。

“师兄。”褚闰生打了招呼,又问道,“绛云和徐大哥呢?”

“去煎药了。”池玄答了一声,在桌旁坐下。

褚闰生笑道:“师兄,我替你买了几件衣裳,你试试吧。”他递上手里的衣服,“我看师兄比我高些,便跟铺子掌柜比划着挑的,若不合身,我明天拿去换。”

池玄点了头,接过那些衣裳,开口问道:“你见过何彩绫。”

褚闰生摇头,“没有啊。”

“这衣物之上染着瑞香,如今盛夏,早已不是瑞香花期。”池玄道,“……何彩绫身上常有此香。”

褚闰生在桌旁坐下,笑道:“师兄多心了。”他从怀中取出那颗“天香祥瑞”,道,“我今天遇上了柳未央和叶芙蓉,非把这个给我做谢礼。推辞不过,才收下了。”

池玄看了那珠子一眼,不再多言。

褚闰生却笑着说道,“若是我真的见过何彩绫,师兄要如何?”

“那是你的私事。”池玄低头喝水。

褚闰生摇头,“师兄常叫我有话直说,可师兄自己心里也藏着许多事情,太狡猾了。”他手肘支着桌子,托着脸颊,道,“师兄是担心我贸然行事,去挑衅‘太上圣盟’。而师兄身体抱恙,无法施以援手,恐我有失。我猜得可对?”

池玄望着他,淡然道:“你说话和以前不一样。”

褚闰生眨眨眼睛,“哪里不一样?是不是特别文绉绉?”他击掌笑道,“那就对了!”他掠掠刘海,笑道,“怎么样,风采不凡吧?”

池玄却继续用方才那淡然的语气说道:“不觉得。”

褚闰生一脸夸张的失望,“不是吧。我今天买东西时这么说话,别人都以为我是富贵公子咧!”

“那是因为你有钱。”池玄回答。

褚闰生无奈地笑道:“师兄,你偶尔骗骗我,逗我开心下嘛。”

“你心里清楚。我骗不了你。”池玄道。

褚闰生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在池玄的语气里听出了严肃深沉的意味来,不同于他一贯的冷静淡然。褚闰生收了戏谑,凝眸笑道:“师兄,就算我心里清楚,你若不说破,我照样装糊涂。

池玄望着他,沉默片刻,才道:“我喜欢绛云。是儿女之情。”

褚闰生并不惊讶,只是含笑沉默。

池玄垂眸,道:“情之一事,她并不明白。我不过是顺了自己的心意,以后的事,尚不可知。”

褚闰生轻叹一声,笑道:“师兄的意思是说,不管她心里的人是不是你,你都要定她了?”

池玄抬眸,点了头,道:“是。”

褚闰生抬手,取了茶壶,替池玄的杯中添了水,放低了声音,问道:“师兄可知,徐大哥替你诊病,说你过不了今年重阳?”

“又如何?”池玄反问。

褚闰生道:“师兄告诉过我,妖类­性­情如同稚子。情之一事,绛云妹妹不懂便罢。若是懂了,他日定会为师兄伤心痛苦。师兄舍得?”

池玄道:“她也曾说过,凡人之中,也有长寿短命之分,生离死别,也并非承受不起。”

“纵然要她尝尽痛楚,师兄也决定任­性­为之了?”

“论温厚体贴,我不如你。”池玄答道。

褚闰生闻言,浅浅一笑,“师兄既然知道我‘温厚体贴’,还把这件事告诉我,是要我拱手相让?”

池玄微微皱了眉头,沉默下来。

“师兄也清楚,前世,她是我的坐骑。今生,她为寻我而来。深情厚谊,远胜于你。如今,我知道你会伤她,就更不可能放任不管。”褚闰生的神­色­之中全无笑意,说话的语气里更带上了­阴­沉之­色­。他稍顿,又道,“我宁可她永不明白世间情爱,懵懂一生……”

池玄静默片刻,道:“我说过了。若她喜欢我,不是我能控制的。你也不能。”

听到这句话,褚闰生笑出声来,他长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悠然道,“师兄,我逗你玩呢。我不是一直都说嘛,我有表妹的!”他笑得戏谑,“不过,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不如,你跟我赌一局吧。”

池玄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莫名,静静望着他,不发一语。

褚闰生侧了身子,指了指门口,道:“待会儿绛云端药进来,她若第一声唤的是你,我就由你们去了。可若她第一声唤的是我……”褚闰生眉峰微挑,道,“那我就告诉她,她曾许诺要一生一世守着我,不许食言。”

池玄想了想,问道:“有何分别?”

褚闰生笑道:“对师兄而言,或许没有分别。可对我来说,分别大着呢。”他说罢,抬眸望向了房门。

只听,门外脚步声渐近。有人推门进来的那一刻,褚闰生低了头,闭上了眼睛。

来者,正是绛云,她看到池玄已经起身,不禁笑逐颜开。她忽又想起什么,心中生了担忧,皱眉道:“池玄,你还不能下床吧……”

她说完,看到了坐在池玄身旁的褚闰生,立刻甜甜唤道:“闰生哥哥。”

褚闰生慢慢睁开眼睛,自嘲地笑了笑,起身道:“绛云妹妹。我刚才还问起你呢,你跑哪儿去啦?”

绛云得意地端起手里的托盘,盘中放着一碗药汤,正隐隐冒着热气。绛云笑道:“我去煎药啊,你看!”

绛云的衣裳已经满是污渍,脸上也沾着烟灰,但笑容却明丽非常。褚闰生笑着走到她面前,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道:“搞得跟只花猫似的。好好的衣服也糟蹋了。还好我替你也买了几件成衣,放你房里了,待会儿去换吧。”他说完,转头望向池玄,笑道:“师兄,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池玄站起身来,道:“等等……”

褚闰生打个哈欠,打断了他要说的话,道:“师兄,你有事明天再跟我说吧。我忙了一天,好累。回去睡了啊。”他不再理会什么,径直走出了门外。

出门之后,他就听绛云让池玄回床上躺着休息,又说要喂药给他吃。虽只有她一人的声音,却也热闹非常。他噙着笑意,在门外站了片刻。想起方才池玄那句“温厚体贴”,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有些事情,他早已知道,到了如今,更无疑惑。忽又想起段无错曾说过的话来,“姻缘这东西,不过是一念心动”。

心动只是一念,又怎撑得过天长地久。他笑叹一声,举步回了房。

房中,吴亨不敢点灯,只就着黑暗,在床上打坐。褚闰生进了房,示意吴亨躺下,而后,点了灯。

他坐在床边,低声道:“吴师兄,你便替我躺着。我出去探探,天亮之前便回来。”

吴亨虽不知他有什么计划,但自己如今被宋军追捕,可说是寸步难行。即便担心,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褚闰生又等了一会儿,才熄了灯,小心地推开窗户,趁着夜­色­,脚踏禹步,一跃而起。

他腾身半空,稳了身形,扫了地上一眼。只见客栈之外,依旧聚着十数人。他闭目扣诀,片刻之后,寻到了兵魂珠的方位,腾身离开。

镇南有一处僻静巷子,里头只有两户人家,一户刚搬来不久。是一名老夫人与两位娇艳欲滴的姑娘。那两位姑娘日里出去卖唱,晚上才回来。周遭的邻居料定她们不是正经人家,怕是勾栏、教坊之流。这小镇素来民风淳朴,自然鄙夷,左右皆不曾与这户人家交往。

也不知今夜出了什么事,约莫亥时,一队宋军来了这巷子。火把通明,刀戟明亮,只说是这户人家是通缉要犯,如今查实,特来捉拿。几个宋军冲入屋内,不消片刻,便架着一个老­妇­人出来。

褚闰生到时,便看到了这一幕。他依稀认得这老­妇­人,但比上次见时,这老­妇­人似乎又年轻了几岁。这是旁事,他便也不多想了。他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目送那群宋兵押着那老­妇­人离开。接着,便悄悄跟了上去。

他早就料定,柳未央和叶芙蓉必先回家,回过她们主子,才替他办事。那锦盒自然留在屋里了。“太上圣盟”本是守株待兔,自然早有防备,那柳未央和叶芙蓉虽是妖­精­,怕也讨不到半分便宜。但“太上圣盟”即是要一网打尽,即便抓到了她俩,一时半刻,也不会轻易下手,必先将她们的余党打尽。那镇北水牢恐怕只是陷阱,若跟着这些宋军去,说不定就能找到正地。

一路上,他见那些宋军行为粗鲁,倒是那老­妇­人竟是祥和沉着、举止端方。这般气度,不枉她受那两姐妹的敬重。只是此刻,他倒是有些内疚,只望她们不曾受什么罪才好。

宋军径自走回当地府衙,押了那老­妇­人进去。他守在门外,等了片刻。就见几个“太上圣盟”的弟子悄悄押那老­妇­人出来,往别处去了。

约莫跟了半个时辰,褚闰生随那些人出了镇外,到了江边一处岬角。那岬角之上,有一处山洞。此处江水深可数丈,水流湍急。那洞|­茓­半掩在水中,周边皆是岩壁。寻常之人,万不能靠近。几名“太上圣盟”弟子施了飞天之术,押那老­妇­人进了洞,片刻后几人出来,与其余众人一同离开了。

褚闰生待他们走远,才从暗处走出。他踏禹步,缓行于江面之上,踱步一般到了洞前。此地本就隐蔽,若是留了士卒看守,反倒招人怀疑。不过,以李延绡的­性­子,必是做了防范。

褚闰生弯下腰去,掬了一捧水,向那洞口一洒。还不等那些水入洞,就被一股力道震了出来,化为漫天水滴,撒落下来。

褚闰生细看,就见洞外一圈岩石,都刻了云篆之文,想必是咒法封印之术。又想起吴亨也说过,两位观主的法力被封,怕也是与此有关了。

他元神开后,道法一日千里,要破这咒文,自然简单。只是,若露了本领,怕又引人怀疑。他想了片刻,只以铜篱诀护了身,径直闯进洞里去。那洞门上的咒术着实厉害,他虽勉强闯过,身上却落了好几处伤。这洞中虽是漆黑一片,但他如今已非用­肉­眼视物,倒是毫无妨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势,伤虽不大通,但血­色­斑驳,已渗出了衣衫。他心里倒高兴,心想着,幸好换下了那身绸衣,没糟蹋了好东西。

他定了定神,看了看四下。这洞中怪石嶙峋,江水­阴­湿,倒也宽敞。一条幽径直往前去,透几分微光。方才那几人押老­妇­人入洞,也花了半刻时间,想必是要再走一段方见囚牢。

他稍加思忖,便解了脚下咒法。法术一解,他半个身子便没入了水中。伤口沾水,免不得一阵痛楚。他只是微微皱眉,再不多想其他,往前去了。

待走过幽径,眼前的景象倒叫他惊叹不已。这洞内竟是开阔无比,更有灯火辉煌。临水之上,筑了汉白玉的道坛,Сhā着九十九支长篡,挂了黑幡。道坛之中的,正是上清派的两位观主和一众弟子,并那柳未央、叶芙蓉两姐妹与那老­妇­人。

叶芙蓉一眼认出褚闰生来,出声唤道:“褚公子?!”

褚闰生闻言,刚要上前。却听一个沉稳女声响起,道:“莫要往前。”

褚闰生认出那声音来,站定了脚步,尊了一声:“施观主。”

说话之人,正是乾元观主施清雯,她自然是认得褚闰生,起身道:“这道坛周围都施了咒法,你道行尚浅,切莫涉险。”

华阳观主薛弘都也上前来,关切问道:“你是如何到此处来的?你师傅现在何处?”

褚闰生道:“回薛观主的话,师傅他得知‘太上圣盟’意图加害各位高功,损害本派根基,一月之前就回茅山告知掌门方丈了。”他又将与吴亨相遇之事去繁就简地说了一遍,又说是自己半夜出门查探,见几个“太上圣盟”的弟子形迹可疑,方才找到了这地方。

他说完,又对柳未央和叶芙蓉道:“两位姑娘怎么也在此处?”

柳未央道:“奴婢着实惭愧,未能替公子出力,反倒被宋军所擒。”

“千万别这么说,是我让两位姑娘涉险,如今反倒害了你们。”

叶芙蓉摇了摇头,“公子切莫自责,是奴婢法力低微……只是如今连累了主人……”

那老­妇­人闻言,笑道:“一家人,说什么连累。”

褚闰生听到这些话,心中又生愧疚,道:“不用担心,我既然找到了这里,自然会想办法救大家出去。”

施清雯闻言,又见褚闰生身上负了伤,便道:“以你一人之力,恐怕不逮。你池玄师兄可一起来了?”

褚闰生摇头,道:“师兄前几日也遭了‘太上圣盟’的暗算,如今重伤在身……”

“怎会如此……”施清雯皱了眉头。

一旁的薛弘都却道:“你我调息几日,法力也有些起­色­,如今他在阵外,未必不能相救。”他望着褚闰生,又道,“褚闰生,你稍上前几步。”

褚闰生依命照做。

薛弘都掐诀闭目,口中念了几句,既而请喝了一声。之间一道光芒冲出了道坛之外,落在了褚闰生的眼前。那光芒化成一柄长剑,悬在了半空。

只是这么一番举动,薛弘都已是满头大汗,气息不定。他缓了缓,才道:“此阵有八处阵眼,布在这江水之下。你须得下水,方能破阵。‘晦明双剑’我只能唤出一把来,你且拿着。”

褚闰生接过宝剑,行礼称是。

“水下也施了几处咒法,你须得多加小心。”施清雯开口,“我便传你‘九章圣道’的护身清音。”她说罢,又道,“此处没有乐器,你便以手中宝剑,斫石作哨。”

褚闰生自然照做。他依施清雯所言,做出一枚石哨来,又试了数次,调准声音。索­性­他悟­性­极高,不过两刻功夫,已将那护身清音学成了八九分。

一切妥当,他拜过两位观主,潜身下水。这洞中江水,不过半人高,唯独这道坛之下,竟是洞内一处洞|­茓­,深不见底。他心中并无畏惧,手握宝剑,潜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章,我们闰生弟弟彻底出局,可喜可贺啊~~~不得不说,我们闰生弟弟真是好孩子啊~~~

闰生:唉,好人卡……

池玄:……

绛云:= =???

~~~~~~~~~~~~~~~~~~~~~~我是表示果然霸道是爱情的催化剂的分割线 = =+~~~~~~~~~~~~~~~~~~~~~~~~~

下面是问答时间!

大家问我为什么一定要让闰生弟弟移情别恋,我为大家献唱一首:

你说过牵了手就算约定~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

就像来不及许愿的流星~

再怎么美丽也只能是曾经~

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

就像是­精­灵住错了森林~

那爱情错的很透明~~~

咳咳咳,其实我在留言回复里已经唱过了……汗~其实我不过是凑字而已……哈哈哈……

[那只:诅咒你穿越,遇到小月月。穿越去的那个世界的食物只有奥利奥、香蕉、皮蛋瘦­肉­粥和小馄饨,衣服只有­肉­­色­和紫­色­的!]

[狐狸:好毒……]

PS:以上诅咒,引自小夜和橘子……你们两个好毒啊……555555……

正文 交锋 [四]

褚闰生持剑下潜,只觉江水愈发­阴­冷,水中竟有无数隐隐发光的小鱼。那点点辉光,让他不自禁地想起那漆黑海水中,一双双诡异的妖眼。深浸骨髓的寒冷,断筋碎骨的痛楚,如此清晰地刻在脑中。他知道,即便水族猖狂,雷将无情,有人却一定会来救他。并非为了素日交情,也不是为了天地的大道,只是因为那人想这样做。同样是任­性­妄为,为何那人却不会犯错。而他却背负着“杀妖得道”的名号,种着心魔?天地不仁的道理,他终是不懂……

褚闰生猛然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笑。都说了不做“普煞”,怎么又被那些莫名的回忆扰乱了心神呢?他定了定神,继续下潜,一刻之后,眼前忽然光辉炽盛。只见深水之中,有一面明镜。这镜子,他倒是认识。那日,他从“九炼天霜镜”中出来,就见李延绡一番巧舌如簧,哄得宋军都信了他。至末,李延绡又拿出一面“井宿镇水镜”来,说是能治水患。如今这面,正是那“井宿镇水镜”。他再旁边,竟有八方小镜,光辉汇集,凝于一处,方将这江底照得亮如白昼,看来便是薛弘都所说的阵眼了。

褚闰生不禁钦佩。好一个李延绡,当初只当他给宋军这面镜子不过是人情,原来那时便已着手布局。此般深谋远虑,难怪几位高功着道。他想到这里,不免疑惑。这李延绡,初时分明兴风作浪,扰乱宋军。后来却又调转矛头,做了宋军的盟友。这其中,到底有何奥妙?又是在盘算什么?

他笑了笑。心想,都是要回家的人了,怎么还惦记着这些杂事。管他们要做什么,与他何­干­呢?

他止了思绪,右手将剑背在身后,左手起剑诀,只轻轻一挥,霎时,剑光万道,穿梭如练。八方小镜尽碎,化作晶亮碎片,混在江水之中,熠熠闪光。八处阵眼一破,江水动荡,中间那面“井宿镇水镜”忽绽出耀目强光。依稀之间,只见一匹猛兽冲将出来,直袭而来。

褚闰生退开几步,细看之时,就见,那猛兽正是井宿之“犴”。那猛兽形如老虎,身长一丈有余,肩高七尺上下,双睛曈曈,煞是威猛。眼见那猛兽扑上来,褚闰生却笑着开了口:“畜生,你不过虚形,也敢在我面前造次?”这声音在江水之中,竟是清晰非常,幽幽回荡。

那猛兽闻得此声,退了几步,全身轻颤。

褚闰生举起右手中的长剑,看了一眼。只见这宝剑长约三尺,通身­精­光,锐气逼人,剑格乃双龙抱日之形,柄上缠青丝,悬一段青穗。剑身之上,流云缎纹,铭着一字,为“明”。想必是“晦明双剑”的“明剑”了。此剑是薛观主的兵魂珠所化,用或不用,薛观主自然有所察知。既是如此,何不拿眼前这只猛兽来试试剑,也免得招人疑心。

褚闰生思毕,纵身往前。猛兽见他上前,惊退几步。他左手出掌,一击便中了那猛兽的天灵盖,镇的它难动分毫。他右手起剑,直刺下去。

这柄宝剑乃薛弘都以道法练就,自然非比寻常,这一刺,竟丝毫不费褚闰生半分力气。剑刺入那猛兽的天灵盖,剑身全没,只露了剑柄。猛兽嘶吼一声,粉碎无形。江水之中,光辉消散,惟余了那把宝剑,隐隐生辉。褚闰生含笑,握起宝剑,轻挥几下。柔光流转,映着水流,清隽不凡。

褚闰生不禁轻抚剑身,暗暗心想,果真是把好剑。也不知他日,自己的兵魂珠会化出什么兵器来。想到此处,他不免又想起了幻火金轮。这一想,他便无心再看那宝剑。前世之事,与他无关,但幻火却如他兄弟一般。如今,只需再了结几件事,他便无牵挂了。

褚闰生收起长剑,看了看四周,心中寻思。如此回去,未免太迅速了些,动静又小,怎么看都不妥当。他略想了想,聚力出掌,向上一击。那一掌的力道自不必说。他又一掌,击向江底。刹那之间,江水激荡,牵连四方。岩壁坍塌,巨石分崩,竟是地动山摇之势。

褚闰生取了方才做的那枚石哨,作了施清雯教的清音之调,权作护身。曲未完毕,奔流的江水已将他卷起,他索­性­弃了护身道法,任那迅猛力道将自己抛起坠下,不知去往何处。

此时,江水之上,那洞窟之中,被困在道坛中的众人也察觉了那震荡,皆是一惊。这时,道坛周围的九十九支长纂骤然消失,道坛咒力消止,众人的法力都于一瞬恢复。众人方喜,脚下道坛却轰然裂开,江水涌上,似要吞尽一切一般。所幸众人的道法恢复,便各自施了本领,着力离开此处。

待到洞口,薛弘都示意众人停下,手腕一翻,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柄长剑。那长剑,剑身幽光浸浸,隐透肃杀之气。剑格乃银蟾吞月之形,柄上缚绛紫丝线,悬了同­色­的剑穗。自是“晦剑”无疑。薛弘都挥剑,斩开洞门口的障壁,领了众人出去。只见夜­色­之下,江水奔涌,浪翻滔天,想必是水下生了什么变故。他起了避水咒,嘱众人道:“我去寻褚闰生,你们先离开此处。”

说罢,他潜身入水,不在话下。

却说此时,褚闰生放任自己被江水冲卷,待回神之时,已在岸边。他咳嗽数声,呛出了几口水,缓了缓呼吸,暗自笑了起来。福大命大啊,这样都能被冲到岸上。若是一个不巧,被埋在江底,岂不丢人?

他拄着长剑,站起身来,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正在此时,他却闻到了一阵幽香。他心头一惊,猛然回首,却见一匹白牛不知何时出现,牛背上坐着那少女,自是何彩绫。

她身着杏­色­襦裙,穿一双金银双丝绣鞋。青丝以金带束起,平添一份清爽俏丽。她照旧撑着“弥天伞”,挽着“五行绫”,眉目之间,带着笑意。

褚闰生也不知她此时为何到此,只是,那日大宅一别,他也没想过会有再见她的机缘。如今见了,他也说不上什么感觉来,只是低了头,笑道:“仙女姐姐。”

何彩绫掩嘴而笑,道:“当不起你这声‘姐姐’。”她轻叹一声,“延绡常说,我法力虽强,论设计布局,却连普通人都比不上。别人稍动动脑子,便能骗我。小子,你又是花了几分心思在我身上?”

褚闰生抬眸,笑道:“不知我何时骗了仙子?”

何彩绫垂眸,幽幽道:“我助你开元神,只是念及与你师父的交情,救你一命。没想到,反倒害了自己人。将那些黑甲­精­骑的灵慧魄毁去的人,就是你吧?”

褚闰生闻言,并不作答。

“我还以为,你虽聪敏圆滑,但终是纯良之人,没想到竟使得出如此狠辣的手段。”何彩绫摇头,笑道,“如今想来,你当日来找我,也不是为了道什么别。只怕我一个闪神,你就一刀子捅上来了吧?”

褚闰生听她这么说,开口道:“仙子可是后悔救了我?”

何彩绫跃下牛背,笑得明媚,“那倒不是。我不是也说了么,世上哪有放着亲友不管,反护着旁人的道理。我‘太上圣盟’杀你们几位高攻,你来寻仇,再合理不过。”

“那仙子找我做什么?”褚闰生笑问。

“我听说,你遣了两个姑娘替你打探上清门人的下落。”何彩绫道,“你元神开后,道行一日千里,恐怕连那向来自负的徐秀白也不是你的对手。你自己出马岂不­干­净利落,何必又扯两个人进来。再仔细一想,你素日狡猾,其中必有盘算。你盘算什么,我猜不出来,不过我知道,你一定能找到这里,也一定能救出那些人来。”她看了一眼那翻腾的江水,笑了起来,“真要命。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想那么多事情,头都疼了。”

褚闰生闻言,小心地看了看四下。

“只我一个人。”何彩绫察觉他的举动,掩嘴笑道。

褚闰生也笑了出来,道:“仙子没把这件事告知李盟主?不太好吧?”

“多来几个人,岂不又多添几个傻子?我‘太上圣盟’哪养得起那么多吃闲饭的人?”何彩绫说罢,将手中纸伞一抛。纸伞骤然变大,遮住了一方天宇,“你如今的道行,也能陪我过上几招。我特地束发穿鞋,你可赏脸?”

她说话的语气虽然轻佻,但却不是戏言。褚闰生望着她,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应她。他并无跟她交手的打算,可如今的情势却是骑虎难下。

恍惚之间,他忽然忆起先前的梦境,忆起眼前之人,用凄绝的声音对他说:今日,我便将你剥皮拆骨、碎尸万段!更毁你元神,灭你魂魄!

难道,他和她之间,真有如此深重的仇怨。真的要兵戎相见,至死方休?他不禁皱了眉,心头惶惑。

何彩绫手臂轻垂,“五行绫”自她的肩旁滑落,缠在了她的手腕上。她握住彩绫,轻轻一挥,彩绫便化作了一副双剑。那双剑,剑长一尺三寸,华光五­色­,并五彩剑穗,绮丽非凡。

何彩绫执剑笑道:“弥天伞下,万法归虚。我也不占你便宜,就来过过剑招吧。”

褚闰生无奈地笑着,伸手抓抓脑袋,“仙子,呃……虽然我拿着一柄宝剑,不过,剑法这东西,我是丁点不会啊。”

“嘻,我不信。”何彩绫言罢,执剑攻上,乃是双龙出水之势。

褚闰生方才那句,却不是说谎。他虽有些道行,论拳脚也不输人,但剑法却是不通。他只得苦笑,起剑格挡。

剑锋相交,响起清亮蜂鸣。

何彩绫看了他手中的长剑一眼,笑道:“原来是‘晦明双剑’的‘明’,有趣。”她说话之间,右手一挑,卸开长剑。左手横扫,削他胸口。

褚闰生忙退身避开,却依旧被划破了前襟。夏衣单薄,他的胸膛落下一道剑伤,渗出血来。不等他查看,何彩绫的双剑迅捷,已再攻了上来。

此刻,他才清楚,这一次她并非玩笑游戏,手上使的皆是杀招。那凌厉之气,陌生非常。

何彩绫见他恍神,眉头轻皱。她反手握剑,聚力出拳,击他心口。

褚闰生心惊,匆忙起掌相应。却不想,他方才被江水抛卷,早已伤了内息。如今何彩绫的一掌又无半分留手,他一时力有不逮,被震了开来。

他脚下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勉强拄着那长剑,不至倒下。他只觉喉中腥甜,不禁咳嗽起来,呛出了一口鲜血。

此时,何彩绫的剑锋已至。他的颈上微觉冰凉,抬眸时,就对上了何彩绫的眸子。何彩绫的剑锋抵着他的咽喉,神­色­之中,全无笑意,惟余了冰冷杀机。

“我……我没骗你……”他声音微哑,略带凄楚,道。他说话时,气息凌乱,全身轻颤,眸中微浮了水­色­。

何彩绫垂眸而笑,手中的双剑又化回了长绫。她抬手,捏起他的下巴,带一份锐利,道:“你尽可以骗我。只是你记住,论狡猾城府,我不如你。但若论道法武艺,我胜你一筹。你回家最好,若是不回,也休要再招惹‘太上圣盟’。”她说完,松开手来,站起身来,又收了弥天伞,俯视着他,道,“若伤我亲友,我也可不念旧情,不择手段……”

褚闰生刚要开口说话。忽然,一道凌厉剑光忽至,直刺向何彩绫。

何彩绫连头也不回,只轻轻挥了挥手,震开那道剑光。剑光飞旋,落往一处。有人纵身而起,接住了那道剑光。剑光形显,乃是一把宝剑。而来者,正是薛弘都。

薛弘都一路寻褚闰生而来,见如此情势,自然不能旁观。他抬手一招,唤回“明剑”,执双剑在手,对何彩绫道:“你何必为难一个孩子,若要对手,我与你一战!”

“孩子?”何彩绫笑了出来,“你­肉­眼凡胎,我懒得跟你解释。”她轻轻一跃,上了牛背,又笑道,“你们既然能出那个洞窟,就好好逃命去,还跑来找我的晦气,不是找死么?”她又望向褚闰生,道,“不救出他们,你也不会死心。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人情,好好记住……”

她言罢,白牛扬蹄腾空,踏云而上,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消失无踪。

薛弘都却是松了口气,他收了双剑,几步到了褚闰生身边,扶起他来。待看清他身上的伤势,薛弘都皱眉,“竟伤成这样……”

褚闰生的目光却依旧留在何彩绫离去的方向。不知为何,身上的痛楚,此刻竟已感觉不到。他的心中百种情绪纠缠,一时之间,无法思考……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我们彩绫姐姐终于发飙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闰生:吓死我了……T_T]

[彩绫:让你骗我!]

[闰生:没骗你……T_T]

[狐狸:闰生弟弟,乖~~~摸摸头哦~~~]

[闰生:∏_∏]

[那只:……]

[狐狸:……]

~~~~~~~~~~~~~~~~~~~~~~~~~~我是表示男主现在很郁闷的分割线 = =+~~~~~~~~~~~~~~~~~~~~~~~~~~~~~

下面,是名词解释时间~~~

晦明双剑

有请汉典童鞋~

◎ 晦明 huìmíng

[day and night]∶黑夜和白昼

[light and darkness]∶昏暗和晴朗

[fine and overcast]∶­阴­晴

道家曾有“天地六气”之说,六气就是“­阴­、阳、风、雨、明、晦”。

咳咳,所以,我要说的是,我们薛观主的法宝和古剑里面NPC同志的绝招撞名,绝对是故事纯属虚构,英雄所见略同,啊哈哈哈,所以我常说,古剑什么时候收了我吧~~~我觉得我们的气场和思维方式都很和啊~~~求包养~~~

[那只:按时吃药啊!混蛋!!!]

正文 劫争 [一]

但说此时,客栈之内,绛云等到池玄睡下,才出了他的房间,笑吟吟地回自己房里去试新衣服。

走过褚闰生的客房,她便闻到那一股瑞香的芬芳。她记得这味道是何彩绫身上常有,不禁疑惑。她站定步子,望着那扇房门,暗自思忖。

“丫头,你何不进去亲口问问他?”梁宜的声音响起,带了笑意,如是道。

绛云却摇头。这屋中未点灯火,褚闰生许是睡下了。他方才也说自己一日劳累,此时打扰,恐怕不好。

梁宜察觉她所想之事,笑道:“这世上,也只有你信他如斯。”她顿了顿,又道,“丫头,有件事,我还是告诉你为好。今日,你这闰生哥哥嘱你化作飞鸟,巡城一圈。那时候,你可感觉到什么了?”

绛云想了想,摇头。

梁宜无奈而笑,道:“我可感觉到了。我寄宿在你体内,若有外物入来,我怕是比你还清楚。你化作飞鸟之时,有人潜入你的识神,借了你的耳目。”

“哎?”绛云惊讶,“谁?!”

“你既然没有察觉,此人自然是道行高深。而且,应该与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才对。”梁宜道,“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那个闰生哥哥了。”

“不可能。”绛云否决。

“怎不可能?你是吞了他前世的一口血­肉­才得了仙道,他以元神融入你体内,再简单不过。”

绛云听到这番话,不由得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额前的朱砂。没错,她曾数次蒙难,都是主人现身相救,难道,是因那一口血­肉­?

“你且想想,他几次救你,自己如何?”梁宜问道。

绛云垂眸细想。第一次,是在聚窟洲上神鸟山,那时,褚闰生已经身死。第二次,是茅山上,她被梁宜困在道坛之中,她当时躁怒,也没顾及褚闰生如何。第三次,是褚闰生被困在“九炼天霜镜”中,她与君无惜交手……

“第三次我不敢说,第二次的时候,你那闰生哥哥魂魄动脱,还是我拍回去的。”梁宜道,“这就是了,我看,他早已在你体内寄存了元神。元神引动魂魄出窍,当是如此。”

梁宜话中的意思,绛云不十分明白。只是隐隐觉得,此事之后,牵扯着什么。

“我早说了,他必是元神未灭,也难怪幻火金轮尚在……”梁宜似自语般地说了一句,她忽又想到什么,语气骤冷,问了一句,“丫头,你在凤麟洲上百年有余,可曾见过幻火?”

绛云被这么问及,心中不禁一凉。她这才发现,凤麟州上从无幻火此人。每日,熏风花雨之中,碧水幽潭之旁,与她谈笑、陪她玩耍之人,惟有普煞仙君而已。而后,西海一战,普煞战死,她才第一次认识了幻火……

梁宜沉默片刻,开口道:“丫头,我不过是说说猜疑,你别再想了。再怎么说,普煞仙君也早已不在,如今你那闰生哥哥,对你好不好,你心里也知道。好了,回去试试新衣服吧。”

绛云皱眉,伸出手来,推了推褚闰生房门。房门紧锁,纹丝不动。

“丫头,你……”

梁宜正要再劝。绛云却已无心再听,她起手,震开门闩,推门进去。她见床上躺着人,料是褚闰生,开口便道:“闰生哥哥,我有话问你!”

床上之人却不回答。

即便熟睡,这般动静,又怎会不醒。绛云只当是褚闰生故意逗她,皱了眉头,走过去,不满道:“我真的有事问你嘛!”

忽然,床上之人跳起身来,剑光一闪,只迫绛云的眉睫。

绛云反应极快,迅步退开,她来不及细看攻击她的人,但看着身形,不似褚闰生。她又想起方才闻到的瑞香之气,立刻就猜是何彩绫和她的使符,她不再多想,亮了利爪,迅攻过去。

床上之人,自是吴亨。他听得有人破门进来,生怕暴露了身份,本想擒住来者,再做打算。岂料来者非同一般。如今,绛云的攻势,又岂是他能挡下的。

吴亨错愕之时,手中的长剑已被绛云的利爪击碎。他大惊,连退了几步,撞翻了桌椅。

绛云这才看清眼前之人,倒也是认得的,她皱眉,指着吴亨,道:“你这个坏师兄,在这里做什么?!”

“妖女?!”吴亨也认出她来,惊道。

“你说谁是妖女!”

绛云愤怒不已,正要再说几句,却听脑海之中,梁宜急道:“丫头,小声!”

绛云咽下了要说的话。但此时,房门口已站了一个人。

只听徐秀白用轻蔑的语气道:“哟,什么时候混进一只老鼠来?”

吴亨并不认得徐秀白,但听他这般说话,也猜是敌非友,戒备起来。

这时,却听池玄的声音平静响起,道:“他是我师兄。”

徐秀白转身望向了池玄,道:“师兄师弟的,你们这是走亲戚哪?哼,昨日宋军来过之后,这客栈周围布满了眼线,敢问你这位师兄,是从大门进来的么?”

池玄只道:“他怎么进来的,与我无关。我只是告诉你,他是我师兄。”

徐秀白皱着眉头,将池玄的话又想了想,眉宇之间,顿生了笑意,“你这是威胁我啊。”

“并无此意。”池玄说罢,走上前去,开口唤了一声,“吴师兄。”

“池玄?”吴亨愈发惊讶。褚闰生说这客栈之中有位来头很大的人,让他在此暂避,却从未提起池玄也在此处啊……

他正疑惑,却见绛云走到了池玄身旁,伸手扶着他,满脸歉意地道:“对不起,是我吵醒了你吧……”

池玄摇了摇头,“我没睡着。”

吴亨见状,止了思考,皱眉道:“池玄,你怎与这个妖女在一起?”

绛云闻言,跺脚道:“我不是妖女!”

吴亨却无心搭理绛云,只是带着愠怒,直视着池玄。

“我与谁在一起,同师兄无关。”池玄回答。

听到这句话,吴亨愈发愤怒。“你……你素来言行出格,我也忍了。可如今,我上清蒙难,你却在这里与这妖女纠缠不清!你还配做上清弟子么?你怎对得起叶观主在天之灵!”

池玄闻言,微有些惊讶,“发生什么事?”

吴亨已是气得全身轻颤,“宋军捉了施观主和薛观主,更囚了我上清数名弟子……”他看了池玄一眼,“哼,也是。这些事,又怎么入得了你的眼?当年叶观主仙去,你不曾落一滴眼泪。我们这些旁人,又算什么?”

绛云听不过去了,怒道:“你住口!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吴亨侧过头去,恨恨道:“你问他,我可有一字说错?!”

绛云抬眸,看着身边的池玄。他的神­色­依旧安然沉静,既不生气,也不反驳。她不知怎么的,竟替他觉得难受。她还记得,先前张惟死时,他吹奏的那一曲“引魂”,那曲中的悲凉,叫人伤感。他并非是无情之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她望向吴亨,认真道:“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不担心不难过?我不准你这样欺负他!”

“我欺负他?”吴亨惊愕不已。

“难道不是?”绛云上前几步,挡在池玄身前,“我第一次见你,你就在凶他。我告诉你,以后不行。否则……否则我就欺负你!”

吴亨完全愣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池玄看着自己面前那娇小的背影,不禁微笑。他伸手,轻轻按着绛云的肩膀,道:“他没欺负我。”

绛云回头,皱眉道:“分明就有!你的道行胜他百倍,就是你平时让着他,他才这么凶的!”

还不等池玄说话,吴亨不满道:“妖女,你别胡说!他道行比我高是事实,可他哪有……呃……哪有让着我?他长幼无序、尊卑不分、嘴上无德、行为过分,全上清派都知道!”

池玄听罢,点头,“对。”

“哪里对啊!”绛云愈发不满。

站在房门口的徐秀白看到此情此景,先是惊讶,而后便笑了起来。他笑叹着摇头,开口道:“喂,你们要是不怕让楼下的宋军起疑心,尽可以再大声一点嘛。”

听到这句话,争吵声顿止。

徐秀白伸个懒腰,道:“半夜三更,我也累了。我就当你们是走亲戚,随你们去了。”他顿了顿,又嘱了一句,“都给我小声点,别妨碍我睡觉。”

三人都看着他,不置可否。

徐秀白也不理会他们,举步回房。他才走了几步,却听身后脚步声。他回头,就见池玄走出了客房,往楼下去。绛云紧随其后。

徐秀白皱眉,撑着楼梯栏杆,轻轻一跃,到了楼下,挡在了池玄面前。

“想去哪儿?”徐秀白皱眉,问道。

“我不必问过你。”池玄回答。

徐秀白冷哼了一声,“你以前不必,现在却必须问过我。你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你这副身子,还经得起折腾么?”他说罢,又望向绛云,道,“他去送死,你也不拦着?”

绛云方才也不知池玄要做什么,只是跟着罢了。如今被徐秀白这么一说,她略微想了想,惊讶道:“池玄,你是要去救那两位观主?”

池玄并不回答,只是继续往外走。

徐秀白心生怒意,二话不说,出手就擒池玄的肩膀。

池玄侧过身子,避开了那一招。

绛云见状,立刻挡在了池玄身前,怒斥徐秀白,道:“你做什么?!”

徐秀白冷哼一声,道:“我是大夫,断不能看自己的病人寻死!了不起我现在打晕他,稍后再把他救醒!”

“哎?这是什么道理?!”绛云惊愕万分。

“绛云,让开!”徐秀白喝道。

绛云回头,看了池玄一眼,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这时,客栈门口传来一个温雅的男声,说道:“徐兄弟,怎么我每次见你,你都在与人争执呢?莫不是我来的时机不巧?”

徐秀白听得这个声音,脸­色­大变,他转头,就见李延绡领着几名黑甲士兵走进了客栈。身旁,照旧跟着少女之姿的未符。

“你……”徐秀白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延绡含笑走到一张桌前坐下,笑道:“这里是客栈,难道我不能来?”他说罢,朗声道,“掌柜的,沏壶好茶来。”

这客栈掌柜近日来皆是惶惶不可终日,夜里哪里睡得着,方才楼上吵闹,他早已醒了,躲在一旁察言观­色­。如今听得有人叫他,他慌忙上前,连声答应。待掌柜去沏茶之时,李延绡带来的士兵将一方棋盘摆在了桌上。

徐秀白看到他这样的架势,皱眉道:“这算什么?”

李延绡抬眸,笑望着眼前的几人,道:“没什么。我不过是来等个人。”

“谁?”

李延绡含着笑意,幽幽开口,念出了那人的姓名:“褚闰生。”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我写完才发现这章又没啥内容……咳咳咳……杯具啊……

但是,看完这一章,想必大家对“普煞”的认识又更深一层了吧~~~嗯~~~

~~~~~~~~~~~~~~~~~~~~~~~~我是表示“写谋略很痛苦啊”的分割线 = =+~~~~~~~~~~~~~~~~~~~~~~~~~~~

当当当~~~今天是重阳佳节,我要对各位读者大人们说:祝大家重阳快乐~~~步步高升~~~

下面,推出重阳节特别节目!!!重阳歌会&前情提要!!!

有请本文所有角­色­上场!!!

演唱曲目:《锦衣卫》 原唱:萨顶顶

[闰生TO绛云]: 悠悠天地中 又见她身影翩若惊鸿 []

[绛云TO广昭]: 冷酷的面孔 温柔绝不会出口中 []

[幻火TO普煞]: 他的刀厮杀如风 他的痛谁能懂 []

[绛云TO池玄]: 怎么我心像刀尖颤动 []

[姜希TO梁宜]: 悠悠天地中 只盼再跟她厮守相拥 []

[千华TO秀白]: 澟风血影中 宝刀比他的回忆重 []

[彩绫TO闰生]: 他的话言不由衷 把血泪心里送 他把铃铛放在我手中 []

[龙二TO龙九]: 不在乎天翻地覆 走遍天涯他在何处 [、]

[徐秀白 独]: 不在乎万劫不复 []

[众合]: 有了希望自会相逢与幸福飞舞

[闰生TO彩绫]: 铃铛在响动 总是唤起了莫名感动 []

[绛云TO池玄]: 尽在不言中 温柔不需要出口中 []

[彩绫TO闰生]: 他的话言不由衷 把血泪心里送 他把铃铛放在我手中

[以下剧透]

[闰生 独]: 悠悠天地中 又见他身影翩若惊鸿

[绛云 独]: 冷酷的面孔 温柔绝不会出口中

[幻火TO闰生]: 他的坏误解重重 他的梦我才懂

[彩绫TO闰生]: 风中飘着铃铛响动 他又浮现我的心中 浪迹江湖找海阔天空

谢谢国家,谢谢PARTY,谢谢大家的支持~~~

重阳歌会到此结束,众演员鞠躬~~~

正文 劫争 [二]

李延绡含着笑意,幽幽开口,念出了那人的姓名:“褚闰生。”

徐秀白听得这个名字,皱眉在那桌边坐下,轻声道:“不过是几个上清派的低位弟子,也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

李延绡手执棋谱,悠然地落了一子,笑道:“徐兄弟这话我就不明白了。这一路来,我倒是听说宋军正在缉拿上清派的妖道……”他顿了顿,又道,“又听说,那些道人被宋军所囚,方才却被人救走了。”

徐秀白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

“他既有本事识破弥天伞的障壁,又有能耐在我‘太上圣盟’的眼皮下安然脱身,要救人,自然也是小菜一碟。”李延绡含笑,望了池玄一行一眼,“只是不知道,此人是不是有决绝冷酷的心肠。若是有,怕是这普天之下,鲜有人能与他对敌。”

徐秀白听罢,沉默不语。

绛云站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知这二人打的是什么哑谜。这时,池玄拉起了她,举步回房。

绛云有些不解,呆呆地被他拉着走。一直站在楼上的吴亨更是惊讶,不明就里地看着池玄回了房。

池玄进了客房,对绛云道:“我睡了,你也休息吧。”

“哎?”绛云皱眉。

随着他们进房来的吴亨大惑不解,略带不满道:“如今这种情势,你竟然还睡得着?”

池玄点头,不说什么,径直上床躺了下去。吴亨和绛云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这时,绛云就听自己脑海中,梁宜笑出了声来,道:“有趣,真有趣。”

绛云皱眉,心中暗暗道:哪里有趣!

梁宜笑着解释:“你没听方才那两人说了么。那些被囚的上清妖道已经被人救走了,听他们的口气,必是你那闰生哥哥所为。既然是这样,他自然不必出手了。如今这李延绡摆明了是守株待兔,想等你闰生哥哥回来,便一网打尽。这客栈,肯定是出不去了。倒不如养­精­蓄锐,以逸待劳,等待时机突围得好。”

“原来如此!”绛云听罢,笑着点头。

“应该是这样。”梁宜道,“池玄这人倒也有趣,看似全无计划,偏偏就是正着。刻意布局,反倒及不上他的见招拆招。”

绛云听了这些话,心里愈发高兴起来。她走到池玄床边,跪坐下来,手肘支在床沿上,托着脑袋,笑吟吟地望着他。

池玄的呼吸匀长,神­色­安泰,似乎已经睡着了。

站在一旁的吴亨看到这番景象,又听了绛云的几句自言自语,心中愈发不解。正要发问责难之际,却看见了桌上的药剂和带血衣衫。池玄的血证,他是知道的。又想起方才所见,池玄脸­色­苍白,形容也有些憔悴,想必是受了伤。他想到这里,咽下了要问的话,静静地在桌旁坐了下来。

……

但说此时,镇南一处偏僻的林子里,正聚着一群上清弟子。原来,众人逃离那洞窟之后,不敢贸然行事,便先隐藏起来。不消多时,薛弘都又带着负伤的褚闰生回来,吩咐众人疗伤,不在话下。

褚闰生闯进洞窟,破了道坛,众弟子自是感激不尽,纷纷夸奖致谢。但褚闰生却只是微笑点头,自始自终,不发一语。

众人只当他是受了伤,加之­操­劳,又累又乏,无力说话,寒暄了一番之后,便让他好好休息,不再打扰了。

褚闰生静静坐在一旁,心里却苦恼万分。方才何彩绫说的每一句话,反反复复地在他脑海里响起,容不得他安宁。他要怎样才能告诉她,他所说的不是谎话。他真的会离开上清派,真的会回家。只是……只是知道两位高功被囚,他不能坐视,所以才又出手的。若不是吴亨突然出现,他绝对不会再招惹“太上圣盟”……

他不禁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脖子。剑伤,隐隐生痛。可是此刻,他的心中,竟有千般的委屈,夹杂着不甘,比那身上的伤势更难受数倍。他不禁有了个狂躁的念头,去找她,跟她解释,问她因由。只是,他却又清楚地知道,这是如何荒唐的事情。

他闭上眼睛,埋头在膝盖里,眼前却浮现出先前的情形,似乎又看见她含笑说:“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人情,好好记住……”

他虽然已下定了决心,远离是非,但听到“最后”两字,却不免伤感起来。不过,这样也好。若是将来真如他梦中所见,那现在分别,说不定是件好事……

他想着想着,不觉之间,晨光渐露,天­色­泛白。他猛然一惊,想起了自己该做的事来。他理了理思绪,站起了身子。

一旁,薛弘都、施清雯领着众弟子正安静打坐。

褚闰生缓步上前,抱拳行礼后,道:“两位观主,弟子师命在身,先告辞了。”

薛弘都闻言,睁眼起身,道:“如今局势混乱,你又有伤在身,还是随我们一起行动吧。”

褚闰生笑着摇了摇头,“师傅早已料准,‘太上圣盟’会联合宋军对付上清派。诸位尽快赶回茅山才是上策。而我与池玄师兄会继续寻找其他高功。”

“段师兄当真步步料准?”施清雯也起了身,眉头微蹙,道。

褚闰生道:“弟子愚钝,师傅的用意,弟子猜不透。但弟子知道,听师傅的没错。”

薛弘都听罢,细细斟酌了一番,道:“便按段师兄的吩咐做吧……褚闰生,你且把手伸出来。”

褚闰生并不多想,将右手伸了过去。

薛弘都轻轻握上他的手腕,撩起他的袖子,以指为笔在他手臂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什么。

褚闰生低头,就见自己的手臂上隐隐有文字显现,正是一行云篆,写着:刃出昆吾,剑霸四方。

薛弘都写罢,道:“我传你三道剑诀,若遇危急,便吟臂上咒文,当可应付。”

褚闰生忙低头称谢。

施清雯也上前来,道:“褚师侄,你方才做的那支石哨可在?”

褚闰生探手入怀,取出了那支做工粗糙的石哨,递给了施清雯。

施清雯接过石哨,置于左手掌心,又以右手轻轻一抹。那石哨瞬间褪去了粗糙的表面,通体刻上了娟秀的小字。

“这是‘九章圣道’的,你只需吹奏,便可引道音相助。”施清雯将石哨递还,道,“凡事小心。”

褚闰生接过石哨,行礼道:“多谢施观主。”

他又寒暄了几句,方才离开。待转过了身子,笑意便渐渐黯淡下来。他慢慢向镇内走去,心头却是落寞非常,头脑中茫茫然的,什么也想不了。

他便是如此心不在焉地走到长街上,忽听少女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唤道:“褚公子!莫再往前!”

褚闰生微微一惊,转过身去,就见柳未央与叶芙蓉站在他身后,满脸急切。

此二人自洞窟脱险之后,就与上清派的众人分道。如今,为何又现身?

“褚公子。”叶芙蓉几步上前,拉住了褚闰生,道,“镇内布满了宋军和‘太上圣盟’之人,公子先前落脚的客栈也已被层层封锁。恐怕公子的行踪已经暴露,公子还是离开为好。”

褚闰生心中一震,只觉全身一凛,脑海中霎时清明起来。他本料定,他和池玄这样的后辈弟子,“太上圣盟”断然不放在眼里,何况又有徐秀白为障,应是安全。没想到,“太上圣盟”行动得如此之快……

这么一想,他倒是清楚地想起了李延绡这个人来。身为“太上圣盟”的盟主,心机和魄力,自不必说。况且,那行事的­干­净决绝,显然是做大事的人。说来也是,若是连何彩绫那般大而化之的人,都已猜到他是凶手,凭李延绡的­精­明,又怎会全无所知。

他不禁低头,自嘲地笑。若不是他一时冲动,叩响了那大宅的门,今日之事,可会如此?为什么会想要向她道别?即便道别了,又有什么意义?

他忙打住自己的念头,稳了心神,开口对柳未央和叶芙蓉道:“多谢两位姑娘提醒。”

柳未央和叶芙蓉福身行礼,带着歉意,道:“公子,我等受过彩绫仙子的恩惠,如今,断不能再助公子了。公子还是趁早远离是非吧。”

两人言罢,化作两道轻烟,消失无踪。

褚闰生怔怔地看着那两人消失,心头竟渐渐生出怒意来。没错,并不是他做错了什么,错就错在“太上圣盟”为何要与“上清派”为敌。为何步步紧逼?为何赶尽杀绝?

他想起了尚在客栈中的池玄和绛云,愈发激得恨意如火,燎得他全身燥热。他慢慢握紧了拳头,神­色­之中,显出一丝­阴­冷笑意来。

他轻轻叹了一声,自语般道:“好,我陪你玩……”他说完,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天宇。

他飞翔了片刻功夫,翩然落地。所至之处,竟是这镇郊宋军的帐营。他凝神,施障目诀,匿了身形。

此地统掌军务的,正是先前听说的那位黄校尉。他早在几月之前,就来此布置将士,为的是建造南下的战船。连日来,上清派妖道之事甚是扰人,他也不敢放心入睡,便早早起身,在帐中看着战船的图纸。

片刻之后,他搁下图纸,叹了口气,道:“唉,先前江水泛滥,造船之事已有延误。若是延误了军机,如何是好?”

一旁的副将闻言,道:“‘太上圣盟’之中,能人甚多。如今既与我们结盟,想必有解决之法。”

黄校尉摇头,“便是这‘太上圣盟’叫人放心不下啊。虽说他平定了江水,又助我们擒住妖道,但他们与‘上清派’素有仇怨,这其中纠葛,谁能知道?我怕,那李延绡是别有用心啊。”

“校尉说的也不无道理。”副将道,“不过,‘太上圣盟’终是三教九流之徒,他们不过是想傍着我宋军的声势,争个道家之首的名头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属下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副官又道,“如今,那江边洞窟中的妖道逃脱,若是他们有意报复……”

黄校尉抬手,挥了挥,“据我所知,‘上清派’素来门规森严,我看他们不会对我们这些凡人出手。何况,若他们来寻仇,只说是‘太上圣盟’所为就行。这些道人之间的争斗,我们不必过多Сhā手。”

“校尉所言甚是。”副将道。

“对了,吴越国的信使应该快到了吧?”黄校尉问道。

“怕就在这几日了。”副将答道。

“若我宋军与吴越联盟,何愁李室不亡。”黄校尉的脸上露了笑容,如是道。

褚闰生便大大方方地站在这营帐之中,听着他们这一番谈话。

宋军在荆南之地造战船,是为了南下攻唐。如今天下之局,就看这一战。这些宋军将领虽是行军打仗之人,心里倒也清楚。上清派也好,太上圣盟也好,不过区区教派,若是能选定明主,他日自可发扬光大。

先前听吴亨所言,上清派地属金陵,大部份的弟子自然是拥护李室。君无惜和张惟相助宋军,也只是例外。但那李延绡又是在盘算什么?

褚闰生这才细细思考了起来。一开始在这镇上遇到太上圣盟,是客栈之中,徐秀白以“网元天纲”刺杀宋军将领和造船的工匠。看徐秀白当日所行所言,分明是与宋军敌对。后来,与君无惜和张惟之斗,也是立场分明。为何后来,李延绡调转矛头,反而相助起宋军来了?当真是见风使舵这么简单?

太上圣盟搜集道藏,诛杀上清派高功,驯练猛悍骑兵,又是什么用意?只为了争教派之首,做这些也太匪夷所思了……

便是这时,褚闰生又想起了何彩绫来。想起那一日,“九炼天霜镜”中,她所说的话:那皇帝纵有再大的胆子,又怎敢染指地仙?不过,他也的确是娶了何家的女儿,我的胞妹。

而依何彩绫所言,李延绡是她的“亲友”。她活过百年,亲人早已离世,这个“亲友”,又是从何而来。他从未在意过“李延绡”这三个字怎么写,如今想来,若是木子之李、延继之延、鲛绡之绡,那就再明白不过了。此人,怕是唐室后裔,皇家之人。更大胆点,兴许就是何彩绫的胞妹何素锦之子。

这么一想,许多事情便明白了。何彩绫的卯符所练的金丹,应是给李延绡续命之用,而李延绡的目的也不是什么教派之首。唐室自称老君之后,更编集“道藏”彰显圣德,如今,他集道藏,蓄­精­兵,除了复辟,不作他想。

什么兴风作浪,什么相助宋军,不过都是幌子。他不过是怕乱世结束得太早,毁了他的时机罢了。

想明白这些的时候,褚闰生不禁苦笑。

他这才完完全全地懂了,何彩绫曾说过的每一句话的意义。道藏本就是唐室的东西,所以,染指此物的上清派死有余辜。她一心一意护着自己的“亲友”,所以,挡在李延绡复辟之路前的人,都要消灭。……她便是被这“亲缘”所困,虽有天仙之格,却只能“长生不死,困于人世”……

一时间,他的狂躁和愤怒,消了大半。有的时候,谁都没错,只是恰好,站在不一样的地方。如今,池玄伤重未愈,绛云心智未开,幻火神识被封,这些人,他一个都放不下。他又该怎么做,才能不伤一人,安然度过危机?

他想到这里,心中无奈起来。世上,本就没有那般十全十美的办法。他所能做的,却更叫他明白,人活在世上,是如何力量有限,是如何别无选择。

他长吁了一口气,抬起右臂,念道:“刃出昆吾,剑霸四方。”

刹那之间,一柄巨剑凭空凝化,剑光灼灼,眩目无比。

营中的黄校尉和副将见此情形,皆是一惊,尚来不及反应,巨剑已然斩下……

……

待天­色­放明,卯时将过,李延绡停下了手中的棋局,揉了揉眼睛。又举杯,啜了口清茶。

这时,客栈之外响起了狂乱的马蹄声。

李延绡微微皱眉,就见一个宋军将士狼狈而入,颤声道:“李盟主,校尉他……他……”

李延绡见如此情形,心中已猜到了几分。他轻轻咳嗽几声,看了一眼桌上的棋局,黑白二­色­,已成劫争之势。

他轻轻一笑,吩咐道:“来人,凶手的同党就在这客栈之中,给我统统拿下!”

众人得令,气势汹汹地往楼上去。

李延绡平复下自己的呼吸,笑着自语,“我便看看,你下一步怎么走……”

……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其实我发现,我一点也不适合写谋略,我现在自己的头都有点晕……

我对不起大家,我的智商实在不高,写不出高智商的布局来,我越看越觉得自己幼稚……大家凑合着看吧……囧~~~

下面是名词解释时间,有请互动百科~~~

劫争:围棋术语。开局后,当一部分棋势不利或被围困时,如按常规着法攻守将难于保全,即采取此种走法。劫,即强行劫持,借以转死为活,化危为安。对局中,黑白双方在同一处各自围住对方一子,黑方如先提吃白方一子,白方须于他处下子,待黑方应后,方可于原处提回黑方一子。如此往复提吃。

**我是换了个造型的分割线 = =+*

其实我知道,这么解释大家很难理解,我正在考虑图释……囧~~~

让我先去学贴图先~~~抱头窜走~~~

[那只:= =#]

正文 劫争 [三]

黑甲士兵本都气势汹汹地往楼上冲去,突然都顿下了步子。众人站在楼梯上,无人敢再轻易向前一步。

楼上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出门而来的人,是池玄。

昨夜虽只有片刻沉睡,也让他的气­色­好了许多。他换过衣服,简单梳洗,更显清雅疏朗。吴亨跟在他身后,看到客栈中的人,他眉头紧皱,严阵以待。

站在楼下的李延绡微微皱了皱眉头,便是池玄踏出房门的那刻,通透的罡气有如冷冽流泉,漫延四周。李延绡只觉那罡气沁透了自己的身体血脉,一瞬之间,竟让他生出了一丝恐惧来。

他并不熟悉池玄,只是依稀记得,此人应是身受重伤才是。这时,未符开口,对着他耳语了几句。李延绡听罢,抬眸看向自己身旁的徐秀白。

徐秀白察觉李延绡的眼神,稍稍沉默,开口道:“是我救了他,如何?”

李延绡闻言,低下头,无奈地笑了笑。

此时,池玄已走到了楼梯口。楼梯上的一众黑甲士兵依然伫立不动,无人敢贸然上前一步。

未符见状,对着李延绡微微颔首,足下轻踮,纵身跃起,踏过那些黑甲士兵的肩头,落在了池玄面前。她正要出手,忽然,一抹烈红迅疾而来,隐掩锐光。

未符抽身退开,站定了身形,抬眸。

来者,自是绛云无疑。她手上利爪已现,神情之中,微带愤怒。

“你敢动他试试!”绛云说完,又望向池玄,不满地抱怨道,“你­干­嘛不叫醒我?”

池玄答道:“你很少入睡。”

绛云听他如此回答,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了。她索­性­转头,瞪着那群黑甲的士兵,怒道:“都是你们的错!马上从我的眼前消失!”

她的一番言语,让众人的脸­色­都万分­阴­沉。徐秀白见状,却不禁笑了出来。他侧开头,努力压下自己的笑意,继而轻声对李延绡道:“我看你今天是拿不了人的。这小子天生罡气护身,这丫头是妖兽天犬,体内似乎还容着梁宜的生魂。比那褚闰生更棘手啊。”

李延绡笑而不答,不置可否。

众人正僵持之时,只听客栈之外,有人声嘶力竭地喊道:“李延绡,你出来!”

绛云认出那声音,欢快地道了一声:“是闰生哥哥回来了!”

李延绡闻言,神­色­之中,亦生了疑惑。他举步,走到门外,就见来者,果然是褚闰生。

他满身鲜血,遍体鳞伤,形容疲惫,身形颓萎。正踉跄地往客栈走。怒意,染得他的双眸湛湛发亮。

客栈周围,早已布满黑甲的士兵,已将他重重包围。只听方才前来报讯的士兵咬牙怒道:“就是他!他就是刺杀校尉的凶手!”

众人闻言,纷纷亮了兵器,杀意一触即发。

褚闰生却对身旁之事视而不见。他看着李延绡走出来,眼神中,愤怒愈盛。他抬起手来,嘶哑道:“你……你给我……”

他话未说完,忽然就倒了下去,再无举动。

李延绡看着眼前的发展,正静静思索,忽觉身后那清透罡气愈胜先前。只听池玄念道:“八方风聚,九霄巽生!”

狂风忽起,摧得众人东倒西歪。趁着这空隙,池玄纵身而起,越过众人,落在了褚闰生的身前。他蹲下身去,轻轻唤了褚闰生几声,又探了探他的脉搏,继而将他扶起。

褚闰生突然出现,虽让李延绡不解。但此刻,已容不得他再想了。他举步上前,道:“刺杀宋军校尉,诸位以为还能全身而退么?”

“你胡说!闰生哥哥不会杀人的!”绛云的声音,满带怒气地响起。方才池玄动手突围,她一时惊愕,反倒慢了几步。如今,她纵身而来,站在了这包围之中。

“姑娘,说话要讲真凭实据,难道我还会污蔑他不成?”李延绡看着池玄和绛云,道,“两位虽法力高强,但宋军是我盟友,我太上圣盟倾尽全力,未必奈何不了。两位还是不要做无谓顽抗,束手就擒吧。”

“呸!”绛云不满,“什么真凭实据,我又没看到!我­干­嘛要听你的!”

李延绡正要措词,却听池玄开口,对绛云道:“不必跟他争。我们回客栈。”池玄说完,扶起褚闰生,举步走回客栈。

绛云点点头,上前帮忙扶着褚闰生。

周遭的黑甲士兵哪里能料到池玄的举动,个个眉头紧锁,刀剑在握。然而,池玄每走一步,黑甲士兵便退一步。那罡气,如同无形的盾墙,将浓重的杀意阻挡在外。

李延绡微微皱眉,“这位兄台,你这是……”

池玄道:“他受了伤,需先行治疗。你拿人不过是为了审问,在客栈里审也一样。”

“放肆!”不待李延绡开口,未符上前一步,厉声呵斥。

池玄看她一眼,道:“在他醒来之前,任何人也休想动他。你若有自信破我罡气,可以试试。”

李延绡伸手,拦下了未符,对池玄道:“这位兄台,你是修道之人,难道要包庇这杀人凶手。”

“他是不是凶手,不是你说了算。”池玄道。

李延绡沉默片刻,淡淡一笑,道:“好,我便等他醒来。”他说完,挥了挥手,示意众士兵让开了一条道。他又望了身旁的徐秀白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徐秀白会意,跟着池玄一行上了楼。

待池玄将褚安顿好,徐秀白上前稍行诊视,开口道:“一点皮­肉­伤。只是内息受损,所以暂时晕过去了。不碍事。”

池玄只点了点头,算作答谢。

徐秀白抬眸看了池玄一眼,又道:“不怕死的我见得多了,你这样倒是少见。我再提醒你一次,你的病症最忌­操­劳,少替别人­操­心。”

他说完,不等池玄回答,便离开客房,下楼去了。

绛云见他离开,冲他离开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她走到褚闰生床边,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的伤势。

吴亨站在房中,脸­色­愈发难看。方才他心中混乱,一时慌了手脚。如今冷静下来,愈发觉得自己毫无胆­色­,竟不如这新入门的师弟。这么一想,他更无脸面站在这房中。他低声道:“我出去守着……”

他也不等人回答,径直出了门。

绛云自然也不会理会他,她看着沉睡的褚闰生,自语般地问道。“闰生哥哥没事了吧?”

“嗯。”池玄在床沿坐下,应了一声。

绛云在床边跪坐下来,仰望着他,问道:“那你呢?”

池玄摇了摇头,道:“受伤的不是我。”

绛云沉默片刻,道:“徐秀白说的话,我懂的。只是昨晚睡了一小会儿,你的罡气不可能完全恢复。你一直都在强撑,是不是?”

池玄听罢,也跪坐下来。他撩起袖子,伸出手来,垂眸浅笑道:“你把脉看看。”

绛云略微犹豫,才轻轻扣上了他的手腕。依他上次的教导,这一次,她很快便寻到了脉搏。她自然不懂什么把脉看病,只是,她指尖所感受到的每一次跳动,都让她心头微颤,无法平息。

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摇头道:“你别死……”

池玄平淡道:“生死之事,岂是我能决定的……”

“不准你这么说!”绛云微怒,她急急道,“我会去找世上最好的大夫,找天下最好的药,一定能把你治好的。若是你的伤非要用什么麟脂,什么龟的,我……我替你杀。”

听到她最后那句话,池玄微惊。他反握住她的手,道:“不可胡言。”

“我没有胡言。”绛云望着他,神­色­认真非常,“是。我一心要助主人成仙,怕犯了杀孽,连累主人承负。可是,闰生哥哥说了,他不想成仙……那天徐秀白对我说:人活于世,怎能没有取舍。我想了很久……若是要救你只有杀生,我杀。什么承负孽障,我一个人受。”

池玄怔怔地看着她,她的声音一声声震着他的心弦,叫他说不出话来。

绛云将他的手合在双掌之中,低头道:“你上次跟我说的话,我想了很多遍,还是不太明白……但是,最后一程什么的,能不能别这么短?”她的手握紧几分,声音愈发急切,“别这么短……”

便是那一刻,池玄忽然想起了褚闰生的话来。

“……妖类­性­情如同稚子。情之一事,绛云妹妹不懂便罢。若是懂了,他日定会为师兄伤心痛苦……”

她是不是懂了,他并不确定。但他知道,她所说的话,从无虚假,一片真心。生气也罢、高兴也罢、爱恨也罢,俱是赤诚坦率。被罡气吸引如何?不吸引又如何?只需她在身边,便够了……

他握紧她的手,轻轻一拉,拥她入怀。他在她耳边,轻轻低语:“不短……”

绛云听得出他声音里的笑意和温柔,一时间竟慌了起来。以往,她也曾因种种缘故,抱过他数次。但那时她心­性­懵懂,并不觉得什么。但如今,所有感觉都清晰非常,他手臂的力道、安稳的心跳、温热的呼吸……如此切近真实,她抑不住自己躁动的心绪,只觉这样抱着,便真能天长地久。

……

但说徐秀白下了楼去,便将褚闰生的伤势告知了李延绡。李延绡听罢,问道:“可知是何人所伤?”

徐秀白道:“外伤是刀剑所致,看不出何人所为。内伤倒是知道一些……”他顿了顿,才道,“怕是何彩绫已经跟他动过手了。”

听到何彩绫的名字,李延绡眉峰微动,一语不发。何彩绫既然与褚闰生动过手,以时间推断,想必就是褚闰生救人之时。何彩绫的法力,连雷将都奈何不得,为何却容那些上清门人逃离,又为何让这小子全身而退?

李延绡正思索之时,方才那名前来报讯的士兵上前,略带敬畏,恭谨道:“盟主,属下斗胆。能否请徐大侠随我回营?”

徐秀白皱眉,面露不屑。

士兵见状,忙道:“盟主明鉴,校尉大人遇刺,如今命在旦夕,徐大侠医术高明……”

不等他说完,李延绡微惊道:“黄校尉命在旦夕?”

“是。校尉大人和副将大人都受了重伤,已由军医诊治,到如今还未苏醒。”士兵如是回答。

李延绡略微思忖,笑道:“这就好。在下还以为黄校尉……不,不说这个了。”他望向徐秀白,道,“徐兄弟,就麻烦你往宋营走一趟,务必救醒两位大人。”

徐秀白闻言,神­色­愈发不满,“你让我救他们?”

李延绡拉起徐秀白,走到一旁,低声嘱道:“你去宋营看看,那两人若是没死,你送他们一程。”

徐秀白轻轻一笑,低语道:“这还差不多。”他转身,对那士兵道,“还不带路。”

士兵大喜过望,立刻牵来了马匹。

待两人离开,李延绡脸上的笑意凝滞,他转身,望着客栈二楼的客房,神情复杂莫辨。

……

作者有话要说:嗯哪~虽然这章很水,但是我在发展感情戏嘛~~~大家要宽容~~~要谅解~~~

话说,闰生弟弟……其实你没睡着吧???

[闰生:……]

于是,写到这里,我要告诉大家,我们闰生弟弟木有杀人,至今还是个好孩子~~~下章请看反转~~~

[李延绡:……]

~~~~~~~~~~~~~~~~~~~~~~~~~~我是表示下面是K歌时间的分割线 = =+~~~~~~~~~~~~~~~~~~~~~~~~~~~~~~

下面,我为悲摧的闰生弟弟献歌一曲~~~

咳咳咳~~~

左右为难>> 原唱:张学友 郑中基

左手写他

右手写着爱

紧握的双手

模糊的悲哀

我的决定

会有怎样的伤害

面对着爱人和朋友

那一个我该放开

一边是友情

一边是爱情

左右都不是

为难了自己

是为你想吧

该为她想吧

爱虽然已不可自拔

装作不在意的你

如何面对

右手写爱

左手写着他

摊开的双手

空虚的无奈

我的诺言

有最深沉的感慨

最亲的朋友和女孩

我的心一直在摇摆

你比我适合她

她是你梦想的爱

你幸福我开心

给你~让你~爱她~去吧~~~

[闰生:……]

[那只:做人要厚道!!!]

[狐狸:……]

正文 劫争 [四]

徐秀白跟着那传讯士兵回到宋营之时,只见营中一片狼藉。看那营帐的破损和地面的裂痕,似有万把巨剑从天而降一般。他冷哼一声,低语道:“果然是上清剑诀……”

领路的士兵看他站定不动,忙上前,焦急唤道:“徐大侠。”

徐秀白回过神来,微微颔首,继续跟了上去。

主帐被毁后,黄校尉和副将被安置在军医帐中,里头正有几个士兵忙碌。徐秀白看了众人一眼,开口道:“我诊病之时不喜欢有人打扰,你们先出去吧。”

士兵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敢举动。

“看来是不需要我治了。”徐秀白说完,作势要走。

众士兵这才从命离开。

徐秀白笑了笑,举步走到昏迷不醒的那两人身旁,他看了看两人的伤势,抬手给黄校尉把脉。指下的脉象让他皱起眉来。安稳匀实,流利和缓,并非病脉。也不像是中了什么邪术。他转身,又把了副将的脉,亦是如此。

徐秀白收手,静静思忖。这两人看来是皮­肉­之伤,照理不会昏迷至今。这其中,果然另有曲折。方才李延绡嘱咐他的话,如今一想,便完全明白了。方才李延绡未等士兵传完话,就一口咬定褚闰生是杀人凶手,更指客栈中的人是同党,实在是有些急躁。若二人死了,倒也无人追究,死无对证。但若这二人醒来,只怕事情多变,反倒对太上圣盟不利。

他想罢,握起那二人的手来,将气劲打入两人的血脉。气劲入脉,疼痛非常,那二人惊醒过来。

徐秀白冷冷一笑,气劲又重一分,迫得那二人发不出声来。

眼看二人快支持不住之时,那黄校尉挣扎着,从怀中取出一物,凑近了嘴边。拼着全身力气,吹了口气。

这石哨不是他物,正是先前施清雯赠给褚闰生的那一枚,上面刻着咒文,并非凡物。只听清音顿起,一股力道生生将徐秀白逼退。他收劲,惊道:“九章圣道!”

黄校尉缓了气息,喝道:“大胆狂徒!果真如那褚少侠所言,你们太上圣盟居心叵测!”

徐秀白听得这句话,方才明白,那姓褚的小子是设了套子,引人入局。幸而前来杀人灭口的人,是他……

帐外的宋军将士听得里面动静异常,纷纷进帐来。

徐秀白见状,高声道:“哼,你们宋军乃是不义之师,恃强凌弱,祸害百姓。我与宋军更有深仇大恨。若不是盟主执意与你们修好,我岂能放过你们!”

黄校尉哪容得他多说一句,起身喊道:“给我拿下!”

周遭将士闻令,一涌而上。

徐秀白扣剑诀,喝令道:“道合­阴­阳生复灭,剑蓄刚柔利且疾!”

随他话音,一柄长剑凭空出现,似有意识一般,在宋将之中穿梭。一转眼的功夫,就放倒了数人。

黄校尉知道徐秀白道法高强,普通将士岂是他的对手。忙又举起手中石哨,吹了起来。

一时间道音清朗,回荡四周。那柄长剑陡然落地,失了神力。

徐秀白稳住心神,上前一步,用脚尖挑起了那柄长剑,握在手中,一剑刺向了黄校尉手中的石哨。

只听一声脆响,剑尖钉入哨身,那石哨虽刻着咒文,却不过是“九章圣道”的,仅作护身之用,岂能挡住这一击?石哨刹那碎裂,道音消止,再无声息。

徐秀白收剑,笑道:“如今就算盟主来了,也救不了你们!”他说完,正要行杀招,忽听琵琶之音,强如惊涛,声声而来。他忽觉气息凝滞,全身无力。他凝神起掌,震裂了营帐,纵身来到了帐外。

帐外,正聚着一众上清门人。为首的,是乾元观主施清雯。她手抱琵琶,声声奏乐。指法轻灵如雁过流云,乐音浑厚如珠落深潭。听者无不感神识清明,心内安泰。

“好一曲‘慑灵’。施观主的‘九音琵琶’,名不虚传啊。”徐秀白寒着脸,恭维道。

施清雯指下停顿,开口道:“我虽不知公子与宋军有何过节,但既是修道之人,何以如此狠心?”

徐秀白冷哼一声,道:“你们上清派倒是奇怪,分明被宋军迫害,却还来多管闲事。怎么,以德报怨,做好人么?”

“我上清派是与宋军有些误会,但想必是有人从中挑拨。我今日前来,便是为了说明真相,化解­干­戈。”施清雯道。

“哼,好一个行事大度的名门正派。” 徐秀白道,“我便看看,施观主的道行是不是也如此大度!”

他说罢,撩起左袖,臂上暗簧开启,竟是一把机弩。他从怀中取出三支短箭,架上机床,道:“白帝圣临,金­精­降世。灭却诸邪,加护吾身。疾如星火,勿失勿纵。急急如律令!”

他手指松开弓弦,刹那之间,三支箭矢化成千万,铺天盖地,有如密雨。

施清雯轻抚琴弦,后又行轮指。琵琶音如流水,绵绵不绝。又似海潮,声声渐强。那如密雨般的箭矢尽数被乐音震开,未伤她分毫。她复又挑弦,琵琶音出空灵,如泉响幽谷。

徐秀白忙收了攻势,扣青灵诀,稳住心神。上清乾元观主,果然非同一般。以他一人之力,怕是难以应付。何况他又失了“网元天纲”,更是发挥不得。他想到这里,不免又想起了商千华来。一时间,他心生急躁,无法凝神。

周遭的上清弟子和宋军将士看到如此情景,纷纷上前,欲将徐秀白制服。

徐秀白看了看左右情势,稍加思忖,弃了反抗,任众人将他按倒在地。

施清雯这才停了琵琶。

黄校尉看着眼前的发展,有些不知所措了。施清雯,他自然认识。不久之前,他听了李延绡所言,将上清派的两位观主囚禁。如今,他竟得了施清雯的相助。 虽说有些怀疑,但更有愧疚之情。他上前,抱拳道:“多谢施观主相助。”

施清雯回礼,道:“校尉不必客气。”她说话之时,琵琶变作了兵魂珠子,落在她的掌心。她收起珠子,道,“我今日前来,是为解除我上清派与宋军之间的误会。”

黄校尉闻言,笑道:“施观主不必担心,其实,不久之前,贵派的褚少侠已经向我陈情。如今看来,所言非虚啊!”

“褚少侠?”施清雯想了想,猜是褚闰生,便问道,“他来找过校尉?”

黄校尉道:“没错。说来也巧,当日有人入营行刺,幸而褚少侠及时赶到,解了危机。说这一切皆是太上圣盟所为,嫁祸上清,是一出借刀杀人。”校尉望着徐秀白,又道,“说来惭愧,先前在镇上客栈,我们被此人以丝线­操­纵,险些丧命,也是为褚少侠所救。只怪我辈粗人,才思愚钝,才一时受了蒙蔽。也亏得褚少侠计谋过人,要我们将计就计,假扮重伤,才让这些歹人现出了真面目来!”

施清雯听罢,看了看四下,这军营的确被咒力破坏过,主将帐营更是一片废墟。但若她没看错,这是上清派的剑诀。

她正疑惑,却听黄校尉又道:“啊,褚少侠还给了我一枚石哨用作护身,却不想,被这歹人毁了。实在可惜啊。”他忽有想到什么,急忙道,“对了,褚少侠为了引出真凶,带着伤回客栈了。只怕太上圣盟会对他不利啊!”

施清雯闻言,摇头笑道:“校尉不必担心,本派华阳观薛观主已经前去解围了。”

“如此甚好!”黄校尉道。

施清雯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

却说此时,客栈之中,褚闰生慢慢苏醒了过来。

在床边守着的绛云见状,欢快地唤了一声:“闰生哥哥!”

褚闰生抬手捂着自己的耳朵,笑着抱怨道:“绛云妹妹,我说了好多次了,别这么大声啊……”

绛云闻言,满脸愧疚,不再说话。

池玄走到床边,开口问道:“没事了?”

褚闰生翻个身,俯卧在床上,抬眸望着池玄道:“嗯,没事了,只是肚子有点饿……这种时候要是有白米饭配着酱爆猪肝,我死而无憾啊!”

此话一出,绛云和池玄都沉默了下来。

褚闰生叹口气,抱着枕头,哀怨道:“我还以为受了伤,怎么也能多得点好处呢……唉……伤口好疼啊,我真可怜啊……”

“呃……”绛云犹豫再三,道,“那我去叫厨房做酱爆猪肝……”

绛云话未说完,池玄忽然抬手,在褚闰生头上敲了一下。

绛云惊愕不已,一时间无法反应。

褚闰生抱着头,愈发哀怨,道:“痛痛痛,师兄,你怎么跟我二舅似的?下如此毒手,好狠的心啊!”

池玄道:“你死不了。”

“不能吃­肉­,生不如死啊。”褚闰生翻身坐起,认真道。他又望向绛云,微笑道,“好妹妹,要不然,你给我弄只烧­鸡­也行呀。”

“烧­鸡­?”绛云满脸为难。

“不会?那糖醋鲤鱼好了,我不挑剔。”

“糖醋鲤鱼又是什么啊?”

听着他俩­鸡­同鸭讲的对白,池玄不禁笑了出来。

绛云见他笑,又是不满,又是羞恼,低头咕哝道:“我又不是人,哪里知道这些。有什么好笑的……”

池玄笑望着她,认真道:“我没笑你。我也不知道。”

绛云一下子又高兴起来,“真的?”

池玄点了点头,“真的。”

绛云转头,皱眉对褚闰生道:“闰生哥哥,你­干­嘛说些怪里怪气的东西来为难我们?!”

褚闰生笑着,道:“师兄,你怎能说不知道啊?你以前从来不说谎的哎。”

池玄点点头,答:“师弟,我吃素的。”

褚闰生无语了,惟有摇头笑。

一时间,三人似乎都忘了,他们身处太上圣盟的包围之中,楼下有近百的黑甲士兵……

门外的吴亨听到房中的声响,慌忙推门进来,看到褚闰生醒了,脸上绽出了笑意。“褚师弟,你醒了!”他走到床边,关切道。

褚闰生笑着点了点头,“我没事了,多谢师兄关心。”他说完,起身下床。

“褚师弟,你真的去行刺宋军校尉?”吴亨斟酌再三,还是开口问道。

褚闰生穿上外衣,笑道:“门规不能杀生,我怎么可能去行刺呢。”

吴亨听了这句话,放下心来,又问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褚闰生答道:“是太上圣盟想要刺杀校尉,被我撞破,所以嫁祸上清派。具体的事,我以后再慢慢跟师兄说。如今最重要的,是离开此地。”

“既然我们是被嫁祸的,就该先洗脱罪名。”吴亨道。

褚闰生摇头,“我们被困在这客栈之中,太上圣盟惯于颠倒黑白,谁能替我们洗脱罪名。”他叹口气,又道,“还是离开此地,再从长计议。”

吴亨思忖片刻,点头道:“师弟说得对。可我们要怎样……”他话未说完,众人却听客栈之外起了­骚­动,夹杂着刀剑碰撞之声。

褚闰生走到窗前,推窗一看,只见客栈之外,薛弘都领着五六名上清弟子,正与黑甲士兵交手。他并未料到他们会来,不免有些惊讶。却又想到,若是薛弘都回来了,施清雯肯定也来了。既不在这里,必是在宋军军营了……

他正想着,就见池玄跳上窗棂,一跃而下,加入了战局。

“池玄!”绛云大惊,忙跟了下去。

吴亨看了褚闰生一眼,紧随而下。

褚闰生不禁无语。他抓抓头,也上了窗棂了,跃了下去。他刚站直身形,就见李延绡站在客栈门口,正望着他。

褚闰生冲他笑了笑,却在眨眼之间变了脸­色­。他眉头紧皱,神情愤怒,双眼之间,杀机尽露。他提劲,纵身跃起,大喝一声:“李延绡!”

李延绡见状,不惊不急,只是往后退了一步。他身旁的未符迎上前去,凭空击出了一掌。

褚闰生起掌相对,却被击出数丈,倒在了地上。未符正欲再攻,却觉身后剑风飒飒。她回头,就见两柄长剑袭来,她旋身避开攻击,退到了一旁。

出剑之人,自然是薛弘都。他召回长剑,走到褚闰生身旁,将他扶起。褚闰生开口,道:“多谢观主相救。”

薛弘都微微颔首,道:“你有伤在身,切莫勉强。”

褚闰生摇了摇头,神情之中,略有悲怆。他又抬眸,望向了李延绡,厉声道:“李延绡,你刺杀校尉不成,如今还想杀人灭口么!”他提了嗓音,道,“你嫁祸上清,究竟有何目的!”

先前包围客栈的人中,不仅有太上圣盟的弟子,更有宋军的将士,闻得此话,不禁有了些微­骚­动。

“小兄弟,你说的话,在下不太明白。”李延绡回答。

褚闰生站起身来,道:“哼,你以为这么说就能脱罪?等校尉醒来,我便与你当面对质!看看谁是谁非!”

李延绡听得这句话,只浅浅而笑,似是明白了什么。他沉默片刻,正要开口。

忽见一骑快马飞奔而来,不等马停,策骑的宋将便翻身下马。他疾步跑来,举起手中军令,道:“校尉有令,将太上圣盟之人全部缉拿!”

宋军将士得令,纷纷调转了矛头,与黑甲士兵僵持起来,情势一触即发。

“住手。”李延绡抬手,如此说道,嗓音平和如昔。他上前几步,道,“想必校尉对我太上圣盟有所误解,我随你们回营就是。”他又看了褚闰生一眼,“这位小兄弟方才说要与我对质,一同前往可好?”

“那当然。”褚闰生点头,“是非黑白,自有公道。”

李延绡应道:“对。是非黑白,自有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我们闰生弟弟成功扳回一局~~~乖~~~姐姐给你糖吃~~~

[闰生:有­肉­吃么?]

[那只:……]

~~~~~~~~~~~~~~~~~~~~我是表示下面是严肃的文章名称解释时间的分割线 = =+~~~~~~~~~~~~~~~~~~~~~

咳咳咳,各位尊敬的读者大人,你们好。

自本文一开始,就有无数人询问,“一骑绝尘”是什么意思?跟杨贵妃有关么?难道就是指小狗这个坐骑?……而我,也在前几章为大家做过解释,但是,大家表示:不给力!没明白!

今天,我就为大家详细解释!

当当当!!!本文名称解释暨剧情简介活动,现在开始!!!

女主版:

本文讲述“一”只吞男主血­肉­化身成少女的天犬坐“骑”,以各种方法帮助男主修仙。但“绝”顶聪明的男主不领情,并以各种方法继续在“尘”世中打滚的故事。

男主版:

本文讲述“一”个普通的少年在得知自己是某仙君转世,又被自己的坐“骑”和兵器逼上了成仙之路,在遭受了种种惨烈的事件后,对成仙完全“绝”望,最终抛开俗“尘”观念,成为一代BOSS的故事。

女配版:

本文讲述“一”个胎身得道的美丽仙子,­阴­错阳差,帮助男主获得了一“骑”当千的法力,后来又因为男主的决“绝”而又执着的爱情,最终无法脱离红“尘”俗世的故事。

男配版:

本文讲述“一”个身患绝症却又能力高超的男子,在遇到身为坐“骑”的女主之后,开始敞开心扉,远离了冷清孤“绝”,拥有了一份美好的“尘”缘的故事。

众炮灰版:

本文讲述“一”群十分牛X的人,在遇到男主之后,由于时代所迫、身不由己、“骑”虎难下,最终以“绝”对的劣势,输给男主,化作了炮灰“尘”埃的故事。

当当当~~~

这就是,所谓的“一骑绝尘”!!!谢谢!!!

[那只:= =]

正文 劫争 [五]

众人来到宋营,数百将士个个杀气腾腾,严阵以待。众人都用无比愤恨的眼神望着李延绡,似要将他撕碎一般。

李延绡却神­色­自若,镇定如常。他遣退侍从,甚至连未符都喝退,独自一人进了营帐。

黄校尉和副将早已等在帐中,施清雯领着两个弟子坐在一旁。看到薛弘都一行进来,微笑着点了点头。

李延绡在帐中站定,抱拳行礼,道:“黄校尉。”

黄校尉看着他,眉头紧皱,一语不发。

“黄校尉突然遣人捉拿我太上圣盟的门人,不知是什么道理?”李延绡问道。

黄校尉沉声,道:“李盟主,方才贵盟的徐堂主动手行刺本将,你可知晓?”

李延绡闻言,神­色­忽变,眉峰紧锁,不复先前的泰然。

“看来李盟主是知道了。”黄校尉的语音微怒,如是道。

李延绡摇头,“我不知道他会如此。”

“他是你的手下,你如何不知?!”一旁的副将生怒,道。

李延绡闻言,面露愧­色­,道:“在下惭愧。其实,在下早知他与宋军有私怨,没想到……”

“盟主的意思,是这一切都与你无关?”黄校尉不悦更盛。

李延绡抬眸,反问道:“那校尉可以告诉我,我派人行刺,有何用意?”

黄校尉看了褚闰生一眼,道:“你是想嫁祸上清派,借刀杀人!”

李延绡摇头,道:“上清派的众人早已被宋军捉拿,我何必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更何况,上清派历来支持唐室,与宋军本就敌对,何须嫁祸?”

黄校尉听得此话,又望向了褚闰生。

褚闰生却低了头,一语不发。

只听施清雯开口,道:“没错。我们茅山上清派毗邻金陵,受唐室圣眷,但本派向来不理俗世纷争。宋室也好,唐室也罢,天下有能者居之。我们又岂会与一方敌对?”她语气柔缓,言语之间,却无半分退让,“不过,天道贵生,若是黎民受难、百姓遭劫,我辈修道之人岂会坐视。先前本派张高功和君高功亦是因此才出手相助宋军。如今,这其中是非,也无需多做计较。校尉只需知道一件事就好:上清派绝对不会草菅人命。”

黄校尉闻言,也不知答什么好,只点了点头。

李延绡轻叹一声,道:“我太上圣盟何尝不是如此……只可惜,天下纷争,凡夫俗子尚不能置身事外,何况道法高强之人。施观主未免说得太轻巧了。”他微微侧身,看着帐外地面上的道道裂痕,道,“不说旁物,便是这上清剑诀,就有裂天坼地之威……”他说话间,有意无意望了褚闰生一眼。

褚闰生依旧低着头,置若罔闻。

这时,薛弘都开口,道:“李盟主休要顾左右而言他。”

李延绡回过头来,笑道:“在下只是想说,我太上圣盟绝无与宋军为敌之意。徐堂主所为,并非在下授意。如若不信,校尉可自行审问。”

黄校尉听罢,看了身旁的副将一眼。副将询了一旁的将士,才道:“确如李盟主所言,那徐秀白自称是积怨已久,故而行刺。”

黄校尉听罢,眉头略皱。

不等他开口,李延绡道:“此事虽不是在下授意,但在下早知他与宋军有嫌隙,却让他前来医治两位大人,是在下的疏忽。事到如今,在下难辞其咎。”他言语之时,望向了施清雯和薛弘都,“不过,什么栽赃嫁祸、借刀杀人,纯属一派胡言!”

黄校尉起身,开口道:“李盟主不必动气,此事还有诸多疑点,待本将彻查……”

“黄校尉,”李延绡打断道,“朋友相交,贵在信字。如今,你与在下之间已存嫌隙,在下也无颜面留在宋营,就此告辞。”

他说完,转身便走。

“李盟主!”黄校尉不禁皱眉,出声喝制。

周遭将士纷纷上前,拦住了李延绡。

正在这时,只见天­色­骤暗,云气翻腾,九霄之上,传来一声清亮龙吟。众人抬头,就见云中俨然有一条巨龙。金鳞烁烁,如旭日之光。双目炯炯,似北辰之芒。龙身盘桓,搅起风云,气势逼人。

当众人惊骇之时,地面忽生震动。一时间,沙尘飞舞,如帐如幕。地面之下,忽然蹿出一条巨蟒来。那蟒蛇足有十丈之长,梁柱般粗细,一身黑鳞,光可鉴人。红信吞吐,眸绽­精­光,更是骇人。

忽然,那巨龙化作一道金光,落下地来。地上黑蛇亦化作玄光,直冲帐门之前。光辉褪尽,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帐门口站着的,是一名着素­色­襦裙的妙龄少女,和一名金袍金冠的英俊少年。

褚闰生认得这少女乃是十二使符的巳符。而这少年,想必是辰符无疑。

巳符与辰符上前一步,跪地拜道:“恭迎公子回府。”

一众将士自知不敌,一时间无人敢轻易上前。

李延绡淡淡一笑,回头对黄校尉道:“校尉大人,后会有期。”

黄校尉尚来不及应答,就见天地之间风卷尘生,眨眼的功夫,李延绡同那一众太上圣盟的门人就失了踪影。

黄校尉惊讶不已,开口问施清雯和薛弘都道:“这可如何是好?”

施清雯起身,开口:“我上清派不过是为洗脱罪名而来,如今既然真相大白,便不久留了。”

“这……”黄校尉面露难­色­。

薛弘都接道:“校尉大人,我上清派向来不理政事,还望见谅。”

两人说罢,喝令众弟子离开。

临走之时,褚闰生抱拳,带着笑容,对黄校尉深深一拜。

黄校尉的眉头略有舒展,颔首算作应答。

待众人离开,一旁的副将才开口问道:“大人,那徐秀白……”

黄校尉听到这个名字,厌恶道:“军法处置!”

将士得令,不敢再多问一句,纷纷退下。

……

却说此时,在宋军牢房之内,徐秀白正侧卧在地,闭目养神,一副悠然闲适之姿。忽然,四周响起“嘶嘶”之声,不绝于耳。

徐秀白睁眼,就见牢房的角落之中,游出一条小白蛇来。那小蛇如有灵­性­一般,径直游到了徐秀白身旁。

徐秀白并不恐惧,伸手一捞,就将那条小蛇握在了手中。小蛇顺势缠上他的手臂,竟以李延绡的声音开了口,轻声道:“委屈徐兄弟了。”

徐秀白冷哼一声,道:“哼。‘弃车保帅’……我认识你五年了,你算计什么,我也知道一些。”

白蛇应道:“徐兄弟胸襟广阔,智谋过人,在下钦佩。”

“少捧我了,有话快说。”徐秀白笑了笑,道。

“如今,我既然已‘弃车保帅’,你便趁此机会,靠拢上清派,看着那叫褚闰生的小子吧。”

“褚闰生……”徐秀白皱了皱眉头,“不用你说,我也要找他。”他沉默片刻,又道,“我真不明白,这区区一个校尉,几千的宋军,在你的大计之中,算得了什么?也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若有闪失,你身为一派之主,如何是好?”

白蛇道:“多谢徐兄弟关心,我自有分寸。”

徐秀白叹口气,不再多言。

这时,就听牢房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白蛇闻声,道:“我替你解开咒禁。”白蛇说完,化作一道白光,环绕徐秀白周身。徐秀白的身上溢出青幽光辉,形如锁链,白光穿梭,片刻功夫,那青幽之光碎裂,消失无踪。

徐秀白起身,振了振手臂,吁了口气,自语道:“也该出去了……”

……

薛弘都和施清雯领着众上清弟子出宋营之后,便回到了先前的客栈,稍事休息。

褚闰生回到自己的客房,原本轻松的神­色­骤然消失,眉头也深锁起来。他扶着墙,蹒跚地走到床边,无力地坐下。虽说行刺指控种种,不过演戏,但受的伤却是千真万确。先前受损的真气尚未恢复,方才又受了未符一掌,如今,胸中生痛,四肢无力,怕是血脉受损。他闭目,打坐调息。

这时,敲门声响起,褚闰生叹了口气,起身开门。

来者竟是施清雯。

褚闰生含笑,道:“施观主。您若有事吩咐,叫我一声就行了,何必亲自前来?”

施清雯笑了笑,抬手扶着他,走到了桌边。她望着他,温和道:“师侄的伤势可好?”

褚闰生摇头,“并无大碍。”

施清雯笑道:“师侄,你可知乾元观最擅何种道法?”

“道乐和炼丹。”褚闰生如实答道。

“对。而我专长道乐……”施清雯道,“天地造万物,万物皆有声。我素习乐音,其中奥妙,我也领会一二。师侄的声音,中气不足,余音暗哑。此乃伤相,一听便知。”

褚闰生闻言只得低头笑笑,不置可否。

“师侄,你可知道,人若说谎,声音亦有异样?”施清雯问道。

褚闰生笑着抓了抓头发,道:“是么?”

施清雯点了点头,道:“师侄,我方才在宋营之中查看过,先前袭击黄校尉的,应该是我派的剑诀。若我没看错,应该就是薛观主传你的……”

未等她说完,褚闰生便跪下身去,道:“施观主恕罪!行刺黄校尉,的确是弟子所为……当日弟子救出两位观主返回客栈之时,却见太上圣盟将此地重重包围,弟子担心师兄安危,才出此下策。”

施清雯扶起他来,道:“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你这么做虽然有失侠义,但也是事出无奈,情势所逼。如今,我派洗脱罪名,宋军又与太上圣盟划清界线,更无一人伤亡,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辛苦你了。”

褚闰生摇头,“这是弟子分内之事。”

施清雯笑道:“你有如此才智谋略,留在本派清修,浪费了。”

褚闰生直觉她话中有话,便不轻易答话,只是恭敬聆听。

“我方才也找池玄谈过,听他所言,你们先前也遇见过张高功和君高功。而张高功与太上圣盟交手,不幸身故……”施清雯谈及此事,眉宇之间生了悲戚之­色­。

褚闰生点点头。

“而张高功临终之前,嘱咐你们务必在中元节前返回茅山……”施清雯略作停顿,望着褚闰生,道,“可师侄先前却对此事只字不提——我便当作是当时情势危急,无暇顾及。但师侄为何坚持说要遵循段师兄之命,寻找几位高功,而不愿同我们一起回茅山?现在已近六月,茅山此去路途遥远,师侄是忘了张高功的吩咐,还是另有高人相助,有一日千里之法?”

褚闰生只得沉默。他本未料到施清雯和薛弘都会返回镇上,自然也没有想过如何应对这些问题。如今被问及,不禁让他有些心虚。

施清雯轻叹一声,道:“年轻人血气方刚,想要建功立业,闯一番名堂,这个我懂。但天下纷争,死伤甚众,这争权夺势、杀伐无央之局,岂是我辈修道之人能轻易踏足的?明日,你便随我们一起返回茅山。段师兄那里,我自会解释。”

褚闰生有些无奈。原本他还担心自己的谎话被揭穿该如何是好。原来,在施清雯的眼中。他不过是年轻气盛,想要有番作为罢了。可笑的是,他又何曾有过这样的念头?不过,她既然已经如此说了,自己若再拒绝,恐怕更招人怀疑。他只得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施清雯见状,才稍稍放心。她起身,正要离开,却又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师侄,不知那位名为‘幻火’的师侄,现在何处?”

褚闰生抬眸,暗自思忖。若施清雯见过池玄,问过同样的话,如今再问他,就是试探了。以池玄的心­性­和与施清雯的渊源,怕是不会隐瞒。难道,只能如实作答?若是如实回答,他可还有机会救回幻火,安然回家?

施清雯见他如此,皱眉叹道:“方才我问池玄,他亦是如此。莫非幻火师侄已遭不测?”

褚闰生闻言,暗暗松了口气,他抬头,答道:“弟子与他中途失散,如今也不知他的下落……不瞒观主,弟子先前不愿意回茅山,也是想要先寻找幻火师弟。”

施清雯听罢,又叹了一声,“原来如此……唉,如今,也只能先回茅山,如有段师兄的占卜和监院的百兽通灵之法,定能找到幻火师侄的。”

褚闰生点头称是,不再多言。

施清雯又安慰几句,继而告辞离开。

褚闰生见她走远,起身走到床前,打开了床头的衣柜。柜中放着的,正是幻火金轮。

轮身血箓,让他隐隐有些悲戚。中元之日,乃是鬼门大开之时,更是鬼力最强之时。待到那日,这金轮上的“血箓灵符”便效力大减,他自可镇压­精­魂,唤回幻火。但若上清派及时以“九幽灯仪”引渡亡魂,他便永远失去“幻火金轮”……

一想到这里,他竟心生恐惧。他虽知金轮乃邪术打造,更知那轮中万千­精­鬼不得超生,受尽痛苦。但是,他不能放弃,说是自私也罢,邪念也好,哪怕是因为普煞的影响,他都不能放弃。

他颤抖着伸手,轻轻抚过轮身,自语般劝慰道:“放心,一定能回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大家好,我又回来啦~~~

咳咳咳,我实在是问心有愧,上个礼拜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一时间身心俱疲,所以无力更新……大家原谅我吧~~~

咳咳咳,当然啦,虽然我没有回复留言,但是留言还是看的。呃,很多读者大人表示由于更新地太慢,所以热情减退,我……我对此虽然伤感,但是,但是,但是还是无力改变……汗汗汗~~~

话说,本文也的确存在萌度不够,没有吸引力的情况,因为其实我自己都不太萌得起来。那么,我为什么还在坚持呢?道理很简单,只要开始,绝不放弃!弃坑是要穿越的!

[那只:你这是求安慰还是求夸奖???]

总之,我会努力的!!!

下一章,将为大家介绍何彩绫姑娘和段无错爷爷那欲说还休却又不得不说的纠结往事~~~揭露一名悲天悯人的仙子如何堕落为妖女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欢~~~抱头狐窜,迅速遁走~~~

[那只:女主啊,你就是那天边的浮云~~~]

[绛云:= =???]

正文 旧忆 [一]

但说,李延绡回到镇外的大宅时,已是酉时。红霞如火,烧透天极。大宅之内石榴遍开,红胜晚霞。

李延绡走进花苑,就见何彩绫照旧在摆了软榻,置了瓜果美酒,听丝竹,赏歌舞。只是,她身旁多了三个未曾见过的女子。两名是年轻女子,一着翠绿,一着鹅黄,皆生得花容月貌,正在何彩绫左右服侍。剩下的,是名老­妇­人。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的光景,一身青衫虽称不上华贵,但也整洁得体。她仔仔细细地梳着髻,Сhā着一支珠钗。看她眉目温润、举止端庄,想必年轻之时,也是风姿端秀。

这三人,李延绡倒也有所听闻。那年轻的两个并非凡人,乃是柳树与芙蓉所化。而这老­妇­人,先前受过卯符的药汤。这三人,都曾被囚在江边的洞窟之中。理由倒也简单,那两只妖­精­,受了褚闰生的吩咐,查探宋营。

他想到这里,微微皱眉,走上前去。

那三人见了他,皆起了身,行了万福,口称“公子”。

李延绡颔首,示意那三人免礼,继而开口,对何彩绫道:“这三位是?”

何彩绫笑道:“这三位故人你不认识,还抓去关了起来,幸好被我遇上。”她抬手指着柳未央和叶芙蓉,道,“这是未央宫的杨柳,这是太液池的芙蓉……”她纤手一划,轻轻落在了那老­妇­人的手上,笑道,“这位么,是我姐妹,你要不尊声‘凌霄姨’?”

李延绡闻言,轻轻一笑,道:“凌霄姨。”

老­妇­人闻言,忙道:“公子切莫如此,折煞奴婢了。奴婢乃是昔日宫中伶人,得蒙皇家抬爱,赐名‘凌霄’。直呼便好。”

李延绡含笑道:“有木名凌霄,擢秀非孤标。偶依一株树,遂抽百尺条。”

何彩绫闻言,微怒,道:“怎么吟起诗来了?”

李延绡道:“不过有感而发。”他望了那老­妇­人一眼,道,“凌霄以为如何?”

一旁那名为的“凌霄”的老­妇­人温雅道:“花附树,人度势,不过都为‘生存’二字。奴婢一介­妇­孺,自然想有个依靠。”

李延绡正要答话,却听何彩绫开口,道:“凌霄,你也累了,回房休息吧。我晚些再来找你。”

老­妇­人闻言,点了点头,起身离开。柳未央和叶芙蓉行了礼,跟上前去。

何彩绫挥手,遣退一众侍女,懒懒开口,问道:“好大的火气,连我的客人都损上了,谁得罪你了?”

李延绡长叹了一声,在她身旁坐下,道:“我有话问你,你可会老实答我?”

“嘻嘻,我何时骗过你?”何彩绫掩­唇­笑道。

“昨夜褚闰生将我囚在江边洞窟中的一众上清派门人救出,我得到消息后,便往他落脚的客栈去。这件事,并无多少人知道。但那小子,却了如指掌,更摆了一道,引我入局。若我没猜错,是你给他的消息。对不对?”李延绡问道。

何彩绫捻着头发,道:“对。”

李延绡皱眉,道:“你对他手下留情,他可会对我手下留情?”

何彩绫笑了笑,道:“他不会,你也不会。你心里不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把他大卸八块的么?”

李延绡也笑,“那我若与他兵戎相见,两者只能活一,你救哪个?”

何彩绫轻叹一声,道:“你怎么耍起小孩子脾气来了。他不过是个故人的弟子,我念着和他师傅的情谊,才送了他几个人情。你倒嫉妒了不成?”

“故人?”李延绡摇头,“段无错与你是故人,与我却不是……你可还记得四十年前……”

何彩绫的神情中添了几分忧愁,脸上的笑容却带着怀念。

“记得。何止四十年前,一百年前的事,我也记得……”

记得,那时三月,和风煦日,百花盛开,道不尽的春光温润。茅山之上,几树山樱怒放,并那海棠飘香。风过之时,飞花如雨,美不胜收。

繁花之下,蜿蜒一涧山泉,花瓣早将泉水染成绯­色­,更添靡丽。泉边,坐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他盘膝坐在泉边的岩石上,膝前置着一颗明珠。

他闭目凝神,手掐青灵诀,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他睁眼,对着那颗珠子用力一指。

明珠绽光,刹那化形,竟变成了一方星盘。他略微惊讶,正要细看,但分神之时,那星盘又化回了珠子。他皱眉叹气,伸手将那珠子握在了掌中。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见环佩轻响,叮啷之声,宛如乐音。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馥郁芬芳,山间花香陡然消失,似是被那香气摒退了一般。

“瑞香?”他疑惑着抬眸,顺着那声音望去。

只见花雨之中,袅袅婷婷地走来一位姑娘。她身着淡绯襦裙,臂挽一丈彩绫。腰系白玉环,脚踩簇珠履。衣袂翩翩,随风飞扬,飘逸如仙子降尘。待她走近,便见她肤如冬雪皑皑,眸若春水盈盈。青丝染黛,朱­唇­点绛。眉间绘着一朵红梅,更添一段风流韵致。

他不禁看呆了。只觉得眼前的,便是一幅画。

却听那少女用银铃般的嗓音道:“嘻,我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还是个娃娃。啧啧,要我怎么下得了手呀。”

少年闻言,不明就里,依旧呆呆地望着她。

她走上前来,笑意更浓,问道:“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他这才反应过来,皱眉不满道:“谁是娃娃?!”

他说完,扭过头去,转身便走。

少女掩嘴而笑,脚下轻踮,一跃而起,挡住了他的去路,道:“好好好,是我不对。这位……”她上下打量了那少年一番,笑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你又是什么人?”少年扬眉,问道。

少女福身行礼,笑道:“我姓何,名唤彩绫。祖籍金陵。蒙苍天抬爱,算是个地仙。”

“你是地仙?”少年略有些惊讶,这才抱拳,报了自己的家门,“我是上清派的弟子,俗家姓段,道名‘无错’。”

“段无错?”何彩绫笑了出来,“怎么像街口摆摊算命的名字?”

段无错闻言,又皱了眉头,但这一次却没走,只是不满地问道:“不知仙子有何吩咐?”

“哦,没什么。”何彩绫绕着他走了一圈,又细细打量了他一番,道,“我几日前,得了一个古怪的卦文。说是我的‘地支使符’必败于你的‘天­干­玄兵’之下。我不信,所以来试试。娃……咳……小哥,你的兵刃何在,可否指教一二?”

段无错不满愈盛,他从怀中取出兵魂珠来,托在掌心,漠然道:“这是我的兵魂珠。我修为尚浅,此珠还未成兵器之形。什么‘天­干­玄兵’,我全无所知,你休再纠缠!”

“哟,年纪不大,气派到挺大的嘛。”何彩绫看着他手中的珠子,思忖了片刻,笑道,“嗯,那好。你修为尚浅,我也不占你便宜。我明年再来找你,嘻嘻。”

她说完,还不等段无错应答,便轻轻将手中彩绫一挥。飞花成阵,卷地生风,倏忽之间,再不见她的身影。

段无错紧皱着眉头,四下看了看,嘟哝了一句:“莫名其妙!”

一年之后,他几乎都忘了这件事。依旧三月,春雨如酥,他独自一人在经堂里抄经。半日之后,他放笔,揉了揉眼睛,露了倦­色­。

忽然,满室的书墨香消失无形,馥郁花香盈室,沁人心脾。

他忽觉身后有人,忙转过身去,映入双眼的,却是那艳如桃李的少女。她身着青绿襦裙,肩披着彩绫,正弯着腰,看他写的字。

“你……你是……”他大惊失­色­,声音也结巴起来。

“怎么,不记得我了?”她笑着叹气。

“你怎么进来的?!”他并不应答,只是皱眉问道。

她眨眨眼睛,掩嘴而笑,“嘻嘻,我好歹是地仙,不过是锁了门,怎么难得倒我嘛。”她停顿片刻,戏谑道,“凡人就不一样了,我看你,是出不去的吧。”

他隐隐生怒,扭头继续写字,不搭理她。

她绕着书桌转了一圈,叹道:“唉,我还以为,过了一年,你怎么也该有点长进。‘十’玄兵没有,‘二、三’玄兵总该有吧。可惜,看你的样子,是被罚抄经思过呀,想必是修炼偷懒,被师傅责罚吧?”

他皱眉咬牙,一语不发。

她见他不答话,笑道:“哎呀,才说了几句就动气了?小娃娃就是小娃娃。”

他听到这句,终是压不下怒气,转头怒道:“谁是……”

他的话音却堵在了喉咙里,不知何时,她早已离去。他满心不甘地转过头去,正要继续抄经,忽然,那银铃般的笑声又起。

他掷笔,站起身来,正要发作。一盒子豌豆黄赫然入目,硬生生让他呆住了。

“好啦,这就算我给你赔不是啦。”何彩绫笑着,将豌豆黄递给了他。

他的确是被罚抄经,又留在这经房中半日有余,未曾饮食。如今看到豌豆黄,不由引得腹中饥饿起来。他心中恼怒,却又不免尴尬,一时间,眉头紧簇,嘴­唇­紧抿,脸颊微微泛红。

何彩绫见他如此,笑意更浓,她放下那盒豌豆黄,道:“嗯,我来的不是时候,也难怪你生气。好,我明年再来。”

她轻轻旋身,刹那消失无踪,空留下满室芬芳,久久不散。

他重又跪坐下去,看着那盒豌豆黄。许久,不禁轻轻一笑。

再一年的春天,他选了茅山一处偏僻的山谷,双手环胸,严阵以待。谷中生着几棵百年香樟。如今正是香樟褪旧叶之时,绿芽新生,红叶飘落,厚厚地积了一地,如浴火重生了一半。此番景致,他却全不入眼,当真是全神贯注。

忽然,他的头顶响起一声轻笑,随之而来的,是那熟悉的馥郁馨香。

他抬头,就见何彩绫坐在树枝上,正俯视着她。

不等他开口,她便一跃而下,笑道:“架势真不错呀,看来有好好修炼嘛。”

他听到这句话,皱了眉头,狠狠地叹了口气。他沉默片刻,才开口道:“那是自然。”

听他说完这句,她愣了愣,继而笑道:“呀,一年不见,声音都变了。还真不能叫你娃娃了呢。”

他一惊,满脸尴尬。他思忖再三,还是觉得不要与她争辨为上。他取出了怀中的兵魂珠,托在掌心,明珠绽光,瞬间化作了一方星盘。

他开口,朗声道:“东君圣临,莩甲開坼!”

他话音一落,星盘飞旋,强光眩目,依稀浮出一个“甲”字来。待光辉消尽,他的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把巨凿。那巨凿长一丈有余,煞是威风。

他微微喘着气,额角浮起薄汗来,扛着巨凿的样子,略有些勉强。他稳着虚浮的脚步,道:“你不是要比试么?我奉陪!”

何彩绫望着他,忽又笑了出来。“什么嘛……”她娇嗔一句,曳了曳自己的裙裾,“你看我今日的打扮,怎么跟你动手呀?”

他愣住了,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今日,她着了月青的大袖襦裙,挽着一丈彩绫。头梳堕马髻,斜Сhā一支翡翠蝴蝶步摇,鬓角画了一朵青莲,纵是妩媚妖娆,也透了清雅绝俗。

她见他打量自己,便索­性­转了个圈,继而笑道:“你看,不行吧,露个手都不方便呢。明年再说吧。”

不等他说什么,她已纵身凌空,消失无踪。

他见状,愈发气恼,扔下了手中的巨凿,怒喊了一声:“何!彩!绫!”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首先我要说,彩绫姐姐,你当真是美艳动人、五彩缤纷、百花为之失­色­,天地为之动容啊~~~

[彩绫:外貌不过皮相,俗人。]

[狐狸:= =|||]

[那只:女主到现在为止连个服饰描写都没有啊,女配这都换过多少行头了?]

[绛云:= =???]

[狐狸:女主神马的都是浮云!]

[那只:= =]

[闰生:仙女姐姐莫不是后台大,带投资来的?^_^]

[彩绫:= =#]

[狐狸:……]

[那只:……]

~~~~~~~~~~~~~~~~~~~~~~~我是表示我又开始受“红雷梦”影响的分割线 = =+~~~~~~~~~~~~~~~~~~~~~~

当当当,为了帮助大家更好的理解剧情,下面,是诗词解析时间~~~

有请汉典童鞋!

有木诗八首 之 凌霄

朝代:唐作者:白居易体裁:五古

有木名凌霄,擢秀非孤标。偶依一株树,遂抽百尺条。

托根附树身,开花寄树梢。自谓得其势,无因有动摇。

一旦树摧倒,独立暂飘飖。疾风从东起,吹折不终朝。

朝为拂云花,暮为委地樵。寄言立身者,勿学柔弱苗。

解析!有请谷哥~~~

凌霄花不能说不美丽,且高高在上,挺拔突出,但并非傲视群芳,昂然独立。它不择良莠,只要有靠山,就会趋炎附势,顺藤而上,抽绎出长长的枝蔓来。它的根部附托在树­干­上,花开在树梢上,紧紧依附,一旦得势,便得意扬扬,自我陶醉,以为今生今世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使它动摇了。但一旦树被摧倒,凌霄的生命难以维持,即使能自立,也是暂时的,摇摆不定的。这就是依附于他物的必然下场。曾几何时还高攀入云的凌霄花,转眼之间,竟成了弃之于地的柴草。世人千万要以此为戒,切勿做柔弱不堪、依附于人的小苗。

这首诗的主题很鲜明,专意讽刺“附丽权势,随之覆亡者”,假借凌霄花来比喻那些通过各种卑劣手段窜踞高位而免不了以失败告终的人。劝诫人们应自立、自强,不可攀附高枝,免得随其覆亡。

咳咳咳,于是……我们李延绡童鞋真是不露声­色­的超级毒舌啊!

[延绡:= =]

[狐狸:有前途!]

[那只:再有前途也是炮灰……]

[狐狸:……]

正文 旧忆 [二]

来年的春天,他奉了师命守在仙人洞外。他盘膝而坐,将兵魂珠化为星盘放在膝上,仔细地拨算。

“呵呵,你这是做什么?真的要去替人算命么?”

听到那银铃般的声音时,他并未惊讶,只是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身着绛紫绸裙,肩披彩绫,梳总角,饰金钿,一派富贵。

他垂眸,淡淡道:“不用说了,穿成这样,今次还是不动手,对吧?”

她愣了愣,笑道:“呀,才一年不见,怎变得如此善解人意?”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你既然要与我一决胜负,又何必顾忌我?”

她闻言,也皱起眉来,在他身边坐下,“小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轻轻移着星盘上的­干­支,道:“什么穿得不方便不过是借口,你是地仙,通千般变化。去年你不动手,是因为……”他顿了顿,带着不甘心,道,“是因为知道,我根本使不动玄兵。”

她听罢,掩­唇­而笑。

“笑什么?”他抬头看着她,满脸不悦。

“你就为了这件事不高兴呀?”她笑道。

“难道我该高兴?”他答道,“我开始还以为,你真的是来印证卜文,与我一战,故而勤加修炼……现在想来,你不过是寻我开心罢了。”

她笑笑,道:“你怎么想都好,你我一战,终不可免。”她抬手,指指他膝上的星盘,“你若不信,可以自己算算看。”

“是‘天­干­玄兵’与‘地支使符’必有一战,不是你和我。”他收了星盘,道。

“‘天­干­玄兵’和‘地支使符’皆是神器,神器通灵,自择其主。更随之生,随之灭。我的对手,岂有他人?”她站起身来,道,“先前我不应战,无异折辱……是我失礼了。”她说完,福身行礼。

他见她如此,一时间心生愧意,也起了身,却不知如何是好。

等不到他说话,她抬眸望着他,狡黠道:“那你是真要一战了?那我真的动手啦?我下手重了你不会哭吧?”

他一瞬间怒上心头,咬牙道:“你才是!髻若乱了你可别哭!”

“呀……”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故作惊讶道,“听你这话,平日里没少欺负师姐妹呀。”

“你……”他气红了脸,指着她道,“你到底打不打?!”

“嘿嘿……”她背着手,退开几步,“等你能使全那十件玄兵的时候再说吧,不然我胜之不武,又有什么意思。”

他望着她,想说些什么,偏又不知该说什么,最后,他长叹了一声,道:“你到底想怎样啊?”

她歪着头,笑道:“不必着急,来日方长。我明年……”

“你明年再来,我知道。”他转过身去,不再理她。

她低头笑笑,又退了几步,隐去了身形。

他不知自己因何不悦,那种感觉,即便打坐、即便练剑,也不会消褪半分……

春去秋来,时光稍纵即逝,一年年的相处,却叫那感觉变得温润起来。

他及冠的那年春天,她依旧来找他。他一见她,大叹了一口气,摸着额头,无奈道:“仙子,你明年再来吧……”

她闻言,嗔道:“哎?不是吧?去年此时,你就已经能使九件兵器了。难道到了今日,那第十件还未能炼成?”

他拨着手中的星盘,闷闷道:“玄兵炼化,先得知其形状。第十件,我怎么也想不出来……”

她笑了,道:“原来是这件小事,我不是说了么,不必着急。”她捧出一个盒子,递到他面前,“豌豆黄,吃么?”

他笑笑,揭开了盒盖,正要拿,却见堆得整整齐齐的豌豆黄明显少了几块,他正疑惑,却听她笑道:“来的路上遇到一个小娃娃,才这么点高,”她在自己的腰间比了比,“开口就管我叫姐姐。看他那么招人疼,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他。”

他了然,拿起一块豌豆黄,咬了一口,道:“那是我师弟无念。”

“原来叫这名字啊……”何彩绫笑着在他身旁坐下,正要说什么。却见他眉头微皱,沉默咀嚼,满脸的若有所思。她又站起身来,笑道:“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见过你的兵器,你却不知我的能耐。如今,便让我露一手给你看看罢。”

她手腕一番,掌心忽现出一块虎形白玉。她对着玉石,轻轻一吹,四周忽起飙风,卷地生尘。但听一声虎啸,裂石穿云,振聋发聩。只见两人面前,出现了一匹白身黑纹的猛虎来。那虎身长一丈,肩高六尺,利齿吊睛,猛悍非凡。

他展开眉头,赞叹道:“这就是地支十二使符的寅符?”

“嗯。”她走到猛虎身旁,伸手抚着虎鬃,笑道,“你还只见它形,未见它能呢。云从龙,风从虎。它御风千里,威仪凌空……”她望向他,又道,“都说视野一开,心胸也开,愁情烦事皆能消除。不如让它带你去遨游一番,如何?”

他略作思忖,随即点了头。猛虎见状,伏下身来,待他策骑。

他翻身上了虎背,刚坐稳,猛虎便一跃而起,腾身入云。他不禁惊呼一声,却发现自己已然身在云霄。四周清气冽冽,寒风泠泠,涌入他的胸肺,让他的头脑瞬间清明起来。

猛虎踏云而行,迅如疾风,却丝毫未让他有半分不适之感。他平日虽也修习飞翔之术,行于云上,却不是他力之所及。如今,眼下的景­色­,叫他惊叹不已。那白云如纱,层层叠叠,只片刻功夫,便浸透了他的衣衫。

行了片刻,白云消散,豁然开朗。眼前的,是一整片的青空。虽是日间,但那青空之上,点点明星,熠熠生辉。他低头,又见一片浩瀚大海。天水一­色­,星辰倒影,一时间,竟不知何处是天,何处是海。

“天地浩渺,宇宙无际,你我不过滴水、不过微尘。”何彩绫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他回过神来,转头看着她。她浮身凌空,衣袂飞扬,彩绫翩舞,飘然出尘。脸上神­色­肃穆,略有敬畏。

她察觉他的眼神,转头笑道:“你那些烦恼,又算得了什么?”

他笑了出来,道:“是啊。”

她也笑,继而道:“待你能与这天地化一,返朴归真之时,便得仙道。从此逍遥快活,无忧无虑。”

“所以仙子没有烦恼。”他笑应了一声。

她却为这句话沉默下来,许久,她摇头笑道:“我是地仙,尚有凡俗念想。”

听她语带戚戚,他自觉说错了话,却又不免生了好奇。他佯作不察,笑问道:“是什么?”

她沉默片刻,笑道:“我可不像你,没牵没挂地出了家修仙。我生在商贾之家,严父慈母,四世同堂,更有一众兄弟姐妹。平日行善积德,誉满金陵。”

他听了,隐隐有些羡慕。他自小无父无母,蒙上清派收养,入室修道。她口中的父母兄弟,只存于他的梦中。他微笑,道:“真好……”

她掩嘴而笑,道:“缘生缘灭,何来好坏。我是地仙,长生不死,到今日已过百年之岁。那些亲人俱已亡故,昨日之事,不过云烟一梦。”

他见她笑意盈盈,却掩不住语气中一丝慨叹,不禁也生了忧戚,问道:“你便是因此,才困于人世?”

她笑道:“我有罕世法力,却不能左右天道。生于俗世,却只作看客。你若是我,可会了悟?”

“你是说,你能救自己的亲人,却没救?”他问道。

她点点头,“天地不仁,万物平等。我若救自己的亲人,又缘何不救丧命于他们口腹之中的兽禽?缘何不救他们行路踩踏的草虫?兴衰有道,生死由命。天赐我法力神通,并非要我济世救命……只是,恰好就轮到了我。”

这番话,让他更生苍凉之感。

她却依旧笑道:“可惜我修为未深,虽说明白其中的道理,终究还是心有芥蒂,放不下、忘不了。想了想,也罢,便就这样不上不下地过着呗。”

他望着她,忽生了一个念头,不经斟酌,便问道:“那你会救我么?”

她愣了愣,嗔笑道:“自然是由你去死。”

听得这句,他并不生气,只是低头,缓声道:“我在你眼中,与兽禽草虫并无差别吧……”

她闻言,眉头微微皱起,但那忧­色­转瞬即逝,她笑道:“嘻嘻,没差呀,只是跟你熟些。”她看看天空,道,“此处风急气寒,你衣服又湿了,早些回去吧,不然吹病了又赖我。明年我再来找你……”

他抬头,凝眸而笑,“好。”

……

再一年的春日,他受了重伤,困在巨石之下。不知为何,身上的痛楚,抵不过他心头的悲凉。他想见她,这样的念头,自去年一别,便在脑海中日日翻覆。但此刻,他却怕相见。若她前来,却循那什么“兴衰有道,生死由命”的说辞,由他身死,他还不如此刻就闭了眼。这般矛盾纠结的心思,让他安不住自己的情绪。伤势本就耗去他的­精­神,如此念想,更让他疲惫,渐而无力支持。

便在他恍惚之际,身上压着的巨石骤然浮起,眼前的黑暗霎时被光辉驱散。那熟悉的芬芳飘散四周,他心头喜悦,不可自抑。放下心来的那一刻,意识再无力支撑,渐渐散去。

待他再醒来时,就见一个五六岁的女娃儿蹲坐在他身边。那女娃生得珠圆玉润,似粉团儿一般,煞是可爱。见他醒来,她笑吟吟地开口:“醒啦醒啦!”

他醒了醒神,发觉自己依旧躺在方才的乱石堆中,只是身下垫了柔软青草。他坐起身来,就见自己身上伤口尽消,痛楚不再。除了尚有些疲累之外,全无大碍了。

那女娃儿端出一碗药汤,凑上前去,笑道:“来,喝了卯儿的药,马上就活蹦乱跳了。”

“卯儿?”他稍加思索,笑道,“你是卯符?”

女娃儿点头,“嗯!”

“你主人呢?”他略微犹豫,终究还是问了。

卯符笑答,“主人说你该饿了,去买豌豆黄了。”

他不禁笑了出来,心头舒畅,不可言表。他正高兴,却见光辉五­色­氤氲而生,伴那馥郁馨香扑鼻而来。

卯符放下药汤,起身拜道:“主人。”

光辉褪尽,何彩绫拎着一盒子豌豆黄,出现在了乱石堆上。她含笑,示意卯符起身,又走到段无错身旁坐下,将豌豆黄递给他,笑道:“饿了没?”

他接过豌豆黄,抱在怀里,皱眉道:“仙子,你不是说不会救我,由我去死的么?”

她努力想了想,“我说过这话?”

“去年说的。这么快忘了?”他笑了笑。

“那就当我说过好了。”她看见地上的药汤,顺手端了起来,“没错呀,你若要死,我肯定不救。如今,你不过一点轻伤,我不过是搬开几块石头罢了。”她把药汤递上去,笑道,“喝水吧。”

他看着那碗翻着金辉的药汤,嘴角噙着笑意,“好啊,我也渴了。”他接过,一饮而尽。继而打开盒子,吃豌豆黄。

她托着脑袋看着他,笑道:“不用说了,今年也没得打。你且好好养伤,我明……”

“我认输。”他咽下食物,认真道。

她微惊,道:“哎?认输?你当初的豪情壮志哪里去了?”

他带着笑意,道:“我当年年少无知、冲动鲁莽,挑衅仙子,是我不自量力。我仔仔细细想过了,我一介凡人,怎么可能赢你,绝对是卦象有误。肯定是这样!”

“你现在虽然是凡人,但是你已经在修仙啦,你怎么知道一定赢不了?”她皱眉,道。

“没可能。”他伸出手来,摆了摆,“第一,你是地仙,有金身不灭。第二,你有五行绫和弥天伞,攻守皆宜。第三,你还有十二使符……根本就是十三对一嘛。我不趁早认输,岂不自取其辱?”

她眉头皱得更紧,道:“你才多大年纪,再勤加修炼,他日岂能限量……”

“仙子……”他笑意微滞,认认真真地望着她,沉声道,“我今年二十有一,不再是小孩子了。”

她听罢,细细看他。当初的青涩少年,如今已然英挺俊朗。他眉目之间天生英气,凛然傲人。这番模样,竟让她生出一丝陌生来。她低头,掩嘴而笑,道:“呀,只有我,一直如此,毫无变化呢……”

听她说出这句话,他心头微冷。眼前的少女,依旧是他初见时的样子。雪肤花容,妩媚风流。而如今在他眼中,她竟是如此娇小。那无边的神通,再不能让他心生半分敬畏。

“何彩绫……”他开口,叫她的名字。继而又是长长的沉默,他似是犹疑、似要退缩,却终是开了口,“我不懂你说的那些道理,你救了我,我便认定在你心里,我不同于其他人。什么必有一战,我不在乎,我认输。我不想一年只见你一次,我要你日日在我身边……直到我死。”

她惊愕万分,竟呆呆地望着他,答不出话来。

他心中急躁万分,只觉气血翻腾,不可平息。他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道:“能或不能,你现在答我。”

她低头,看了一眼他紧抓着她的手。那微微颤抖,自他掌心而来,轻叩她心弦。她笑了出来,歪了歪脑袋,道:“我……”

那一刻,他已是心跳如狂。

然而,便在那时,呼喊声响起,震碎了那未出口的回答。

“段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下面为大家介绍我最喜欢的词语之一,那就是:

宇宙

下面,有请汉典~

◎ 宇宙 yǔzhòu

[in the universe]

包括一切天体的无限空间

“宇”指无限空间,“宙”指无限时间。一切物质及其存在形式的总体。哲学上又叫“世界”

咳咳咳,其实我最喜欢的就是“‘宇’指无限空间,‘宙’指无限时间。”,哇,博大­精­深,感人肺腑啊!

[那只:靠!这个词也解释,你这是凑字吧!]

[狐狸:……]

~~~~~~~~~~~~~~~~~~~~~~~我是表示男主老是排第二好杯具的分割线 = =+~~~~~~~~~~~~~~~~~~~~~~~~~~

现在,是卡歌时间~~~

有请段无错童鞋为大家演唱歌曲&剧透&怀旧:

《相遇太早》歌词

歌手:苏永康

当我们再度相视微笑

成熟的心有一点苍老

许多的伤痛都已经忘掉

记忆里剩下的全是美好

你我都找到新的依靠

过去对错已不再重要

但是我们都清楚地知道

心里还有个划不完的句号

只怪你和我相爱得太早

对于幸福又了解的太少

于是自私让爱变成煎熬

付出了所有却让彼此想逃跑

上天让我们相遇得太早

对于缘分却又给得太少

才让我们只能陷在回忆中懊恼

[闰生:……情何以堪!]

[狐狸:……]

[那只:……]

正文 旧忆 [三]

“段师兄!”

听到这声呼唤,段无错转头,就见五名上清弟子纵身而来。为首的,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她身形高挑,容貌秀丽,青衣束发,英姿飒爽。她上前,恭敬道:“无惜来迟一步,师兄可有受伤?”

段无错笑道:“无碍。”

那少女抬头,看了看何彩绫和卯符,道:“想必是二位救了师兄,无惜在次谢过。此处妖孽横行,二位若无他事,还是趁早离开吧。”

何彩绫闻言,走到一旁,拉起卯符的手,笑道:“说的对。”她望向段无错,道,“那我明年再来找你。”

段无错却一把拉住她的手,皱眉道:“你还没答我,不准走。”

何彩绫笑嗔道:“都说了明年来找你了,明年再说!”

段无错笑着摇头,“不行。”

那名唤“无惜”的少女微微皱眉,开口道:“师兄,大家还等你回去主持大局。”

段无错闻言,应道:“知道了。”他又望向何彩绫,笑道,“我去降妖伏魔,你看看我能耐如何。”

何彩绫笑着叹口气,“好吧。”

他笑着,不顾同门弟子的目光,拉着她走下了乱石堆。同门弟子皆是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那为首的少女。

少女的眉头依然皱着,她一语不发,跟上了段无错的步伐。

众人走了片刻,便到了一处芦苇塘。十几名上清弟子聚在一处,看到段无错一行前来,众人起身,抱拳尊道:“师兄。”

段无错笑着点了点头,算作应答。

弟子们纷纷围上前来,嘘寒问暖。

段无错摇头笑道:“真丢人,一时大意,被那妖女摆了一道。幸好……”他看着身旁的何彩绫,“幸好仙子路过,救我一命。”

听得“仙子”二字,众人惊讶万分。

何彩绫掩嘴而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便在她说话的那一刻,众人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艳羡。

方才那名少女却不以为然,她上前,道:“师兄,那妖女诡计多端,我们是否回茅山请大师兄前来,再从长计议?”

段无错摆摆手,“不必。我们追了几个月了,若再失手,上清派颜面何存。”他摊掌,一颗兵魂珠浮现,光辉闪过,珠子化作星盘,落在他掌中。他开口,朗声道:“辟藏诎形,绞缠缚束!”

星盘绽光,光辉凝成“己”字,浮升而起,刹那之间,“已”字变作­精­钢锁链,延伸四方,盘踞成网。片刻之后,其中一根锁链透出华光,不似其他。

段无错伸手握住那锁链,笑道:“我早已将那妖女绑缚,她一直在与我角力。如今我们就一起去会会她罢!”

众人闻言,斗志高昂,齐声道:“是。”

……

众人循那锁链行去,约莫十几里地,到了一处矮林。这林中草木萧条,全无鸟兽,透着死气。此时乌云蔽日,凉风轻卷,又淅淅沥沥地落起雨来,更添一分沧桑幽寂。

众人止步,商议片刻,正要向前。就听卯符娇嚷道:“哎呀,下雨了……”

何彩绫摸摸她的头,笑道:“那就回来罢。”

卯符笑着点了点头,化作一道白光,落进了何彩绫的掌心,变回了白玉之形。何彩绫收起白玉,手腕一转,一柄枣红油纸伞凭空出现。她撑开纸伞,轻搁肩头。这才发现,众人看着她。她笑了笑,走到众人之前,道:“我即有伞,便替你们探路,可好?”

她也不等众人答应,举步往前,便在她踏入林中的那一刻。只见妖气森森,自四周席卷而来,这矮林之中,竟现出数百妖物来。

“原来,这便是那妖女的老巢!”有人惊呼出声,道。

段无错见状,心中担忧,忙上前,想拉回何彩绫。却听何彩绫对那一众妖物,笑道:“我今日借道此处,诸位给个方便吧。”

只见那一众妖物闻言,竟收敛了妖气,乖乖退避两旁,让出一条道来。

何彩绫含笑转身,正要说什么。却听有人喊道:“便是这些妖孽为祸百姓,今日断不能放过!”

言罢,众弟子取了兵器,冲上前去。妖物见状,重露了凶相。两方人刹那混战起来。

段无错几步走到何彩绫身边,道:“你站远些,别脏了衣裳。”他说完,纵身上前,护着同门。

何彩绫并不退后,只是笑着,轻轻叹了一声。

眼前,战势已乱,上清弟子虽道法出众,但妖物甚众,终是落了下风。众弟子中,惟段无错和那名唤“无惜”的少女尚算游刃有余。那少女的兵器乃是雀翎羽扇,脚下禹步娴熟,华光流转,一如旋舞。羽扇光辉过处,妖鬼形灭,消失无踪。但女子之身,终究柔弱,片刻之后,她已露疲态。

段无错见状,道:“君师妹,你且退开。”

少女闻言,皱了眉头,略带着不甘,退下身去。

段无错手托星盘,朗声念道:“烈火于南,炳耀天下!”话音一落,锁链消失,化回星盘。盘上浮出一个“丙”字来,丙字飞旋,竟化作一柄巨扇。段无错握上扇柄,用力一挥。只见烈火奔突,卷向那群妖物。此火乃是太阳­精­华,至烈至强,妖物哀嚎,瞬间灰飞烟灭。只这一击,方才百余妖物已去了九成。

段无错收扇,微微喘息。

众弟子见状,无不欢欣,更齐声称赞段无错道法­精­妙。

一旁的那名唤君无惜的少女,眉头愈发皱紧。她抿了抿­唇­,道:“除恶务尽,大家还需小心。”

众弟子闻言,忙收敛了几分,继续追击妖物。

那余下的妖物自知不敌,却又无处可逃,慌乱只见,见何彩绫安然站在一旁,便奋力突围。死伤难免,只余了两三只,跪倒在了何彩绫面前。

“仙子仁德,我等再不敢做恶,求仙子相救!”妖物开口,声泪俱下,模样甚是可怜。

何彩绫掩嘴笑道:“你们多行不义,今日之劫,是天道承负,报应如此。方才我已嘱你们让路,你们又不逃远些。如今再求我,我可不管。”

妖物皆痛哭道:“仙子开恩!便求仙子收归座下,仍由差遣!”

“我已有地支十二使符,要你们这些浊物何用?”何彩绫抬手,指了指那一众上清弟子,笑道,“你们也有趣,又不是我要杀你们,你们怎不去向他们求情?”

段无错听得她这番话,不免心中错愕,待明白之时,却生愧意。人兽鸟虫,草木山石,无不是天地所造。万物有灵,即便后天修炼成妖­精­,也是造化之功。天地不仁,与她眼中,这场争斗又算什么,又有何对错可言?他想到这里,竟不知如何是好。

君无惜听罢,皱眉道:“姑娘贵为地仙,何出此言?妖物祸害百姓,罪行累累,我等除魔卫道,乃是顺天应命。”

“顺天应命?”何彩绫笑了出来,“你们今日杀妖,还是领了天上法旨不成?”

君无惜道:“仙子无须出言讥讽。你说自己是地仙,亦无凭证,在我看来,你与这些妖魔沆瀣一气,必是同类!”

段无错听得此话,忙上前喝道:“君师妹,不可胡言!”

何彩绫却不生气,她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块白玉来,轻轻一抛。众人只见,君无惜的面前出现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少女来,惟那少女身着白衣,尚且能够分辨。

那白衣少女面带微笑,绕着君无惜走了一圈,开口道:“论智谋道法,我在同辈之中出类拔萃。可怜我身为女子,师门眷顾须眉,未曾委我以重任。大师兄叶无疆品­性­端良,道行­精­深,处事公正。他主持大局,我亦心服。二师兄段无错炼成上古玄兵,道行与大师兄不相上下,但他做事随­性­,全无计算,难当大任。如今又与这来头不明的女子纠缠不清,何以服众。屈居于此人之下,怎能不胸闷气燥。我若不出这口气,断不能罢休。”

众人听得这番话,无不惊愕。君无惜更是又气又羞,脸涨得通红,口中却道:“一派胡言!”

那白衣少女并不反驳,只是微笑。她长袖一挥,变作了一个五、六岁的男童,他狡黠笑笑,露出了两个酒窝。

何彩绫笑道:“申,见好就收,还不回来。”

男童听令,含笑望向段无错,抱拳一拜,继而化作白光,被何彩绫收去。

段无错此时心绪更乱,他看了君无惜一眼,也不知该气该悲,只是说不出话来。

君无惜羞愤难当,转身跑了开来。几个同门的女弟子忙追上去前去,恐她出事。

段无错又望向何彩绫,亦是无语。

何彩绫低头,笑着对那一众妖物道:“那顺天应命要杀你们的人走了,你们还留着做什么?”

妖物闻言,感激涕零,磕头叩拜。

段无错见妖物离开,才开了口,“他们若再作恶,如何是好?”

何彩绫摇头,笑道:“自有人替天行道。”

“你今日放他们走,日后他们的孽障,你也得分上一份……”他面露忧­色­,说道。

何彩绫笑得明媚,“嘻嘻,了不起我自己动手杀了他们,也算得一笔功德,说不定还偿了那孽障。”她笑叹一声,道,“好了,你的能耐我也看过了,也该告辞了。打打杀杀什么的,没趣得很,明年我们还是赏花把酒的好。”

她说完,正要离开,却听笑声响起,回荡四周。那声音忽又化作哭声,凄厉悲绝。听来,似乎是女声,哀伤幽怨又尖锐刺耳,可怖至极。

“是那妖女……”弟子中有人认出那声音来,惊呼道。

“枉你们是修道之人,枉你们自许慈悲心肠……”那女声又哭又笑,如是道,“还不是一样满手杀孽。我孤儿寡母,不过求生,何以赶尽杀绝……”

“大家小心。”段无错站上一步,嘱咐道。

此时,何彩绫的脸­色­却已苍白如纸,她呼吸微促,双手颤抖,竟是大骇。不等段无错询问,她依然纵身而起,顺那声音而去。

段无错见状,隐有不祥之感,忙领着同门,跟上前去。

何彩绫行了片刻,便到了一处山洞。洞外藤蔓茂密,青苔遍生,­阴­风阵阵卷地而来,邪气森森洞内而生。却听那女子的哭笑之声愈发清晰,正是洞中传出。她凝神,合了纸伞,慢慢走了进去。

她地仙之体,洞内机关皆不能伤她分毫,邪气妖风也不能害她半分。她走到一处开阔之地,就见遍地白骨,腥膻冲天。再细看之时,那些白骨细小,俱是婴儿所出。她走近之时,婴灵啼哭,声声可闻。

凄厉的女声响起,道:“不必看了,命是我害的,只管来报仇!”

她闻言,抬起头来,望向了说话之人。那是一身缟素的­妇­人,约莫双十年华,虽是披头散发,形容憔悴,但她柳眉秀额,纤颊延颈。明眸常含水,菱­唇­不露白。端得是倾城之貌。她身形纤弱,面有忧戚,更有一段怯弱风流,引人怜惜。

女子看清何彩绫的面貌,亦是大惊,她颤声,道:“姐姐?”

何彩绫走上几步,开口唤她的名字:“素锦……”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请已经领了便当的君无惜­奶­­奶­对大家的指责做出回应。

无惜:鬼才要拆散他们,鬼才暗恋二师兄,我巴不得他跟人私奔,把位置腾给我!你们自己看看,我让个地仙走,师兄偏要留,错就错在他留了!

[无错:……]

[那只:……]

[狐狸:……]

~~~~~~~~~~~~~~~~~~~~~~我是表示无惜­奶­­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分割线 = =+~~~~~~~~~~~~~~~~~~~~~~~

下面是天­干­玄兵解释时间~~~

截至目前为止,出场的是:

甲:

东君圣临,孚甲开坼。

[通俗翻译:春天到了,万物破土萌芽。]

[兵器类型:凿;能力:破除障壁、结界等。]

丙:

烈火于南,炳耀天下。

[通俗翻译:生于南方的烈火,光辉照耀天下。]

[兵器类型:扇;能力:烧。]

[那只:你这是COS宇智波家咩……]

己:

辟藏诎形,绞缠缚束。

[通俗翻译:冲破压抑,弯曲而起,样子像绳索。]

[兵器类型:锁链;能力:束缚。]

辛:

天刑煞伤,万物见断。

[通俗翻译:锋利伤人,砍什么断什么。]

[兵器类型:斧;能力:砍什么断什么……]

咳咳,不要问我用“辛”去砍“己”会怎么样,因为他们本来是一种物体的十种形态,没可能同时出现……= =+ 我真是严密啊~~~

话说,虽然十种兵器的咒语都想好了,但是貌似没机会全出场,所以特地显摆一下~~~当然了,大家不用觉得我很有文化,因为这些咒语我是抄的。具体的做法是打开“汉典”网,输入你要查的字,看一下“详细解释”“说文解字”“康熙字典”“字源字形”……然后,CTRL C+CTRL V 就OK了。如有必要,自己再加些词语,润­色­一下,保证古­色­古香,神神叨叨,十分给力。而且抄的是字典,合情合理合法,完全不违反JJ的规定~~~今天,特别将这个好方法推荐给大家!!!

写作古文好帮手,组词造句不用愁~~~

当然了,怀疑我收了“汉典”五毛的童鞋也可以互动百科之,百度百科之,谷歌之~~~一样有效~~~

今天的古­色­古香写作小窍门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的收看。观众朋友们,下期再会!

[那只:靠!你以为你是教育电视台么?!]

[狐狸:……偶尔我装一下过来人……]

[那只:= =#]

[狐狸:囧]

正文 旧忆 [四]

何素锦的脸上忽然有了笑容,如月破浮云,清辉皎洁。她泪光盈盈,却笑得温柔无比,她用柔美的声音又唤了一声:“姐姐。”

段无错与同门的弟子赶来之时,就听见了这一生称呼。众人无不惊愕,不知发生何事。

何彩绫慢慢走上前去,微微一笑,“素锦……你还活着……”

“对,我还活着……”何素锦笑着,“姐姐也知道,陛下广招方士,炼制仙丹。陛下也曾赐过一颗给我……”

“那些方士不过欺名盗誉,何曾炼出过仙丹。”何彩绫道。

何素锦低头笑笑,“说的没错……”她轻叹一声,笑道,“姐姐还记得我被赐死的那夜么?”

何彩绫依旧沉默,只是静静望着她。

“我求姐姐救我。我死不足惜,可我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何素锦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可姐姐你却说什么天命,什么天道……其实,我早知道姐姐不会救我,陛下一去,何家满门抄斩,父母尚且不救,我又算得上什么。”她笑得凄凉,又道,“姐姐可知,昔日,我为讨陛下欢心,曾偷了姐姐炼成的丹丸。可惜,陛下宠爱王才人,我一直找不到机会敬献。于是,那夜,我便吃了那颗丹丸……”

何彩绫皱眉,“我告诉过你,我炼的丹丸并非凡人可以吃得,轻则五内俱焚,重则……”

“不论它有什么用,我现在好好儿活着呢……”何素锦笑着,将自己怀中的婴儿托起,凑近了何彩绫,“姐姐你看,这是我的孩子。”

何彩绫低头,只见那婴儿瘦弱不堪,肤­色­灰黑,全然濒死之相。然而,让她更为惊愕的是,那婴儿一双眼眸清明如水,无悲无惧。

她退了几步,道:“这孩子……”

“这孩子怎么也长不大啊……”何素锦万分怜爱地将孩子抱在怀里,“无论我怎么做,他都长不大。还常常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我很害怕……后来,这里的妖­精­们告诉我,以足月的婴儿­精­元,就能替他续命。”她笑了笑,“真的有用,虽然他长不大,但是好好儿地活着呢……”

众人见洞中遍地婴儿尸骨,又听她如此说着,不禁悲愤。

段无错举步上前,厉声道:“那些婴儿亦有父母,你身为人母,难道不知那失子之痛?”

“与我何­干­!”何素锦嚷道,“别人的孩子与我何­干­!我儿命悬一线之时,又有何人施以援手!所有人都说我是妖­精­,说他是妖­精­,说什么人人得而诛之!个个要置我们于死地!谁顾过我们的死活!”

她说话之时,已是泪流满面。她望向了何彩绫,颤声道:“姐姐……彩绫姐姐……你在哪里?你明明可以救我们的……你在哪里啊……”

何彩绫垂眸,不发一语。

“姐姐,我是你的亲妹妹啊!你纵然胎身得道,贵为地仙,可你我血脉相连,是一家人啊。”

见何彩绫沉默,她又笑了起来,声音凄厉森冷,“姐姐啊,你既不救我,为何救他?”

她说着,伸手指向了段无错。

“我断了他的经脉,伤了他的脏腑,更用巨石将他镇压。他即使脱身,也该是个废人!”她尖声吼道,“为何他站在这里!为何他毫发无伤!姐姐,你告诉我,为什么!”

何彩绫轻叹一声,依旧沉默。

“姐姐口中的不仁,原来都是谎话……”何素锦凄然笑道,“你有恻隐之心,慈悲之怀,只是不愿意施舍于我……如今,你还领着这些人来,要替天行道么?”

段无错不禁心惊,他望向了何彩绫,却见她神­色­平静,只是沉默。她的无言以对,让他忧心伤感,不可自抑。

“素锦……”何彩绫淡淡开口,说道,“我并没有带人来替天行道。只是,天道承负……”

“天道承负,报应不爽。”何素锦答道,“那姐姐你造的孽呢?就是因你投胎何家,累何家担了虚名,陛下才下旨迎娶何家的女儿。若不是这样,我不会被迫入宫为妃;若不是你不愿为陛下炼丹,他不会死于方士之手;若不是陛下死了,我们何家何以家破人亡,我又何以至此?!如今,我人不人,妖不妖,都是拜你所赐!你是算什么仙子!你才是妖物!是魔障!”

她说话的神情虽是憎恶,但话音之中却满是凄凉绝望。何彩绫望着她,竟落下泪来。

段无错见状,走到何彩绫身旁,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眼前之事,又岂是旁人能够Сhā手的。

这时,何素锦忽然跪倒在地,大口地吐着血。那血­色­暗黑,腥臭难当,叫人生恶。

“素锦?”何彩绫忙上前去察看。

何素锦含泪抬眸,凄然笑道:“好厉害的‘天­干­玄兵’……”

何彩绫闻言,心中一沉。她细看之时,就见何素锦的身上浮出烧灼的伤痕来,而那伤痕正是锁链之形。

“我与那锁链僵持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被它勒断了心脉……”何素锦道,“你们可知我为何苦撑至今?”

众人疑惑之时,只见她伸手一挥,浓重妖气奔涌而出,震乱了众人的心神。刹时,山洞轰然倒塌,巨石崩落,压了下来。

段无错稳了心神,朗声喝道:“诸气敛更,蕴强乃刚!”随他话音而落,一个“庚”字浮起,瞬间化作一方巨盾,将众人护在了盾下。

巨石砸落,激起尘浪。一时间,粉尘弥漫,遮人视线。段无错伸手挥开烟尘,喊道:“何彩绫!”

这时,五­色­辉光蔓延,祛开烟尘。众人抬头看时,就见何彩绫执伞而立,臂上的五行绫无风自舞。她面前,何素锦早已不支倒地,口中呢喃道:“……姐姐……我罪有应得,可这孩子……他并无过错,只是……投错了人家……求姐姐……救他一命吧……”

何素锦说着,拼尽力气托起那婴儿。

何彩绫收了弥天伞,蹲下身去,抱起了那婴儿来。何素锦见状,这才笑着合了眼。一瞬之间,她的身子腐朽,化作了一滩黑泥。

何彩绫抱着那婴儿,站起身来,开口道:“你虽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神识早开,已能知事。你且记住,你呣子遭此灾劫,是因我无情,与这些上清弟子无关。”

一旁的段无错听得此话,直觉她要走,忙站起身来。

何彩绫见他起身,冲他淡淡一笑,继而化作五­色­辉光,消失无踪。

“何彩绫!”段无错上前,唤她名字,却是再无回应。

……

这一年,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每一闭眼,便想起她落泪之姿。世间正邪善恶,他竟也开始无法分辨了。同门之中,有知悉那日之事的,只唏嘘感叹,也不敢多言。不知的,听了几句闲话,只当他是为情所困,无心修道。师门因他颓思怠惰,屡劝不听,便也不再委以重任,只由他去了。

次年的春天,到了那一日,他一早去了后山的泉边。眼前,繁花依旧,和风如昔。风过,吹落那一片山樱海棠,花瓣落了他满身。他不禁想起初见那时,亦是这般花雨纷纷,她自一片姹紫嫣红中走来,如诗如画。他心头不免又伤感起来,只觉物是人非,昨日难再。

他等了一日,直到日落黄昏,她依旧没有出现。心头千言万语,终是无处诉说。他却不愿死心,依旧站着,直等到月落天极,他才悻悻离开。

他素喜独身,又是高位弟子,独占了一间屋子,又处清静之地。一夜未返,也是无人知晓。他走进房中,也不点灯,只是呆呆地往床边走。他刚要躺下,却一眼看见了桌上放着的盒子。他房中本无此物,他忙起身,拿起盒子,打开盒盖,盒中放着的,赫然是豌豆黄。

他心头一惊,放下盒子,冲出屋外,大声唤道:“何彩绫!我知道你还在,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他转身四顾,“何彩绫!”

此时,山间起了雾霭,薄薄地染在四周。只闻瑞香之气层层铺开,直透心肺。他转身回眸,就见她着一身月白襦裙站在雾中,彩绫翩舞,如梦似幻。

他望着她,却开不了口。两人之间,惟余静默。

忽然,何彩绫笑出声来,道:“又没话说,叫我做什么?”

他上前几步,沉声问道:“这一年……你过得可好?”

“一切照旧,如何不好。”她笑着回答。

“那孩子呢?”他问。

她稍稍沉默,笑答:“自然也好。”

“你果真替那孩子续了命?”

她含笑,道:“卯符金丹内练,替人续命不过小事,没妨碍的。”

“我虽不曾下山,也听过一些传闻。说是有人广招天下有能之士,拉党结社,自称‘太上圣盟’。亦有人说,盟中有位仙子,­精­五行之法,通地支之术……可是与你有关?”

她笑道:“你不是修过占卜么?怎不自己算算?”

他摇头,“我算不到你的命数……”

“嘻,学艺不­精­嘛。”她笑答。

“那孩子,究竟是什么人?”他追问。

她沉默下来,忖度再三,才开了口:“昔日我何家鼎盛,正是武宗会昌之时。是时君王崇道,知悉何家得地仙为女,便下旨联姻。素锦奉旨入宫。此后不过四年,君王服食仙丹而亡。宣宗继位,将何家上下赐死……而后之事,你也知道了……”

“李唐早已覆亡,那孩子纵是龙裔凤脉,如今也不过一个普通人。你助他结成‘太上圣盟’,难道是要复国不成?”他皱起眉来,问道。

她掩嘴而笑,“他既是我的外甥,我便陪他闹一场罢了。”

“自古朝代易改,君王交替,无不流血杀生。你这一路,又要造多少杀孽?你是仙子,这其中利害,你难道不知?”他说的虽是责怪之言,但字句之间,惟有痛心。

她垂眸,道:“你若是我,又会怎么做呢?……其实,事到如今,我反而倒安心了。恻隐怜惜,包庇护短,天道承负,这些罪过,我自有偿还的一日。”她又轻叹一声,“可惜我道法尚浅,不能自散了元神,了却这一生。只望他日上天怜见,替我做个了断。”

他听罢,更觉心中绞痛,不能自已。他几步上前,拥她入怀,颤声道:“忘了那些事,跟我在一起……”

她沉默片刻,笑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背,道:“你凡人之躯,能陪我多久呢?待你命数尽了,转世投胎,便忘了我了。何苦添这些烦恼?”

他摇头,道:“我不会忘,哪怕我死!”

“我已活过百年,世间之事,也看过许多。你的这些话,我也听过好几遍。”她含笑道,“我知你是肺腑之言,可惜……”

她轻轻推开他,“可惜,天数早定,不是你我能改得了的。”

他握紧她的手,心头悲恸,竟落下泪来。他全身微颤,似哀求般道:“别这样对我……我知道,你今日一走,就不会再来了。天下之大,我却连去何处找你都不知道……你当真忍心这样对我?”

她笑着摇了摇头,“真傻。你忘了,你我终有一战,他日定有再见的机缘。”

“我说了,我不会和你一战!”他不禁低吼道。

她笑着,嗔道:“天命定的,哪容你不依!小子不知事,不同你讲了!”她说完,甩开他的手,退了几步,笑道,“天都亮了,我也该走了。晨雾湿衣,你快回去换了吧。”

她说完,不等他应答,已然消失在了雾霭之中。

他茫然站立,心中早已空去一块。苍茫天地,悠悠河山,他和她之间,终是只剩下了“天命”一词,再无其他……

……

时过境迁,这些往事,如今想来,却依旧引得心中涟漪轻起。

何彩绫轻轻叹了一声,望向了身旁的李延绡:“好了,你也别动气了,我若下次见了那小子,他还与‘太上圣盟’作对,我便亲手杀了他,可好?”

李延绡闻言,摇头道:“我并非要你如此。只是……”

何彩绫自软榻上起身,理了理衣衫,笑道:“也是。那小子是个微不足道的角­色­,杀不杀都一样。这样吧,我替你除去薛弘都和施清雯,如何?”

李延绡也站起身来,拉住了她,道:“那两人我自会对付。”

“呵呵,不是我夸口。如今姜希正在养伤,那徐秀白又失了兵器,能除去那二人的,只我一个。少不得我来做。”何彩绫说罢,取出丑符,轻吹了一口气。

一匹白牛立现,恭顺地站在一旁。何彩绫脚下轻踮,跃上了牛背,又对李延绡道:“你身子不好,少费些心罢。”

随她话音落下,白牛踏步飞起,携一丝云气,消失在天际。

李延绡目送她离开,却只是满脸忧­色­,忽又轻轻咳嗽了起来。

这时,未符出现,伸手扶着他,道:“公子,夜晚天凉,回房歇着吧。”

他又望向何彩绫离去的方向,许久之后,才随未符回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继续上一次的名词解释~~~

庚:

诸气敛更,蕴强乃刚

[通俗翻译:一切停止变化,刚硬坚强。]

[兵器类型:盾;能力:庇护。]

~~~~~~~~~~~~~~~~~~~~~~~~下面是彩绫童鞋的悲惨过去时代简介 = =+~~~~~~~~~~~~~~~~~~~~~~~~~~~~~

有请互动百科童鞋~~~

唐武宗:

唐武宗(814~846):中国唐代皇帝。即李炎。840~846年在位。本名瀍,临死前改名炎。

武宗身在藩邸之时就喜好道术,即位后更是崇尚道术,他将太上玄元皇帝老子的降诞日(二月二十五日)定为降圣节,全国休假一天;又在宫中设道场,在大明宫修筑望仙台,拜道士赵归真为师,对他们的长生不老之术和仙丹妙药十分迷信。

武宗由于服用所谓的仙丹妙药,身体受到极大损伤。药物作用之下,他开始变得容颜消瘦、­性­情乖张。赵归真告诉他这是在换骨,是正常情况,所以身边的人规劝他少服丹药,他也不听。对于长生的狂热追求使武宗难以自拔了。

会昌六年三月二十三日,宫中就传出了武宗驾崩的消息。他的妃子王氏殉节自缢而死。武宗成为太宗、宪宗、穆宗、敬宗之后,又一位因为服食仙丹妙药而死的皇帝。

= =

咳咳,所以,我其实还是整理过资料的啦~~~哇哈哈哈~~~

话说,我们李延绡童鞋是武宗的遗腹子,实际年龄是128岁,外表年龄25~27岁之间[那只:那不就26岁么!] ,咳咳……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啦!

段无错遇见何彩绫时是13岁,最后一次见面时是22岁,之后又过了40年。因此,现在年龄是64岁……唉~~~时光匆匆啊……

[狐狸: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那只:你《巾帼枭雄》看太多了吧!]

[无错:……]

[彩绫:……]

[闰生:啥也别说了,该让我出场了吧?我还是男主么?]

[狐狸:……]

[那只:……]

正文 雷劫 [一]

却说薛弘都与施清雯领一众上清弟子再镇上休息了一日,翌日启程回茅山。因众弟子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便弃走陆路,改由水路回返。

待备妥船只,收拾停当,已近中午。褚闰生自认入门最晚,便侍奉两位观主并一众师兄先上了船,又检视了一番,才举步登船。他站在船舷之上,不禁回望。不过是在这小镇上耽搁了几日,却生出许多事来。其中曲折,他从未曾预料。即便开了元神,有通天彻地之能,却不过多添些烦恼,多增点无奈罢了……

他轻轻叹口气,笑了笑,正要进船舱。却听有人疾步而来,携一丝杀气,似是冲他而来。他微惊,尚未辨出来者身形,那人已是一掌击来。他忙闪身避开,还未站稳。那人又是一掌,击他胸口。他侧身,轻松避开,这才看清了来者形貌,开口唤了一声:“徐大哥……”

来者,正是徐秀白。他皱眉,冷声道:“当不起你这声‘大哥’。”

褚闰生只是稍稍一想,便明白徐秀白定是看穿了他在宋营中那出贼喊捉贼的戏码。他正­色­,应道:“徐大哥,我若不如此,怎能救出上清派众弟子?何况让你身陷险境的人,不是我,是李延绡。”

“哼!帐总是一笔笔算,你不必为他人着急!”

徐秀白说罢,正要再出手攻击。一道红影掠过,挡在了褚闰生面前,自是绛云无疑。

徐秀白见了她,皱眉喝道:“绛云,没你的事,让开!”

绛云皱眉,看看他,又看看褚闰生,开口道:“那不行。不准你伤闰生哥哥。”

徐秀白虽有愤怒,但见了如此情状,也只得按捺下来,只沉声道:“你这丫头,你真心待他,他可真心待你?!”

绛云听得这句话,不免想起先前梁宜对她说的话来。普煞仙君当真借着她吞下的一口血­肉­,置了元神在她体内?幻火的事,又是如何?这些话,她早就想问,却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如今,徐秀白又这么说了,不禁让她愈发疑虑起来。

正在三人僵持之时,众上清弟子听得声响,纷纷走出船舱来。施清雯看着眼前情势,又认出徐秀白来,朗声道:“徐公子,我门下弟子若有得罪之处,你且包涵,何必动手伤人?”

徐秀白正要说什么,却听远处传来呼喝之声,并马蹄疾响。转头看时,却是一众宋军。他眉头紧锁,皱眉道:“施观主,在下失礼。在下到此只为搭船,还请观主行个方便。”

施清雯抬眸,看了看褚闰生,将先前种种又细细想了一番,也不应徐秀白的话,只吩咐门下弟子道:“起锚开船吧。”

众弟子虽有不解,但依旧从命。待宋军追到码头之时,船只早已行出十数丈,再不可追。

徐秀白似是松了口气,抱拳对施清雯拜道:“多谢施观主。”

施清雯微微颔首,领着弟子回船舱去了。

徐秀白望了褚闰生一眼,冷哼了一声,举步去了船尾。

褚闰生抓抓头发,无奈一哂,心中暗暗叫苦。作孽,这苍茫江上,同船而行,避无可避啊……如今,也只有看着办了。

他正想着,却见绛云皱眉,正满脸严肃地望着他。他含笑,问道:“绛云妹妹,怎么了?”

绛云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事……”她说完,急匆匆地进了船舱。

褚闰生不明就里,思忖了片刻,终究无果,便也不再多想,回舱去了。

待用过晚饭,船只靠岸停泊,众人各自休息。船舱不大,唯薛弘都和施清雯各自占一间舱室,其余弟子俱是聚在一间大舱之中,通铺而眠。

是夜,闷热非常。船舱之内更是如糊住了一般,透不进一丝风来。褚闰生就见池玄独在舱中一角,周遭弟子无一个敢靠近,空余了六七人的通铺。他笑着,取了行李,轻快地走过去。也不说什么,放下了行李,脱了鞋往铺上一滚,顺手抱住了一个枕头。

池玄本在安静打坐,察觉动静,他睁开眼睛,看了褚闰生一眼,道:“那是我的枕头。”

褚闰生闻言,坐起身来,放下了手里的枕头,又另拿了一个抱在怀里。他笑着,凑近池玄身边,道:“师兄,别那么小气嘛。”

池玄挪开一点,道:“热。”

褚闰生故作惊讶道:“哎?师兄也知道冷热?”

池玄望着他,道:“我凡人之躯,自然知道。”

褚闰生抛下枕头,击掌道:“师兄何不早说!”他翻了个身,从行李包袱中取出了把折扇出来。他笑道:“先前在镇上买成衣的时候,顺便挑了这个新鲜玩意儿,正好用上。”他说着移到池玄身边,“唰”得一声展开扇子,扇起风来。

“嗯,还是挺不错的嘛。”褚闰生边扇边道。

池玄浅浅一笑,抬眸看着那折扇。扇面洁白,尚未题字作画。

褚闰生见状,将扇子摊在膝上,笑道:“师兄,要不你来写点什么?”

池玄摇头,答道:“不会。”

褚闰生叹口气,“我也不会,真可惜。”

“我替你写好了。”

听到这声音,褚闰生一惊,往池玄身后缩了缩。

搭腔之人,正是徐秀白。他寒着脸,走到床铺边,冷声道:“一面写‘居心叵测’,另一面写‘死不足惜’。”

褚闰生­干­笑几声,不答话。

池玄却道:“一面写字,另一面应当作画。”

徐秀白愣了愣,继而皱眉道:“没你的事,少Сhā嘴。”

他正要继续说什么,绛云的声音却从一旁传来,满带怒气,“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说了,不准你找他们麻烦!”

徐秀白转头,望着绛云,随后,一把抓起了池玄的手腕,道:“我只是来说几句话,顺便给这个小子把脉,如何?”

绛云不禁无言以对。

池玄抽回手来,道:“有话直说。”

徐秀白怒道:“是真的给你把脉。不识好歹!”

绛云闻言,立刻绕到池玄身边,拉起他的手,递给徐秀白。池玄虽有惊讶,但并不抗拒,只是神­色­之中,微微有了一丝不满。

徐秀白见状,不禁笑了出来。待眼光触及褚闰生,他又笑意尽消。他在床铺边坐下,一边替池玄把脉,一边对褚闰生说道:“小子,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绛云依稀记得,在客栈之中时,也听徐秀白说过这句话。当时,她也问过褚闰生,但他只是敷衍了事,未曾回答。如今,一定要问清楚才行!她正要开口,却听池玄开口,问褚闰生道:“你答应他什么?”

褚闰生尴尬笑笑,又看看四下。众上清弟子都是安然打坐,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他思忖,若是说了他答应徐秀白的事情,难免扯到张惟之死,对他不利。如今,还是搪塞过去才好。

他正找借口,却听徐秀白道:“这小子答应我,助我从商千华手里拿回网元天纲。”

褚闰生叹口气,只得苦笑。

池玄道:“所以你才会出手救我。”

徐秀白略有些不满,却点头道:“差不多。”

池玄转头望向了褚闰生,道:“他又治不好我,你答应他做什么?”

褚闰生闻言,满心无奈,一时无语。

徐秀白皱眉,站起身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池玄抬眸,淡然答道:“实话实说,没什么意思。”

“你……”徐秀白指着池玄,忿然失语。

绛云看着眼前情势,略微思忖片刻,伸手拉了拉池玄的袖子,“呃,他也蛮可怜的,我们帮帮他吧。”

徐秀白闻言,怒道:“丫头,你说谁可怜!”

绛云认真道:“我哪有说错。你的兵器被那个雷将拿走了,你又打不过她,拿不回来,所以才让闰生哥哥帮你,对吧?”她又想了想,道,“其实,只是几根绳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没了那兵器,你就本领全失了不成?”

徐秀白听了这番话,努力忍着怒意,冷声道:“区区网元天纲,我还不放在眼里。只是被人夺了兵刃,这口气如何咽下。”

“你不过是找借口见她罢了。”池玄开口,如是道。

此话一出,瞬间静默。

褚闰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这个师兄果然还是有话直说,一针见血,正中要害啊!

他这么一笑,绛云也恍然大悟,欢乐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徐秀白这才从惊愣中恢复过来,气得脸­色­通红。他一把拎起池玄的领子,怒道:“谁说我想见她?!”

池玄平静点头,“我说的。”

徐秀白一时语塞。

绛云见状,起身拉住徐秀白的手,不满道:“你放手你放手!你若是伤着他,我对你不客气!”

此时,褚闰生已笑倒在了床铺上,他捶着床板,笑得说不出话来。

这般嬉闹,引得周遭的上清弟子纷纷侧目。

徐秀白松开了池玄的衣领,冷哼一声,径直走到一旁,闭目打坐,不再多言。绛云冲他做个鬼脸,继而对池玄道:“我们不理他!”

池玄整了整衣领,淡然一笑,也闭目打坐起来。

褚闰生好不容易止了笑意,心绪一松,他便觉得有些累了。他抱着枕头,合眼入睡。

……

入梦之时,他的眼前,又是白烟缭绕。他伸手,轻轻拨开烟雾,就听雷声如鼓,震耳欲聋。抬眸看时,天空中电光交织,战意沸腾。

他猛然被惊醒,身上已然被汗水湿透,黏腻非常。他坐起身来,扯开衣领。梦中之事,让他心悸,一时间,竟不得平复。

“闰生哥哥。”绛云的声音响起,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抬眸,就见绛云手中拿着那把白纸扇,正皱眉望着他。

“你被热醒了?”绛云满脸愧疚,她轻摇起手里的扇子,替他打风,轻声道,“我才一会儿没帮你扇风啊……这么热?”

褚闰生笑了笑,“都说心静自然凉,谁让我静不下来呢。”

绛云闻言,看了一旁的池玄一眼,“怪不得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热的样子呢。”

褚闰生笑着点头,“是啊。”

绛云望着褚闰生,忽又想起元神的事来。她开口,正要询问。

梁宜的声音适时响起,道:“丫头,你可想清楚了?他不是普煞……”

绛云略微思忖,继而展了笑容,对褚闰生道:“闰生哥哥,你跟我说过,你把幻火当作兄弟看待的,对不对?”

褚闰生不知她为何这么问,只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叫我妹妹,自然是把我妹妹看了,对不对?”绛云又问。

褚闰生笑了起来,“算是吧。”

绛云笑得无邪,只道:“主人的心思我猜不到,但闰生哥哥一定不会害我们的,对不对?”

听到这句,褚闰生微微一愣,但随即他凝眸而笑,开口道:“好妹妹,我当然不会。不过,你记住,好好地跟梁高功修习‘定魂咒法’,绝不能怠惰。”

绛云点点头,又不解问道:“为什么?”

褚闰生道:“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他顿了顿,放柔了声音,问道,“绛云妹妹,我想……我想,等救回幻火,便离开上清回家去。你和师兄也一起去,好不好?”

绛云眨眨眼睛,问道:“你家……哦,我知道,就是那个有条河的小村子!”

褚闰生听了这句话,便想起,当日他在村边的小河里放水灯,身旁待着的分明是地仙何彩绫。虽然早已知道是这丫头化了形态变的,依旧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他点点头,“是。”

“你真的不修仙了?”绛云皱眉,问道。

褚闰生点头,“不修了。修了快半年,好处没得,倒是三天两头受伤,划不来呀。何况,池玄师兄他……”他缓了语气,笑道,“他在上清派中过得也不如意,不如还俗算了。我家还有几分田地,二舅又是驿长,他若要安家立户也不难。以后我们四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岂不比修仙好上百倍。”

绛云听完,心中不禁犹豫起来。她自然记得当初离开凤麟洲时的心境,褚闰生和池玄二人,皆是仙缘淡薄。她一心要为那二人扭转命数,助他们早归仙位。但到了如今,经历过种种,只觉得辛苦修仙,还不如每一日都好好过着。何况修仙之事,若是今生不愿,来世再说也未尝不可,她等得起。只是,想起池玄,又想起来世之说,她不免伤感。她低下头去,皱了眉头,不发一语。

褚闰生见状,笑道:“也不急着定,以后再说吧。”他起身下床,道,“好热,我出去洗把脸,回来你再给我扇呀。”

绛云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褚闰生走出船舱,上了甲板。今夜无月无星,夜­色­幽暗。江上徐徐风来,稍稍解了暑热。他抬眸望着天空,又忆起梦中所见。那雷电之势,与西海一战时的情况何其相似。他所梦之事,向来成真。难道,是帮徐秀白取回兵器时遇到商千华所致?

他正思索,却见远远的江面上,五­色­华光氤氲。他不禁心头一紧,这光辉,素来只属于一人……

不知为何,颈上的伤口竟隐隐生痛。他忆起先前的种种,依旧觉得不甘委屈。只是,纵有再多言语,也无需再说了。

他无奈笑笑,忽又想到了什么。这地仙做事虽任­性­妄为,但也并非毫无目的。如今她来,恐怕是要对付薛、施两位观主。上清派与太上圣盟之间的恩怨纠葛,他无心Сhā手。只是如今,池玄和绛云都在船上,若是起了冲突,以那二人的心­性­,万万是避不开的。不行,无论如何,得阻止她才好。

他止了思绪,纵身而起,踏足江面,循着那光辉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呃,各位观众朋友们,我又回来了!!!

[那只:哪来的观众朋友!口胡!]

咳咳,由于写了何仙子和段爷爷的往事,一时间时空错乱,导致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过渡到男主……咳咳咳,所以,我……我……反反复复整了一个礼拜才回到了正轨……

[闰生:情何以堪……]

咳咳,总之,过渡好了就行了~~~下面请欣赏无比纠结、虐心虐身的主打剧情~~~

~~~~~~~~~~~~~~~~~~~~~~~~我是表示楠竹真的越来越悲摧了的分割线 = =+~~~~~~~~~~~~~~~~~~~~~~~~~

当当当~~~下面是本文姓名大揭秘时间~~~

啊~~~无数的JQ,纠结的CP,一切秘密,其实,都隐藏在每个人的名字中!!!

今天,就来告诉大家每一个角­色­名字背后的秘密!!!

首先要说的是,本文的角­色­名字,分为两个阵营:颜­色­党+布料党……汗~~~

首先出场的,是颜­色­党的第一对儿~本文的主打CP,池玄+绛云

绛云→直译:红­色­的云[= =|||]→重点:绛→说文解字:绛,大赤也。

池玄→直译:池水很黑[= =|||]→重点:玄→说文解字:黑而有赤­色­者爲玄。

秘密就在……“黑而有赤­色­”……真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而同时,“池”是地上的水聚成,“云”是天上的水聚成,其本质是相同的。预示两人同样清澈如水~~~纯洁无比~~~

= =+

现在大家明白了吧~~~

[那只:口胡!这些不是一开始想到的,完全是后来刻意扯的吧!]

[狐狸:呐?被识破了???]

[那只:很明显啊!!!]

[狐狸:咳咳,总之……总之请继续期待,姓名大揭秘第二期:颜­色­党第二对儿~徐秀白+商千华~~~谢谢支持~~~观众朋友们,我们下期再见!]

[那只:= =#]

正文 雷劫 [二]

夜­色­之下,江水凝如墨玉,澄澈如镜。

褚闰生走了片刻,就见那五­色­光滑,流转飞舞。江水相映,幻美非常。何彩绫执伞,翩行于华光之中,缓步在江水之上。她披发未梳,一袭玉­色­襦裙,却带着素净。

褚闰生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心内忧郁无奈之情愈胜先前。

何彩绫察觉有人来,止步,缓缓抬眸。待看到褚闰生,她轻叹一声,“又是你……”

褚闰生笑了笑,不说话。

“我几番告诫,你为何不听?”何彩绫笑了笑,“真的那么想投胎转世不成?”

褚闰生这才开口:“仙子的话,我放在心上。只是……”他带了一丝倔强,道,“就算我想抽身,李盟主可会放过我?”

何彩绫闻言掩嘴而笑,“你们两个还真有趣。他说你下手无情,你说他赶尽杀绝,语气神­色­都像了八分,说不定真是有什么缘分。”

褚闰生听罢,也笑,“即便有缘,怕也是像仙子和师傅那般,命中注定有一战什么的。”

何彩绫听到这句,笑意渐消,只道:“在那之前,你便死在我手上了。我早已说过,上一次我给你的,是最后一个人情。今日,你便安心投胎去吧。”

她说完,抬手一挥,五行绫卷起寂静江水,化浪而去,袭向了褚闰生。

褚闰生伸出双手,起铁障诀,水浪在他面前轰然散开,化作无数水滴,没入江中。

何彩绫就见水滴纷落如雨,竟未有一滴沾上他的衣衫。他安稳地站在江面之上,如履平地。身姿神­色­,隐隐透出一丝傲然。

何彩绫不由轻叹一声,自语般道:“不该救你的呀……”

褚闰生望着何彩绫,也轻叹一声。误会也罢,委屈也好,有些事情,终是不必说了。他探手入怀,取出一枚金铃来,摊掌道:“仙子今日杀不了我。”

何彩绫看到那枚金铃,眉头轻皱,道:“原来不止一枚……”

“仙子还是请回吧。”他笑得无奈,如是道。

何彩绫却笑出声来。那笑声恣意张狂,声声回荡在江面之上。

褚闰生见她如此,隐觉不对,那笑声分明讥嘲。他看了一眼手中金铃,忽又想起先前的梦境,不禁愈觉不祥。

这时,何彩绫缓了笑声,开口道:“你当真以为,我怕那些雷将?”她言罢,不待褚闰生反应,手中彩绫一挥,起一道狂风,直袭那金铃而去。

褚闰生忙握起金铃,避开那道狂风。

何彩绫轻轻捻起一缕青丝,在指间缠绕。但听她声音娇软,带几分媚­色­,道:“不是要招雷将么?怎么把铃收起来了?”

褚闰生不答话,静静想着对策。

何彩绫轻蔑地笑了一声,抬眸望向远处。暗夜之中,依稀可见一艘船只,看来,却不过铜钱般大小。她笑道:“那一船人的­性­命,我取定了。雷将若至,也不过多添一份杀孽,你尽管招来!”

她说罢,轻轻垂手,五行绫变作三丈之长,垂落入水,江中忽生五­色­华采,眩目无比。她执绫而舞,瞬间,长绫搅水,化作巨浪,竟是翻天覆地之势。

褚闰生见状,生恐浪涛波及船只,朗声开口,念道:“北帝玄冥,幽泽寒煞。凝生清明,聚化冰心。”

随他话音而落,寒气森白,在水上铺开。霎时,巨浪凝结,江面成冰,诸般动静皆被封冻。

何彩绫长绫再舞,冰下水流汹涌,力透顽石。冰面震动,碎裂之声处处可闻。

褚闰生心中暗暗叫苦,符箓咒法,本就非他强项,如今更无兵器在手,如何能应对她的五行法术。但若招来雷将,何彩绫必与之一决生死,恐怕不可收拾……他想到这里,忽觉惊讶。为何到了今日,在他心里,竟是把何彩绫的­性­命与池玄、绛云的视为同等。他既是要护着那二人,为何偏还在乎她的安危?

他一时惶惑,却见冰面崩碎,水浪冲天而起,卷向了那一艘客船。他立刻敛了心神,纵身往前,挡在了巨浪之前。

何彩绫却笑:“小子,你先前的伤势还未好透吧?别硬挡了,快招雷将呀。”

褚闰生皱眉。先前内损真气,外伤皮­肉­,只不过一天的修养,依旧勉强。

何彩绫见他闪神,纵身而上,一脚踢向了他握着金铃的手。

他未料到她有这般举动,手指一松,金铃飞脱而出,震起一声轻响。江面之上,忽起狂风。­阴­云翻滚,雷声闷响。江边鸟兽皆被惊起,仓惶飞逃。霎时,豆大的雨点洒下,在江面上奏出疾声来。

褚闰生心内惊愕,却见何彩绫笑得骄狂,肆无忌惮。她长绫一挥,带出一道金光,直袭那金铃而去。金光如箭,将那金铃碎成粉末。

“这样就清静了。”何彩绫笑着,对褚闰生道,“对吧?”

褚闰生皱眉,道:“我……无意如此……”

何彩绫道:“无意有意,有何差别?”她望向那漫天电光雷闪,自语似地道,“做是错,不做也是错。杀是错,救也是错。呵呵,可怜你心念未坚,尚想着两全其美,终日为这优柔所累,倒不如我替你做个了断!”

褚闰生听她如此说,心中竟明白了起来。这番话,初听是讥讽,细想却是自嘲。她不悟大道,被困人世,身为地仙,却屡犯杀孽。她所作所为,惊动雷部,所求的,怕也只是一个“了断”。

这时,只听雷声渐近。九霄之上,雷鸣轰然,电闪炫光。战意凌烈,慑人心魂。与他梦中景象,一般无二。一时间,他不甘懊恼,更甚先前。曾几何时,他怜恤世人,立誓诛除妖魔,却被责杀孽深重。杀是错,救也是错。所以天道无为,所以道法自然。如今,他眼前之人,可是怀着同样的执念,求一个答案,一个解脱?

他正思索,却见一青一紫两颗珠子自九霄而下,双珠相绕,簇拥着一名玄衣少女。那少女看来十二三岁的光景,一身凛然战意,不可逼视,自是雷将商千华无疑。

商千华浮身空中,垂眸淡淡一扫,道:“褚闰生,你且退开,以免波及。”

褚闰生还未答应,何彩绫笑了笑,挑衅一般对他道:“我现在便杀了这雷将,看看还有谁能救你。”

她说罢,纵身而起,迎上了商千华。

商千华见状,摊掌。一卷线轴赫然出现,浮在她掌心。她轻喝一声,道:“天纲列阵!”

线轴得令,绽光飞旋,无数透明丝线飞­射­而出,只一刹那的功夫,便布下了恢恢巨网,将何彩绫困在了中央。

何彩绫轻巧地落在一根丝线上,站定。她合伞,手腕轻转,顿时将伞隐藏无踪。她双手扣剑诀,交于胸前,道:“白金肃杀,从我号令。护佑我身,斩我宿敌!”

话音一落,五行绫敛去五彩,惟余白光炽盛。只见何彩绫发染冰雪之白,目绽霜金之彩,臂上五行绫已然无形,化作了白­色­流光,旋绕飞舞。白光与丝线相击,金石之声叮铃不绝。

商千华抬手,一青一紫的雷殛双珠浮于她掌上,环绕之间,带出丝丝电光,引动飒飒战意。

眼看那二人摆出架势,对峙相持,褚闰生心中已是烦乱无比。

这时,何彩绫轻轻翻掌,酉符和申符立现她掌心。她抬手,轻轻一抛。两道白光倏忽一闪,没入她体内。刹那,天宇之中,白羽纷飞,一时间,竟出现了两个何彩绫来。两人眉眼身形,丝毫无差,甚至脸上的骄狂笑意都一般无二。

“地支双合,申符化形,酉符助攻,”商千华开口,如是道,“你倒认真了起来了……今日,我定要拿你回北帝征伐司。伏魔雷锥何在?”

话音落时,商千华身侧出现了三枚一尺长短的金锥来。锥身雷电环绕,杀气凛凛。

两个何彩绫俱是掩嘴而笑,一般的神­色­姿态,叫人无法分辨。待她两人含笑抬眸之时,白光绽裂,只听天宇之中霎时金激雷动,震耳欲聋。雷光金辉之中,夜­色­疾雨之下,她们交战的身影若隐若现,几不可辨。

褚闰生暗暗咒了自己一声,思索着对策。

此时,轰雷疾雨已将客船上的众人惊醒。虽说是六月天气,变化无常,但这般雷鸣着实异样。

徐秀白惊醒,慌忙往舱外走。一众上清弟子都在甲班之上,看着异样的天­色­。他望着那片雷光,已知来者是谁,心中不免悸动。

“休得吵闹。”

薛弘都的声音略带不满,响起道。

众弟子皆噤了声,恭立一旁。

“看着样子,应是雷将伏魔。”施清雯上前几步,闭目聆听,道,“雷中金声彻耳,不是凡技,应是那地仙何彩绫。”

薛弘都闻言,眉头轻皱,“竟是她……”

“她乃‘太上圣盟’之人,今日来此,恐怕是针对你我。”施清雯对薛弘都道,“她道法高强,恐怕雷将也难制伏她。”

徐秀白闻得此言,不禁皱眉,忖度了片刻,忽又响起方才起身未见褚闰生。他四下环顾,果然无他身影。莫非,商千华是应金铃之招而来?那小子与何彩绫素有来往,如今这三人在一起,更不知是何原委。他隐隐觉得其中有异,愈发心焦。

薛弘都听出施清雯话里的意思,道:“既然如此,便前去看看罢。”

施清雯点了点头,两人俱取出兵魂珠来,化成了兵器。正要离开,忽然一阵巨浪翻涌,船身摇震,众人毫无防备,不禁有些东倒西歪。

众人惊愕之时,只见一道白光从水下冲出,照亮四野。白光之中,依稀出现一道身影。定睛看时,正是何彩绫。

较平日不同的是,她眉发皆白,烁烁生辉,周身白羽飞扬,光华流转,透着凌厉之气。

上众上清弟子谁人不曾见过何彩绫。皆知她法力高强,行事狠辣,即便是派中高功,亦不能与之匹敌。一时间,众人不免慌乱。

薛弘都上前一步,双剑出鞘,道:“仙子今日果然是冲我上清派而来!”

何彩绫掩­唇­而笑,道:“我还没说你们着意对付我‘太上圣盟’,你们倒先说我的不是了?嘻嘻……”

薛弘都忘了施清雯一眼,两人皆是微微颔首。霎时,一人起剑,一人扣弦,皆使出了本领来。

何彩绫见双剑袭来,侧身避开。又听那琵琶声疾,和着漫天疾雨,竟生无边恢弘,慑她心魄。她微微一笑,朗声道:“好一对晦明双剑,好一曲九章圣道。可惜,这般能耐在上清派中,又算得了什么?”她挥手,扬起白羽纷飞,那片片白羽皆是金刚之质,如箭雨一般落向了客船。

施清雯见状忙行轮指,弹出绵绵不绝之音,化作坚刚之盾,挡住了那些白羽。

何彩绫笑得愉悦,又道:“施清雯哪施清雯,你的道乐固然厉害。但论通达,不及童无念的乾坤八音。论威力,不如君无惜的请神降真。能坐上观主之位,是因他二人志不在此。你­性­情温良,行事得体,虽得弟子爱戴,可若遇见大事,终是难以服众。如今这二人已死,你可欣慰?”

施清雯脸­色­忽变,一时间竟有讶异之­色­。

“休得胡言!”薛弘都一声厉喝,双剑飞舞,直刺向了何彩绫。

何彩绫旋身如舞,晃过那一击,又笑道:“薛高功,你的道行在同辈之中虽说是出类拔萃,不过,华阳观人才辈出,你不过是垫底之资。段无错、商无漏二人自不必说。可怜你的能耐,连梁宜、张惟这些晚辈都不如。前华阳观主叶无疆嘱你代掌此位,不过是一时难以定夺,用你做个权宜罢了。这观主之位,让你如坐针毡,怕是没有一日心静吧。哈哈,你若愿效力我‘太上圣盟’,我替你除去这些碍事之人,可好?”

薛弘都脸­色­煞白,激怒非常,却说不出话来。

何彩绫笑得恣意,道:“你二人何德何能能当此任?你们的掌门方丈并那监院,又可曾视你二人为观主?这次上清以寻经为名,遣众弟子下山,其中真正的奥妙因由,你二人可被知会?呵呵,你们不过是两颗可有可无的棋子,一对儿好看的装饰。我看你们不如还俗回家,两人凑成一双过日子去吧!”

船上的一众弟子听得这些话,无不惊讶,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真假。

“住口,满嘴胡言!休得辱我上清声名!”薛弘都执了双剑在手,怒不可遏。

施清雯虽不言语,但已是全身轻颤,怒目圆睁。

何彩绫浮身半空,笑意更盛,“哈哈,真是可笑又可怜哪!”

忽然,一股清透罡气铺陈而来,只听池玄的声音平静淡然,说道:“空有口舌,全无战力。”

听得这句话,何彩绫眉头轻皱。

池玄抬头,望着她,道:“十二使符中,也属你最弱……申符。”

……

作者有话要说:当当当~~~大家好,我又回来啦~~~

话说,姓名大揭秘预告之后,许多童鞋都分析出来了,真是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下面,就由我官方地来发表一下吧~~~

­色­彩党第二对:徐秀白+商千华

商千华→文艺解释:但卖千红去→关键字:华→华丽,光彩美丽→也取“华发”之意,“华”即为灰白

徐秀白→文艺解释:缓开花如雪→关键字:白→= = 白就不用解释了吧?

因此,两者既是矛盾的双方,却又有和谐统一的一面。真是纠结啊……远目~

而同时,第二关键词:

秀→上为“禾”,下象禾穗摇曳。本义:谷物抽穗扬花。

华→“華”的本字,上面是“垂”字,象花叶下垂形。本义:花。

归根到底,依旧是相同的……当然,大家要是产生“只开花不结果”的想法,我对此持保留态度……咳咳咳……

PS: 当时取名的时候习惯­性­百度一下,发现真有人叫“徐秀白”,冲撞了名讳先赔个不是~~~呵呵,不过,真的是个好名字啊!= =+

[那只:又开始得瑟了……]

[狐狸:……]

下期介绍:

布料党第一对:段无错+何彩绫~~~

敬请期待~~~

正文 雷劫 [三]

池玄抬头,望着她,道:“十二使符中,也属你最弱……申符。”

他话音方落,天空中的何彩绫笑出了声来,“嘻嘻,被你认出来了呀。”

池玄道:“不难。”

申符抚掌,又对薛弘都和施清雯道:“哎呀呀,一个后辈弟子,竟也比二位观主厉害么?”

薛弘都和施清雯闻言,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施清雯开口,道:“池玄,你有伤在身,回舱吧。”

“它不是冲我来的,我在哪里都无妨。”池玄上前几步,如此回答。

施清雯不禁哑口。

申符见状,笑道:“我虽然不是冲你来的,但多杀你一个又有何妨?别说是你,这一船的人,今天都要死!”

申符尚未说完,就听一个清脆女声喝道:“你敢!”

只见天宇之中,忽闪过一道红芒,直袭向了申符。申符退身,白羽纷飞将那攻势阻挡,激起一片铿锵之声。

申符定睛,就见面前赫然出现一名少女,赤发及腰,利爪锐长,漫天疾雨之中,她周身散出迷蒙雨雾,和着隐隐红光,氤氲升腾。不必说,自是绛云无疑。

申符笑望着她,道:“原来是天犬姐姐呀,难怪这么凶悍了……素闻大荒之地金门山上的天犬一族,天生妖力,能引动万物杀念。现身之处,必有兵戈。百年之前,天犬灭族。惟余了你这一只,为仙家驯养。先前见你,还觉得温顺可人呢。如今看来,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你骨子里的妖­性­是不容易灭尽的呀。”

绛云皱眉,“果然只有嘴皮子厉害,说了这么多还不动手,我可不陪你废话!”她说完,利爪一挥,起一道红芒,击向了申符。

申符身周的白羽瞬间聚集,化为金刚之盾,挡住了攻击。白羽散开,申符依旧含笑,道:“姐姐,这样是赢不了我和酉符的哟,要不要我帮帮你?”

甲板上的池玄听得此话,眉头一皱,对身旁的弟子道:“借剑一用。”还未等那弟子应答,他已拔剑出鞘,行诀念道:“赤帝盛阳,祝融炎火。焰燎九霄,煅燬八荒。”

他念罢,冲天空中的申符挥出一剑。天水之间,忽生灼灼烈火,奔流咆哮,燃亮夜­色­。

申符做法抵挡,却不想那金刚白羽竟在火焰中熔化。申符皱眉,刚要闪避,却不想绛云就在身后,挥出了一爪。

申符躲闪不及,被那红光撕下了右手臂。刹那之间,那段手臂化成白羽,纷飞四散。

绛云得意一笑,正欲再攻,却听申符笑了起来,“哈哈哈,以火克金,果然聪明。不过,金多火熄这句话,可听过?”

申符说完,朗声念道:“西君威灵,太白金刚。利刑万物,坚守四方。”言罢,天际白光炽盛,金鸣之声不绝于耳,那纷飞白羽,赫然化作无数利剑。申符被撕下的手臂俨然重生,化成了一柄巨刃。

利剑飞旋,压下火势。申符抬起右手,狠狠斩下。只见白光耀目,杀气清肃,直落那客船而去。

薛弘都起双剑,一跃而起,架住了那白光。

施清雯朗声道:“华阳观弟子随池玄施‘炎皇咒’,乾元观弟子随我起乐!”

众弟子得令,纷纷出手。

施清雯拨弦念道,“天生五音,道乐九章。­性­火而烈,声雄以明。徵音!”

一时间,道乐恢弘,火焰铺天,壮烈无比。

绛云身在空中,被那金鸣和火光所慑,竟无法行动。那片白光之中,忽有人轻笑道:“天犬,你妖力凝滞,仙道未臻,便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话音一落,无数白羽飞舞,将绛云包围起来。

绛云还未反应过来,就听梁宜的声音急急响起:“丫头,是酉符!凝神守魄!”

绛云一惊,正要照做,却觉心魄一震,全身上下似被一股力量贯穿,瞬间血脉沸腾,百窍尽开,无边力量自体内生出,迫得她化出本形来。

她长啸一声,神识尽乱。便在那一刹那,她周身弥漫出妖气来,流窜奔涌。森烈煞气忽生,吞天噬地。

众上清弟子无不被这煞气所慑,心惧神颤。定力稍逊者,双瞳已染进了红­色­,狂乱异常。

池玄正要出手相救,忽觉躯骸似被千针刺扎,痛疼无比。四肢已是沉重不堪,如负重物,动弹不得。护身罡气渐渐减弱,几欲消失。一时间,他神识恍惚,身形趔趄,往下倒去。

一旁的徐秀白见状,稳住心神,伸手搀扶。

“小子,你怎么也……”徐秀白眉头紧皱,关切道。

池玄已说不出话来,这时,恍惚之间,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一片奇异景象。漫天赤云,如同烈火。妖气戾气,纠缠不清。

耳畔,隐约有人恭声道:“主人,天犬妖力,引动万物杀念,化生煞气,至凶至恶,正与您的罡气相克。您何苦亲身度化?况法旨所宣之人,本就不是您……”

回答的声音,平淡冷清,只道:“无碍,本座罡气稍胜一筹……若他前去,又添多少不可超生的­精­魂。”

心底的一丝清明,让池玄渐渐稳住了心神。他微微喘息,望向了天空。那赤红天犬长啸悲鸣,似是痛苦。但她每挣扎一份,便搅动愈发沉重的煞气,凶邪无比。幻火金轮中拘锁的­精­魂煞气,与之一比,竟是浅薄柔弱。

他抬手,紧握住了徐秀白的手腕,道:“送我去她身边……”

徐秀白道:“现在这种时候,谁能近得了她身?!”

池玄正要再说什么,无数利剑携着白光,疾冲而下。

徐秀白一把拉起池玄,纵身而起。

利剑落下,客船轰然碎裂,沉入了江水之中。

……

却说,江水另一边,天纲列阵之中,商千华与何彩绫交手。金光雷鸣,激烈非常。漫天白羽纷飞,每一枚都锋利无比,不断地削击着网元天纲。

忽然,雷鸣之中,夹杂着一声清脆的崩裂声。商千华皱眉,转头时,就见一根丝线被白羽削段,白光涌出了天纲列阵,奔流在了夜­色­之中。商千华回眸,就见眼前惟余了一个何彩绫,正笑望着她。

商千华执起身旁的一枚雷锥,刚要掷向白光消失的方向,何彩绫却霎时挡在了她面前。化白羽为盾,与她对峙。

何彩绫盈盈笑道:“商千华呀,我告诉你一件事吧。这里不远,有一艘客船,上面有十余名上清弟子,并两位观主。还有你那宝贝徒儿。如今,你是要继续跟我僵持,还是去救他们呢?”

“制服你,便是制服了使符。”商千华冷声道。

“嘻嘻,”何彩绫笑得愉悦,“你有这能耐么?你不过是想说服自己,掩饰犹豫罢了。不如,我来替你选吧。如今,应该救人才对呀。你也不过地仙,心中凡俗之情尚在。怜恤苍生,心怀恻隐。你赠人金铃,说是为了追缉我,实为庇佑凡人。可悲的是,你虽是神霄雷将,救人之力却是有限。若是今日为了捉我,罔顾了那一船人命,你必会日夜煎熬,自责愧疚,我说得可对?”

商千华闻言,道:“你是申符?”

“地支和合,虽化二身,却为一心……”何彩绫笑道,“你如何能辨清?”

江面之上的褚闰生听到这番话,收了烦躁犹豫,转身往客船方向赶去。

忽然,纷飞白羽挡在了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只听何彩绫的声音满含笑意,从天而降,道:“小子,别走嘛。若我说,我只杀那两位高功,不动你那病恹恹的师兄和那小狗儿,你就不着急了吧?”

褚闰生微惊,抬头望着她。

何彩绫笑得恣意,道:“你不是早已下了决心,为了保护亲友,什么人都杀得,什么事都做得么?你敢说童无念、君无惜和张惟之死与你无关么?八面玲珑,韬光养晦,你也算不得光明磊落。”

褚闰生竟被这一席话骇住了,他这才记起,段无错曾对他说过,十二使符之中,申符最会洞察人心。他的心机,早已暴露无疑。何彩绫既有­操­纵使符之能,自然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明白这些时候,他忽感欣慰。她说别人稍用心机就能骗她,这才是最大的谎话。她在江边逼他交手,并不是因受骗而生气。他的担心忧虑,不过是杞人忧天。真心假意,她岂会不知……

他想到这里,回过神来,压住了萌生的笑意。如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就算没有误会,他如何能不顾那一船人的­性­命。难道,他真要与她交手不成?

这时,商千华的声音响起,道:“何彩绫,你不必危言耸听。身分为二,法力亦被平分。今日,你输定了。”她说完,将手中双珠抛起,清喝道,“九霄八荒,诸魔降伏!雷殛!”

话音一落,双珠相击,雷声轰鸣。一时间,漆黑的天幕中,雷光缭乱,如百花绽开。与此同时,网元天纲延伸收拢,缚向了何彩绫。

何彩绫起剑诀,念道:“西君威灵,太白金刚。利刑万物,坚守四方。”刹那,白光飞旋,羽翎环绕,如金刚之盾,将雷电与丝线阻隔在外。

商千华见状,扬手喝道:“千华缭乱!”

只见雷电如箭,纵横交织,网元天纲绞缠而起,引无数雷电,在天空中蔓延开来。雷电与白羽相击,金石之响震耳欲聋,更带出刺耳蜂鸣,引得众生颤栗。如此威力,竟迫得­阴­雨骤停,浮云散开,露出一片星空来。

褚闰生抬头,忽见白羽纷落如雪,未及落水,就在雷光中销尽。如此看来,何彩绫已屈下风。他正心焦,忽觉一股煞气奔涌而来。那是憾心慑魄的杀念,彪猛无匹的战意。柔弱温善,皆生戾气。心如止水,也起微澜。

他心神一荡,疑惑自语:“绛云?!”

天空之中,商千华和何彩绫亦是同时察觉了这股煞气,不约而同地暂缓了战斗。

“天犬?”商千华微惊。

何彩绫笑了笑,道:“这才是真正的‘煞气’。”她低头,对褚闰生道,“小子,你现在知道你养的小狗儿的真面目了吧。酉符能将那天犬的妖力全部开放,引出她至强之能。不过,妖力释出,便如火之烟焰,绝无复返于薪者。她妖力耗尽之时,便会衰竭而死……”

褚闰生皱眉,一语不发。

商千华闻言,道:“褚闰生,我赐你雷锥一支,你且前去,降服使符。”随她命令,一支雷锥飞旋而下,停在了褚闰生的身边。

褚闰生点头,又看了何彩绫一眼,执起雷锥,纵身离开。身后,战局继续,轰天雷鸣,并金石震响,扰着他的思绪。

他疾行片刻,便见天空中染着一片赤红,一头天犬狂啸不止、唐突仓皇。周遭煞气浓烈无比,压抑厚重。他四下环视,却不见那艘客船,江面之上,唯有破碎的木板漂浮,不见众人踪影。他想了想,隐去了手中雷锥,严阵以待。

“呀,你也来啦。”

他听得这银铃般的嗓音,冷冷抬眸。那化身为何彩绫的申符正含俯视着他。

“嘻嘻,你来得正好,主人心慈手软,终究养虎为患。我们可是早就想杀你了!”申符说完,抬起右手的巨刃,用力劈下。

褚闰生避开巨刃,一跃而起,霎时出现在申符面前。他全无笑意,沉声道:“别逼我。”

申符冷哼一声,道:“别给自己找借口了。你心中一直都有杀欲,不过苦苦压抑罢了。你终究是那杀妖得道的‘普煞仙君’转世……”

褚闰生低头,轻轻一笑。刹那之间,身影消失无踪。

申符微惊,忙召来白羽,护卫在自己周围。忽然,周遭陡然生出剑气浩然,一股劲风自背后斩下。申符回身,化白羽为盾,挡住了那剑气。

“上清剑诀,不过如此。”申符朗声,笑道。

然而,它声音未落,一道雷光迫开白羽,刺入了它的后背。

申符大惊,颤声道:“伏魔雷锥……”

那雷锥已然刺入肌骨,电光瞬间行遍它的全身,迫得它惨叫起来。

褚闰生浮身空中,笑道:“我是压抑杀欲,不过,杀使符算不得杀生。对么?”

申符抬眸,恨恨望了他一眼,继而被白羽包覆,消失无踪。

褚闰生松了口气,又转身往绛云那处去。

此时,绛云依旧心智全失,狂乱暴躁。褚闰生却毫无惊惧。他避开爪击和撕咬,含笑抬手,点上了天犬的眉心。

他轻轻唤了一声,道:“绛云。”

天犬瞬时安静了下来。

“还不恢复人身。”他噙着一丝笑意,如此命令。

红光忽绽,煞气收敛,天犬瞬间恢复成了少女之姿。她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痴痴道:“主……人……”

“好妹妹,叫错了。”他笑着,如是道。

绛云却无力再开口,软软地往下倒去。褚闰生伸手,抱她入怀,飞身落在了江岸上。

“你这小子还挺厉害嘛。”

徐秀白的声音不期然在他身后响起,他转身,尴尬一笑,忙又问道:“徐大哥,你可见到池玄师兄?”

徐秀白点头,往一旁看了一眼。

褚闰生顺着他眼神望去,就见池玄正安稳地躺在一旁。他抱着绛云走过去,将她安稳地放在池玄身旁。

徐秀白看着这一幕,皱起了眉头,欲言又止。

而此时,诸般法力消止,江水重归平静,先前落水的上清弟子中,有人游上岸来。

褚闰生见状,忙上前搀扶,关切问询。不消多时,薛弘都和施清雯也上了岸来,看来并无大碍。众人稍作休息,又下水搜寻救人。

褚闰生见同门纷纷被救上岸来,刚放下了心,突然,一声炸雷响彻四野,让他不禁震颤。只见不远处的天空,依然被金光雷鸣染亮,金石之声,隐隐可闻。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担心起来,那种情绪,竟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这时,徐秀白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小子,没忘记你答应我的事吧?”

褚闰生无奈一笑,点了点头。

“如今商千华与何彩绫对阵,正是最容易拿回网元天纲之时,你陪我走一趟吧。”徐秀白说道。

先前徐秀白被宋军追杀,避上客船,褚闰生便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今他如此要求,也不知有什么盘算。

他略微思忖,终是微笑着,点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大家好~~~下面,继续上次的节目,人名之中JQ多~~~

请出我们最令人唏嘘的布料党第一对:段无错+何彩绫

段无错→字面解释:缎子没镀金→关键字:段→汉典解释:段,同“缎”。一种质地厚密而有光泽的丝织物。

何彩绫→字面解释:何家的彩绫→关键字:绫→汉典解释:细薄而有花纹的丝织品,一面光,像缎子。

好一句:“像缎子”……可见这两人有些地方十分相似,并且存在交集。咳咳咳……中文真是博大­精­深。

同时,“段无错”的名字谐音“断无错”,也就是“铁口直断,绝无差错”。何彩绫和褚闰生的命数他都无法算到,命不可算,就不能改。证明,这两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再者,何彩绫不仅仅是布料党,还是­色­彩党。

而本文中,另一个既是布料党,又是­色­彩党的人,就是我们悲摧的男主,褚闰生童鞋。

因此,欢迎大家收看下一集:­色­彩与布料共存,JQ和虐点同在~本文最诡异,支持率最低的CP!!!

褚闰生+何彩绫!!!

谢谢~~~

正文 旧情

但说此时,商千华与何彩绫对阵,金光愈强,雷鸣更盛,并那飒飒劲风,经久不止。

两人战得难舍难分之时,漫天白羽骤然飞散,消失无踪。何彩绫的身形一歪,往江上落去。她皱眉,在离江面数尺之处稳住了身姿。

商千华开口,道:“地支和合已解,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何彩绫轻蔑一笑,周身如练白光,疾冲而上,刺向了商千华。

商千华轻巧避开,摇了摇头,抬手一挥。雷殛双珠相击,耀出一片雷光。

雷电如箭,袭向何彩绫。何彩绫飞身,避开交织的雷电,神­色­之中,竟有疲态。待她抬眸之时,却见一支雷锥夹杂在电光之中飞来。她皱眉退开,朗声喝道:“弥天!”

一把纸伞立现她身前,伞开如盾,将那支雷锥挡下。两者僵持,不相上下。正在此时,另一支雷锥紧跟而来,两支雷锥合化为一。雷光闪耀,威力之强,竟穿透了弥天伞。

何彩绫惊愕之际,雷锥已然刺入她胸口。一瞬间,雷电之力贯穿她百脉四骇。她的周身白光消止,五行绫化回原形,她也复了往日之姿。

“天纲束缚!”商千华朗声,道。

周遭的丝线得令,渐渐收拢,盘旋绞缠,将何彩绫绑缚了起来。

何彩绫抬眸,脸­色­已素白如纸,殷红鲜血染透她的衣衫,滴滴落入了江水之中。

“莫再顽抗,随我回北帝征伐司罢。”

商千华说完,握住手中线轴,轻轻一提,正要将何彩绫带走。忽听一个声音喝道:“开我坛庭,镇邪除恶,万象莫动!急急如律令!”

只见天空中忽然光辉交织,布成八卦之文,将商千华困在其中。商千华微微皱眉,稳住了网元天纲。却听那声音又起,道:“天纲解缚!”

随那声音,网元天纲有了些微松动。

“天纲解缚!”那声音又喝令一声。

天纲这才松开。离了束缚,何彩绫无力支持,颓然落入了江水之中。

商千华见状,只轻轻叹了一声,“她被雷锥封了法力,纵然金身不灭,也难逃追缉。你又能阻我多久呢,徐秀白?”

随她话音,那一身猎装的男子出现在她眼前。他皱眉,不屑道:“我不是来救她的。”

商千华闻言,似是不解。

徐秀白语带不满,道:“还我‘网元天纲’!”

商千华略有些惊讶,却正­色­道:“此物本属雷部所有,如今我即收回,就没有还给你的道理……”

“啰嗦!”徐秀白伸出手来,怒道,“快还我!”

商千华听他如此说话,并不气恼。她微微一笑,自语般道:“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呢……”

徐秀白闻言,沉声道:“你又何曾变过……”

那一刻,两人皆沉默下来,天宇之上,雷电消止,惟余了寂静无声。

……

却说褚闰生随徐秀白一同赶来,见到何彩绫落败之时,他正想对策,徐秀白却已纵身而上,做法困住了商千华。他惊讶之余,也只得暗暗钦佩。如此毫无顾忌、不计后果的行事做派,他怕是永远都学不会了……

待看到网元天纲松开,何彩绫落水之时,他收了戏谑之心,潜身入水。

江水之下,漆黑一片,五彩光华若隐若现,似是昭示着主人的无力。他循着那光辉找到她,抱她出了水。

待上岸之后,他才看清,一支雷锥贯透她胸口,鲜血自伤口汩汩涌出,染透她的衣衫。而她,早已气若游丝,人事不省。

他不禁心口一紧,暗暗难受起来。先前商千华也说过,地支和合,身分为二,便将她的法力也一分为二。他以雷锥制服使符,就是解除了她一半的法力。若非如此,她何以落败,何以重伤至此……

原本,杀使符,救同门,是再合情合理不过了。何况当时绛云命悬一线,他绝无为此事后悔的道理。可如今,他偏偏就觉得内疚。

他抱着她站起身来,又看了天空一眼。商千华和徐秀白两人只是默默对峙。他无奈一笑,心想着:果然,什么取回网元天纲都是借口,这徐秀白哪里有半分要战的样子。方才那鲁莽之举,分明是仗着商千华是他师傅,有恃无恐。

这两师徒之间的事,他又何必Сhā手……

他想到这里,抱着何彩绫,飞身离开。

天空之中,商千华察觉,只轻轻一挥手,便破了那道坛,继而纵身飞下。

徐秀白见状,飞身挡在她面前。

“让开。”商千华道。

徐秀白却皱着眉头,一语不发。

商千华摇头长叹,道:“问我要回网元天纲,不过借口。那地仙终究是你的盟友……可我也说了,你是救不了她的。何必做无用之功?”

徐秀白依旧不言语,只是从取下了身背的弓箭,满弓上弦,念道:“白帝圣临,金­精­降世。灭却诸邪,加护吾身。疾如星火,勿失勿纵。急急如律令!”

箭矢离弦,化出千万支来,飞舞纵横,飒沓如流星。

商千华见状,喝道,“雷殛!”

空中的雷殛双珠得令,耀出电光,震响雷鸣,一瞬之间,雷电如垂帘,将那些箭矢一一击落。

商千华叹道:“这招‘金­精­流箭’,终究还差了三分火候。当初嘱你勤练,你就是不听……”

徐秀白闻言,竟是面露窘­色­,他不满道:“少说废话!”

商千华又摇了摇头,道:“让开罢。”

徐秀白依旧不让,他抽出腰间匕首,左手扣起剑诀,轻轻在匕首上一划。匕首之上,金光忽绽,化成了三尺长剑。他执剑而上,直刺商千华的咽喉。

商千华挥袖卸开那一剑,思忖再三,终是起了掌,击向了徐秀白的胸口。

徐秀白并不避让,收剑迎上了那一掌。商千华未料到他有如此举动,慌忙收劲,却已太迟。

徐秀白结实受了那一掌,竟似风中落叶般飘飞出去。

商千华见状,纵身而上,一把拉住了他,托着他安稳落在了江岸上。

徐秀白只觉胸中血气激荡,五脏巨痛,如刀刺一般。他喉中腥甜,呛出鲜血来。

商千华扶他躺下,跪坐在他身旁,皱眉叹道:“你这又何必?”

徐秀白抬眸望着她,依旧轻蔑道:“……你又何必救我……不是要追缉何彩绫么?去啊……”

商千华又叹了一声,不再开口。她抬头,轻轻招手,收回了雷殛双珠和网元天纲。她伸手,探进他怀中,取出了一只拇指般大的翡翠葫芦。她将葫芦置在地上,掐诀念道:“开。”

葫芦绽光,飞开两半,纷繁药剂赫然而现,铺列开来。

徐秀白见她做这些,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神­色­之中染了隐隐忧戚。

商千华拿起一瓶药剂,笑叹道:“道法武艺,你皆是平平。唯独这炼药之术,出类拔萃。想来是存救人之心。当初,只怕你因此吃了亏,才以网元天纲相赠,还惹得秀青说我偏心……”

“别说了……”徐秀白开口,声音虚弱无比。

商千华不再多言,她揭开瓷瓶的封盖,正要喂药。抬眸时,却见他已然昏睡过去。她望着他,轻轻抬手,覆上了他的额头,低声自语:“你究竟要怨我到何时呢?”

……

商千华和徐秀白相斗之时,褚闰生已带着何彩绫飞出数里。但见湖泽广布,草木繁茂,倒是藏身的好地方。他停在芦苇茂盛之处,又寻了一片­干­净的地面,开口道:“坤元厚土,泽庇万物。化我坛庭,隐我身形。”他念罢,轻轻一跺脚。地面瞬间开裂,生出道道沟壑,竟是道坛之文。他笑了笑,抱着何彩绫,跨进道坛。

自外往内看,坛中却只有芦苇葱郁,不见他物。

褚闰生抱着何彩绫坐下,检视起她的伤势来。但见那雷锥穿透她的身子,隐隐电光盘绕,不容她伤口愈合。

褚闰生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抬手想拔出她身上的雷锥。

然而,那电光炽热,灼灼伤人。他猛地抽回手来,却见掌心已落下了伤口,他皱眉,低语道:“好厉害……”

他不禁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如此威力,他尚未触及,就已是如此。她被此锥穿胸,想必更是痛苦不堪。但从方才开始,她却未曾发出一声呻吟。这般刚硬好强,却让人生出怜惜之情来。

褚闰生笑着摇了摇头,他再次凝神,抬手握上了雷锥。

雷电之力刹那贯透他的手臂,震及五脏,迫伤血脉。他却不松手,咬牙拼力,将那雷锥往外拔。可那雷锥似有千钧的重量,任他如何用力,依旧纹丝不动。

他心中暗暗赞叹,不愧是雷部神器,果然不同一般。他稳住心神,聚力手中,再次拔锥。

如此角力了半个时辰,雷锥才缓缓脱动。他低吼一声,用力一拔,雷锥应声而出。他抛下雷锥,扣起剑诀一指,剑光闪耀之间,那雷锥被生生斩断,失了威灵。

他再看自己的手,已是血­肉­模糊,灼伤严重之处,竟已见骨。整条手臂更是颤抖不已,疼痛难当。

他扯下一片衣衫,草草包扎。继而又检视起怀中之人,只见雷锥拔出,她法力已渐渐恢复,方才的伤处开始缓缓愈合。她的眉头渐渐松开,想必是不再疼痛了。

他这才展了笑容,刚想让她躺下,又想起她身上伤口若是着地,反而不妥。倒不如就这样。他稍稍动了动姿势,让她靠得舒服些。又想起她方才落水,身上衣衫尽湿。虽是六月,夜风温热,但这样湿着终是不妥。他起诀,念火罩咒。刹时,炎力环身,蒸起他二人衣衫上的水汽,氤氲如烟。他随身带着“天香祥瑞”,水汽蒸腾之时,染出馥郁瑞香,蔓延开来,沁人心脾。

何彩绫微微动了动,呢喃道:“天香祥瑞……未央?”

褚闰生微惊,低头望去,却见她依旧合着双眼,想必是朦胧之中,闻到了香气,才迷迷糊糊说了话。未央,自然就是那柳树妖­精­了,也是,这“天香祥瑞”本就是那妖­精­姐妹所赠……

他想到这里,忽然明白了许多。那柳未央和叶芙蓉与何彩绫素有渊源,当日他让她们替他打探上清弟子的下落,后来何彩绫与他动手时,也曾说起此事。这两只妖­精­被囚江边洞窟,她自然是知道的。后来她扬言要杀他,逼他离开。他满心委屈回镇上去时,也是这二人告诉他,李延绡已在镇上布下重兵,更将客栈封锁。如今想来,那两只妖­精­道行低微,又哪来的本事进镇,遑论得知客栈中的情况?

原来,从头到尾,她不过危言耸听。所作所为,只是逼他回家罢了。

他不由得心头颤动,久久不可自已。先前的不甘委屈,一扫而空。欢喜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他笑了起来,轻声骂了一句:“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师傅们的苦恼:

商千华:我的徒弟傲娇任­性­不讲理尊卑不分总跟我顶嘴……

叶无疆:我的徒弟冷漠无情毒舌无比得罪一片人……

梁宜:我的徒弟小白无知一根筋……

段无错:我的徒弟抢我女朋友……

众:= =|||

~~~~~~~~~~~~~~~~~~~~~~~我是表示“师傅们果然不容易啊”的分割线 = =+~~~~~~~~~~~~~~~~~~~~~~~~

下面又到了姓名分析时间~~~

褚闰生:

褚:古代覆盖棺材的红布→可见是布料党……

褚:通“赭”,褚­色­即红褐­色­→可见是­色­彩党……

闰:副;偏;伪。对“正”而言→因此“闰生”就是指“非正常的生命”→暗指他死而复生→隐­射­他的命运

而同时,闰同“润”,“闰生”就是“惠及生灵”之意,告诉我们,本文的男主其实真的是个好人~~~

[闰生:压力好大呀……^_^]

何彩绫和褚闰生在名字上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两人同时身为­色­彩党和布料党,这自然比单纯的一对布料党缘分更加深厚~~~

[那只:你就扯吧……]

咳咳咳,所以,就是这样……咳咳咳……

谢谢大家的支持!下集再见!

正文 箴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暖与馨香让褚闰生生了倦意。自上次负伤至今,他尚未好好休息过,方才又­操­劳了半日,耗费了法力,更添了疲惫。他安下心神,闭目调息。手臂上的痛楚却渐渐清晰起来,不容他安稳入眠。半梦半醒的恍惚之中,他忽听得几声鸟雀啼鸣。他猛然睁眼,却见夜­色­尽褪,已是日出时分。他长出了一口气,醒了醒神,忽又察觉何彩绫早已不在他怀中。

他顿生不安,慌忙起身。一时之间竟忘了手上的伤势,以手撑了地,这举动顿时引起剧痛来,让他不由喊出了一声来。他握住了自己的手臂,不住地抽着气,暗暗苦笑着想:作孽。血­肉­之躯不能乱来啊……

他正想着,却听那银铃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敢情我助你开了元神,你只用来挑衅滋事不成?”

听到这句话,他抬头,就见何彩绫已然站在他面前,盈盈含笑。她已洗净了血迹,换上了一身翠绿衣衫,清雅俏丽,自不必说。她曳起裙裾,蹲下身来,轻轻扶上了褚闰生的手臂,扶他坐下。又执起他受伤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揭开包扎。

一番下来,那伤处的血­肉­与布条粘连,拆开之时,刺痛隐隐。褚闰生只微微皱着眉,既不出声也不缩手,随她摆弄。

何彩绫抬眸,见他如此神情,便笑道:“我刚才的话,你不明白?”

褚闰生望着她,摇了摇头。

“元神开后,你便能闭五感,开天知。”何彩绫重又低下头去,“你且闭了痛觉,不就好了?”

听她这么说,褚闰生抓抓头发,尴尬笑笑,说道:“还能这样啊……”

何彩绫拆尽了包扎,手腕轻转,托出了一碗澄金的药汤来。她把药汤放在地上,一手托着褚闰生的手,一手蘸了药汤,轻轻涂抹。她手指所过之处,伤口瞬间愈合,痛楚全消。

她幽幽道:“就算能闭痛楚,也不能抵御雷锥之伤。拔锥之时,吃了不少苦头吧。”她说罢,抬眸望了他一眼。

褚闰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何彩绫也不多问,轻轻撩起他的袖子,指蘸药汤,沿着他的筋脉轻轻往上推。药液顺着她的指力沁入,解了他手臂的疼痛。

“幸好只是皮­肉­伤,没事了。”何彩绫放下他的手,如是道。

“多谢仙子。”他笑着答了一声,抬手仔细端详。伤口已全然愈合,完好如初。

何彩绫正要收起药汤,却见他脖子上有一道浅浅伤痕,应是先前被她的利剑所伤。她叹口气,伸手轻轻抬起了他的下巴。

褚闰生一惊,还未来得及分辨,就觉她的手指已触上了他的脖子,带出一丝微凉。他不禁羞红了脸,努力稳住加快的心跳。

“我要杀你,你还救我,真是不知死活。”何彩绫嘲讽道。

褚闰生闻言,心头竟生了莫名笑意。到了此刻,她还是谎话连篇,不知道是要骗谁啊。他稍加思忖,开口道:“仙女姐姐救我数次,我欠下的人情,下辈子都还不清。仙女姐姐若要杀我,我绝无怨言……”

他顿了顿,挑眉认真道:“若缩一下脖子,我是乌龟。”

何彩绫听得此话,先是愣了愣,随即便笑了出来。

见她开怀,他也笑了起来。

晨光之下,芦苇沾着露水,晶莹闪光。周遭一切,皆是温润可爱。

何彩绫忍了笑意,嗔道:“口蜜腹剑,我才不信你。”

褚闰生闻言,连连喊冤。

何彩绫掩嘴笑笑,转而道:“身上可还有伤?一并治了罢。”

听到这句,褚闰生拉紧衣襟,往后缩了缩,道:“没了,不用了。”

“哟,怕什么?”何彩绫笑道,“好,你既不要,我不勉强,自己疼去吧。”她又想到什么,开口道,“你身上带着‘天香祥瑞’吧?”

褚闰生听到这四个字,不由想起她在自己怀中的情形。一时间,有了些许羞怯。他只点了头,不言语。

“那珠子用来熏衣是极好的,可随身带着却不妥。”何彩绫道,“这香气侵肌透骨,日子长了,可就去不了了。你一个男人,有此馨香,想招蜂引蝶不成?”

褚闰生愈发尴尬,他抬手,低头闻了闻。果然,那瑞香之气馥郁芬芳,已遍染肌肤。他皱眉,苦笑道:“现在还能洗掉么?”

“我哪知道,看你带它多久了。”何彩绫说罢,站起身来,“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见她要走,褚闰生忙站起来,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彩绫见状,笑了笑,道:“听我劝,快回家去吧。天下纷争,你何苦Сhā手。如今茅山也不再是清净之地了,切莫随他们回去。”

褚闰生不解,“仙子此话何解?”

何彩绫垂眸思忖片刻,道:“你入上清派这些时日,可见过掌门?”

褚闰生摇了摇头,“尚未。”

“上清此代掌门俗家姓言,道名‘无铭’,与你师傅是同辈。若论道法,未必厉害。但此人心思细密,颇有野心,与君无惜倒是意气相投。不妨与你实说,此次他遣上清诸弟子下山,明为寻经,实为寻主。”何彩绫道,“如今,天下之势只在宋唐一战。若站对了阵营,他日荣耀显赫,自不必说。但若选错,只怕上清基业毁于一旦。时至今日,你也看到了罢,以上清高功之能,谁不想拉拢利用。”

褚闰生听她这番话,又想起当初君无惜、张惟并那薛、施两观主的遭遇,暗暗点了头。他开口,“掌门的盘算,莫非是等诸位高攻各择阵营,待大势已定,便公开支持将胜的一方?”

何彩绫点头,“应是如此。”她又轻叹一声,“此事虽是情理之中,但终究违背了修道之意。若说与门人知道,恐怕难以成算。如今茅山之上,护顶金光已开,显然是阻人入内。若此时回去,吉凶难料。”

褚闰生忽又想起,段无错早已回了茅山,不禁皱眉道:“师傅他……”

“你师傅没事。”何彩绫含笑回答,“天­干­地支,互为­阴­阳。他若有事,我自当知道。”

褚闰生稍稍放下心来,又想起这些错综复杂的算计和­阴­谋,不由得感慨万分。

何彩绫见状,笑道:“怕了吧。”她抬眸,望着一片清明无际的天空,笑道,“我看你啊,倒是有几分逍遥心­性­,终是天高海阔才适合你。早些抽身吧……”

褚闰生闻言,凝眸而笑,“那仙子呢?”

何彩绫笑了笑,“我抽什么身?还没玩够呢。”

褚闰生只得无奈笑笑,一时之间,只觉眼前之人比他更身不由己。

何彩绫取出了丑符,轻吹了一口气,一匹白牛赫然出现。她跃上牛背,又笑道:“对了,那施清雯和薛弘都,我是必杀的。你识相的,离他们远些吧。”

褚闰生还想说些什么,白牛已轻跃飞起,消失无踪。

他不免怅然,低了头,自嘲地笑了笑。此时天已大亮,他寻思,若是再不回返,恐怕不妥。他又向着何彩绫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方才举步离开。

……

却说此时,徐秀白缓缓醒转,只觉晨光刺眼,一时头晕目眩,恍惚起来。只听耳畔有人开口,轻唤了他一声:“徐公子。”

徐秀白朦胧之间,就见施清雯跪坐在他身旁。见他醒来,施清雯微笑,道:“醒了就好了。”

徐秀白清醒过来,忙坐起身,四下环顾。

“徐公子?”施清雯不解,询问了一句。

“商……”徐秀白顿了顿,皱眉道,“我怎么在这儿?”

施清雯笑答:“昨夜你受伤昏迷,千华仙子将你送来的。”

听得这句话,徐秀白不悦更甚,眉头愈蹙。

施清雯见状,道:“仙子走时,嘱咐我告诉你一句话。”

徐秀白抬眸,望着施清雯,略带急切地等着她说。

施清雯笑了笑,道:“天道贵生,无量度人。”

徐秀白的神情黯淡下来,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施清雯又道:“不论正邪是非,多行善事总是不错的。实不相瞒,历经昨夜之事,本派弟子多有伤损,公子医术高妙,若能出手相助,本派自然感激不尽。”

徐秀白看她一眼,点了头,轻描淡写道:“好说。”

施清雯笑了笑,起身道了谢,又寒暄了两句,自行离开了。

徐秀白又坐了片刻,压下心中诸般情绪,才缓缓站了起来。想起要替人诊病,他探手入怀,摸那翡翠葫芦。便是这时,他的指尖触到一物,让他心中一震,又惊又喜。

他抽出手来,摊掌细看。掌心的,是一枚线轴,周身通透,莹莹泛光,正是网元天纲。

他不禁笑了笑。又想起方才施清雯转述的那句话来,“天道贵生,无量度人”,一时间,心头又起了微澜。他闭目,握紧线轴,长出了一口气。待平了心绪,他放回线轴,取出翡翠葫芦来,医治伤者去了。

果然如施清雯所言,昨夜之后,上清弟子皆有伤损。他看了看四下,一眼便看见了依旧昏迷不醒的池玄。他也不多想,径步过去。待到了池玄身旁,他眉头紧锁,隐感不详。已是一夜的功夫,池玄的罡气竟丝毫没有恢复。他蹲下身去,探手把脉,指下的脉象却更叫他忧心。

这时,只听绛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道:“他现在如何?”

徐秀白转头望她一眼,叹了一声,道:“我早说他不能­操­劳,你也不看着点。”

“他想做的事,谁能拦得了?”绛云笑盈盈地说了一句。

听到这番说辞,徐秀白转身,细细打量了绛云一番。但见她眉眼含笑,神­色­悠然自若,分明不似往常。

“梁宜?”徐秀白惊讶道。

她伸手轻点嘴­唇­,示意他小声。她走近一些,道:“昨夜若不是你,这小子恐怕­性­命不保,我先替这丫头谢谢你。”

徐秀白冷哼一声,不搭理她。

她道:“我有话跟你说,你随我来一下吧。”

徐秀白沉默,稍加思忖,才点了点头。

两人走至江边僻静之处,她方才开口:“昨夜之事,你也看到了吧。”

“看到的多了,你指什么?”徐秀白双手环胸,爱理不理道。

她望着他笑,“自然是这丫头的事。昨夜这丫头被酉符将妖­性­全开,那般凶煞,连我都未曾见过。若我没猜错,这丫头的煞气正与池玄的罡气相克……”

徐秀白听得这番话,也皱眉思索起来。

“先时池玄未病,以他罡气之强,要克制这丫头再容易不过。可如今却恰好颠倒。妖­性­一物,一旦全开,便如堤坝缺口,即便封补,也不似以往了。我也曾替她开过妖­性­,即知其中利害,自然有分寸。可那酉符,又岂有这些顾忌。现在她耗尽气力,神识沉眠,也看不出什么来。若她一醒,只怕不可收拾。”

她此说完,便静静看着徐秀白,等他反应。

徐秀白开口,皱眉问道:“这些事情,你告诉我做什么?不是还有个什么闰生哥哥么?”

她闻言,笑了起来,“他昨夜被你拉去,至今未回,我还想问你呢。”她说完,又轻叹了一声,“……恐怕那小子是万万靠不住的……”

“说完了?”徐秀白带了一丝不耐烦,转身要走。

“没说完呢。”她笑道,“如今我在这丫头体内,尚能替她压制妖力。但我­肉­身被困茅山,横竖还有一个月便要魂归原身,到时候,便要拜托你了。”

她见徐秀白不答话,又道:“你虽是太上圣盟之人,但身为医者,自有一片赤诚。况又无那正邪的计较,比起他人来,更为牢靠。我托你之事也不难……”她顿了顿,认真道,“你只需好好看着这丫头,别让她太靠近池玄就好。”

徐秀白沉默片刻,开口道:“这丫头不明白,难道那小子也不明白么?我看昨夜之时,他已经知道其中利害。只怕到时候乱来的人,不是这丫头。”

“你对付不了雷将,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病人么?”她闻言,戏谑道。

徐秀白微微一愣,随即皱眉,目露怒­色­。

她笑了笑,又复了严肃,道:“多情深义重也罢,终要活着才有用……惟有活着,才能扭转乾坤,逆天改命。”

徐秀白听得这句话,不由一笑,“怪不得总听人说,上清派华阳观的梁高功不同一般修仙之人,果然不假。”

“见笑了。”她笑着说完,又察觉什么,道,“这丫头快醒了,你先去吧。”

徐秀白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相比起彩绫MM的一夜相守,LOLI商真是冷淡啊……

闰生:^_^~~~

秀白:="=

当当当,下面再次进入姓名解析时间!!!

有请本文的第一御姐,梁宜~~~

[那只:都“阿姨”的人了,还“姐”呢……]

[狐狸:“御姐”是形容词!形容词!!!]

梁:会意。从木,从水,刅( chuāng)声。从“木”从“水”,表示用木料在水上造桥。本义:水桥

宜:适合,适当

所以,梁宜的字面解释就是:多么合适的桥梁啊~~~

咳咳咳,现在大家知道她在本文中的存在意义是神马了吧!那就是:沟通!引导!

[那只:哦,“沟”“引”……]

[狐狸:……]

咳咳咳,那么,她和那位虽然长得帅很痴情但是注定被炮灰没救了的龙套男:姜希童鞋,又是什么关系呢?

那就是:

宜:煮熟可吃的­肉­ [meat dishes;cook]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诗·郑风》

姜:◎ 多年生草本植物,地下茎黄|­色­,味辣,可供调味用,亦可入药:生~。~汤。

咳咳咳,谁家煮­肉­不放姜哪~~~所以,让我亲切地称他们为“食物党”~~~

[梁宜:= =#]

[姜希:= =#]

今天的姓名解析就到这里,谢谢大家的收看!!!

PS: 有读者大人询问“叶无疆”是哪位,我告诉大家,他就是背景、是幕布,是一出场就领了便当的华阳观前观主,池玄和张惟的师傅。此人仅在大家的对白中出现过,所以不用深究~~~谢谢支持~~~

正文 白泽 [一]

绛云清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站在江边。晃眼的日光,让她有些恍惚,她望着浩渺的江水,自语般问道:“我在这里做什么?”

“呵呵,”梁宜的声音响起,含笑道,“丫头,你忘啦,昨夜你被开了妖­性­,一时耗尽了力气。我就替你使着这个身子,带你过来洗脸嘛。快洗吧。”

绛云虽有些怀疑,但还是听话地蹲下身去,掬水洗脸。江水微凉,沾上她的肌肤,让她略为清醒。她静静回想着昨夜之事,却只记得她与申符对阵,被白羽包围。之后的事情,半分也想不起来。

她忽然想到什么,猛地站起身来,四下寻找。

梁宜又笑,道:“别急呀。池玄昨夜受了轻伤,这会儿正在休息,你别去打扰他。”

绛云闻言,皱眉道:“他受伤了?谁伤的?”

梁宜答道:“自然是那地仙的使符。”她顿了顿,又道,“你既洗完了,就找些吃的回去吧。过会儿他醒过来该饿了。”

“嗯。”绛云笑着点了头。她又想到什么,为难道:“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我方才来的时候,看到东边有个浅塘,生着一片荷花,你去看看,说不定能挖几个藕。”梁宜笑道。

绛云听得此话,满心欢悦,一蹦三跳地往北去了。行了一刻功夫,果然见一片莲叶田田,荷花娇­嫩­,淡淡荷香弥漫在空气中,引得彩蝶纷飞,蜻蜓翩舞。绛云自然没有心情看风景,她走进池中,循着梁宜的指引,弯腰摸索起来。

如今才六月光景,荷塘之中,莲藕尚幼,寻了半天都没有合适的。绛云不免有些泄气,她直起身来,刚要皱眉抱怨,忽见水中数条手指般大小的小鱼,倏忽而过。

绛云不假思索地亮了利爪,对着水面一挥。一时间,池水飞溅,叶碎花落。绛云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低头望去。就见几尾小鱼浮了起来,无力再游。池中游鱼受惊,此刻都躲在荷枝交错的隐蔽之处。水面上涟漪微动,竟似挑逗一般。忽然之间,她的心头狂躁,不能自已。脑海之中,惟余一个念头,只愿那些活动的,都止了生息才好……

“绛云!”

突然,梁宜厉声呵斥,惊得绛云回过神来。绛云怯怯地收了利爪,颤声道:“为什么……”

“丫头,稳住心­性­。”梁宜道。

绛云点点头,深深吸气。这时,空气中的荷香淡去,馥郁芬芳不知从何处而来,随着空气涌进她的肺腑。这香气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地仙何彩绫身上的瑞香。她不禁想起昨夜之事,想起池玄被使符所伤……

她刚稳下的心神瞬间动摇,全身的血气翻腾,如火燎一般。凶煞妖气刹时蔓延,所过之处,荷花枯朽,游鱼毙命。

“绛云妹妹。”

绛云听到这个声音,脑海中忽生了空白,竟恍惚起来。她呆呆开口,唤了一声:“闰生哥哥……”

来者,正是褚闰生。他看了一眼枯朽的荷花,笑盈盈地走到荷池边,伸出手来。

“上来吧。”

绛云犹疑片刻,终是握上了他的手。

褚闰生稍稍用力,将她拉上岸来,继而摇头叹道:“唉,好好地跑到池子里做什么?”

绛云呆呆望着他,“我……我也不知道……”

褚闰生抬手,点上她眉间的朱红,轻轻一推,嗔怪道:“让你糟蹋我买的衣服。”

绛云吃痛,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捂着额头,不满地跺脚道:“做什么!很痛的!”

“有我的心痛么?”褚闰生拉拉她被泥水湿透的衣衫,“这衣服很贵的!”

“哼!什么了不起!你的钱本来就是偷那地仙的!”绛云愈发不满,“我自己变一套穿!”

“别呀别呀。”褚闰生见状,忙笑着劝道,“衣服脏了洗洗就好了。我不说你就是。对了,大家呢?”

绛云拍拍身上的泥水,头也不抬,伸手一指,“那边。”

褚闰生拉起她的手,道:“那我们回去吧。”

“我的藕……”绛云不甘心地被他拖着走。

“这种时节,藕还不能吃呢……”褚闰生笑着劝道,拉她往众人聚集之处去。

却说众上清弟子一夜休整,却发现少了褚闰生。众人心急,已是四处寻找。如今见他回来,皆露了笑容。几个与他相熟的弟子上前,忙着嘘寒问暖。吴亨走在最前,关切道:“褚师弟,你总算回来了?可有受伤?”

褚闰生笑着,只说自己昨夜入水救人,却被江流带远,迷了路,所以才耽搁了。

众人闻言,皆放下了心,说笑起来。

绛云见此情状,站到了一旁。她又惦记起池玄来,正要离开,却又被褚闰生一把拉住。

绛云皱眉,道:“你说你的话,我要去看池玄。”

褚闰生笑道:“我不是拦你啊,我跟你一起去。”他说完,冲一众上清弟子点了点头,拉着绛云找池玄去了。

众人见他如此,自然以为这二人关系非比寻常,一时间都生了忧­色­,却不知如何是好。吴亨更是紧皱着眉头,忧愁万分。

褚闰生与绛云到了池玄休息之处,就见他依旧沉睡未醒。

绛云心中愈发担忧,刚要靠近探视,却又被一旁照料的徐秀白拦下。

“你­干­嘛?”绛云等着他,不满。

徐秀白伸手推开她,道:“一边去,别来碍事。”

“你这话什么意思!”绛云跺脚,怒道。

徐秀白双手环胸,道:“我刚让他服药睡下,你休来吵。”

“我……我又不吵……”绛云皱眉,委屈道。

“你不吵他,你吵得是我。我医治之时,最烦有人在旁边。”徐秀白道。

“胡说!你前几次治他,我都在,也没见你分心啊。”绛云反驳。

徐秀白闻言,冷哼一声,“还说不吵。声音挺大的呀。”

绛云闻言,慌忙掩口。

褚闰生见状,笑道:“我们只是来看看。既然师兄没事,我们也不打扰。”他拉起绛云,“绛云妹妹,我们先走吧。”

绛云低头,小心地看了池玄一眼,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头。

褚闰生望了徐秀白一眼,微笑颔首,拉着绛云离开了。

徐秀白目送他二人离去,又回头看了池玄一眼,皱眉叹气。

此时,薛弘都和施清雯得知褚闰生回来,也放了心。吩咐众弟子稍作休息,整理妥当,便起程回茅山。

褚闰生嘱咐了绛云几句,便由她一人待着,着手帮忙。他刚取了昨夜破碎的船板,想做个担架,吴亨走到了他身旁,开口唤了一声:“褚师弟。”

褚闰生抬头,尊道:“师兄有什么吩咐?”

吴亨摇摇头,“没事。只是有事想问你。”

褚闰生点头,“师兄请说。”

吴亨斟酌再三,开了口:“那位绛云姑娘是妖兽天犬……”

褚闰生闻言,刚要解释。吴亨却打断道:“我不是说她不是。昨夜两位观主也说了,她虽是妖兽,但心念纯良,并不害人。我只是想问……”他顿了顿,神­色­尴尬,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只是想问,她是不是褚师弟的……心上人……”

褚闰生听得此话,一时也不知怎么答才合适。

吴亨见他沉默,皱眉道:“男婚女嫁是私事,我本来不该过问。可是……”他又露了尴尬之­色­,迟疑着道,“可是她与池玄师弟关系甚厚,你可知道?”

褚闰生闻言,心生了一丝笑意,却生生忍住。故意皱了眉,等他往下说。

吴亨愈发严肃认真,道:“师弟,别怪我多事,昔日在茅山之上,她与池玄师弟已是非同一般。前些日子在客栈中,我也见他们相处甚好,想必……想必是定了终身了。呃,绛云姑娘虽是花容月貌,但若她心里有人,褚师弟又何必执着。再者,池玄师弟他也算你师兄,如今又是这般境况,你还是……”他不在往下说,只是问了一句,“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褚闰生强忍着不笑出声来,忙不迭地点头:“明白。”他抓抓头发,低头道,“我不过拿她当妹妹看,多关照她些。没别的意思,吴师兄不必担心。”

吴亨闻言,吁了口气。 “对不住了。是我多心。” 他拍了拍褚闰生的肩膀,讪笑着,自行走开了。

褚闰生这才笑了出来。还真是想不到,平常见吴亨对池玄不善,没想到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果然,面上多不合也好,同门之情仍在,兄弟之间,也本该如此。

说来也怪,如今再听见绛云和池玄的事,以往的不适竟一点也察觉不到了。世间之事,也多如此。落花流水,缘生缘灭。想明白了,便放得下。

他想到这里,只觉通身畅快,轻松无比,愈发­精­神百倍地做起活来。

半日之后,众人启程,顺着江水往东而行。此处人烟罕至,甚是荒僻。行至日落,终不见村落。众人正准备露宿之时,却见不远处树影摇动,隐现檐角,似有人家。

众人走至前方一看,果然有间宅院。只见那宅院之外,是一片池塘。夕阳之下,红莲如火,美不胜收。宅院外墙爬满三角风,绿意深浓,葱郁可爱。大门之上,朱漆斑驳,门上挂着两只灯笼,随风摇曳。

褚闰生看着这宅院,满心疑惑。荒山野岭,哪来的人家?若说是妖­精­鬼魅所化,却又感觉不到半分妖气,倒是有灵气清透,隐隐环绕。他又猜想是何彩绫,可这宅子与她一贯所好相去甚远……

正当他疑惑之时,却见宅院门开,两个丫掌灯出来,正要点灯笼。见了这么一群人,两人皆是一惊,窃语了几句。

施清雯见状,望了吴亨一眼,颔首示意。

吴亨忙上前去,抱拳行礼道:“二位姑娘,我们乃是茅山上清派的门人,今日途径此处,只想借贵府休息一宿,并无恶意。可否代为通传,感激不尽。”

丫鬟听罢,含笑福身,进了宅院。片刻之后,一位老者拄着桃木拐杖迎了出来,作揖便拜,道:“不知几位大师远道而来,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但见那老者戴纶巾,着鹤氅,眉发皆白,颇有几分道骨仙风。

待吴亨报了施清雯和薛弘都的名号,那老者愈发恭谨。他引众人入宅,更命人设席款待,不在话下。

席间,老者自称姓白,本也在朝为官。但一心慕道,又值天下多乱,索­性­弃了官,到这深山老岭修行起来。因家境殷实,如今倒也过得悠然自得。今日得见上清派的两位高功,自是满心欢喜。

席后,老者邀施清雯和薛弘都探讨道法,两人推辞不过,只得应允。众弟子一日辛苦,各自回房,自不必说。

褚闰生回房之前,信步在这宅中走了一圈。宅中丫鬟见了他,皆是娇笑不已,私语窃窃。褚闰生倒不羞怯,大大方方地走上去,笑尊了“姐姐”,又说了几句闲话,方才离开。

待他回房之时,却是笑容尽褪。方才一番走动,这白家大宅,除了老爷之外,竟无一个男丁。修道之人,要这么多丫鬟作甚?如此看来,即便不是妖类,也绝非善人……

他想到这里,长叹一声。

作孽,他什么时候才能好好睡个觉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又开始走回《聊斋》+《西游记》的老路了……汗~~~

大家担待啊~~~

话说,我最近看了《铠甲勇士》,啧啧,我怎么才发现,这片子不错啊!!!

要帅哥有帅哥,要美女有美女,兵器体系和招式特技都很给力,情节更是狗血和萌点同在。让我深深感慨,要是有个好点儿的武术指导,道具再­精­细些,场景再宏美些,剧情方面再细致点……那就是神剧啊!!!= =+

突然有种想投资个几千万给他们的冲动……可惜,本人木钱……囧~

那么,为什么我会如此抽搐去看这片子呢?因为……其中有个人名,那啥,叫“西钊”……我来介绍一下,他是金之铠甲战士雪獒侠……咳咳咳……

暂且不论演员剧情神马的。

首先:金,代表颜­色­:白 位置:西

所以:

1、“西”字表现出了五行方位。

2、外号是“雪獒侠”,表现出了“白”。这一点就比那些一提到“金”就马上弄成金黄|­色­的强……[貌似我也这么­干­过……我忏悔……]

3、钊:会意。从刀从金。表示用刀削金属。本义:磨损;削损

这个字很好的衬托出了“金”的特­性­。而且……该角­色­的日常训练是虐身的点击,也令人联想到“磨损”之意。

名字取得太好了!!!剧组看过资料,做过研究啊!!!

[那只:你扯得越来越远了……]

[狐狸:其实我单为那个“钊”字,你懂的,不解释。]

[那只:……]

顺便再提主题曲:

炎龙侠 升腾炎上就是焰火的力量

无限 就是火之炎龙铠甲

风鹰侠 曲直屈伸就是巨木的力量

说时迟 那时快

召唤木之风鹰铠甲

黑犀侠 滋润掩藏但发出狂啸的力量

召唤水之黑犀铠甲

雪獒侠 他有能刚能柔之金的力量

还有地虎侠 他要召唤土之地虎铠甲

= =|||

先别管主题和意境,但看其中的构成:“升腾炎上”、“曲直屈伸”、“滋润掩藏”……五行特­性­十分准确,而众所周知,这部片子的主要受众是小盆友。小盆友会懂其中的意思吗?不会。他们会体会到每一个细节里剧组的良苦用心吗?不会!那么,剧组这么求真务实又是为神马呢?

于是,我只能说,在这一样儿童片里,我看到了影视界久违的“真诚”和“有爱”。

想一想新红楼的“玄孙”吧,想一想倚天屠龙记的“僧人派”吧,想一想一起去看流星雨的“美特斯邦威”吧……

《铠甲战士》虽然只是儿童剧,但是它尊重着观众啊!!!

我一时间热血沸腾,不能自已!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有爱的团队一起认真地讨论着角­色­剧情然后为自己取出的每一个名字抚掌叫好的场景来……这是神马?这就是梦想!这就是爱与正义!

其实我说了那么多,只是想说:咳咳咳……《铠甲战士》我萌你!!!收了我吧!!!求包养!!!

[那只:药不能停!]

[狐狸:燃烧吧!!!小宇宙!!!]

[那只:……]

~~~~~~~~~~~~~~~~~~~~~~~~我是表示“我对系统很失望”的分割线 = =+~~~~~~~~~~~~~~~~~~~~~~~~~~

= =……

话说,本来该昨晚发文,但明显JJ这小受越来越弱,抽了我大半天……唉~~~

正文 白泽 [二]

褚闰生进了房,就见桌上摆着琉璃熏盏。盏中盈着清水,盛着数朵合欢花。床上铺着篾席,挂着纱帐。他慢慢走到床前,仰面倒下。心头万千思绪,待他理清。他自然不会忘记,日间在荷塘中所见到的情形历历在目。妖气凶煞,杀意炽烈,那便是妖兽天犬的真形。

如今,酉符将绛云的妖­性­全开,她体内的仙家之力,已日渐淡漠。他虽能依靠­操­纵她体内留存的仙家之力,加以控制,但也非长久之计。而且,那一口血­肉­,必须取出来才行……

一时之间,申符所言,轻响耳畔:

“你心中一直都有杀欲,不过苦苦压抑罢了。你终究是那杀妖得道的‘普煞仙君’转世……”

时至今日,他依旧在“普煞”的局中么?他丢开这般思绪,深深呼吸。瑞香之气,清馨馥郁,盈入胸腔。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琉璃盏,浅浅一笑。他掐指轻弹,熄了盏下烛火。继而抬手,细细闻着那遍布肌肤的香气。“花贼”,盗百花之香者,名不虚传。

眼前,瞬间浮现出一片蒹葭苍苍,晨光温润,那身着绿裙的仙子笑容明丽。

他虽知道绛云之事皆是她一手造成,但却连半分恨意都提不起来,甚至毫无憎恶和责备之心。她的肆无忌惮和任­性­妄为,现在想来却有些可爱。何需如此辛苦,掩藏真挚与温善?那满口拙劣的谎话,除了自欺,还能骗到谁呢?

他想到这里,竟不由自主地微笑,待察觉自己的笑意,他微微惊愣,坐起身来。

“好端端地想她做什么?”他摸摸额头,自语着抱怨。

然而,凭他如何制止,回忆却如涌泉一般,侵占他的思绪。她的声音,温暖的手指,柔软的发丝,含笑的眸子……每一段场景,都似在眼前。心底竟生了莫名的温柔甘甜,萦绕纠缠。

正在这时,凉风忽起,房中烛火霎时熄灭,惟余轻烟袅袅,盘桓不去。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只见一名少女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夜­色­之下,轻烟之中,朱­唇­明眸,薄纱翩舞,如梦似幻。

恍惚之间,那少女身子一软,靠近了褚闰生的怀里。

少女甜美嗓音在他耳畔响起,柔腻婉转地唤着:“公子……”

少女如兰之气,引得他颈上微温。纤指温软,探进他的衣襟,拂过肌肤,带出旖旎暧昧。

他低头微笑,开口道:“又是这样……就没别的手段了么?”

少女柳眉微蹙,娇嗔道:“公子何意?”

褚闰生抬眸,含笑望着她。然而,电光火石之间,他聚力起掌,击向了那少女。

少女防范未及,被击出了门外,倒在地上。她挣扎一番,却无力起身。

褚闰生悠然走出了门外。只见庭院之中,弥漫着淡淡雾气,混着异样甘甜,销魂蚀骨。

果然有诈。他笑容中略有不屑,踱步走到那少女身前,带着戏谑,道:“凭你这样的姿­色­也敢碰我?再修个一百年吧,妖­精­!”

他说完,再次起掌,正要击下。忽然,脚下窜出数根枝条来,要缚他双手。他闪身避开,剑诀一挥,那些枝条瞬间断裂,消失无踪。他站稳身形,却发现方才那少女已然不见。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迷雾中响起,道:“真想不到,你我再见,竟会是这般场景。”

褚闰生看着那渐渐清晰的身影,警惕万分。

只见一个白眉白发的老者拄着桃木杖,自雾中而来,正是这宅院的主人。他慈眉善目,笑意温和。

褚闰生却觉他眼神之中,隐含锐利,似是洞悉万事。一时间,也不敢贸然攻击。

老者双手拄杖,上下打量了褚闰生一番,点头笑道:“久违了……普煞仙君。”

褚闰生望着他,隐有疑惑,并不知在何处见过此人。但听他语气口吻,却是相熟。

老者见他疑惑,笑道:“老朽幻化人形,你未曾见过,也难怪认不出。”他拄杖颔首,“老朽并非姓白,而是昆仑之上白泽是也。”

褚闰生听到他自报家门,眉宇之间立现惊愕,脑海之中,诸多回忆一一浮现,骇他心神。

……

但说此时,绛云在房中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先前一进宅中,褚闰生就嘱咐她,千万不可“守门”,免得惹主人家不快。可她又无需睡眠,如今一人待在房内,不免寂寞无聊起来。又想起白日里的种种,愈发心绪烦躁起来。她索­性­起身,推门出去,却听梁宜的声音响起:

“丫头,都这个时辰了,别去打扰病人。”

绛云闻言,站定了步子,沉默片刻,道:“昨夜,是不是我伤了池玄?”

梁宜笑答:“不是告诉你不是了么?”

“肯定是……”绛云皱眉,“我是笨,但是有些事情还想得明白。如果不是我,为什么你们都阻着我见他。”

“丫头你多心了。”梁宜道,“既然这样,你就去看上一眼吧。”

绛云依旧沉着脸­色­,沉默着点了点头,往池玄的房间去。

她没走几步,就见着宅院之中白雾忽起。雾中兰麝芬芳,氤氲晕染,慑人心魄。绛云心知有恙,忙开了自己的灵慧魄,稳住心神。她抬眸再看,雾已渐浓,难辨去路。

她心中愈慌,凭着印象疾步往前,到池玄门口时,她也顾不上敲门,推门便入。

只见房中多了三个少女,皆盛妆娇颜,袅娜风流。三人围在池玄的床边,正解他衣衫。

绛云见状,亮出利爪,纵身上前。

那些少女察觉杀气,四散开来。

绛云怒目,瞪了那些少女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池玄。他依旧沉睡,对发生之事并无所知。绛云只见他衣衫零乱,肌肤苍白如霜,肤下血痕隐隐。那原本清透凛然的罡气,微弱得无法察觉。

一时间,心疼愤怒不可自抑,激得她全身轻颤,目露凶光。

“你们是什么东西!敢如此对他!”她厉声喝道。

那些少女却毫无恐惧之意,只娇笑道:“呀,原来他是姐姐的,那可真是失礼了。”

“好姐姐,这么好的食粮,分我们一口罢。”

绛云闻言,愈发愤怒:“住口!再胡说我就不客气了!”

少女们面面相觑,又笑道:“姐姐不愧是妖兽天犬,护起食来,当真凶悍……”

绛云利爪一挥,一道红光如刃,迫杀而去。少女们慌忙闪避,面露了惊骇之­色­。

“姐姐,你我才是同类,何必为这人类伤了和气。”少女开口,劝道。

“谁跟你们是同类?!给我滚!”绛云怒道。

“我等也曾听过,姐姐被仙家所制不得自由之事。姐姐好可怜呀,怕是久未尝到血­肉­的滋味了吧?”

少女说罢,又娇笑起来。

“呸!我乃凤麟洲普煞仙君座下,素来吸风饮露。血­肉­浊物,我才不吃!”绛云愤愤道。

“不吃,不代表不喜欢吃呀。”少女中有人说道,“好姐姐,快想想吧,那温血甘甜,生­肉­柔腻,岂是风露能比?待食罢血­肉­,再吮其骨髓,最是妙不可言……”

绛云本是怒不可遏,听得这番话,竟略有恍惚,心底升起一丝莫名­骚­动,叫她失神。不知为何,一时之间,口­干­舌燥起来。

梁宜急道:“绛云!莫听莫想,稳住心神……”

绛云只觉梁宜的声音渐轻,几不可闻。耳畔惟有那少女言语,清晰非常,道:

“况此人素有道行,清净绝伦,更是上品。其血­肉­滋味,远胜常人。倘若再能吞下他的­精­元,添寿之余,更长妖力……”

随那话语声声,绛云忽然忆起往事来。金门山上,全族会集,留那未死的猎物玩耍。追逐、撕咬、咀嚼……何等欢愉。血­肉­入喉,滋润全身。那种滋味,清晰无比,犹在昨日。绛云不自禁地看了池玄一眼。此刻,竟完全看出另一番景象来。那肌肤温热,触手可知。血脉流动,亦可察觉。呼吸脉搏,都撩她心弦,渐而腹内生饥,叫她不自觉地露了利齿。

那些少女见状,都露了笑容,去了怯意。见绛云不举动,那些少女嬉笑着上前,拉起她的手,贴上了池玄的胸口,怂恿道:“人吃牛羊,妖啖凡人,本就合乎天理,姐姐何必苦苦压抑?便由姐姐先动口,余下的再赏我们,如何?”

绛云只觉他起伏呼吸并沉缓心跳,伴着体温一齐自掌心传来,一瞬间撼动她心神。

她不由想起那雨夜,山洞之中,他也是如此重伤昏睡,想起他带着浅淡悲凉,对她说:“我只怕一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又想起客栈之中,他垂眸浅笑,让她按上自己的脉搏,道:“你把脉看看。”

更能想起落在­唇­上的温热,想起他沉声说:“最后一程,我要你在我身边。”

刹那,她的脑海清明起来,放在的躁动消褪大半。此时,梁宜的声音也清楚起来:

“……绛云!”

绛云猛地抽回手来,不住喘息。

身旁,那些少女又道:“姐姐,咬下去罢……”

绛云闭目,努力稳下心神,她颤声道:“小宜……我怕我克制不了,你帮我……”

她话音一落,周身漫出金光隐隐。待她再睁眼之时,方才的妖­性­全消,眉目之间有了几分傲然笑意。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精­,我便看看你们的真形!”她抬手,正声道。一把拂尘凭空出现,落在她的掌中。

那三名少女见状,自知不妙,纷纷退开。却听她的声音响起,道:“命魂拘索,七魄封禁!灵慧魄!”

话音落时,拂尘抖落一片金光。少女们被那金光触及,皆是惨叫出声,伏地不起。转眼,少女身形消失,地上惟余了狐狈狍子之流,不堪入目。

她冷哼一声,道:“净是些不入流的妖物……”她忽又察觉什么,转过身去。只见池玄竟已苏醒,正惶惑不解地看着眼前之事。

她含笑,坐上了床沿,伸手替他拉上衣衫,道:“差那么一点,你就被吃得一­干­二净了呐。”

池玄细细看她,虚弱道:“梁高功?”

她点点头,“乖,休息罢。”她说着,抬手在他眉心轻轻一点。

他只觉一股暖流涌进,化去身上痛楚,模糊意识,一时间又昏睡过去。

她轻轻替他盖上被子,又将拂尘一挥。金光如帐,将床铺罩起。待做完这些,她方才起身,踢开那些妖物,往门外去。

……

此刻,宅中雾­色­更浓,迷人视线。

褚闰生望着眼前的老者,愈发紧张。

那老者笑道:“上次一别,也有几百年之久了罢。没想到仙君又换了一副形容,老朽先前还不敢相认,方才看到仙君手段,才敢确定。”

褚闰生道:“老先生真会说笑,我哪有什么手段,只是寻常一击罢了。”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美人在抱,兰麝魅香,也惟有仙君这般人物,才下得了如此狠手。”

褚闰生闻言,低头笑道:“先生此话,是说我不懂怜香惜玉?”

“不敢不敢。”老者深深吸了口气,道,“天香祥瑞,果然不同寻常。不过,仙君莫怪老朽多言。天­干­玄兵,地支使符,互为­阴­阳,相生相辅。此二物的主人,若是同­性­,必为金兰。若幸而为异,定成夫妻。仙君切莫生了妄念,自讨没趣。”

褚闰生听得这番话,略有不悦,却只笑道:“老先生,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老朽通天下­精­鬼之事,达万物之情。仙君若有不明白之事,何妨一问?”老者笑道,“还记得,老朽昔年定下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天下凡有能找到老朽之人,便可向老朽提三个问题,老朽知无不言。那日,仙君找到老朽,所询之事,老朽至今记得……”

褚闰生皱起眉来,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

老者道:“第一,天下可有克制广昭仙君罡气之物?老朽答曰:大荒之地金门山上妖兽天犬。”

“第二,天下可有毁元神而不伤魂魄之法?答曰:定魂咒法。”

“第三,天下可有战胜雷部诸将之法……”

褚闰生心中已是躁动不已,回忆如潮,恍然如梦。

“答曰:惟雷将降雷,不为所伤。”

老者所言,一字字撞入心坎,让褚闰生的眉头愈发皱紧。

老者说罢,含笑望着他,道:“如今,这三件事,仙君可一一做到?”

褚闰生尚未开口答应,却听一旁有人应道:“原来如此。”

他辨出这声音,转头望去,就见绛云手执拂尘,踱步而来。她面带笑意,举止端雅,不似以往。他立刻明白其中奥妙,不禁愈发担忧惶恐。

老者看着那出现之人,也微微皱了眉,不再多言。

“绛云”慢慢走到那二人面前,含笑站定,开口道:“老先生,不知你那不成文的规矩,现在可还有效?我也有些不解谜题,想请老先生解答。”

老者沉默片刻,展眉笑道:“姑娘请说。”

“第一:老先生是如何隐去这宅中妖气?”

老者笑答:“只需在院中四墙贴上《道藏》经文,即可。”

她点点头,又问:“第二,太上圣盟要《道藏》经文何用?”

老者答:“集齐《道藏》于泰山封禅,便可号令天下妖物,得助于九天仙神。”

她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继而道:“第三,如何能得神兽白泽之助?”

老者闻言大笑,“惟明君尔。”

她听罢,点头,“多谢老先生解惑。如今,就让我见识见识,所谓神兽白泽,有些什么能耐罢。”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我们梁宜阿姨再次出场~~~阿姨真给力,杀妖不眨眼!

[梁宜:……]

下面是名词解释时间~~~

白泽:

白泽是传说中能够通晓天下鬼神万物状貌,可使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兽。《云笈七签·轩辕本纪》“帝巡狩,东至海,登桓山,于海滨得白泽神兽。能言,达于万物之情。因问天下鬼神之事,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凡万一千五百二十种。白泽言之,帝令以图写之,以示天下。帝乃作祝邪之文以祝之。”后世因为白泽能够趋吉避凶,常将它的形貌使用在物品之上,《通典》记帝王之旗就绘有白泽的形貌,被称为白泽旗。《唐书·五行志》记载中宗韦皇后的妹妹用虎豹枕以避邪,白泽枕以避魅。

~~~~~~~~~~~~~~~~~~~~~~~我是表示“白泽也很给力啊”的分割线 = =+~~~~~~~~~~~~~~~~~~~~~~~~~~~

[那只:于是,现在是绛云想吃­肉­了……你这文就是在纠结吃不吃­肉­吗?!]

[狐狸:= =]

[绛云:我死也不吃­肉­啊啊啊啊啊!!!]

[闰生:……]

[狐狸:= =]

[那只:= =]

正文 白泽 [三]

“多谢老先生解惑,如今,就让我见识见识,所谓神兽白泽,有些什么能耐罢。”

老者闻言,笑道:“姑娘,你应该先问问如何打败老朽才是啊。”

他说完,摇头叹了口气。此时,雾­色­更浓,他的身形模糊,似是消散在了雾中一般。只听他的声音响起,虚幻空灵,只道:“此宅合《道藏》经文之力,布下道坛。若能找到破解之法,自可逃出生天。”

此话说毕,周遭再无声响,安静如鸿蒙初开一般。

“绛云”轻叹了一声,笑道:“大意了啊。”

褚闰生听得这话,却不敢轻易应答。

“绛云”踱了几步,这宅院已是去路难辨,东西莫分了。她含笑,开口道:“普煞仙君,这区区道坛,对您而言,不过雕虫小技吧?”

褚闰生望着她,这才开了口,“我不是普煞。”

“何必否认?”“绛云”踱步到他身边,道,“你放心,这丫头的神识被我压制,你我所言,她半句也听不到的。何不跟我实话实说?”

褚闰生微微皱眉,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是普煞。”

“绛云”淡淡一笑,道:“你可知元神为何物?”

褚闰生不知她为何这么问,只得摇了摇头。

她幽幽道:“元神,乃力量之本源,无形、无质、无识。元神之影,号为魂魄。故而世间凡有魂魄之物,皆可修炼仙道,炼化元神。说是‘炼化’,实为‘回归’。恰似滴水入海,微尘归土。这便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世间万物,终又化一,回归于道。”

她顿了顿,又道:“万物皆有轮回,命魂住胎,化生七魄。赋你神识,令汝有情。人死之后,七魄消亡,今生之事,便如云烟。这区区一世的念想,怎敌得过那‘元神’之力。”

褚闰生听罢,笑着开口,道:“梁高功说得实在玄妙,弟子愚钝,似懂非懂。不过,梁高功话里的意思,我倒是明白一些……”他笑意渐消,道,“无论我怎么抗拒,都会被‘普煞’的元神影响,对不对?”

“绛云”点头,“没错。”她又叹了一声,道,“那种种执念,早已融入元神之中,潜移默化之下,你终有一日不再是你。”

“我不会。”褚闰生皱眉,答道。

“绛云”面露微笑,道:“你现在当然不会。你的‘元神’还未齐呢,对吧?”她说话时,抬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眉心。

褚闰生望着她,哑口无言。

“其实,这也不怪你,一切都是‘普煞仙君’所为……”她道,“只要你修仙,自然就会炼化元神。一旦元神全开,你就会变回‘普煞仙君’,完成他未完成之事。”

褚闰生听她说出这番话来,心头恐惧,难以自抑。他何尝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一直以来,三魂汇集,引出他前世记忆,已让他神识不清。如今他元神已开,前世的执念,更是清楚万分,他难道,真的逃不开?

他闭目低头,苦苦思索,此时,瑞香之气,若隐若现,撩他思绪。他只觉心中忽又安定了下来,他睁眼,笑道:“我还活着,就比那‘普煞’强上百倍。我既是‘褚闰生’,便要依循我的心意而活。”

她听得这句话,生了笑意。她沉默片刻,道:“你可知我为何不修仙道,只求长生?”她并不等褚闰生回答,便径自道:“因为炼化元神之后,我并无信心能抗拒前世念想。只怕到时,我便不再是‘梁宜’……”她稍顿,又道,“白泽说得没错,天下惟有‘定魂咒法’能捍卫魂魄,使其不受元神生灭之伤,自然也可免除元神影响。许我以‘梁宜’之名,长生不死……”

褚闰生听得她这番话,不由有了凄凉悲伤之感。一世念想,竟是如此渺小无力。他不禁又想起那仙子说过的话:……能好好活过一世,就是福分。

事到如今,他愈发明白,她这一句话里藏着的苍凉无奈。却不知她是历过了多少苦痛,才能笑着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也是此时,他又想起在九炼天霜镜中的种种,想起她说:唯有今世,你是褚闰生。我认识的,也只是褚闰生……

他竟不知道,只这样一句话,便能让他安心。

“绛云”见他含笑沉默,问道:“你从未修习‘定魂咒法’,何来如此自信?”

褚闰生回过神来,低头笑笑,道:“我并无自信,但尽力而为。”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