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认得是鹿一鸣的随身侍女,厉声喝问:“鹿一鸣呢?”那几个白衣少女见萧靖威猛有若天神,连忙答道:“鹿长老接到杭州总坛的飞鸽传书,携着小姐连夜赶去普宁寺了。”萧靖大失所望,闷闷不乐。花逢春温言劝道:“你那位朋友原来就是鹿一鸣的女儿。那你就不用担心了。”萧靖叹道:“尹前辈临终前逼在下发下毒誓,要我不得让琳儿姑娘受丁点委屈。如今,琳儿姑娘被鹿老怪挟持而去。在下怎能不担心哪?”花逢春微一沉吟,道:“那妾身便送你出阵。”萧靖拱手道:“有劳花夫人!”花逢春陡然间双颊晕红,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两人在白鹤的指引下出了麻柳林。花逢春纵声轻哨,那头白鹤扑将下来,落在主人脚下。
花逢春跨上鹤背,回首对萧靖说道:“萧少侠,我们就此告别。”萧靖道:“花夫人,在下猛然间记起一事,陆大小姐如今正在丐帮湖广大智分舵栖身。因陆大小姐是夫人外甥女,在下特意告知夫人。”花逢春大喜道:“妾身正为红袖忧心。多谢萧少侠告知!”白鹤振翅飞去,渐渐隐没在黑幕中。
萧靖走到一株麻柳树前,盘膝坐下,收摄心神,按着师父所授心法,用起功来,不久便物我皆忘,就此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天色已大明。萧靖霍然跃起,拍了拍身上尘土,取路向东迤逦而行,不一日来到临安境内。萧靖见天桥下横卧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便赏了他们一锭大银,动问去普宁寺的路。那几个乞丐自是欢天喜地,抢着说道:“爷,我们马上带你老去。”萧靖随那几个乞丐到了普宁寺外,见门口戒备森严,不敢轻进,就在对面酒楼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边大口喝酒吃肉,一边留意普宁寺的动静。
猛听得掌柜的赔笑道:“令狐长老,你老今天怎么有空来捧小老儿的场啊?”一个冰冷有若寒霜的声音,缓缓地道:“老孙头,可曾发现甚么可疑人物在附近出没?”萧靖一抬头,只见此人青衫素布,虽仅四旬左右年纪,须发早已皓然,长垂至肩。掌柜的打着哈哈笑道:“哪有人敢在令狐长老眼皮下滋事?”
那人目光如炬,与萧靖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禁浑身一凛。萧靖避开他的眼神,只顾埋头吃酒。那人怔了一怔,缓步踱进酒楼,径直在萧靖对面坐下。掌柜的道:“令狐长老,你今天吃点甚么?”那人冷冷地道:“老孙头,上一坛纯正的山西汾酒,随便拿两只大碗来。”不一会儿,掌柜的将酒菜送了上来。
那人抱起酒坛,倒了满满两碗,道:“一人独饮,岂得其趣?令狐樵敬小哥一碗!”左手托着碗底,右手在碗沿上轻轻一推,那酒碗稳稳地向萧靖平飞过去。萧靖仿若罔闻,仍自顾自低头饮酒,待酒碗袭到,身子忽地后仰,张口咬住碗沿,一仰头,将美酒一口饮尽。令狐樵见状冷笑不已,抄起面前大碗,亦是一饮而尽。
萧靖放下酒碗,道:“多谢大叔美意!来而不往非礼也。请大叔享用牛肉!”竹筷回引,在盘沿上轻轻一敲,那盘牛肉向令狐樵身边滑去。令狐樵冷冷地道:“小哥果然是深藏不露!不知尊姓大名,师出何人?”手中竹筷斜斜划出,正好拄在盘心,那只瓷盘余劲未消,紧随着他的手指转了几圈,将旁侧两只大碗扫飞了出去。
萧靖微笑道:“在下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贱名何足令狐长老挂齿!”令狐樵寒霜入鬓,道:“小哥莫非是瞧不起老夫么?”萧靖淡淡地道:“令狐长老独闯少林、连败五大神僧,放眼天下,素无敌手。萧某岂敢瞧不起令狐长老?”令狐樵冷笑道:“那你还敢躲在此处窥探我教总坛?”萧靖道:“在下受贵教前尊主孔老前辈委托,有要事与谢尊主商谈。”令狐樵愀然作色,道:“你见谢尊主作甚么?”萧靖凛然道:“见了谢尊主,在下自有分解。烦请令狐长老代为引见!”令狐樵微一沉吟,点头道:“谢尊主今日正好就在总坛。你随我来罢!”起身便往外走。萧靖算结了酒钱,紧跟在令狐樵身后,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进了普宁寺。令狐樵铁青着脸在前引路,一言也不发。
到了练武场,令狐樵忽地停下不走了,背对萧靖肃然而立。萧靖奇道:“令狐长老,谢尊主哪?”令狐樵冷冷地道:“萧靖,你好大胆!在桃花坞偷袭孔前尊主,使孔前尊主伤重而死,尔后又千里追杀鹿长老。如今,又独身一人闯我总坛。你还把我们白云宗放在眼里么?”萧靖惊道:“你说甚么?孔前尊主死了?”令狐樵冷哼道:“你还想狡辩么?孔前尊主英灵不散,竟然引你前来送死。令狐樵便要替他老人家报仇雪恨了。”说罢,翻身扑出,在半空中连翻三个筋斗,转瞬间便扑到萧靖身前。
萧靖见令狐樵掌风扑面袭到,凌厉无伦,危急之中无暇细想,排山倒海般拍出数掌,只听轰然巨响,双掌连连相交,两人全身俱为之一震。萧靖仿若醉酒,踉踉跄跄的倒退了几步,只觉对方掌力雄浑,不输于己。令狐樵冷笑道:“哼,果然有些真本事。难怪孔前尊主会遭你毒手!臭小子,再接我玄阴寒冰掌试试!”招式陡变,虎虎掌风中竟挟有森森冷气,慑人心魄。萧靖不敢大意,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沉着拆招。
待拆到三十余招,萧靖见令狐樵双手大开大合,胸前露出一处破绽,心中大喜,一招“单掌开碑”,期身抢进,右掌斜翻,向对方胸口按去。令狐樵冷笑道:“臭小子,你上当了。”掌风中突然金光耀眼,萧靖不及收掌,右臂被令狐樵袖中金钩划破,鲜血淋漓。原来,令狐樵幼年遭仇家暗算,左腕中了剧毒银针,他狠下心肠,挥剑将左臂齐肘砍断,请高人在断口处另接上金钩,以作防身兵刃。
令狐樵趁势抢上,右臂划个圆圈,呼的拍出一掌,击中萧靖胸口,萧靖便如风中败絮般直飞了出去。令狐樵冷哼道:“臭小子,这记玄阴寒冰掌威力如何?”萧靖牙关紧咬,全身冰冷,冻得直打哆嗦,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脸上就挂满了冰帘子。
【注】①:巩信,于临安失陷后,护送益王(宋端宗)、广王(宋少帝)向温州转移,后面元军大队追至,毅然率勇士数十名善后,在山坡上埋伏,摇旗呐喊,以作疑兵。元军大将西夏人李恒不敢轻进,驻兵山下,静观其变,后因久不见巩信等人动静,心知中计,冲上山来,却见巩信等人在大石上盘坐高卧,喝酒吃肉。见元兵逼近,巩信等人大声咒骂李恒卖国求荣。李恒大怒,指挥元兵一冲而上,兵刃相加,将巩信等人砍为肉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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