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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神医皇后 > 第一章 册封婕妤

第一章 册封婕妤

秋夜,凝邃,嗖嗖凉风,覆着雨丝,拍打着­祼­露的肌肤,我出来的匆忙,未带灯具,冒着黑幽的夜,举步维艰。遥见深殿之外,一个身形来回踟蹰,纷杂的踱步声,足可以听出他内心的恐慌和焦躁。殿中的烛光昏暗,闪烁间,仿佛摇摇欲灭,心口似乎也随着烛影四起窜动,如溺水般窒闷。我停住了脚步,不敢往前再迈一步,近在咫尺,可我害怕,怕见到一个冰冷的结果。发丝的雨水汇聚,沿着我锁骨,滑进衣衫,我身子一颤,呆呆地站在雨中。希望,唯一的希望,只要我没有看到结局,我至少可以在心里幻想,至少能存有一丝企盼。说我自欺欺人也罢,说我懦弱胆怯也罢,我不该来,不该去面对。“娘娘——”我正要转身离开,被屋外的杜太医叫住了。杜太医冲进雨里,担忧地说道:“娘娘怎么能淋雨,快进去。”我怔忡得被他带进了外殿,从他眼中,我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真的——这是真的?”他凝重地点头,看向半开启的内门,“王爷就在里面,老臣知道王爷对娘娘素来比常人亲些,两危之时,还不断地张望,只可惜——”“消息都传出去了吗?”我伫立,望着那扇红漆的内门。“还没有,王爷虽没了气息和脉象,但终究都过了子时,老臣也不明白这病症,所以才请娘娘过来,若过了十五仍是这样,天明时分就该去回禀皇上,请皇上圣裁。”杜太医叹息地说道。现在是戌时过半,心中一喜,忙问道:“你的意思是,王爷未必没有希望存活?”他无奈地叹气,“王爷浑身已如冰,任何生命征兆全无,娘娘曾留下的法子都用上了,但没有任何起­色­。眼下只有两个时辰,怕是回天无术了。”我终究不是神医,不能起死回生。床榻之上,他安然地躺着,身上覆盖着白­色­的冰霜。幽幽的凉气形成白烟,萦绕在窗幔间。我颤抖地触及他的身躯,寒冷透过我破裂的伤口,一直涌到心房,他僵硬的身子,如钢铁般坚固,如巨型冰雕般难以融化。师傅说过,寒症每发作一次,就会伤一分心脉,日月积累,心损伤加剧,最后终止生命。而外力所能做的,就是保住心脉的温度,若连心脏都冻结了,活的希望几乎为零。如今一看,纵然是师傅在这里,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将他救回,他竟然等不到那一天,甚至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未留下,我竭尽所有,又有什么意义?我抚上他冰峰般的颜面,如雕像般,勾勒出的五官,愈发的鲜明,手指的伤痕因冰峰的割切,殷殷的血丝,留在他如霜的面庞,如冬日里绽放的红梅,装装点点,缀饰着那份苍白,让人怜惜,让人泣血。手拂过他的鼻息,微弱的呼吸,让我手指一颤,忙大声唤道:“杜太医,他还有气息。杜太医忙不迭得进来,也在鼻下探了探,“刚才分明已经没气,怎么会?”“是血。”我恍然地说道,曾经山洞的那一夜,也是因为我的血,无意间低落在他身上。所以那夜他才安然无恙,这就是为什么师傅会费解,他的病会比以前的症状减轻很多。他并非是病,而是中蛊,而这个蛊,我知道要用我血去解,换句话说,我的血或许能保他暂时的一命。“娘娘要什么血?”杜太医仍不明白。“快去准备一桶热水。”我吩咐道。杜太医失神地点头,我的方法或许有用,或许也只是猜想。我垂视着他,瞥见手上那道清晰的齿印,但愿我做的能帮到他。热腾的沸水,蒸腾地上泛着氤氲的雾气,一热一寒,房间的空气也似在做强烈的挣扎对抗。我定下心,在手腕上深深地刮下一道伤口。汨汨鲜血,初如涓涓细流,顷刻,源源不断的冒出,低落在水中。红­色­,由水中央渐渐扩散开来,一圈圈的水波,圆弧形地荡漾,水­色­除了变得微红外,似乎没有一点变化,亦如寻常水一般。我从怀里掏出一方罗帕,在伤口处简单地缠绕,回眸说道:“杜太医,再试试。”杜太医闻言,差了太监将逍遥僵直的身子抬进了水中。“娘娘,王爷的寒症不比常人,放进水中,怕是会凝结,可如何是好?”“再看看,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法子,成败就这一次,只能赌一回。”我心中也没有把握,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娘娘的手怎么受伤了?”杜太医瞥见我殷红的手腕,问道。“小伤,过几天就好。”我把袖管往下一拉,遮住了那道伤痕。杜太医又瞧了眼水温,欣喜地说道:“娘娘真神了,这次的水温到现在还没有变,看了,能减轻王爷的寒症。”看到他渐渐减退的寒气,我舒缓地一笑,庆幸我没有逃避,若我错过了今天,真就会后悔莫及,我喃语地说道:“真是万幸。”浮云易散,夜雨渐止,一宿的风雨,说停就停。逍遥的病症也如同这天气,皎洁的月光必然会冒出俏首,他也会度过今晚。杜太医触及逍遥的肌体,明显有了弹­性­。须白胡子一提,笑着说道:“娘娘的医术果然高明,老臣佩服之至,但不知娘娘在水中加了何种物?”我淡淡地笑了,抚过那道伤口,隐隐作痛,却令人无比的开心。杜太医以为我有意藏掖什么方,寻思地说道:“娘娘可否赐教,以后若遇到类似病症,也是个参考。”我默默地摇头,“都是天意,没有方法可言。”杜太医黯然失望,又道:“老臣近日研究医典,据记载,有一种蒸疗,可以将人体的­阴­寒逼出,不知对王爷的病可有帮肋?”“不必试了,王爷的病不同于寻常,非一般方法可以治愈的,”我深知其中的缘故,瞧了眼天­色­,道:“快到子时了,看来不会有大碍,我先走了。”天“天黑露重,老臣让太监送娘娘回去。”“不必了,”我阻止,转眸说道,“若是王爷醒来,不要说我来过。”‘“是,恭送娘娘。”杜太医一滞,引我出殿。我回望逍遥,对着他的背影,暗念道:“若是饰比我先离世,我定不会原谅你。”一夜的雨露,芭蕉叶垂视大地,苍凉中的坚强。身上的衣物虽己­干­透,但终究还是受了凉,特别是腰上绑着的棉絮,浸过水后,沉重地下坠。幸好是大半夜,除了偶尔的守夜太监,根本看不到其他人。到了永福宫外,我再不能忍受那些棉絮,­干­脆掏了出来,将它拧­干­了。我托着疲惫的身子,摇摇欲坠地走近进房间。刚才过度紧张和害怕,现在陡然安定下来,脑袋重重的,伸手一摸,微烫。淋了会雨,竟然就感冒了,头昏沉沉的,好想睡上一觉。“又这么晚回来?”皇上在我面前一晃而过,奇怪,他打哪里冒出来的。我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醒,朝着床走去,“我累了,我要睡觉。”“为了他,淋雨,受伤,你都甘愿?”他的声音悠悠地传来。我耳边嗡嗡作响,只听到偶尔几个词。我太困了,自顾着爬上床,不去理会他在说什么。好舒服的床啊,所有的疲倦都要释放了,我像是蹁跹在白云上,软绵绵的,仿佛羽化而登仙。梦中,我化作灵鸟,静谧的世界,浩瀚的蓝天,这个梦,似乎做了千年之久,飘飘乎如遗世而独立。

后宫篇 第二十四章 皇帝的怒

我的脑袋像是被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笨重得往外侧挪了挪。我慢慢地睁眼红烛垂泪,燃至尽头,窗外黎明拂晓,若隐若现,柔和万分。口中­干­燥得难受,舔了舔­唇­瓣,声音有些沙哑地唤道:“暗香,水——”“醒了,娘娘醒了——”一声声尖锐的声音,传扬开来。须臾,一群人进了我的卧室,分立于屏障内外,一侧的窗幔轻轻地撩起,又垂下了钞帘,隔着薄薄的白纱,我的床边至少站着将近十个宫女。床头设座,泰太医将脉案一搁,“下官替娘娘复诊。”这唱的是哪出?我不过是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怎就冒出了这么多的人?我略抬了抬手,一阵痛楚袭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手腕处,皓白的绷带,厚厚地缠绕,但仍有鲜红的血­色­,从里面渗出,昨日,我竟然下手这么重?我看不惯这么多人在我眼前晃悠,呵斥道:“都出去。——”众人没有反应,连哼一声都未曾听见,不知何故,对我的话置若罔闻。一小步都没有移动。暗香端了茶水进来,隔着纱帘,道:“娘娘——”“这是怎么回事?永福宫这么会有这么多人?”我虚弱地问道,接过她递来的水,一服饮下,如甘泉般香甜。“娘娘昏睡五日,皇上才会派了多人守候。”她娓娓道出。五日?我还以为只是睡了一觉,没想到一睡就是这么多天,我怏然地躺着,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酸疼得厉害。“娘娘,下官奉命替娘娘诊治。”泰太医又说了一遍。我懒懒地将手伸出了纱帐外,这才想起,那日有些发烧,居然就大病了_一场,额头汗涔涔,感觉已是好了大半。“娘娘已无大碍,(图片问题,看不清)只是娘娘失血过多,又大病出愈,还一段时间调养万好。”泰太医收起脉案,起身回话。待泰太医走后,我哼斥了三遍,那些个宫女才肯离开房间,在外间等候,她们对皇帝的话,还真是唯命是从。暗香将碗端来,叹息地说道:“娘娘总算醒了,要不然我们这些奴婢都惨了。”照她这么说,今日已经是九月二十,心中一急,道:“宫里没有大事发生吧?”“没有。”她吹了吹药,让我服下。没事就好,说明一切平安。我屏气,将药汁一股灌下,瞅见她袖管中隐隐的伤痕,心中大惊,撩起她的衣袖,条条鞭抽过后的痕迹,密布交杂在一起。“这是怎么弄的?”我担忧地问道,眼中那些伤口未经处理,都开始腐烂,流出稠黄|­色­的液体。“是奴婢没照看好主子,甘愿领罚。”她哽咽地说道,即便是有责任,也不该下这么狠的手。“是皇上?”我笃定地问道。她沉默不语,豆大的泪滴落,拂袖一拭,“娘娘下一帖的药,奴婢去准备。”她慌忙地离开,让我一人气愤,她的失职也不是她的错,他竟然对我的人鞭笞,这笔帐定要跟他讨回来。手腕的伤,边缘处已经开始结痂,我自己换着绷带,凉凉的药膏擦过伤口,龇牙咧嘴的疼痛,当时下手时,怎么没觉得疼?手上的药膏被一把抢了过去,我抬眸望去,皇上一脸的愤怒。如猛虎般想把人吞噬,他厉眼一扫,吼道:“那些个奴才死哪里去了?”“皇上好大的脾气啊,肝火旺盛对身体不好。”我嘲讽地说道。“你又割腕,又淋雨,就有理了?”他怒目地直视,苍劲的声音足以震慑旁人。“身子是我的,我爱怎样就怎样。”我跟他对着­干­,反问道:“皇上为什么要迁怒我的宫女?”“没把主子看好,就是错,朕只是小惩大诫。”他倒是理直气壮,反正他从来就没有觉得做错过。我冷眸地一笑,“皇上是做给我看的吧。”他眼中闪过狡黠,“你知道就好,她是代你受过,以后你最好安分地待在后宫,若再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朕不会轻饶你。”他的眼神坚定如磐石,容不下我任何的叛逆。一时,空气凝结,他居然会威胁我?他怎么知道那夜我去了哪里?难道——他也出现在那里吗?他猛然地抬起我的胳膊,粗鲁的手劲,让我失声大叫,“痛——”“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放松了力道,将药膏轻轻地涂抹在伤处。“滋——”我不禁颤抖,手被他拽得生疼,他像是在报复我,虽轻柔但格外疼痛。他将绷带帮我缠上,再一次问道:“为什么割伤自己的手?”那日夜晚,他果然在场,但为什么他不出现,要躲在暗处?我不能告诉他,垂眸看着手上绕过一层又一层,“只是不小心划伤的。”“不小心?”他邪眸瞧我,轻笑一声,道:“居然当着朕的面撒谎,是你的左手不小心,狠狠地划伤了右手?”我双颊一红,他都看到了。我抵挡不住他凌厉的目光,逃避地躺下,说道:“我头晕,可能是烧还没好,忘记发生了什么事,皇上既然在场,想必该见的都看见了。我没有好解释的。”“你的心根本不在朕身上,你千方百计要当皇后,是为了什么?”他怒吼地说道。我不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装睡,我感觉背后两道灼热的目光,如火一般,想要染燃尽周遭的一切,正在向我逼近,心脏本能地狂跳。他对我的淡漠,恼羞成怒,拽紧我的手将我提起,忘记了我手腕处的伤。他的怒火从未这么强过,让人不敢直视,那双如深潭般的眸子,似要将我­射­杀一般。手腕处刚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殷红的鲜血,一层层的探出,像一朵牡丹般,慢慢地绽放,却是痛彻心肺,我忍着即将爆发的剧烈疼痛,只蹙紧眉头,冷凝的与他对视。一个炽热,一个冰冷,强烈的对差,毫不想让。今日的他,竟然没有丝毫妥协的神­色­,逼着我跟他求软。“皇上,”暗香不知何时进的房间,扑通地跪倒在地上,哀求道:“娘娘身体未康复,求皇上饶了娘娘。”他朝地上的暗香一瞥,仍没有放开我的意思,他的倔强,刚好撞上了我的不屈,两下间,谁也碍不开面子。“皇上,娘娘在流血——”暗香哭诉地说道,愣是在地上连连磕头。他感觉到了我手腕的潮湿,匆匆一垂眸,那抹煞红,让他眉梢一缩,陡然放开了我。“啊——”我来不及反应,手狠狠地撞在了床板上,骤然的痛楚,不禁落下了晶莹的泪珠。他眼中扫过一丝怜悯,蓦然转身,丢下一句话,“朕对你的容忍,到今天为止,你对联的隐瞒,朕自然会弄明白。记住朕的话,你想要的东西,一直都掌握在朕的手里。”我怔然地目送他的离开,他的一言一行,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我再次去恨他?我呆呆地望着受伤的手,这道伤,何时才能治愈。“娘娘——”暗香小心翼翼地帮我重新上药,重新包扎,抽泣地说道:“娘娘不要怪皇上,皇上也是因为关心娘娘才会这么紧张。”药膏混合着浓浓的药味,渗入我的血液,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扑簌而来。痛虽比刚才轻了许多,但就是想哭,大声地哭。暗香以为我在伤心,忙宽慰地说道:“皇上每日下朝都来看娘娘,守了五天,难免­性­情躁了些,娘娘不要伤心。奴婢看得出,皇上还是在意娘娘的。”在意?关心?若这就是他的对爱的表达方式,我只能说,他累了自己,也累了我。这份爱,只会让我觉得沉重,压制,让人喘不过气。

后宫篇 第二十五章 多事之秋

伤口再一次开始结痂,瘙痒。如蚁虫爬过一般,恨不得将它挠个舒服。身体已基本恢复了,但一直以未痊愈为借口,避开所有人的探视。“娘娘已经没有大碍了,等痂壳褪去后,就痊愈了。”泰太医照例早膳过后来请脉,顺道将太医院备下的汤药差人送来。“泰太医——”我眉­色­一沉,道:“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你。”“娘娘有话尽管问,下官知无不言。”他客套地说道。“那日,泰太医来永福宫,真是为了替杜太医传信的吗?”我旧话重提,辗转再三,若说设计,除了他,不做第二人猜想。他脸­色­一僭,“下官,的确是——”我不待他把话讲完,截问道:“泰太医好像不仅仅替杜太医传信,似乎还替别人多跑了一处地方吧。”“娘娘——”他一慌,差点舌头打结,哽语着说不出话。“泰太医别急,”我淡笑,果然与我想的一样,诓道:“大致的事情,皇上已经告诉我了,皇上对我怎样,太医心里也应该清楚,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心眼一横,说道:“下官——受制于淑妃娘娘,下官只是将王爷病危的事,呈奏了皇上,别无其他。”他倒是会做人,我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凑巧,皇上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我镇静地说道:“泰太医真是八面玲珑啊,不会将我怀孕的事,都说与淑妃,当人情去了吧。”“没有,”他忙撇清,“只这一次,下官不敢多言,娘娘怀孕是皇上的意思,下官再有胆子,也不敢说出去。”“泰太医不必担心,我只不过说笑。”我澹然地一笑,让他更摸不清我的想法,“过去的事情,我不想重提,但是若以后——”他舒宽了心,忙接着话头,“下官自当听兰妃娘娘的吩咐。”他无非是见风使舵,想两下都不得罪,应承的倒是­干­净利落。这种人,左右逢源,最会顺着竿子爬,一个简单的小人物罢了。“来人啊,快去请太医——”院中不知何事,喧哗地吵嚷。暗香急忙地跑进来,慌张地说道:“娘娘,不好了,采女娘娘见红了——”“怎么会这样?”我边走边问道,进出都是匆忙的人,想来是严重了。暗香扶着我,疾步向秀馨房里走去,“奴婢也不知道,采女娘娘正服药呢。可没多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具体是什么情形,也还不知道。”泰太医跟我一道前去,秀馨害怕得躺在床上哭,床单上殷殷的血迹,触目可见,不免为她担心。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桌案上还放着喝了一半的补药。我凑近了辨闻,不对,这个味道跟之前的比多了些什么。“太医,怎么样了?”我询问道,此事可大可小,绝非一般的疏所致。“有滑胎迹象,不过症状尚轻,服几帖药,可保一时。”泰太医敛眉说道。“你的意思是——”我猜想着问道。“怕是会提前生产,若是未满七月产子,恐怕凶险万分。”泰太医黯然地说道。如今才六个月,腹中胎儿经过这次折腾,还不知道能否安稳一个月。我将药碗交予泰太医,道:“泰太医可知,这里加了些什么?”他细细辨析,半晌,洞悉地说道:“马齿苋!”我恍然,宫中的禁药,怎么会出现在永福宫?我狐疑地望着他,“永福宫的所有药物都是经太医的手,怎么会有这虎狼之草?”泰太医背脊一凉,双膝一颤,惶恐地说道:“太医院绝没有这类草药,就连城夜未见得,只有附近县城,地属偏僻,或许还有种植,但要想流入宫中,也是万不可能的。”“照你这么说,这种药还是凭空掉下来的不成?”我威严地怒道。“下官——”他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辩解。我瞅着无力的秀馨,面容枯槁,神情憔悴,微睁着眼,泛出波光痕痕。此事有事件棘手的麻烦,如此大的事故,却不能伸张,只能哑巴吃黄连,和着眼泪吞下。但若忍下,着实心有不甘,不能便宜了下毒之人。我拂手一扬,“你先下去,此事我自会回禀皇上,以后永福宫的#物务必小心谨慎。”他见我不追究,松了口气,躬身告退。出了秀馨房,暗香搀扶着我,在我耳侧轻声地说道:“娘娘,奴婢觉得,这次是冲娘娘而来,只是­阴­差阳错,让采女娘娘摊上了。”“你这话——”我停下了脚步,转眸凝望她。她眉­色­一皱,“娘娘忘了吗?不久前,娘娘要奴婢换的事。”我这才反应过来,那副药,是给我备下的,秀馨不过是替罪羊而已。我心中慌乱,问道:“你今天也换过#了?”暗香点头,道:“定是有人想害娘娘,不知道谁这么大胆。”我暗自伤神,叹息道:“在这后宫,我本就是众矢之的,这么多人,谁都有可能。”我不经心的一个好意,险些害到了秀馨,思忖地说道:“以后的药别换了,免得到时又惹出事。”我冷眸地遥望深宫,重重内院中,谁都不能明哲保身,更何况是我。与我料想的一样,下毒的事,被掩盖得彻底,宫中平静如常,这个秋却比往年要深,后宫的静寞,朝堂上却是惊心动魄,后宫的静,也不过是前廷震慑下的余波罢了。数月之前,皇上开始扶持新任宰相,并大力打击排挤右宰相,朝中元老级的人物,或是告老还乡,或是因祸削官。处置的人中,绝大多数都是阻碍皇权的老臣。入秋后,皇上更是雷厉风行,手腕快、准、狠,一扫所有的障碍,兴科举,重贤才,注入了一批活力的年青血液。朝堂之上,顿时焕然一新。我并不关心政治,但或多或少,有些消息就像风一样,自然地飘进我的耳中。“哈哈——”皇上伴着一声声傲慢的笑声,大步地踏进永福宫,他的得意和骄傲尽显脸上。见他一身朝服还未换下,如此兴冲冲,定是在朝堂中争了脸面。我迎面问道:“皇上有什么事,这么高兴?”“朕办了件大事,大块人心,朕忍了他一年,终于让朕等到处置他的这一天。”皇上神情洋溢地说道:“你是没瞧见,朕当众宣读了他十项大罪,欺君,逾制,条条都是死罪,若不是朝中有人求情,朕定会将他凌迟。”“皇上说了老半天,口中的他,到底是谁?”我见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倒是上一杯清茶给他。“高辅铭。”皇上切齿地说道。“哦。”我怏然地应道,原来是他,淑妃的父亲,当朝的国丈,权势来得快,去得也快。“唔?”他笑茗一口清茶,见我反应冷漠,眉眼一挑,“朕以为,你听到这个消息,应该是开心不已的。”“我与高相并无瓜葛,他的得势和失势,又与我何­干­?”原来他乘兴而来,竟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他哼笑着说道:“朕是在帮你,你倒是平静的很。”我淡漠地回道:“高相的今日,只是应证了一句话,‘君以此始,必以此终’。富贵荣华,都是皇上给的,雷霆雨露,莫非皇恩,皇上会处置他,也是相权与皇权的矛盾罢了,自古皆是如此。”“没想到,你也懂政治。”皇上顿惑,好像从未认识过我,扫视着我一脸的从容。封建历史,教科书上披露得清清楚楚,身临其境,不过是重演了一遍,我莞尔地说道:“谈到政治,我不过是听说一二,但我深知,淑妃失去了最有力的庇护,不知皇上对她又会怎样?”“可有可无之人。”他漠视地说道。好一句评价,可有可无,女人不过是个附庸品,当支持的家族垮台后,她也随波逐流,淹没无闻。“江山,美人,皇上一定知道这个亘古帝王的抉择,若是皇上,会选哪一样?”我突兀地问道,陡然想到这个千古的难题,很想知道一个真实帝王的选择。他密而不答,沉默,沉默……“皇上,朝阳宫走水了——”太监在外高扯一嗓子。他面不改­色­,摆架离去,临别前,对我的问话他只说了一句:“自古帝王皆无情。”无情,薄幸。他说的是他自己还是别人?又或者是所有帝王共同的心声。

后宫篇 第二十六章 皇帝万寿

时光荏苒,秋­色­愈浓。枫叶红于二月花。据说皇上令高宰相自裁,一代老臣,机关算尽,弄得个潦倒困境;据说淑妃大病了一场,­精­神大不如从前,听着这样的传闻,到与多年前的宇文家族很是相似,王侯将相,无非是食君之禄,祸福相依。宫中的人皆是墙头之草,树倒猢狲散。恨不得撇清所有的关系,若不是我拒绝一切访客,永福宫大概会让她们踏破门槛。皇上接连­干­了几件大事,为百姓称道,修水利,通漕运,罢贪官,纳贤良,更是不拘一格任命官员,一时间,举目上下,无不歌颂他的英明功德。论明主,他当之无愧,论才­干­,他更是一代圣主。十月底,是万寿节。也是皇上登基一年的庆典。鉴于近月来,皇上的丰功伟绩,朝堂内外一致要求大肆庆典这次举目欢腾的节日。国宴,家宴,礼单,戏码,排出长长的一叠,照着流程,此次万寿节会持续近十余天,万寿节的首日,也是最隆重的一天。寅卯交界时分,金­鸡­报晓,鹊声四起,我慵懒地抱怨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大清早,天都没亮呢。”暗香扯笑着说道:“娘娘,该起了,今日万寿节可马虎不得。”我不情愿地伸个懒腰,咕哝道:“过个生日,这么大排场,我长这么大,最多也是请些朋友去KTV,做个皇帝真是奢侈。”“娘娘——”暗香见我一直赖在床上叨咕,亲自替我捧出了华服,隔着纱帐说道:“娘娘快更衣吧,不然赶不上钦安殿的祭祀了。”我半睡半醒地被她拽出了暖和的床,似一个木偶般,任由她给我更衣,梳上发髻,窗外叽叽喳喳的鹊声,搅得人难安。“哎,快入冬了,哪里来的这些扰人清静的鸟?”我皱着眉头说道。“嘘——”暗香禁声,轻声地说道:“这些都是圣鸟,也是喜鸟,是为皇上祈福准备的。”我无奈地嘀咕着,“封建迷信,福气是靠这些得来的吗?”暗香笑盈盈地替我装束,对我的抱怨不以为意,我对镜而视,云鬓红颜玉搔头,芙蓉如面柳如眉,冰肌欲香腮,翘首弄姿笑倾城。我愣愣地瞅着镜中人,对着镜中的暗香问道:“你这手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是娘娘的模子生得好。”她甜甜地一说。我起身,迈步盈盈,拖动一身华服,好夸张的衣服啊。幸好后头有人提着袂摆,否则指不定走一步摔几跤呢。­干­冷的风儿,将人吹醒,虽身着里外三层的衣服,但仍觉得有风随处乱窜。我隆隆衣领,问道:“祭祀什么时候开始?”“卯正。”暗香答道。“奴才给兰妃娘娘请安——”菱花门外,传出一个太监尖锐的问安声。我瞥眼看暗香,使了个颜­色­,暗香会意地开起了大门,凛凛的风寒,趁机偷偷溜进缕缕寒彻。太监匍匐在地,“娘娘,皇上要奴才通传,今日祭祀,娘娘若身子不便,可以休养在宫中。”心里一乐,正合我意,我悠然地问道:“皇上还说了什么吗?”他转念一想,“回娘娘,酉时时分,会有轿子来接娘娘去‘风雅颂’。皇上要娘娘在宫中等侯。”我含笑着点头,不爱去凑那份热闹,屏退了一­干­太监宫女,我又扑向了那张雕床软褥,秋冬交际,本就该躲在被窝里做美梦,游遍太虚。一晃眼,再睁眼时,天亮明朗,禽暖生香,我仰起身,闻着案几上幽幽的茉莉味,心旷神怡。暗香听到我起来的声响,托着洗漱盆子,笑道:“娘娘最近跟采女娘娘一样,越发贪睡了。”我撇开帘幔,听到此话,问道:“采女娘娘最近还好吧?”“好,泰太医每天都去请脉,说是安稳了许多。”暗香拧­干­了毛巾,递给我。经上一次的惊吓,秀馨像是成了惊弓之鸟,总觉得有人加害她,如今,跟我也渐渐疏远了,几次去她屋里,她总是对我保留三分,处处防备。久而久之,我也去得少了。或许是孕­妇­的情绪本来就不易稳定,我也不便去打扰她。泰太医对秀馨的事,甚是上心,或许是皇上授意的,毕竟是皇室的血脉,容不得闪失,数数日子,七月有余,但仍悬着心。“娘娘,轿子在宫外候着了——”暗香又替我顺顺云鬓,娓娓地说道。我颔首,换上一身貂毛镶边的梅­色­夹袄,对镜粗粗一时,问道:“这么早?”暗香凝眉,疑惑着说道:“回禀的太监说了,后宫的娘娘都去慈宁宫等候,随太后一道去‘风雅颂’。”“嗯。”我应道,暗香替我披上瑰红­色­的绒袍,坐上了细软。慈宁宫外,十二盏圆形红灯,高高悬挂,亮黄|­色­的丝缀,扬风四摆。风拂过门前的铜鹤,发出低微的‘嗡嗡’’之声,煞是庄重,震魄。我碎步地进入安乐斋,盈笑着给太后问安,太后的身子近来不太好,今日一见,瞧着面­色­,的确与前一次的红润相差甚远。如今的她,银丝暗藏,面黄如蜡,­精­神头也极其萎靡。安乐斋内,再不围绕淑妃一人的光环,因她的失势,我的内敛,宫中涌现了不少后起之秀,不少新进宫的嫔妃,有不少都与现任股肱之臣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淑妃安静地坐在一旁,空洞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双眸黯然无神。对于她,儿子、父亲、夫君,一生中最重要的三个人,都将她抛弃,还有什么可恋?“兰儿,到哀家身边来。”太后慈目地说道。我一怔,太后从未如此客气的叫我,此番态度的大转变,让人惊讶之余,觉得虚晃而伪作。原来依在太后身边的女子,轻盈地起身,腾出位子,笑着说道:“昤儿见过姐姐,姐姐这边坐。”我快速地打量着她,,佼佼二(图片问题,看不清),螓首峨眉,比花更娇,比玉更澈,含情脉脉的瞬间,水润渭华,较我的模样还胜三分。“兰儿啊,哀家听说你前阵子生了场大病,现在可全好了?”太后关心的问道。我恍然回神,“谢太后关心,已经康复了。”“如今有了身孕,自己也要注意些,”太后微笑着颔首,拾起茶杯,三下就饮尽,抱怨道:“最近茶房的人越来越不经心,茶叶也都是下乘,喝着越燥。”一侧的宫女闻言,惶恐地上前,道:“奴婢再让人去换。”太后怒言,“别换了,换了近十种,没一次中意的,像是成心跟哀家过不去。”宫女诚惶诚恐,哆嗦着身子危立在侧,我离着太后最近,暗中觉得,太后气浮郁沉,苔白,定是与她的病症有关,想来数月之久,太医的诊治还未有效吗?“大后,昤儿宫中还有一瓶子春茶,是前阵子父亲从杭城带来的,虽比不上贡品,但昤儿喝过,味甘冽清香,正想着给太后带来呢,太后一定喜欢。”刚才的女子声若春风,荡漾人心,潮潮暖意。她将随身带着的茶叶递给一侧的宫女,行动间,飘若惊鸿,婉若春风拂过。看来她是特地准备过的。“李妃有心了,收起来吧。”太后朝刚才的宫女使个眼。原来她就是李妃,宫中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皇帝的新宠,刚进宫就连升六级,晋封为妃,风华盖过所有的后妃。此刻一见,果然非一般的胭脂女。“太后,‘风雅颂’那边已安顿妥当了。”太监近身回禀。太后应诺一声,浩浩荡荡的后宫女眷,由慈宁宫而出,一顶顶香丝软轿,直朝‘风雅颂’抬去。

后宫篇 第二十七章 皇帝万寿(二)

‘风雅颂’内,红丝如舞动的火龙,耀眼,庄严,缬成福球,悬于梁脊之上。丹陛上的龙椅,被擦拭过何止百回,烛光之下,熠熠生挥,雕龙,腾龙,或兴云吐雾,或隐介藏形,纵横四海,可比当世英雄,傲视这方臣下。皇上一身黑镶金边的长袍,胸前绣龙似腾空而跃,神圣不可轻视。丹陛一侧,一身着仙鹤朝服的官员,手机金卷宗,阵阵颂词,倾口而出。“皇上即位一年,躬行节俭,之人善任,表里洞达,雄武之略,同符先皇;威德遐被,四方宾服,成功骏烈,卓乎盛矣……”歌功颂德之词,宛若天赐盛装,为皇上覆上一件金丝缕。满朝臣工莫不敬仰皇上一年来的丰功,有帝如此,国之大幸。颂词毕,群臣列坐,浩浩的‘风雅颂’,成群的太监宫女四下忙碌,珍馐佳肴一碟碟的上桌,直瞅得人眼花缭乱。万寿宴的御膳,较之往常,更胜三分。各­色­御菜,膳汤,恰似人间极品,仙界佳肴,再加上一个个文雅的菜名,更是提升了它的品级。就算吃上一口,也猜不到它的主料,那些个珍品,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御菜一品,沙洲踏翠——”太监源源不断地将新的菜肴端上桌。所有菜式都由太后先尝,再配给其他的嫔妃,我和李妃分坐于太后两侧,位次比李妃高的淑妃反而坐在了第二位.后宫的受宠程度可想而知。“太后,这个好吃——”李妃甚是热情,红扑扑的脸,不饰而娇。“昤儿,刚才念吉词的那个人是——”惠妃眉­色­喜露地问道。“是我哥哥。”李妃骄傲地一说。惠妃该是早就知道,故意在这里一提,引得众人的羡慕,惠妃喜扬地说道:“原来他就是新任的宰相啊,真想不到,年纪尚轻,就能独挡一面,皇上还很器重他呢。”其余的嫔妃一听,立刻巴结逢迎的一阵寒暄。我安静地坐着吃,不想去参与那些无聊的奉承,那些人像是随风摇曳的纸条,风势去哪里,她们就去哪里。如此盛事,我四处瞅去,怎未见逍遥。自那次病后,他是否真就安然无恙?我随意地瞟眼过去,正好对上淑妃如困兽般怨恨的目光,淑妃脸­色­极差,青一阵,紫一阵,狠狠地瞪着那个浑然不觉的李妃。淑妃见我在看她,切齿地回瞪我,让人心中一颤,竟本能地移开了。李妃主意一闪,说道:“今日皇上万寿,难得姐妹齐聚,不如我们一人说一句赞词,算是给皇上祝寿了。皇上一听,眉梢微挑,笑问道:“爱妃有什么好词,朕听着。”李妃羞涩,说道:“皇上想叫,也该有个次序,还是让两位贵妃姐姐先开个头,臣妾们也好跟下去。”贺词?没想到这个李妃,小小年纪,花样还不少,又会投君所好,往后定是一代宠妃,只是这份宠爱又会维持多久。李妃朝我看来,说道:“兰姐姐,就从你这儿开始吧。”我一愣,回望那些齐聚在我身上的目光,甚是羞愧。皇上喜­色­凝眉,安之若素,就等着我的赞词。我将现代十余年的大学诗词想了个遍,才道:“奋威蚋四戎,濯鳞沧海畔;独步圣明世,四海称英雄。”话语一出,莫不佩服万分。皇上眼中惊喜一闪而过,嘉许地望着我,久久凝视。更有些朝臣乘机夸赞我的文采。我自然不记得此话的出处,原本就是灵光乍现之下,随口拈来,到正巧切合了今日的喜庆,将一代圣主歌颂朝下。“姐姐才识广,到让我们底下的嫔妃汗颜了。‘独步圣明世,四海称英雄’,就这一句,可要把我们都比下去。”李妃夸赞,又笑着看向皇上,道:“姐姐说了这么好的词。皇上该赏姐姐了。”皇上勾起一道弧笑,诡秘地说道:“赏赐之物,朕已经想好了。”我怔然地看着他,笑着向他敬酒,一杯仰尽,余光瞄到了逍遥,茫茫人海,暮然回首,他一直在那里。“淑姐姐,该你了。”李妃成了令官,说道。淑妃面上的难­色­,越发暗沉,她厉眼一视,让李妃顿时畏惧了,笑容僵在­唇­边。淑妃站起身,举着酒杯,定定地看着皇上,两人的眼神似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争斗。场上的人纷纷停下了笑话,注视着他们,仿佛有一场风,一触即发。强大的气压,笼罩在会场上空,淑妃抿嘴一笑,双瞳中掠过恨意。这个眼神,真像当年的皇后,我心中一惊,不安的感觉油然上升。皇上丝毫没有退缩,招架着她如猛火般燎原的眼神,若是普通人,或许早就败下阵来,可他是皇帝。“臣妾想不出好的词。”淑妃终于开口,但仍注视着皇上,仿佛只有他们两个,“臣妾只有一句话。”淑妃停顿片刻,捏着酒杯的手不禁握得更紧了。她­干­脆地饮尽酒,字字犀利地说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如此大胆的话,竟让我诧异,怎会出自她的口?这样的场面,这样的话语,皇上怎会轻饶她?她竟然这般冲动,真不像是她一贯的为人,莫非有更大的事,刺激到了她,令她绝望,不想再无休止的争斗。凝滞,如入真空,几百个人,无一丝声响,静候皇上的处置。皇上眼­色­一挑,说道:“淑妃不胜酒力,来人,送淑妃回宫。”皇上发话,自有太监宫女,来请淑妃离席。淑妃不为所动,冷冷地一笑,“皇上,你怕臣妾说吗?”你要我把你当初说过的承诺当众说出来吗?”场面被淑妃搞僵,皇上死盯着她,让人捏把冷汗,如此不给皇上留台面,是在不敢想象,她的结局会怎样?“娘娘,奴婢陪你回宫。”晚竹不安地在旁劝着。“不,事已至此,我还顾虑什么?”淑妃对着这片死寂,吼道:“皇上答应过,登基为帝,就立我为后,如今非但欺骗我,还将我父亲处斩,皇上坐上这个位子,都是我父亲的支持,皇上你——忘恩负义!”皇上被这一席话,气煞了身子,杀戮再现,铁青着脸,灵公公见状,慌忙说道:“还不快拉下去——”太监拉扯着淑妃,强行要将她带离。淑妃愤然地甩开他们,厉声地说道:“我自己会走,轩辕容成,就算你拥有天下,你也不过是个小人——”淑妃狂笑着离开‘风雅颂’,伴随她的离开,会场上那股子­阴­冷的笑声却依旧回荡,一场寿筵,竟被她搅乱。皇上喘息声厚重,起伏的胸膛压抑着陡升的怒火,说道:“歌舞不要停,宴会继续。”喧闹的乐声再次响起,皇上没有离席,倒与料想的不同。席间虽是恢复了谈笑,却人人提着心眼,不知皇帝的怒火会不会烧到自己,个个谨言慎行,不敢再触怒龙颜。李妃原想借机让皇上开心,岂料被搅乱一池湖水,静默地不再多说一句。欢声笑语,歌舞升平之下,大多是戴上了虚伪的面具,强颜欢笑。我叹了口气,皇上让人觉得陌生。他也答应过淑妃,让她做皇后,那对我也是一样的吗?他不过是拿皇后的诱饵,引得一个个女子和她的家族为他卖命,我不敢去相信,那个高坐龙椅上的人,还跟多少人说过同样的话?

后宫篇 第二十八章 皇帝万寿(三)

如火如荼的歌舞,渐渐平复之前的僵局,心境随着这片歌舞升平,慢慢释然。怪不得南宋偏安一隅时,‘暖风熏着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歌舞喧闹,酒香佳肴,人的大脑也松懈下来。晚宴过后,上了一些­干­果蜜饯,‘­奶­白枣宝,双­色­软糖,核桃酪糕……’,又每人沏上一杯香茗——雀舌毫茉莉,香气鲜灵,黄亮清澈。戏台之上,丝竹声,弦乐声,还有不知名的剧目,热闹非凡,竹腔酣畅,节奏鲜明.只知道是一种雅俗共赏的剧种。戏剧是专为太后而设,瞧她略展喜­色­,众人纷纷安下了心。太后朝身边宫女一唤,说道:“去把李妃带来的茶拿过来,哀家试试,这里的贡茶都没那个味。”我侧耳听闻,细品了手头的茶水,清醇香甜,绝对是茶中的极品,太后怎会不满意?我迅速朝太后一瞥,只见她笑中露着疲惫,眼皮坠坠,神若游离,面­色­却异常红润,细密的汗丝涔涔而出。戏剧正演在兴头上,一人带枷,单膝跪地,眼见大刀要落下,众人纷纷关注在戏台上,太后更是深陷入戏,纠结着心。“太后——”一声尖锐的喊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我离太后最近,见她昏厥,周围人顿时慌作一团,我将围着的人拉开,说道:“快去叫太医,其他的人都让开。”皇上疾步而来,逍遥和其他几个太医也一并赶来,太后安坐,已没有意思,瘫倒在椅子上,声乐骤停,所有人都朝这边悬心。“太医,怎么回事?”皇上焦急地问道。两位太医轮流把脉,半晌,其中一人回道:“回皇上,太后患的病症毫无征兆和根据,近月来反反复复,从未完全治愈。臣等改过很多方子,但仍是无济于事,实在查不出,因何而病,也不知从何下手治疗。”“你们这群废物,都给朕滚出去,拿着朝廷俸禄,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皇上吼道,连同刚才的怒火一并迸发出来,吓得旁人瑟瑟。逍遥在一旁,搭上太后的脉象,凝神思考,问道:“太后最近可有什么异常的举止,或是有明显的不适?”近侍宫女一回想,说道:“太后最近总是口­干­,而且容易发饿,发困。”我朝桌上回望,不少糕点都很乱,看来太后吃了不少,这次的突然昏厥会跟这些食物有关吗?我随意拣了一世吃过的,都是些甜食。易饿,口­干­,昏厥,我脑门一闪,恍然道:“是糖尿病。”“什么?”逍遥跟皇上同时问道。糖尿病是西医的称呼,在中医里,此病又称‘消渴病’,如今这个年代还未有具体的治疗方法,很多疗方都是从后来的韩国传到中国的。目前关于这方面的病症也只有在《皇帝内经》里有少量的记载,我临近,对逍遥说道:“你难道忘了吗?渴欲饮水,口­干­舌燥,是为‘消渴’之症,依据不同的(图片问题,看不清)分别谓之‘消渴’、‘消’、‘肺消’、‘鬲消’……”逍遥顿时解惑,复又把脉,缓缓地说道:“脉弦滑,苔薄黄腻,带芒刺,的确是‘消渴’的症状,但此症至今都无病源,无从下手。”病始,只要注意饮食,一般能控制,但若是到了中晚期,按照西医就该注­射­胰岛素,控制血糖。太后此病也应该是刚刚开始,只是刚才过度吃了甜食,使得血糖骤然升高,引发的昏厥。“师兄,用耳针试试看。”我大胆地提议。耳针实为险针,毫针留在耳廓近一个时辰,每过半个时辰捻转一分,若非娴熟的大夫,切不敢使用此针,就算是太医也未必有这个魄力。逍遥深深一想,颔首应允,我将毫针消毒,给他递上去。指甲的相触,让我们都一滞,瞬间瞥开眼。刚才的一个眼神交流,如一道闪电,让人惴惴。我和他的一搭一合,仿佛又回到了山谷时,那时跟他一道去采药,一道品析药理,也是这般的默契。我呆愣地垂眸,再抬头时,对上了皇上犀利的目光,畏惧地低下头。皇上将我揽至他身边,问道:“太后的病,可否治愈?”我黯然地摇头,“太后此病又名‘糖尿病’,即使百年之后都是无法治愈的,只能靠平时的饮食,切不可食用过多的甜食,也不可多食。”“百年之后?”皇上狐疑地问道。我一时口快,忙掩饰地说道:“我——是猜想,因为这个是顽疾,很难根治。”说话间,泰太医却匆忙而至,今晚的宴会,他一直都没有参加,这个时候怎么就跑来了?泰太医向皇上行礼,说道:“臣有要事,请皇上移驾。”皇上朝我看了一眼,随泰太医到了百步之外,我再回头时,太后已经有了知觉,面部因为针刺的疼痛,偶尔抽动。因太后的突然病发,皇上遣散了所有的臣工和后妃,现下也只有个别人还留在会场,逍遥得了空,低语地对我说道:“那日是你救的我,谢谢你。”我一怔,小声地念叨:“那个老头子,我就知道他靠不住。”“不是杜太医说的,我自己知道。”他淡淡地一说,又道:“过阵子,我要走了。”“去哪里?”话一出口,我低首,他是该走,最好的结局。逍遥望向不远处的皇上,索然地说道:“他会对你好的,我知道。”我不敢去挽留他,垂眸问道:“什么时候走?”“过了这个年头。”他简短地一说。“那——”我虽满怀的不舍,却只说道:“自己保重。”这次公开的见面,也许就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我和他或许生则远隔山岳,死则天各一方。我怅然而立,搅动着衣饰的佩环,久久不愿迈开一步。“娘娘——”我被暗香的唤声惊醒,她跑至我面前,说道:“皇上要娘娘赶紧回永福宫。”我不安,问道:“出什么事了?”“皇上没说,奴婢也没问,但皇上也急匆匆地去了永福宫。”暗香神­色­紧张,语速也快了许多。我转身离去,攥紧袖口,身后两道深邃的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此别之后,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后宫篇 第二十九章 暗藏真相

永福宫外,寥寥数人,院落中,灯火通明却未听见人声,我刚踏进寝宫,只见皇上负手背立,屋内只有他一人。我将旁人支开,问道:“皇上有话要说吗?”他后袍一掀,坐在榻上,对我说道:“魏采女刚刚诞下龙子。”“真的啊!”我双手合十,惊呼道。我转念一忧,问道:“呣子平安吗?”他淡淡地点头,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未足月生产,真是万幸啊,我真心地为秀馨高兴。‘咚咚——’敲门声响起,太医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皇上,皇子已经带来了。”我急于想看这个新生的婴儿,开启房门,只见一个瘦小的婴孩正躺在太医怀里,吧唧着粉­嫩­的小嘴,眼睛未睁开,却能见到眉宇挺拔,承袭了皇上的俊朗。我伸手将孩子结果,分量偏轻了一世,抱在怀中,感觉他软如棉花的细­嫩­,我逗弄着他,将他抱予皇上看,说道:“这个孩子长得漂亮。”皇上触手在他脸上一抚,引得他身子一蹭,可爱极了。皇上并未见得兴奋,或许这并不是他的第一子,已没有了那时的激动。皇上向泰太医走去,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了?”“是——”太医上前,跪在我和皇上面前,恭贺地说道:“恭喜贵妃娘娘,喜获龙子。”我一怔,皇上真要这么做吗?我望了眼怀中的孩子,天真无邪,却要离开亲母吗?我疑虑,唤道:“皇上——”皇上不语,手一摆,对外宣道:“传朕旨,兰妃于亥时三刻,顺利诞下皇子,加封皇贵妃。”一时间,报喜声四处传扬开来,深更半夜,却比白天更加热闹。深闺之中,独留三人,我抱着孩子,却突然感觉他的沉重,我将孩子放在床上,问道:“那秀馨该怎么办,皇上又怎么跟她交代?”未等到皇上的回答,侧院就传来了阵阵凄凉的哭声,哀怨让人撕心裂肺。我被这哭声搅乱得心慌,问道:“皇上对秀馨说了什么?”“未足月,她所生皇子早殇。”他极其平静地说道。“皇上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不要——”我激动地说道。“不要什么?”皇上及时地拦问道。他等着的回答,不要,我不要做皇后,不要去算计,可我得不这么做。我跌坐在床边,望着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愧疚。皇上走近,挨在床沿,说道:“自古没有一个君王会像朕一样,为一个妃子做这么多,朕答应你的事,很快会给你。你答应朕的,也最好能做到,你的人,连同你的心,都是朕的。”那一夜,直至天明,恍惚中,侧院的哭声伴随始终,我独自对着通明的侧院,只能暗暗地愧疚,对她,我一直是亏欠的。为了这个孩子,皇上算是煞费苦心,未等孩子满月,就因独嗣,子以母贵,在孩子出生二十四天时,册立他为皇太子,造金册,祭天坛,昭告天下。秀馨自从那一夜后,愈发对我陌生了,甚至是冷淡。但她每日都会来探视孩子,隐约中,她仿佛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明说。“皇太子长得真好。”秀馨抱着孩子,冲着孩子说道。“秀馨——”我轻声一唤,心中胆怯了。她不理我,拍拍孩子,说道:“那晚,要是我的孩子没死,也该长成这样了。”“秀馨,他——也是你的孩子。”我终不忍心,我有什么权力去占有他。“姐姐别说这样的话,他跟着你,才可以做太子。”秀馨含泪脉脉,道:“只求姐姐以后善待他。”“你都知道?”我狐疑地问道。她笑了,藏起了多少秘密,问道:“知道什么?”我不懂,黯然地摇头,她开始防备我了。再不是那个什么话都告诉我的秀馨了。我只能叹世态炎凉,后宫无情。“秀馨。”我执起她的手,说道:“他是太子,以后都是。过不了多久,他会是你的儿子,等他长大了,也只有你一个母亲。”她瞪着眼,不明白我的意思,随即一笑,说道:“我哪有这个福气,如今皇上在考虑册后,也定是姐姐夺得后冠。往后,姐姐才是一国之母。”我莞尔地笑,略有深意地说道:“你以后就会知道。”我欠她的,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补偿,许她一个至高无上的荣宠。说话间,庭前繁杂的脚步匆匆而过,是太医?我唤来暗香,问道:“又出什么事了,怎么都朝长乐宫去?”“奴婢不知。”她摇头道。一种其名的失落,逐渐占据着我。我惶恐不安,吩咐道:“你快去问问。”秀馨只顾着孩子,并不在意我的焦虑,我在房间来回踱步,等候暗香的消息。心中像是堵上了大石,沉重地将我积压。直到秀馨离开,又过了两盏茶的时间,暗香才跑回来。她喘了口气,说道:“是睿王出事了。”“怎么回事,慢慢说。”我给她倒了杯茶,让她在我旁边坐下。她定下心,说道:“睿王前阵子一直被皇上囚禁在近郊,不久后染上了病,原也不是大病,可前日突然病症加剧,众人都慌了。今日皇上召集所有的太医前去诊治,奴婢就在长乐宫外等消息。”她缓了口气,见我焦急,忙说道:“后来有人进宫回话,说是睿王病重,已于未时一刻病故。”病故!我喃喃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暗香摇头,凑近,轻声说道:“娘娘,宫中有传闻,一说,睿王自己不愿进食,才会去得那么快。,还有人说——说是因为服用了参汤,就不如为何,突然离世。”我一愣,斥道:“这种话,不要再说,也不要到处传。”“是。”她怏然地应道。睿王的死,让人心揪得难受,他的死因又会是什么?是他自己,是皇上,还是因为他们家族所中的‘蛊’。暗香恍然又说道:“对了,奴婢从灵公公那里还打听到了一个消息,娘娘听了一定高兴。”“什么?看把你乐的。”我问道。“皇上让人草拟了册后的文书,娘娘就要做皇后了。”她喜悦地说道。一年之期,他没有食言,可我不曾高兴,左等右盼的后位,唾手可得时,却没有了那份快乐。蓦然回顾,人事匆匆而过。淑妃经过上一次事情,被关在冷宫,听说染上了疯病,终日与些花草说话,逍遥也该离开了,睿王也离世了,顿时觉得凄凉,仿佛都是人去楼空,到了尽头。过了这个年头,便是‘天定二年’的春天,百花绽放,奼紫嫣红。暗香收拾着案几,突然停了下来,说道:“娘娘,奴婢有件事,憋在心里很久了。”“有什么话,你就说,藏着做什么。”我静坐听她说。她犹豫了一下,说道:“采女娘娘最近总是来看太子,奴婢有一次不小心听到她说话。她说娘娘霸占了她的(图片问题,看不清)出的。”我骇然,但坦然地说道:“没事,她失去孩子,心里难免有疙瘩。”“可是娘娘,还有一件事,”暗香想着,又说道:“娘娘还记得淑妃娘娘送来的兰麝吗?”“兰麝?那件事过去那么久了,还提它做什么?”我不耐烦地说道。“前阵子,奴婢在库房找到了那日淑妃送来的兰麝,因为与那日用的香料相仿,所以一直以为那日用的就是淑妃送的,可是——”她还想往下说,却被我拦住了。“别再说了。”我斥道,许多事实,我宁愿不知道。“娘娘,”暗香今日却话不停,不甘地说道:“奴婢是觉得采女娘娘不简单,或许很多事情——”我一听,怒道:“叫你别说了没听到吗?以后都不准再提那些事。”暗香在我的斥责中,不再多说一句,我能阻止她不说,但却不能阻止自己不去想。秀馨,她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后宫篇 第三十章 情淡如水

再过二天,天定二年的三月初三,皇上会正式下放檄文,册立皇后,这个日子是钦监选了一个月,本年里最好的吉日。“娘娘,织造处送来了凤袍。”暗香托着黄灿灿的一叠衣物,迎门说道。我抚上袍面,顺滑如丝,针脚缜密,在衣领处一拎,瞬时呈现眼前。彩凤张扬,穿Сhā数朵牡丹,气势如虹,总共八只彩凤,呈祥瑞一片。“娘娘试一下,若是不好,再让人拿去改。”暗香提醒道。我点头,暗香立即就将凤袍批在我身上,霎时有种当年赵匡胤黄袍加身的感觉。凤袍的盘扣,襟摆,环佩,何其的复杂,暗香一人实在有些手忙脚乱。难怪古代帝王皇后都要三四个人帮忙更衣,原来是这段的应接不暇。好好所有配件,耗时大概十五分钟。暗香手提着铜镜,笑着说道:“娘娘穿这一身,既高贵又漂亮。”我冲她抿笑,想不到我天真的要当皇后了,那么我此行古代,就到了尽头,我会回去吗?我有些担心,彷徨,舍不得离开这里,太多的回忆。“娘娘,等两天后,再戴上凤冠,配这一身凤袍,会更好看的。”暗香的话,将我的思绪勾回。‘啪啪——’身后一阵掌声,我转眸望去。“朕想了很久,这一身要是让上,会是个什么摸样?”皇上幽步靠近,聚焦由远到近,细细地打量着我,说道:“雍容大度,不乏姣妩。”我莞尔一笑,福身道:“谢皇上。”“谢什么?”他一丝弧度挂在­唇­边,问道。“皇上知道我说什么,也知道我谢什么。”我低首地说道。他双手搭上我的肩膀,勾起我的下颚,笑语:“若是要谢,以后会有足够的时间。”我一窒,定定地对视,我和他已走过(图片问题,看不清)点点滴滴,从初到王府的深爱,冲突,直至今天的相对凝眸,若说无情,心中分明在躁动,若说有情,却又想千方百计地逃离。我和他之间有误会,我知道。他对我的情怎样,或许就像当初所说的一样,‘东边日出西边雨,到似无情却有情’。我讪讪地一笑,“皇上觉得我像宇文若兰吗?”他微愣,出神凝想,把玩着说道:“若兰,若兰,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淡笑,问道:“那皇上把感情放在了谁的身上,是青梅竹马的若兰,还是成亲后的我?”“有差别吗?”他唏嘘地说道。“没差别吗?”我大笑一声,冲他问道。但低眉,细瞅了半晌,说道:“的确是变漂亮了,等你当了皇后,朕就把你藏起来。”他如剑的眼神,犀利又­精­明,怎会瞧不出我的变化,可他却不愿明说,绕着弯子,硬是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他散漫得在塌边坐下,靠着软垫,说道:“二皇兄请旨离开皇宫,朕已经准了,明天他就会走。”我一怔、这个消息,居然会是他告诉我。诧异之余,我木讷地点头,预料之中的事,如今只是更加确定而己。“怎么?你不想去道别?”皇上挑眼问道。我沉默不语,去和不去,都一样。我垂立在侧,沉重地呼了一口气,黯然地摇头。他双手一撑,起身说道:“换衣服,陪朕去太医院。”皇上在想什么?让我去见他吗?还是去炫耀,最终是他得到了我。“皇——”小太监正要扯嗓子,却被皇上拦下了。皇上望着太医院的正殿,对我说道:“你自己讲去,朕在外面等你。”我狐疑地看着他,沉思过后,朝他颔首,独自跨进了正殿。我轻手轻脚的走到逍遥身后,他正收拾着药层,未发觉我的到来。我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左右忙碌的背景,心中的热源上泛,涌至眼眶,深深地化作一声叹息。逍遥听见动静,才发现我注视着他。他淡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我含笑,说道:“听说你明天就要走了。”他浅笑,拍拍手上残余的药末,说道:“是啊,恐怕不能参加你的册后大典了。”两天之后,还不知会怎样,他走了也好。我朝窗外一看,撇脸的同时,(图片问题,看不清)抹去那蓄谋已久的水珠,说道:“明天是个好日子,平安出行。”“承你吉言。”他侧目,看往另一个放向。“除了这句,还有别的话对我说吗?”我寻上他的视线,见他暗沉,我欲转身离去,说道:“要是没有,我回去了。”“等等,”他略一想,叫住了我,说道:“后宫多险恶,防人之心固然是要的,但害人之心,切不可再生。”我转身,冷笑着问道:“害人?”他语塞,冷漠地说道:“太子,我想你是知道的。”我傻傻地站着,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聪明如他,自然知道那个太子的来历。我怔怔地望着他,说道:“你觉得我会故意害人?我真是如此心狠的人吗?”他默默不答,久久伫视……我狂肆地笑道:“我只怕我不够狠毒,不够冷情。”我扭身离去,如此这般就好,不用他再来记挂我……册后大典的前一天晚,皇上又来了永福宫,交代了些明日的流程和事项。我若有若无地听着,其实这些都不用­操­心,自有司仪会提点。皇上说了一阵,起身取下那把琴,对我说道:“今日可否为朕弹一曲。”我盈笑,将琴安置,允诺地点头。皇上一愣,反而笑道:“这次怎么答应得这么快?”我从未给他单独抚琴,这兴许是最后一次,我笑道:“这是我欠皇上的。”我伸手触及琴弦,一曲《春江花月夜》,流转指尖,化作音符,绕于梁上。浮月由升到落,江水、原野、飞霜、白沙、扁舟……如一张张画面,清晰地在人眼前一闪而过。皇上悠哉地一边品茗,一边听着婉转的琴声,刀割般的眉梢轻挑,眼前的他,是真心地笑,真心地赏。“愿逐月华流照君,”一曲毕,皇上对我念叨这一句。我怔然,起身开启了窗棂,阵阵春风伴随着皎洁如银的月光,悄无声息地溜进,抚过我微凉的双颊。“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我对着镜外,一声叹息。皇上走至我背后,将窗户向外撑了撑,瞬间大了视野,浩浩苍天,月如银钩。皇上突然从后将我揽至怀中,说道:“为什么今夜的你,变了这么多?”找静静地任由他的气息在我身上流淌,望着窗外的静谧,说道:“因为过了明天,我就不是我了。”皇上一阵闷笑,说道:“要当皇后的人,怎么会多愁善感了?”“明天以后,你就是朕的,永远都是。朕会好好疼爱你。”他紧紧地将我搂着,自念地说道:“看来昨日你都想清楚了。”我望着远方,是的,我该想清楚了。今日是逍遥离开的日子,我没有去送他,正如他当时没有送我离开一样。现在才体会到,那时,他对我说的,并不是玩笑,而是真的不舍得。皇上埋头在我脖项间,问道:“在你心里,朕是怎样的一个人?”我闷头沉思,他是怎样一个人,也许我并不知道。深情绝情都是他,我缄默,许久才答:“一个君王。”他哈哈仰笑,在西山的那一夜,你对朕说,要朕做皇帝,那时,朕就知道,你是唯一一个懂得朕要什么的人,这个帝位,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你。”“皇上——”我唤道:“为了这个皇位,你利用了别人,包括我,是不是?”他怔怔地杵在原地,没想到我会这样说。我抬眸一笑,说道:“皇上不要责怪,我只是随口的感触,为了自己(图片问题,看不清)用一些人,这些无可厚非。我只是希望皇上知道,也许任何人都在被算计,都在被利用。”皇上一笑:“仿佛你今日的感触特别多,特别深刻。”我默然,道:“也许是以前和皇上说的太少了。”他一个邪肆的眼神,兀然地将我抱起,径直向床边走去,我一滞,呆望着他,胸口激烈地跳动着。他随我和衣躺在床上,说道:“朕只是想和你躺着,说一会儿话。”我宽慰,平和地枕着他的臂弯,淡淡的龙涎香,仿佛已经习惯了,慢慢地闭上了眼。混沌中,只听见皇上若有若有若无的说话声,而我,已经记不清了。

后宫篇 第三十一章 凤飞于天

三月初三,明媚的阳光,如水般若顺,泄在今日的盛典之上。清风拂面,喜鹊在枝头欢呼,带来一年的喜气,今天就是我册封为后的日子,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龙域王朝的皇后!“娘娘,凤冠送来了。”暗香手持一顶六龙三凤冠,一看便知它的分量。正中一龙,口衔宝珠,两侧又有飞腾的龙形,三只辇凤位于中层,展翅飞翔之状,寓意‘游龙戏凤’。凤冠左右饰以珠串,悬挂至耳鬓两侧。我一身銮皇凤袍,端呈半圆形,华丽地洒在地之上,两边各站一名宫女,托拂着漫长的华衫。我束起额前的垂发,拢至凤冠中,挽成云髻,绰约婀娜。我盈盈起身,款款的步履,拖动身后的袍摆,扬长大气。我的手搭着暗香,撩起足前的垂衫,坐上了那顶鎏金彩凤的大红銮驾。前头一太监高扯道:“起驾——”八人抬轿,四平八稳,尾随着一­干­太监宫女,浩浩荡荡,由永福宫而出,经顺阳门、安定门、南华门……此时,我的凤驾已经跟上了前头的龙辇。出宫城,皇城,参加今日的祭天,从此昭告天下,正式成为一代皇后。群臣、侍卫、宫女、太监,一路的尾随,队伍蜿蜒千米,气势如虹。城的百姓跪在道路两旁,声声俯拜,叩首。钟鸣阵阵,膜拜着皇帝与皇后。红绡华幔,翠羽宝盖,我安坐在皇驾内,目视着前方,如此十里盛妆,(图片问题,看不清)古代。直到龙辇凤驾到了天坛,驶过玉砌的“丹陛桥’,停在月台,我在指引下,下了凤驾,昂扬地行至前方的祭坛。坛平面呈圆形,三层皆设以白玉栏板,地砖以蓝琉璃为砌,每道栏杆雕有龙纹,外延一龙螭头。我站在皇上旁边,视着脚下的群臣,至尊的骄傲。身旁的司仪官,一身孔雀补服,高声地念着册后的文书:“皇贵妃霍氏,肃雍德茂,淑慎­性­成,克令克柔,勤俭,静正垂仪。孝养孔虔,愉婉顺慈闱之志;恪共弥劭,赞贤端椒寝之风……”华丽的词藻将我堆砌,仿佛我如圣女般,没有半分瑕疵。洋洋数千字,极尽华丽,耳畔生香。随后,我和皇上跪在香蒲之上,向天地崇敬,以天为鉴,卅立为后。礼毕之时,群臣叩首,一起礼拜:“吾皇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一声声赞颂,此起彼伏,十二门礼炮响起,吉词颂语,更是如瀑布般,一泄而下,将人吞没在这个盛事喜庆中。去时分辇而行,回皇宫时,我与皇上同乘龙辇,一龙一凤,莫不让人羡慕。天下第一女子,皇后的身份,多少闺中女子梦寐之事。“我是皇后了吗?”我还有点不确定,这一切像是做了一场梦,虚幻得让人难以置信。“是,朕的皇后。”皇上握紧我有些微冷的手,肯定了这一切的真实­性­。“为什么我都没有感觉?”我喃喃道,若说当上皇后,就可以激发潜藏的异能,又怎么会淡漠如常,我自己毫无感觉呢。“什么感觉?”皇上好奇地问道。“没——没什么。”我摇头道。他在手上摩挲,与我挨近坐着。静静地瞅着我,与我共同接受着臣民的叩拜。他虽威严,但仍在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笑。原来他等这一天也是很久了。回到皇宫崇德殿,皇上亲授皇后金册金印,我执掌封印,正式统御六宫。随后,换了身杏黄銮织金赏,前往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由皇上带领,在慈宁宫正殿,我跪叩道:“臣妾给母后请安。”太后接过我奉的茶,小茗一口,道:“平身。”之后,我又接受其他嫔妃的叩拜。今日,所有的妃嫔,不论等级,都齐聚慈宁宫,黑压压的一片人。顿时傻眼,皇上的后宫,竟然也有这么多女子,且娇艳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秀馨也跪在其中,无意间对上她的双眸,忧郁中充溢着另一种怨愁,一晃而过,我心中莫名的大颤,如遭电击一般,怔然地不知所措。疲惫的一日,从早忙到晚,慈宁宫的问安之后,我才空闲下来,我拍了拍一直紧绷的身子,叹了口气:“总算完了。”皇上在身后一丝嗤笑,“什么完了,晚上还有宴会,你若累了,现在先回永福宫,等过了酉时,朕派人去接你。”我抿嘴点头,由暗香抚着,往永福宫而去,行至永福宫外,只瞅见一个背影晃过,暗香一怔,说道:“那个好像是采女娘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狐疑地朝那个方向看去,照理,所有妃嫔都在慈宁宫等候晚宴。怎会出现在这里?我思忖片刻,道:“别管了,我快散架了,快进去吧。”我轻启殿门,里面黑漆一片,正想叫唤暗香时,眼前一道人影似鬼魅,陡然飘至。散乱的青丝垂至面庞,遮盖着容貌,衣衫脏乱,凄楚之相,如同怨灵。光天华日,竟然有人敢装鬼吓人?我正想叫人时,眼中一道白光,刺入眼帘,闪烁而过,暗想不妙。“皇后?你不是。我才是皇后,他答应过我的。”这个清楚的声音,让我一惧,淑妃不是在冷宫吗?怎会跑到的寝宫?明晃晃的匕首,锋利的尖端朝我刺来,怨缘!我淡定地站着,甚至来不及反抗,眼睁睁地看着冷凝的刀刃刺入心房,停滞,瞬间的窒息!“娘娘,”暗香入门,惊呼道:“来人啊,有刺客——”一个熟悉的身影瞬时闯入,扶住了我欲坠的上身,我抬眸,一张懊恼自责的脸庞,竟然会是他。我用力的呼吸和顺气,道:“你不是走了吗?”“别说话,我带你去太医院。”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望着我胸前不断涌出的殷红,眼中泛起白雾。淑妃被人按住,等候处置。而我,被逍遥报向了太医院。他竟然没有走,他一直都在我身边吗?是的,否则他怎会第一时间出现。我含笑着窝在他怀中,望着他焦急的眉宇。鲜血如泉般涌,顺着缝隙,四下流淌,沾上我和他的衣裳。‘以血洗蛊’,就是这些吗?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一遍又一遍的低喃,我要解前皇后下的蛊。逍遥的步子乱极了,我倾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安稳地闭上了眼。我被带到了太医的医塌上,白单子立刻被染红了。“王爷,皇后娘娘这——怎么——”杜太医慌张得手足无措,立刻反应过来,对太监说道:“快去禀告皇上。”杜大医的话刚落,一晃眼的功夫,我就听到了纷乱的脚步声,还有皇上厚重的喘息声,幽幽的龙涎香,那么熟悉,昨夜我还闻着它入睡。“这——是怎么回事?”皇上愁眉地一声吼,轻抚着我脸庞,一遍又一遍。“回皇上,是淑妃娘娘——”一侍卫的话还未讲完,就被皇上喝令住。“混账……”皇上恼怒地踹倒那个跪着的侍卫,厉声地说道:“朕要彻查此事,凡与此事相关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太医院中的侍卫,宫女,统统瑟瑟地跪满一地,龙颜盛怒之下,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皇上的怒火,漫无边际的燃烧,却无法将我冰冷的躯体捂热。“你们这帮庸医,还不快为皇后诊治,若皇后有闪失,朕要所有人陪葬。”皇上失了心神,口不择言,全然没有那个盛世明君的样子。“是,是——”太医们冒着冷汗,抖擞着应道。逍遥久久地望着我,一直来,他都沉默,没有说过一句话,此刻,他方抚摸着我的手,战栗地说道:“我——我要把刀拔出来。”“不——”我按捺着他颤抖的手,此刻拔刀,只会尽早结束我的生命而已,我摇头,说道:“拔出来,我会死,我知道。”“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逍遥手足无措,怔怔地念叨。也许结局就该这样,悄然而来,悄然而去。我定眼望着这两个眼前人,一样焦急害怕的神情,一样惋惜的抚摸。“皇上,”我轻唤一声,道:“我不是以前的宇文若兰,我只是一抹孤魂。至始至终,我都是霍兰,不是皇上喜欢的若兰。”我顿了顿,喘了口气,道:“前日,我问皇上的话,皇上的答案呢?是若兰还是霍兰?”皇上凝眉,紧紧地蹙在一块,郁沉地将目光纠集在我逐渐苍白的面庞。他定神,许久才道:“是若兰。”“这就好,”我喃喃,淡笑,恳切地问道:“皇上答应我两件事,可好?”“你说——”皇上的声音变得哽咽了。“善待秀馨。”我呼吸越来越急促,许多事情,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撺掇,但正如皇上之前所说,始作俑者的人终归是我自己。我见皇上应允,松了一口气,说道:“若我死了,皇上,就将我挫骨扬灰,或让我乘筏逐流。我不要被埋在地下。”“朕不会让你死的。”皇上不应,对逍遥说道:“皇兄,你的医术朕相信,拔刀吧。”我漠然闭眼,等候那一刻的来临。我紧闭着双­唇­,感觉逍遥颤巍的手,渐渐的靠拢,握紧刀柄。我停滞了呼吸,一秒,两秒……倏然,一个强劲从我身躯中放出,隐约感觉炽热的鲜血冲上房梁,染红一片。我昏昏然,瞬间失去了知觉,灵魂像是飘离了躯体。太医院宣告了皇后离世的消息,背声一片。皇上拽着逍遥的手,不甘心地问道:“真的去了吗?”逍遥在那冰冷的手腕上一搭,蹙眉微展,却立即又暗沉地摇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皇上怔忡,呆滞地望着那个安静躺着的女子,一滴帝王泪,无情还似有情,慢慢地滑落,滴在那泊血­色­中。“皇上,依照皇后生前遗愿,皇后娘娘的遗体该怎么处置?”逍遥一脸平静,只有眼角的闪烁,泄露着他内心强忍的伤痛。皇上仍注视着,木然地说道:“挫骨扬灰——”逍遥心中一惊,正想反对,皇上喃喃又道:“朕何其忍心。就让她乘筏西去。”逍遥单膝下跪,道:“皇上,就让我一人送皇后娘娘,求皇上答应。”皇上思忖,皇后过世,却未葬于陵寝,于祖制不符,但又不愿违背她的意愿,让皇兄带她走,或许是最好的办法。皇上点头,最后望了她一眼,冰冷似霜,却依旧动人。龙域王朝史书记载,……天定二年三月初三,立皇后霍氏。是日,后染骤疾,食药无效,卒,谥号‘贤纯’。帝甚悲,辍朝三日……

后宫篇 第三十二章 大结局

颠簸,摇晃!我缓缓地睁眼,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这是哪里?我不是死了吗?悲恸的哭声,还停留在耳边,为何转眼,我却置身在马车内?“你终于醒了。”逍遥饶有趣味的望着我。“我,我不是死了吗?”我疑惑地问道,虚弱,就像是重生一般。他将我揽在怀中,下颚蹭着我的秀发,诡秘地说道:“我变了个戏法。”我听着如入云雾,娇嗔道:“你快说,我怎么会在这里?”他搂紧我,理着我的云髻,道:“那日,你的脉象有异,孱弱中,另有一脉,却是强劲。我当时只是奇怪,一个人怎么会有两个脉象?所以暗中将你带出宫。这几日,你渐渐恢复气­色­,我才确信,你并没有死。”两个脉?难道说,这次死的是宇文若兰吗?她一直都潜藏在我身体内吗?这种解释未免太离奇了,但我的到来本身就是一件离奇的事。我依靠着他,说道:“于是,你就使了招瞒天过海,把我‘偷’出了皇宫。”他的双臂将我圈住,嬉笑着说道:“你若不舍得离开皇宫,我再送你回去?”“不要——”我一口拒绝。“那你不想做皇后了?”他故意发问,戏谑地垂眸相视。“你可以放弃做皇帝,那我也可以不做皇后,谁让我们师出同门,共进退。”我微笑道,往他更深处一窝。我劫后重生,又是另一个生命的开端,我抬眸,说道:“我要去江南,你陪我游遍山川,好不好?”“兰儿,等你康复了,我就带你去。”他宠溺地说道。“兰儿已经死了,以后,我们隐姓埋名,”我想了想,笑语道:“以后我就叫‘快活’。”“嗯?”他一愣。“你逍遥,我快活。”我一语道破,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带着伤口还隐隐作痛。马车渐渐停下,我被扶下了马车,头依旧有些昏沉,迈开几步,就觉得天旋地转了。逍遥将我搂住,朝着一家客栈走去,说道:“先住一晚,吃些东西,明天再走。”我颔首,倚靠着他,找了处临街的桌子,叫了几道小菜。客栈里,人来客往,生意兴隆,邻桌的两个客人,吃着酒,天南地北地谈论着,突然一段有关我的对话传来。“……当今皇后真是受宠,听人说,就那个送葬的仪式,比皇帝还隆重……”“可不是,就那些个陪葬物,就够我们吃几辈子了……”“皇上为这,还罢朝了三天,听说是病了,兴许就是思念成疾……”“哎,这个皇后啊,听说还是个神医,怎么就治不好自己呢?”“没福气啊,刚当了皇后就死了……”“当今皇上也真是痴情,为了一个女子……唉……”“皇帝嘛,女人多得是,过阵子就忘了……”“那倒是,女人再重要,也抵不过那个帝位……”“嘘——”小二上前,截住了他们的谈话,指指墙上贴着红纸条,‘勿谈国事’。我大致听到这些,困惑,问逍遥道:“我不是被你带走了吗?那葬的是谁?”“皇室的规矩,历代皇后都葬在帝王陵的附近。至于那里面躺着谁,恐怕也是宫闱秘密,只有皇帝才知道。”逍遥低声说道。陵寝中,躺着的并不是皇后?而我的侧后诏书,记录的皇后是霍氏,史料上,也没有留下宇文氏的记载,如此一来,我迷糊了,我真的改变了历史吗?两个家族的蛊咒真的完全能除了吗?我急切地问道:“那你的蛊,好了吗?”逍遥明眸一视,笑道:“今日便是十五。”我释然,一切都会雨过天晴……世上任何一朵云,飘着飘着就会散去。任何一阵风,吹着吹着就会停息,皇上会像他们说的那样吗?过阵子,他就会将我淡忘,从此两不相见。可心中另一个声音却暗暗地告诉我,情爱如迷雾,我尚且不知,他们又怎会知道?我回望京城的方向,葬人亦是葬心。心中沉沉地叹息,世事岂能两全,但求莫相忘!直至今时今日,我何尝没有做错?隐隐的角落中,一直有那人的影子,我和他,到底是谁亏欠了谁。回首向来,已没有了爱与不爱,无论过去多久,烙印在心的往事,不是时间可以轻易抹去的!明眸眼前人,我和他十指紧握,相视而笑,往后的日子,只盼望都能幸福!天定三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三,江南某小镇。古朴的百姓围观在官榜前,须臾,人潮散去,只留一对男女,久久地望着那道榜文。那个女子定定地望着那个字‘薨’。淡漠的两人,只留下一段对话:“他——竟比我们先走——”“三年来,他一直在找我——”……“这辈子,谁欠谁更多?”……自此后,谁也没有见过这两人,茫茫人海,他们如同沧海一粟,湮没在尘世中,销声匿迹……

番外 帝王殇

烟雨蒙蒙,萧萧雨又歇……我伫立在南华门的城楼上,眺望着迷雾中,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曾经,我想把我的一切都给她,我对她的爱,连我自己都震撼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始终还是离我而去。这是我第二次送她离开,犹然记得,那次她和皇兄去缙云,我居然会如此的难以割舍,仿佛她会一去不回,我是那么强烈的担心,怕再一次失去她,那些天,她不在皇宫,我莫名的烦躁,什么事也不想­干­,脑袋里只有她的影子,那么妖娆,那么清晰。眼前,马车消失在莽莽的雨日我沉重地叹息,了望着遥远的天空,看不真切,伸手触及眼睑,才发觉,不知何时,双眼中已是波光点点,没想到这次送她离开,竟是永远的别离。探手在衣夹里摸索,指尖碰触到了那个香囊。香囊中的草药和花卉早已没了香气,,可我一直留着它,我抚摸着它,她赠予我的唯一之物,那时她只是拿这个跟我谈条件。可如今我欣喜,因为以后茫茫的人生,我还有它,还能时时睹物思人。秀馨将风衣披在我肩上,安慰道:“皇上,这里风大,小心身子,就让姐姐安心地去吧。”我勾眼看她,多年来的经营,就算我当上了皇帝,就算我拥有天下,却失去了心爱的人,假如让我再来一次,窝还会这样不遗余力,想要权力的巅峰吗?簌簌西风,吹皱了我的鬓发,孤独,我深深地感受到了。当我独自坐在金殿之上,面对满朝的文武,我累了。此时才真切地想起她的话,我没有朋友,因为我从不信任别人,眼前的秀馨,我辜负过,伤害过,到如今,在我身边的,也只有她一人了。“你先回去,朕想一个人待会儿。“我叹息,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思绪仿佛回到了从前。那日,她躺在皇兄怀里,苍白的脸上没了血­色­,素白得就如同绽放的百合,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扎进我的心里,她问我,我爱的是以前的宇文若兰,还是成亲后的霍兰。若兰是我从小的一个梦,当她嫁给我的那一刻,我的梦就实现了;但霍兰不同,她是第一个驻进我心中的人,此生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和她初相识,虽然她跟若兰一样,倔强执着,但我隐约感觉,她们还是不同的。霍兰俏动,大胆,她的言竹总是让人眼前一亮。她在芙蓉花会上,新潮的舞姿,诱人的佛跳墙;她在篝火会上,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与火焰同舞;还有那次在慈宁宫,她的琴,她的貌。她的一切,仿佛是烙印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我知道,她也爱过我,可我让她失望了。早知是这样的结局,我会像皇兄一样,拼尽所有去保护她,将她呵护在我的羽翼里。做了皇帝,我尽力在弥补她,真心的爱她,可她,没有给我第二次机会,错过了,就无法回头。我羡慕皇兄,他可以得到她所有的爱。面对她临别的提问,我违心地说了一句,我爱的一直是宇文若兰。看到她放心地笑了,我庆幸,就让她没有负担的归去吧,我的爱,如同枷锁一样,束缚她太久了。天定二十年,三月初三,又到了那个无法忘却的日子。“皇上,该上朝了。”秀馨替我装衣,岁月已无情地爬上我们的脸颊,转眼间都到了不惑之龄。“今日不上朝,你怎么忘了?”我不悦,挡去她的手。“哟,我怎么把今天的日子忘了,请皇上恕罪。”她盈身一福,朝门外唤道,“灵公公,快备轿。”“不用了,朕骑马过去。”几年来的习惯,不想在今天被打破。“皇上,您最近的身子骨不好,还是……”秀馨试图改变我的注意。“别说了……”我不想多费口舌,厉声地一斥,独自出了长乐宫。每年她的忌日,我都是罢朝一天,独自骑上马,去往曾经定情的西山,数十年间,无论天气怎样,那一天,我一定会出现在那片蒲公英前。那里,有我和她的回忆。我最珍贵的收藏。我静静地踏在那块土地上,将她想了一遍又一遍,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记忆还是这么深刻。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曾经的誓言,我背弃了她,她也放开我。当年,是我对她不够好吗,真就到了天各一方的地步。我仰望天空,不知她身在何处,会是天堂吗,她还会在闲暇的时候,偶尔想起我吗?黄昏的阳光,将我的孤寂的影子照得狭长。我牵着马,徒步走下山,谁会想到,朝堂上雷厉风行的皇帝,他的内心事怎么的缠绵婉约。我回望那个山头,心头的人儿啊,我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再来看你。天定三十三年,初春。我老了,鬓角的银丝,毫无隐讳的宣告着我年过天命。人近暮年,好像特别容易想起年轻的时候,不免伤心重重。“皇上,老奴有要事禀报。”灵公公伺候了我这么久,也是跟我最久的一人,也算是“故知”了。“你有什么话,就说。”我咳嗽了几声,最近的身体已大不如从前了。虽然太医说只要悉心调养,会渐渐好起来的,但我深知,体元耗尽,我或许——也活不了多久了。“皇上,闽南的巡抚李大人,说是在江南一带见着了很像皇后娘娘的女子——”“李巡抚呢?快让他来见朕——”我虽然是亲眼见她耗尽生命。但听到这样的话,还是难以压抑心中的欣喜,未等他把话说完,急忙传召道。李巡抚曾经是官,也见过皇后,他—定不会认错的,我心中燃起了希望,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精­力旺盛。“臣李达叩见——”我顾不得这些虚礼,一手将他扶起,“你快说,你真见到了朕的皇后?”“回皇上,臣的确在江南见过一女子,与当年的皇后娘娘一模一样,特地回禀皇上。”我抓紧他的手,“她的容貌呢?跟朕一样,两鬓斑白了吧。”“不,娘娘还是如同当年一样,美艳动人,未见老态。”“大胆李达,居然敢骗朕,”我怒斥一声,将他手一掷,“诚如你所说,皇后与朕年龄相当,她怎么可能不老呢?”“皇上,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皇上。”他跪倒在地。“好,如果真如你所说,你就替朕把她找回宫,否则朕定治你欺君之罪。”她还活着,真是这样吗?当年目送她的遗体出了皇宫,我以为这辈子,我是无缘相见了。可人到暮年,是天亦怜我吗。让她再出现。她没死,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天定三十六年,三月初三我躺在床榻上已经一个月有余。“朝廷上的事,也都交付给太子。我支起浑身无力的身子,使了使力,唤道:“来人,备轿——”秀馨听见响声,急忙来到我跟前,“皇上,您都病成这样了,太医吩咐了要好生休养。今日就不要去了,姐姐如果知道皇上病了,也不会怪您的。”朕或许是最后一次去那里了。”我顺了口气,叹道:“是该结束了。”“皇上——”她眼角渗出了泪丝,趁我不注意,偷偷地用帕子抹去。“扶朕起来——”我没有多余的力气,酸疼的骨骼,如蚁在啃噬。我坐上香丝细软,要不是连走的力气都没有,我定不会让人抬去。这一次,秀馨坚持要陪我同往,我应允了。满山的蒲公英,开得正好。秀馨摘下一朵,交于我,“皇上,这个地方真美啊。”曾几何时,她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若我没有错过她,今时今日,陪在我身边的一定是她。我将灵公公招至面前,“闽南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皇上,当日娘娘故去,皇上不是亲眼见着了吗,若真能找着,也不会经过这三年了,皇上要想开。”灵公公深知我的脾­性­,一入了心,就是一辈子的牵挂。我靠着步辇,望向那片白茫茫。“传朕的口谕,不要找了。朕早就该死心,不是吗?”原本还想见上一面,虽然我知道,她活在世上的机会是零,但我不愿去相信。茫茫人海,我希望我的一回头,可以再看见她,亦如往昔她跟我生气,跟我胡闹,跟我盈笑。我扔去了手中的花,“等朕回去后,放把火,把这里都烧了吧。”“皇上,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要烧了?”秀馨趴在我面前,要为这片花海求个情。我定然地又瞧了一遍,烧了它,我又何尝不心痛,我的日子不多了,就让我带着这片花海一起去见她吧,我默默无语,碎念道:“都过去了。”天定三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三,长乐宫哀钟长鸣。“太妃娘娘,这是握在皇上手中的。”小太监将一个几近破损的香囊交给了秀馨。秀馨抚上它,心肺俱裂。龙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就算到了生命的尽头,还是忘不了她吗?“随同皇上的陪葬品,一起随他去吧。”秀馨又将香囊交给小太监。这么多年,秀馨又怎会不知道皇上的用心。皇上的爱,深埋在冰雪中,对秀馨的好,也不过是她临终的嘱托而已。皇上泰然地安躺着,神情依旧,皇上跟她应该在天堂相遇了吧。秀馨仰望着浩瀚的蓝天,喃喃地说道:“姐姐,你不懂皇上,辜负了他。”

番外 人生若只初相见

逍遥篇之初遇

我九岁入谷,深居谷底十余年,倘若没有遇见她,我或许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山谷,直至孤寂终老。

初见,是在一个寻常的午后,她浑身的罗衫残破不堪,满脸的伤痕,源源不断地流淌着鲜血。乍见这一幕,我心中居然是隐隐作痛,这种痛,就像是失去了一件珍藏已久的至爱,包涵着惋惜和怜爱。

我在她鼻息间一探,一息尚存,抬眸仰望万丈的巅峰,未见尽头,她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吗?瞅她衣着光鲜,应该出身不凡,到底是怎样的深仇,才会将她容貌尽毁?

师傅!我一个念头,只有师傅能救她。崎岖的山路,我背着她走了整整十里路,而她,竟以这种惊心的方式进入了我的生活,与我以后的命运牵扯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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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第一次‘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容貌被纱布包裹,只露出那双清泉般亮眸,清纯,俏皮,魅惑,还有点——胆怯?!

上天真是眷顾她,落入深谷,竟然这么快就康复了。见她惊恐的模样,让我玩心一起,拿我的小青去逗弄她。她明明是害怕,却还要装出一付大胆,让人哭笑无语。

虽未见她的容貌,但她如和煦阳光般的眼神,如婉转黄鹂般的嗓音,却暗暗地敲击着我封闭已久,甚至是从未开启过的心扉。

攀谈中,我看出了她对我的好奇,可她又何尝是‘简单’的。她的爽朗,她的旷达,她的一颦一笑,处处都透着春意。如此的她,也会和人结冤?即使经历了毁容,她却依旧在笑,她的柔弱中,也有坚强的一面。

霍兰!好一朵深谷幽兰,洁傲自赏,独善其身,静若万籁悄然失声,动若玄女扬袂而至,灵动如她,今后,会由谁来采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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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年封闭式的生活,被她在貌似如常中打破。她来之前,我成日对着师傅,或是对着千篇一律的草药,日子淡如清水。但她像是一颗顽石,打碎了一池的碧澄。

我喜欢跟她玩笑,喜欢追着她打闹,我被她深深地吸引,只要看着她的双眼,我的心竟然会偶尔停滞,也许这就是爱,我渴望已久,但也是畏惧已久的东西。

为了帮她寻花药,我十年来第一次离开山谷,皇宫,父皇,恍若隔世。京城与我见过的大不相同了,人间事故几番新,再踏足这里,心中惆怅万分。

让我诧异的是,她和我一样,步履凝重,仿佛也搁着千斤的重担。京城,也让她伤心了吗?我暗暗地揣度,她的心里一定藏着某个人,可那个人却不是我。

客栈的一夜,我独自睁眼,躺到天明。我不知道我是在为自己的事伤感,还是为了她而伤心,或许两者都有吧。后来我见到她的倦容,我才知道,她也是一夜未眠,被她想着的那个人是幸福的,可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在她身边?

我只想不动声­色­地取来花药,岂料,我遇上了父皇,我对父皇的感情,是爱亦是恨。十多年未见,他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我,当他声声唤着我的时候,我动容,心泣。

他央求我留下,可他忘了,当年正是他把我送走,我厌恶皇宫,我不愿像他一样,背负一份责任,不能自己,到最后,让爱在权力中瓦解,在默默中消逝。若是可以,我宁愿此生游离在外,与挚爱之人携手相伴。

耗费了一日的光景,我逃出了皇宫。当她焦急得责问我,当她的愁眉,她的担忧,全是为了我。我竟然觉得开心,一扫所有的忧愁。我紧紧地抱着她,就算我失去一切,我只想拥有她,芳香倩影已深入我心,再难自拔。她是脆弱的,是需要呵护的,如果她心中的那个人不能护她,那我愿意付出所有,让她在我羽翼下,不受半分伤痕。

母亲的感情,让我知道,爱是一份完整的,不容任何人的Сhā足,对她,既然爱上,此生只有她负我,我决不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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