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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慎!近期更新,封坑倒计时)

36

朱门映绿杨,双阙抵通庄。玉珮声逾远,红尘犹自香。

金銮大殿之西为崇政阁,是皇帝处理日常政务,单独接见大臣的便殿,此时一片寂静,一旁的紫檀雕龙木架上,香炉中青烟袅袅而起,在暮光里轻飘散去。

赵祯思量着伏在案头,在最后一本奏疏上落笔,挽目细审后,放在一侧,抬头看看天­色­,恍然说道,“已是掌灯的时辰了?”

虽然说话声音不大,但由于宫殿设计巧妙,殿内任何一个角落都可清清楚楚的听见他的声音。

与展昭一同侍立于帐幕前的齐昆立即躬身答道,“皇上,是用膳的时候了。”赵祯摆摆手,“不忙。朕倒忘了,你们俩还在。”

他自午后进了崇政殿,顺手拿起案上奏折翻看,便没再移驾,身边侍卫自然不能擅自离职,只能在一旁侯着。

说话间有小太监端了铜盆上前,赵祯略事净手,拿手巾拭­干­。边语气轻快地说道,“狄将军已经从南边回来,贺将军明日也要还朝了?有功当论赏,明晚朕就在这里设宴,咱们君臣同乐。”

“皇上,自东门郊外到皇城内的御营布置,均已妥当。明日请皇上亲自检巡。”齐昆小心翼翼探询道,却见赵祯迅速扫过来一眼,只是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那眼神中的一闪而过的凌厉,已让他立即明白自己话说的不是时候。

这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让展昭微微一怔,猛然想起近日御营军暗中有了大幅调动,却原来是与此有关。他眼中一丝异样没有逃过赵祯的眼睛,赵祯示意摆驾出门,边说道,“贺将军的忠心朕当然知道,可难保他的人个个忠心。武人长于骁勇豪气,有的人忠心够了,见识未免不足。”

展昭明白他的意思,听来却有点刺心。

他眼前浮现出无边荒野中战马奔腾嘶鸣,刀剑碰撞飞舞的场面,马蹄乱踏,鲜血汩汩。若没从血山火海中滚过,那种心情只有天知道。扫平外虏,得胜还朝,竟也不能消弭君王半点提防之心?­唇­边阵阵发涩,若为那些浴血边关的将士得晓,心内又是如何感受---

恰逢赵祯侧身望来,刹那之间眸光相对,抿紧的­唇­线中还是迸出几字,“展昭以为,此举不妥。”目光深黝,微微泄露出几丝探询与不安。

赵祯转身,深深凝视他一眼,“兵乱始平,时局未稳,京师上下严密部署,无可厚非,是防居心不良者钻了空子,没有别的意思。朕还不至于愚蠢到自毁长城的地步。”

话至此,展昭无法再说,也不能再说。

步出廊外,身前黄衣放慢了步子,展昭犹自沉思,没有发觉齐昆悄悄弓身退去。

赵祯叹了口气,声音略微尖锐,”朕自十三岁登基,君臣猜疑,明争暗斗,所见所闻,比比皆是。不用说远的,连至亲兄弟都起了黑心!防不胜防,哪能不防?”忽地一笑,“也难怪---似你这般侠义为心的人,又哪里可想?“

展昭再次沉默。高处不胜寒。不在其位,不知其味---

他并非不懂宫廷政权,人情世故。一个人若无可避免地被卷人这场争斗的漩涡,身处最为险恶的浪端,即使厌烦不已又能如何?

“太后上了年纪,朕不能事事让她­操­劳。朝中重臣是文的多,武的少,能依靠的没有几个。非常时期,朕什么事都要想到---坐天下,这天下可不好坐呀。”说到这里,仿佛要嘘尽心中寒气似的透了一口气。

展昭瞟了一眼不远处手按腰刀警戒着的齐昆,诚然说道:“皇上继承大体,是治平天子,所谓治平难于理乱,只能慢慢来,如抽丝,用忍字。”

赵祯一震,出神地看着他颔首答话的侧脸---

卓尔清俊,宛若月­色­般如影随形,皎皎然却在天边,徒让人望瘦了容光如许。

恍惚间,那眸­色­如星子坠落,幽幽波动着穿透一切坚固的东西,到达自己的眼睛--

脸­色­缓和了许多,不由温声道,“朕这些天忙着处理朝政,也没怎么和你说说话,冷落你了。”心里想着,倾了暖意脱口而出,话音一落,不禁令展昭一怔。

赵祯也觉出了这话不像是对侍卫身份的展昭说的,倒像是对后宫嫔妃说的亲密体己话儿,自觉有些失言,兀自走了开去,留下展昭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一时说不出话来。

淡淡拾眸间,已是秋风起,草木摇落---

榈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 。

*********************

每逢农历八月,忭京城内总会热闹非凡。

十五将至,大街上早已是华灯十里,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商贾百姓,均在为中秋忙碌准备,京师重地本就繁华,现在更是添了股喜庆之气。

开封府门外虽是石狮威严,庄重肃穆,不过因近日没有击鼓喊冤的百姓,府内难得十分清净。更教值守衙役诧异的是,正是午后休息之时,却来了访客。来人显然风尘仆仆,留了侍从在府外守侯,只带几名亲信直奔后衙。

踏入园门,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目光所及,落叶哓哓,白影翻飞,园内有人剑兴正酣---

但见白衣身躯扭转翻腾,脚踩七星,剑若游龙。信手而发,手腕送,压,抖,甩,剑势便尽显变化。剑是好剑,抖手间“铮--”声不绝,二尺八寸的剑身上映出的青­色­冷光,在白衣人手中忽如深海腾蛟,忽如长虹贯日,剑势凌厉至极,剑招却飘动如风流云散,剑气漫天流动,给人一种难以攫其锋芒的感觉!

“剑气如虹贯九州,不斩楼兰誓不休!”来人看得心潮澎湃,豪情迭起,忍不住高赞一声!白衣人猛然惊醒,喝道,“什么人?!”

话音未落,白衣已堪堪逼近---

来人话一出口,便有丝悔意,也是练武之人,他怎不知练剑之时最忌人扰,­精­气凝聚当口心神一分,易遭剑气反嗜控制,此时最具有攻击­性­。

但他看出白衣人显然并非如此,他纵起出剑之势,身法虽迅猛,却留了一丝余地,想来只是警告来者!

可他身法太快,自己已来不及后撤!身后几名随从大惊迎上,一招之间,三人皆被震的错步后退数尺,踉跄着几乎被树枝绊倒,手中兵器早已‘当啷’四散坠地!

来人不禁吃了一惊,要知道这三名随从也是跟随自己久历沙场的将员,只一招就见颓势,还是首次!

上下打量眼前男子,剑眉凤目,俊朗不凡,嘴角带着几分懒洋洋微笑,眼神却犀利无比,既没有走上前,也没有摆出御敌的架势,剑甚至已经还鞘,只是抱着手站在那里。

动极而静,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迫,放在这人身上,一瞬间几乎令人屏息!

他这是在评估对手,举止中却透露出对自己无比的自信。更令自己惊讶的是,此人剑法激越狠辣,回转之间偏偏收放自如,过渡得天衣无缝,流畅之极---

开封府,当真是卧虎藏龙之地!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白某不想错伤无辜!”白衣人清笑一声,朗声开口。

初见他身在开封府却未着衙服,胸中尚有疑窦,此际听他自称白某,又是一身的白衣不染杂­色­,心里咯噔一下,就猜出了七八分,当下泰然一笑,稳如磐石,“贺正信过府拜见包大人,可否请白少侠代为通禀?”

白衣一怔,上下打量他几眼,随即抱拳道,“冒犯了!请---”言语间已收去了那三分狷傲之­色­,转身带路---

看来他对自己的眼力颇为自负!任侠之中见率直,不拘小节,男儿本­色­。这个白玉堂,在军中常常听人提起,倒马城失之交臂,却有缘相会于此!才一照面,心内不觉已生惺惺之意。

彼时早有人通传,包拯自堂内步出,白玉堂到他身后站定,那贺正信见了包拯却掀袍便拜,白玉堂不由吃了一惊,包拯亦心存疑惑,赶忙趋步相阻,“贺将军这是为何---”

他与贺正信多年前在朝堂上见过一面,只是那时他还不是开封府尹,贺正信也是年少气盛之时,从贺家驻边以来并无交往,是以深感诧异。

贺正信半跪于地,并不起身,“包大人!这一拜是了却我兄弟的心愿!”

见包拯面露不解,他又慨然言道,“包大人救人无数,可能不会放在心上!却不知我营中兄弟万刚为不能知恩图报,日日深以为憾!我那兄弟常说等这次战事结束,回京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到包大人府上三拜以谢救母之恩!”

说到这里,他神情一阵波动,虎目赤红,“没想到这次出征,他竟身中数刀而亡!战死沙场,尸骨无存---”惨然一笑,咬牙说道,“但是兄弟的心愿贺某一定完成!”

说完纳首便拜,三叩三起,咚咚有声!

白玉堂曾听展昭提到过这件陈年旧案,此时不禁为之动容!这贺将军,倒不失为一位顶天立地真­性­情的男儿!

包拯抚髯一叹,连忙扶起贺正信,朝天一稽,“包拯身为父母官,澄清黑白,惩恶扬善,乃是份内之事!万刚参军那是言之过重了!”复叹道,“---将军此举,足见军中男儿的至情至­性­!参军为国捐躯,在天有灵也可安歇!”

“一将功成万骨枯!贺某的战袍不知道染了多少情同手足的弟兄的鲜血!”贺正信微微瞑目,脸上肌­肉­竟也微微抽动。片晌,决然一抖袍袖,挥去悲恸之­色­,转身道,“不说这些!---圣上今晚在宫内宴请群臣,包大人是否同去?”

白玉堂听他提到宫内,心念一动,神思便飞了出去。

自回京城也半月有余,那猫在宫内的差事当真如此繁重?竟半日也不曾回府!想起当日护送公主回到宫中,本要立即向太后提出退婚之事,哪曾想太后因公主下落不明卧病在榻,母女乍见相拥泣不成声,那猫一向心软,几次欲提都被他暗中制止,拦了下来---

当时脸­色­不好,那猫也知道自己心里有气,两人自殿内出来后他一脸内疚,欲言又止。---自己当时竟软了心­性­,依了他的话,商定待太后病愈,国事安定后再提此事!

成婚虽不在眼前,但毕竟是心头之刺---此事拖的时日久了没有好处,今夜,可不能再等了!

“为前方军士洗尘之宴,岂能不去?”包拯已在前厅落座,抬手相请,“将军一路鞍马劳顿,既然来了,就先在府内稍事歇息!”贺正信哈哈一笑,拱手道,“多谢包大人美意!贺某武人一个,这点颠簸哪算得了什么!”

他看了眼白玉堂,“适才见白兄弟舞剑,出手不凡,酣畅淋漓!倒真是勾起了贺某嗜武之心哪!白兄弟,可有时间与我切磋一番?”

白玉堂心思早在千里之外,忽听他点到自己,登时一愣。抬眸时见他目露热切而视,顿时起了好胜之心,也觉手痒,“白玉堂求之不得,请---”

一个纵身,已落在院内,侍剑而立。贺正信道声‘好’,向包拯微一点头,起身跃到白衣对面,定晴细瞧他打了个请势,横剑当胸,剑光隐现,心里先喝了一声采!

真个是---

傲啸一声剑出鞘,玉宇澄清万里埃。

37

万叶秋声里,千家落照时。

薄雾微起,晚风浮荡,正是秋意渐浓时节,已难见到枝头鲜艳,繁花入眼。只有顽韧逢生四处的郁郁青青之­色­,在挺拔中愈见仓劲。

一墙之隔,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色­。

暮秋的寒风似乎永远吹不到这里,御花园内仍有各­色­花株不甘秋­色­寂寞,摇曳绽动着,或引颈,或攀沿,或迎风颤动,或斜依叶下,竞妍逐华, 各领风­骚­。

园内彩绸结篷,五­色­迷乱,宫灯装点,说不尽的富贵庄严。沿石阶甬路鳞次栉比站了不少兵士,间或有几个宫女悄声议论着翘首观望。

静鞭三声,圣驾来临,园内园外一片“万岁,万万岁!”的呼声。赵祯踏入园中,走到了上座之上,他身后的大臣们也纷纷入内,全都立于园内。

“御膳既已备好,众卿就在御前就座吧。”

一言既出,管弦齐鸣、鼓乐大振。一桌桌现成的酒菜,由四个校尉抬着依次布了上来,霎时殿中酒香四溢。乐声中,贺正信麾下武将鱼贯而入。贺正信入京后受到优礼接待,赵祯在殿上钦赐宝刀,足见礼遇之重。此番不少大臣同来见礼寒暄,园中气氛热烈,司筵的太监宫娥哪敢怠慢,只忙出一头热汗。

贺正信一眼睇见跟随赵祯身后的展昭,遂举杯示意,展昭亦颔首微笑。他低声对白玉堂道,“怪不得没在开封府见着展兄弟,原来又在宫里伴驾。”

他本是无心之语,白玉堂心里却隐约有些不痛快,酒送到­唇­边,目光不由自主追在红衣身上,那人也正自抬眸而视,眸光越过一众觥筹憧影交会于半空里,仅仅十数日,无声的心情却在四下轻嚣里不言而喻。

赵祯见众人已然就座,随后不经意般自手边扫过一眼,‘哦’了一声,指着身边的几个座位,笑着对侍立身后的人说道,“你们都坐吧。”

展昭一脸惊讶,齐昆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赵祯应道,“圣上,这...这恐怕不好吧!

赵祯微微摇了摇头,眼睛注视着展昭,“有何不可?!今天这御宴就是为了拼杀疆场的将士,自然也是为你们准备的!坐吧!”

展昭只得称是,在赵祯身边敛衽而坐,齐昆也在他手边上坐下。

白玉堂收回目光,面对御宴的琼浆珍馐,只觉食不知其味。而那厢红衣,更是不甚自在。身侧君王朗朗笑语间的偶尔回眸,皆要小心应对,任何菜肴都是浅尝辄止,后面更是索­性­放下了筷子。

酒过三巡,菜换数轮。赵祯看起来兴致颇高,那些个带兵打仗的将佐们,渐渐去了拘谨顾忌,放了胆子吃喝。

“朕是尝惯了这些东西的,吃多了什么也索然无味。展护卫,菜式可还合口?”耳边冷不防响起和煦声音,与大臣们交谈甚欢的赵祯忽尔转头问道。

展昭回神应着,抬眸时赵祯正端了手中酒杯,将饮未­干­,宽大袍袖遮去他的视线,旁人眼中也只是君主俯首低语的一个侧影而已。

刹那之间,席间两道锐利目光直­射­过来!赵祯淡淡一瞥,一抬手饮尽杯中酒,放下酒杯,言笑自若,“朕今日虽高兴的很,但若论杯中物,可不能与‘醉卧沙场’的将军们相陪到底了。”挥袖起身离席,“众卿不必拘束,各自随意。”

展昭欲跟上,他摆摆手,“不用时时跟着,筷子还没动,怎么就急着走?”言罢穿过恭敬俯首地众人径自行去。

回到席位,眸光所到之处不禁一怔,白玉堂的座上已空空如也!

略事踌躇,却被人一把挽住---

散席时已是月轮高挂,贺正信却酒兴正浓,捧了坛酒,执意要一醉方休,“走,展兄弟,此处不尽兴,咱们找地方再喝---”

展昭心中有感,并未过多推辞,回之一笑,拍了坛酒放在手中。贺正信哈哈一笑,转过角门,问值门要了良驹。展昭向轮值侍卫叮嘱一声,回头时仍不见白玉堂,想是护送包大人先回府了。他心底有那么一丝遗憾,见贺正信已跨马先驰,随后骑乘追赶,紧跟在后。

月华、林影、秋风。沃野千里的高原驰骋是件令人逸兴壮志的快事,展昭借着酒兴徐徐吟诵——

金撙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掷杯投箸丕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

他的声音清越而昂扬,中气十足不似外表的温润谦礼。贺正信也随之唱和——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暗天。

呵!这不正是他征战多年的真实写照吗?自马背跳下,在山坡上极目远眺---

“展兄弟,我半生征战,驻守荒远之地,虽识人无数,也有不少割头换颈的兄弟,不过,象你和白兄弟这般一见就投缘的还是不多!真是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哪!可惜啊,有心相交却时日无多。”抹去嘴角酒水,贺正信感慨。

“怎么?”展昭一怔。

“我准备向圣上请旨,明日就领兵回边北!”贺正信喝着手中的酒,望向苍星闪耀下的连绵山脉。

“走的这么急?!”话脱口而出,心里却大概有了底,不由沉默下来。半晌才开口问道,“将军劳战之后,所带之军也该休整才是,怎么好立刻出发?”

贺正信似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犹自看着远方出神,语中却有无限苍凉,“这次回来所带原部亲兵皆跟随出征,伤亡过半,亲信偏将连参军在内,战死了五个。余下大多已分编在京畿各部---”

“危程行军,一日拔营千里也不足为奇。眼下轻装简从,要走也好走!”说完,迎风灌了一大口酒,“石老将军一个人在边北,圣上恐怕也不放心。”

展昭没有说话,胸中浪潮翻涌,壅堵而不能疏,他知道两人恐怕皆心知肚明,贺正信毕竟久经官场,豪直却不驽钝,怎会对君主之心毫无所觉?此时,他心中只怕比自己更难平静!心内郁闷,唯有籍着一口口入喉的辛辣液体,才能浇熄夜­色­下心底的凉意---

滴滴如沸,滴滴如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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