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传升甫听圣上传召,便知大事不好,一路心惊胆战至御书房,偷眼瞧见赵靖早在一侧,略松口气,忙跪拜行礼。
赵祯却没理他,张口便问:“朕问你,开封府奉旨平匪,怎么扯到谋反头上?抓捕刑求四品官员又是怎么回事?!”
见他单刀直入,王传升心内惶极,自忖赵靖早到驾前一步,应是已有应对---略稳心神,硬着头皮拣不沾边的大概说来,只抖出庞奇仗势压人一事,却未敢言及赵靖----
尚未奏完,赵祯龙颜色变,咬牙喝道:“朕没有听清楚,大声说!”冷笑一声,怒道:“欺蔑主上,你倒是好一份忠心!”
王传升诚惶诚恐,在底下连连叩头,只称‘这’却无法回答。却见赵靖袍袖轻甩,踏前上奏---
“皇上,展护卫一向与白玉堂等私交甚密----那五鼠乃江湖草莽,行事跋扈,所交混杂,庞奇误会之下竟做出出格之事,臣弟亦有失察之处,有辱圣命,请皇上责罚---”
“哦?开封府与你同是为朕办事,要定罪也该先问一问。”
“----是臣弟疏忽了。”
“既如此,太师亦在此,也省了朕费心----”
庞吉在一旁听了半天,明白过来早已气堵喉噎,脸色发白,正待发话,却也看出赵祯脸色不对,此时见他目光犀利,狠狠剜来,心里咯噔一下,忙改口道:“是老臣疏于管教了,皇上放心,老臣一定严惩不怠!”
到底高居庙堂几十载,怎会不知这其中的暗潮汹涌---只恨自己那不成器的侄儿,瞒了自己在外胡来,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尚不自知,出了漏子人家推个一干二净,倒教我----心中暗骂,也无可奈何。
“王传升!你为旁人左右,失察在先,又有私审刑求之罪----其罪当诛!”
赵祯冷冷发话,扫过不动声色冷眼旁观的赵靖,看向瘫做一团的王传升,眼底掠过不明意味的恼怒之色。
“万岁明鉴,罪臣虽犯不赦,到底保得人在,万岁开恩,万岁开恩----”
轻吁口气,赵祯脸色稍见缓和,拂袖而起:“念在尚未铸下大错,免你一死---杖责三十,革去官职,永不入京!”
“谢万岁---”王传升匍匐在地,浑浑噩噩中竟想到若非那白玉堂当日恫吓,自己怕是难逃一死---
“都退了罢。”
......
“皇上,展护卫请旨见驾---”
李公公趋步上前,见赵祯置若罔闻,只抚案沉吟----
觑了几眼,几次张口,终细声道:“皇上,展护卫侯了大半个时辰了,脸色不大好---似是有伤在身---”
赵祯瞥他一眼,挑了挑眉---“宣---”
“开封府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参见万岁---”
赵祯恩了一声,良久方起身踱步,借着微光打量单膝着地的展昭。
“此番确是委屈了展护卫,你,可怪朕?”
展昭一怔,挺直身子斩钉截铁道:“圣上之举当有用意,为人臣者,生当效忠,死当尽节!”
“好!”赵祯目光灼灼,俯身一把挽起他:“朕深知你----不负朕心。”
“此时也无须瞒你。”顿了一顿,瞟一眼展昭又道:“想必展护卫心中尚有疑窦----朕何以击左则视右,深虑而不就?”
“知己知彼,乃全胜之道。”展昭心头突地一跳,知他言至底髓,捺下心头之事,略一思忖,大胆直言:“万岁何不明降谕旨,公布他不赦之罪,将其明正典刑?”
“他虽有司马昭之心,但要数说叛逆实迹却是甚少,关内朝路其部署尚不足为虑,只是这边线----”突地转身,一手按在边事图上,眼神微寒,炯炯如电:“一个措置不当,不能全根拔除,内外共患,后果堪虞啊---”
展昭不言,盯着他手指所点之地,心中一震。虽知赵祯早有计较,却未料他竟连赵靖私通边国一举亦为洞悉。思及那黑衣人,看来对赵靖的掌握绝非一夕之功。知其篡弑而不掩杀,迫敌反戈以待师出有名---比的是耐性,等的是先机,果然,开封府只是敲山震虎的先棋。心头微微一窒,于公于私,自己为此履以身家性命也是理所应当,可玉堂他,他----
“朕既亮了底,自还有差事要你办。不过,展护卫近日劳乏,也不急于一时----”
眸光闪烁,丝丝暗色掩过,话音未落却见展昭已撩袍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