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的卧房内,雨鹃坐在床上闷闷的瞪着云翔的背影,自从回来就是这个一坐一站的姿势,她已经给了他将近一个时辰的‘组织语言’的时间了,还是没得到所谓解释的只字片语。雨鹃不耐的站起来朝着云翔的方向走了两步,出声打破了一室的平静,“你是不预备把你今天的反常跟我解释一下了,是么?”
“我……”云翔把看向窗外的目光转了回来,隐忍着三分苦涩,三分挣扎,三分情意,外加一分怒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让他把之前的种种不堪全体无遮掩的摊在雨鹃面前,云翔很难做到,至少他还没做好坚定的心理建设。让他怎么说呢!说自己被哥哥戴了绿帽子,现在哥哥要是不回来,自己还很有可能还要帮忙养这个孽障,同时还要接受曾经的枕边人随时成为自己小大嫂的可能!什么乌七八糟的破烂事!自己这张脸不仅仅是丢了,那简直就是残了!
“雨鹃,你,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迟早会告诉你的。”带着点恳求,他想在爱人面前再保留一点点尊严,哪怕不会坚持很久,也不想马上被挑明。
翻了个白眼,雨鹃咬咬牙,“迟早会?那是迟是早还不是一样么!纪天虹在你心里已经成了一道疤,是不是?任何人都碰不得,是不是?只要看到跟她有牵连的人你就控制不住心情,是不是?”一句话从语调上来看云淡风轻,但听得仔细了,那咬字的感觉倒像是要吃人了!
“不是的!你不要瞎想,我怎么还会想她,不可能的!”云翔贴到雨鹃身后,用双臂紧紧的搂着她,生怕她又会胡思乱想似的。纪天虹,永远是他们中间的一道坎!
“你不可以这么乱怀疑我的,”云翔换了个撒娇的口吻,“恩?知不知道?连你都怀疑我,你让我情何以堪!”
“我哪有乱怀疑!你做得那样明显,让人想不多想都难。”雨鹃象征性的扭了扭,挣不开也就算了,“喏!给你解释的机会啦,是你自己不要的!”
云翔的热气呼在脖子根,看着雨鹃翻起的鸡皮疙瘩,云翔更像得逞的孩子似的,不停地往雨鹃敏感的颈侧和耳后暧昧的吹着气,还时不时的用嘴唇轻触,用舌尖描绘。云翔激动了,身体反应得也很及时。说也没错,成亲几天了,这洞房还是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怪难受的撒!
云翔维持着最后一分清醒,在雨鹃耳边呢喃着:“娘子……”说着,手已经抬到正好的高度准备解衣扣了。
“你,唔……你不要转移我注意力啦!”
“可以么?”
云翔的动作把雨鹃撩拨得脸红气喘,稳了稳心神,雨鹃突然想到一个绝好的筹码!
身子在云翔怀里转了个圈,雨鹃娇媚的笑着,手却扶住了云翔意图不轨的爪。“可以是可以了。但是……”把音调拖得长长的,雨鹃从云翔的怀抱里退了出去,回坐到床上,表情阴险十足,“要不这样吧,你什么时候坦白,咱什么时候圆房!你看,怎么样?”
“我看不怎么样!”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云翔趴在床边泪眼汪汪的瞅着雨鹃,都把雨鹃逗乐了。“这哪儿跟哪儿啊!两件事不要混作一谈嘛!”身体不住的往雨鹃身上蹭,手也不停歇的忙活着,一会儿的功夫,雨鹃月白色的肚兜已经露了一大半了。
等到只剩一件小肚兜和一条小亵裤,雨鹃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她捂着小肚兜,扯着小亵裤,嘴里喊了一声“慢着!”。
云翔不满的抬起头,水意盎然的眼睛表达着无声的抗议。
“那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女人就是墨迹!做这事儿就该认认真真的,怎么脑子里还能想起先前的?云翔鼓着眼睛瞪了半天,雨鹃也就鼓着眼睛回瞪了半天,最后还是云翔认栽投降。再不妥协,估计自家小弟就该像秋天的花朵和霜打的茄子了!那个字怎么说的来着?“萎”!
“孩子不是我的!”
废话!老娘没怀孕,谁的孩子都不是你的!雨鹃气闷的看着在自己身上忙活的某人,恨恨的捶了两下床,六个字就骗去了老娘的贞操,臭男人!
“哎哟喂!我说你能不能轻点!”
“……”
“嗯……唔,我不行了,好累!”
“……”
“不要了,不要了……啊……”
就说这种事情不能憋,憋久了,要么猛烈爆发,要么直接灭亡。云翔大概是属于前者,整整忙活了大半夜,最后雨鹃连动动手指头的劲儿都没有了!靠之,男女差别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什么意思?雨鹃从睡梦中醒来,就一直盯着床帐思考这个问题。“孩子不是我的”,谁的孩子?阿霓么?但是,阿霓跟云翔又有什么关系呢?主仆那啥么!又或许,是纪天虹带走的那个?只是,那个不是云翔的又是谁的呢?嗷,好纠结!
“醒了。”云翔收了收胳臂,将女人搂得近些,眼神里还有些惺忪,脸上却满满的都是幸福的笑意,“醒了怎么不叫醒我?”
“……”垂眸不语,想问题的时候最忌讳旁人打扰。
“你,害羞了么?”云翔又将她搂得更紧,明显因为害羞这件事又兴奋了起来。
羞你妹啊!劳资现在全身疼啊有木有!雨鹃很想咆哮,无奈被云翔勒得喘不过气来。
“松,松开些。”扒开了云翔的手臂,雨鹃也懒得理他,一翻身,面冲里头继续想问题。
“怎么了?在想什么呢?”怎么都不放过她,云翔又贴了上去,手隐在被子里环住了她的腰,额头在她肩膀上蹭蹭。
身子一颤,无奈的打掉乱动的手,雨鹃似是嗔怪又像埋怨,“你走开点啦!烦不烦!”
无声笑笑,云翔自是知道自己娘子那番眉头轻蹙苦思冥想的姿态,是为了哪般。执着的搂上雨鹃的腰身,云翔将下巴搁在雨鹃的脖颈处,说出的话语伴着微醺的热气。“想不通的直接问我就好,既然是交易,自然要礼尚往来。你都给了我这么大一个‘宝物’了,我不意思意思,怎么对得起我商人的名头!”云翔笑的有些坏意,故意将事情说得暧昧不明,倒像是雨鹃倒贴着非要怎么样似的!
“你,少跟我得了便宜卖乖!”猛地转过身来面对云翔,四目相对,雨鹃还是挡不住的红了脸。现在,可是真真正正的夫妻了啊!清了清嗓子,雨鹃不自觉地细的声调,背对着还好,这面对着,那情意绵绵的目光还是让人心里发颤。“你那个,那啥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你是怎么想的,倒是说给我听听。”
“你那没头没脑的一句,谁能猜得到!”
云翔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双手捧起雨鹃的脸颊,“雨鹃,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本不愿对你说这腌臜事,只是如今不说,怕是你心里就该存着个坎儿了!罢了罢了,估计现在不说,再过些日子,以你的聪慧,猜也该猜出来了。”顿了顿,强压下眼底的窘色,“我只告诉你一件,你猜测的那些全体都能通透了。你,可知,阿霓是谁?”
“她?她曾经跟我说过一些事情,又是跟着明月的,我还以为她是以前伺候过纪天虹的。现在,仿佛看着又不是那么简单?而且她还怀孕了,昨天看着也不像是个下人。我,有些糊涂了。”
“呵……”云翔凝视着雨鹃的双眼,脸上是说不清的神色,忿恨又带些忐忑。他一字一顿的,像是把什么恶心的东西一个一个的吐出来,“阿霓,就-是-纪-天-虹。”
阿霓就是纪天虹?阿霓就是纪天虹!
简单的一句话在雨鹃脑子里来来回回转了几遍,回味了半晌才终于是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联系起之前云翔说得那句“孩子不是我的”,雨鹃之前的疑惑统统都解开了。
难怪,阿霓每每见到自己,态度都那么奇怪!
难怪,阿霓会对云翔和纪天虹的事情那么了解,还在云翔生日的时候对自己说那样的话!
难怪,明月对她态度不像主人,倒是客气得很!
难怪,她会冲着展祖望叫爹!
难怪,云翔看见她会失态成那样!
难怪……
这么说来,当初纪天虹并非病逝,而是偷了人,所以没脸见人了!那,我的云翔……雨鹃抬起眼睛脉脉的注视着她的丈夫,那种龌龊事,他一个人如何渡过的?她忽然想起了许久之前见过的那个萧瑟的背影,心中不免又泛起阵阵心疼。
从被子里伸出手来,突然接触到冷空气的皮肤隆起了一个一个的小疙瘩。雨鹃抚上了云翔的眼睛,轻轻柔柔的传达着自己的怜惜与心疼。
“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云翔睁开眼睛,苦笑着略带一些颓色。
气焰嚣张的云翔也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露出这样的怯意!
“乱讲!”雨鹃故意使劲捏捏云翔的脸,“谁说相公没用的!若不是某个不长眼的女人,又怎么能轮到我萧雨鹃捡到宝!你要是敢妄自菲薄,岂不是说我眼光不好?讨打!”
又惩罚似的使劲捏了捏云翔的面皮,捏着捏着倒是捏出了手感,雨鹃干脆是玩儿起了劲儿,摸摸捏捏的愣是不撒手了。
无奈的抓住胡闹的小手,“我不正经的时候,你不依不饶。如今我正经说了,你反而没个正经了!”为了防止雨鹃乱动,云翔搂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我说真的。”停止了笑闹,雨鹃弯弯的眉眼带着认真的神色,“我是落花早有意,你是流水不知情。你若不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我断然不会对你说那些没羞的话的!所以,换个角度来看,我们的今天反而要感谢那一干人等的成全,是不是?”
云翔早就被雨鹃那一番坦坦荡荡的表白冲昏了头脑,哪里还有半分不自在的样子,心里早就开始美得冒鼻涕泡了。重重的在雨鹃额头上亲了亲,又重新把她搂进怀里。
“是,我们都应该感谢上苍,给我们这样的际遇。”作者有话要说:撒花……终于成功的实现了扑倒的最终目标……虽然这个过程很不华丽……但是结果是令人亢奋的撒……吼吼
转眼又是半个月,梦娴终究是没能等到云飞回来的那天,在几天前糊糊涂涂的去了。
诸事不顺的展祖望□了半辈子,在这最为沉重的打击下,也没能熬过去。梦娴的离去,已然压垮了他的意志,抽去了他最后一丝底气。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是该歇歇了!
展祖望做了甩手掌柜,明月一个人里里外外根本忙不过来,没有办法,云翔和雨鹃只得搬回来帮忙。作为儿子,责任与义务是永远存在的,云翔已经全面接手了展家的生意。
还记得搬回来那天,展祖望拉着他的手,神色复杂的嘱托,“云翔,展家,展家就靠你了!我把所有的都交给你,你……”
“爹,你放心吧。”
“还……还有,云翔啊,你哥他……要是,要是……”展祖望说不下去了,他看着云翔的神色,忐忑不安。想当初,自己就是庇佑全家的大树,谁人敢不看自己的脸色,如今,真是不得不服老了!“好了好了,不说了。”
云翔不在意的笑笑,他自然知道自家老爹要说什么,无非就是云飞回来了,就怎么怎么样。自己从来没想过要抢展家的家业,云飞不回来,那自己就当仁不让,要是云飞回来了,他要就还给他好了!
“爹,你放心吧。”
除了这一句,云翔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里对云飞满满的怨气,从未消退过!
云翔在外面忙着铺子的交接和生意的往来,雨鹃和明月妯娌二人则在家里忙着日常生活的零零碎碎。
梦娴的葬礼办得颇为隆重,几乎全桐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前来祭奠,每个人面上都挂着遗憾伤心甚至悲痛的表情,可这其中,几分真几分假,又有谁能说得清。
等到梦娴下葬,丧事完全结束,已然是四月中旬的光景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整个展家都沉浸在一种苍白荒凉的氛围里,主家有丧,连带着下人干活都是恹恹的,仿佛是满屋的白绸子晃得人提不起精神来。
“大嫂,你看这样好不好?”雨鹃拿着人员分配的名单,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展家的人员她根本不熟,别说安排了,她连认都认不出几个。而且,这样的大家,统筹调配不是那么简单的,自己本就不是大家出身,思虑之间难免顾此失彼,不能周到。“咱俩分工,你安排,我操作。”
“呵,行!”这样正好合了俩人的性格,明月不爱动,雨鹃不爱歇。明月思忖着整顿一下,“娘房里的人留下一部分来维持日常的洒扫,其他的得重新安排一下。”
“唔,那你准备怎么安排?”
明月想了想,“那两个得力的大丫头还是留在上房里,至于那些个干杂活的分给顾妈妈和纪总管,让他们自己去安排。”看了一眼雨鹃,明月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还有,齐妈我想把她放到阿霓那里。”
对于阿霓的身份,众人具是心照不宣,也一概选择了敬而远之。雨鹃自是不必说,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对于那个女人心里总是膈应得很!至于明月,那货哭哭啼啼的实在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再个,自己好不容易善心一把,却被人当成了驴肝肺,没意思得很!
但是,孕妇就是孕妇,不管再惹人厌,还是得供起来时时关照。
“齐妈是娘跟前的,照顾孕妇也有经验,对阿霓也上心,你说呢?”明月轻轻地询问。
“大嫂,你决定就好,我都没意见。”
两人对视,都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那就劳烦你跑一趟了!”明月合上名单,大有松了气的感觉。
“诶,我这就过去,一会儿吃过午饭,我还想去看看我姐。”
“恩,记得帮我带声好。”
雨鹃没有带丫鬟的习惯,只身一人走在去上房的路上。穿过垂花门,雨鹃沿着鹅暖石的小径匆匆的穿过花园,要是能早点办完,没准儿还能赶上苏家的午饭。思及此,雨鹃暗暗地舔了舔唇,好久没尝到张妈的手艺了!
“雨……雨鹃姑娘?”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分辨出来是谁,雨鹃已经下意识的回头答应,“恩?”入眼的是一张精神不济的脸,微红的杏眼,脸色也微微泛黄。一身缟素,是阿霓!哦不,是纪天虹!
只是雨鹃知道她身份以来第一次见着她,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
“那个,雨鹃姑娘,你还记得我么?”
敛起神色,挑眉看着眼前的人,雨鹃当然没什么好语气。“不好意思,或许你先要改个称呼!”
“这……”
“你应该叫我二少奶奶,不是么?”
“你……”
“好吧,我想你大概不太喜欢二少奶奶这个称呼!算了,你有什么事?”前半句雨鹃说的不怀好意,直把阿霓说得变了脸色。
“我……我只是想问问,云飞……云飞他有没有消息?”阿霓被雨鹃的连珠炮轰懵了头脑,眼神闪闪烁烁的不敢看雨鹃的眼睛,一双手又开始揪帕子。
心里冷哼了一声,这女人还真敢问!雨鹃扯了扯嘴角,笑得很假,“阿霓啊,这事儿我可不清楚。不过我想应该是没有吧,要不然云翔也不会这么累死累活的了!”雨鹃心里有一肚子怨气发不出来。“具体的,你还是得去问云翔!”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脸!
“我……我找过云……二少爷了,只是……”只是他不愿意理我。后半句阿霓吞进肚子里,没敢说出来。
哟呵!雨鹃已经深深地佩服起了这个女人,恬不知耻到了一定境界,真是人神共愤啊!她……她居然还敢主动去找云翔!雨鹃死死的握住想要抽人的双手,换做是别人,肯定窝在屋子里不敢出门见人了!当然,换做别人,也不会干这种爬墙乱仑的肮脏事!
“你既然去找过他了,还来问我做什么!怎么?没结果么?哼!我劝你还是老实在屋里呆着,别有事没事的出来晃悠,这样对你对孩子都好!”这会儿,没人想看见你!雨鹃心想,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我知道了,我可就不会对你客气!
“我只是想……想看看我有什么能帮忙的。”阿霓的声音透着一丝虚弱,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撑着腰,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摔倒似的。
“你?”斜眼看着阿霓,雨鹃懒得同她多说,摆摆手道,“你管好你自己就是最大的帮忙了!好了好了,你赶紧回屋吧,别在这儿杵着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诶……雨鹃姑娘……”
越过阿霓,雨鹃继续往前走,前面还有麻烦事等着呢!自己一个新人,连人都没认全,难免会被看轻,还得树立起自己的威信才好!
“哎……哎哟……”
忍痛的惊呼拦住了雨鹃前进的脚步,她犹疑的回过身来,却见阿霓抱着肚子半蹲不坐的蜷在地上。皱着眉头走近几步,雨鹃生硬的问道:“你干啥啊!”
“你,你还好吧?”
“……”
没得到回应,只听得些许细碎的呻吟。
雨鹃觉得有些不妙,忙蹲□来,扶住阿霓的胳臂,“你,你怎么样啊?你别吓我啊!”
雨鹃只觉得阿霓此时有千斤重,她尝试着想将她拽起,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
“喂……你,你是不是要生了啊?”雨鹃语气里有一丝焦急,生孩子可是件自己没辙的事啊!“你吱声啊!”
阿霓乞求般的望着雨鹃,迟疑了一会儿,才仿佛使出全身的力气,略略的点了点头。
“这,这……来,你先起来。别坐在地上!”雨鹃咬着牙扛起了阿霓的一只胳臂,稍微将她撑起。急急的向四周望去,花园里清静得很,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各自的岗位忙碌着呢!没辙了,雨鹃也顾不得许多,扯开嗓子就呼喊起来。
“来……来人啊!有没有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眼看着阿霓再次往下滑的身体,雨鹃汗都冒了出来,这四月的天,风带着凉意,吹得雨鹃浑身冰冷。
这会儿算是体会到下人多的好处了!
没多一会儿在周围的下人就聚拢了来,有机灵的找来一张木板,大家七手八脚的总算是把阿霓抬了上去。雨鹃招呼了几个男仆将阿霓抬回屋去,又要剩下的人分头去报信,最后自己快跑几步跟在了‘临时担架’的后面。作者有话要说:……泪眼求评……
被接生婆赶了出来,雨鹃无所谓的撇撇嘴,随意的找了个廊子坐了下来。
那婆子是梦娴一早就备下的,为的就是这一天,只可惜期待的人再也看不到了,剩下一群不怎么期待的倒是不想看也得看!
雨鹃将一干看热闹的下人打发走了,只留下几个手脚利索的女人,帮着产婆伺候某人生孩子。听的里面低低的呻吟,雨鹃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没多一会儿,明月便疾步赶了过来。她先是站在门口向里张望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提步要往里迈。
“大嫂。”
明月听的雨鹃的声音,回头看向声源的位置,只见雨鹃冲自己招招手,招呼自己过去坐。
“你不用进去了。”雨鹃拍拍身边的位子,拉着明月坐下,“刚刚我就是被产婆赶出来的。咱们都是没生过孩子的,进去也是帮不上忙,只在这儿等着就是了!”
想想觉得有道理,明月转过身子挨着雨鹃坐下,“你说,这要生多久?”明月隐约记得,小时候家里的姨娘生孩子,那喊叫声都快把房顶掀了。那声音凄楚惨厉,害得自己好几个晚上不敢睡,非得娘哄着才能安眠。
“不知道。有的快有的慢吧。我刚刚听产婆说,现在这还只是阵痛,离生还早着呢!最快也得两个时辰吧。”雨鹃一边说着一边板着指头数自家姐姐的生产日期。
明月点点头,便不说话了。
一时间只余下阿霓的呻吟、产婆的安抚和丫头仆妇们进进出出的脚步声。
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阿霓的声音渐渐地大了起来,痛苦的呼喊中还带着喑哑。产婆的声音已经听不清楚了,明月和雨鹃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只得在外面干着急。
阿霓的叫声惊动了所有人,连展祖望都赶了过来。雨鹃打了个哈气,这下好了,想回去休息也溜不成了。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才觉得清醒一点,果然没睡午觉还是不成的。
环顾了一圈,明月还是站了起来对着展祖望说道:“爹,我还是进去看看吧。”
“好好!快去快去!”展祖望心里犹如挂着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
明月绕到门前,看着从身旁经过的丫鬟手里那一盆盆血水,只觉得一阵晕眩。稳了稳心神,明月咬咬牙迈了进去。
“哎哟,我的夫人小祖宗诶!您先别叫了啊!您把力气叫光了,这孩子可怎么出来哟!”产婆急得汗都出来了,她一边猫着身子查看宫口打开的情况,一边揉按着阿霓的肚子。“您先忍着点疼,憋着,然后跟着我说的做。来,吸气……憋住使劲儿……好,呼气。再来,吸气……使劲儿……呼……”
“怎么样了?”
“大少奶奶,您来的正好,搭把手,把她的上身稳住了。”
明月皱了皱眉,一贯坚毅的心这时也产生了一丝惧怕,她小心翼翼的侧坐在床头的位置,双手小心翼翼的扶住阿霓的肩膀。虽然一直都厌恶这个女人,可是现在明月却觉得她伟大,那是作为一个母亲的伟大!
“好嘞!夫人,你还是找我刚刚说的使劲儿,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产婆抹了一把汗,双手在阿霓的肚子上揉捏着,嘴里还一直振振有词的不知道念写什么。
“少……少奶奶……”
“阿霓,你别说话,留着力气。”
“不,我要说,现在不说,怕是没机会了!”
“诶?”阿霓的手忽然死死的扣住明月的手腕,明月从来不知道女人的劲能有那么大。“你不要瞎说!”
“我……我没有,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你清楚啥啊!”那产婆眉毛一竖,“您这胎位好得很,做什么自己吓自己!”意识到自己口气有些不得当,那产婆又转了个弯,“您快别说话了,使劲儿啊!”
“嗯……啊……要是……要是我不……行了……啊……请您……啊……请您照顾好……好孩子……啊……”
这么不听话的产妇,产婆也是没辙的。“您快使劲儿啊!水已经流了好一会儿了,您再不使劲儿,孩子可要憋在里面了!”
“啊……嗯……”
“再加把劲儿,已经看到头了!”
产婆伸手抱住小婴孩儿初露的头,轻轻的顺着往外带,先是肩膀、手臂,再是肚子,最后是腿,一个初生的婴儿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明月被震撼了,那种见证新生的感动弥漫了全身!产婆狠狠的打了小ρi股一下,婴孩儿便如同响应似的“哇哇”大哭起来。“少奶奶,是个千金呢!”
“嗯嗯!”
还没来得及高兴,只听得阿霓惨叫了一声,便撅了过去。产婆忙把小女婴塞到明月手里,俯身料理阿霓。
“不好!这肚子里还有一个!”产婆又顺手抹了一把汗,她已经快被折腾死了。“夫人晕过去了,没法儿使力 啊!得赶紧让她醒来才行!快!快!少奶奶掐她人中!”
明月让丫鬟先把小女婴抱出去,自己转手使劲儿的朝阿霓的人中掐去。哪知道阿霓跟死鱼一般,一点反应也无!没办法,明月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的扎了下去。
受了痛的阿霓总算是颤了一下,哼哼着醒了过来,
“夫人,快!快使劲儿!”
“不行了……我没劲儿了……我感觉……我的灵魂在飘荡……我……我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了……”
“我求求您别说话了!里面还有一个呢!再不出来孩子要闷死的!”
产婆有种想掐死某人的冲动,本来挺好的胎位,最多两个时辰肯定能出来。可是这产妇娇气得很,也丧气得很,之前叫啊喊啊的倒是有劲儿,这会儿孩子出不来,她居然说没劲儿了!
“还……还有一个!啊……”
一声尖叫响彻屋子内外,守候在房门外的众人行动一致的向房门望去,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出来,只能干着急了!
雨鹃本来在离房门较远的地方坐着,不过刚刚丫鬟出来抱着出生的小女婴,没有办法,闲着的人只有自己一个妇女,只能几步走上前去接了那孩子。雨鹃只能回想以前见过的抱孩子的姿势,尝试着拍哄着哭不止的女娃。
“哦……哦……不哭不哭啦……”雨鹃拿着自己的丝帕轻轻的蘸去婴儿脸上的泪,一边呢喃的哄着。
新生的喜悦让人们都忘了这孩子尴尬的身份,大家都围拢来,却又不围得太近,生怕惊吓到她,都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细细的端详着小女婴的一举一动,脸上不自觉地挂上动容的微笑。
“云翔,快!快去请个大夫来!阿霓肚子里还有一个!”
明月一脸慌乱的跑出来,扔下一句话就又钻了进去。而这句话足以让大家愣在当场!还是雨鹃最先反应过来,她抱着婴孩儿,用手肘捅了云翔一下,“别愣着了啊!快去!”
“呃……诶!”云翔自从听到阿霓生产这件事,心里就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看着雨鹃抱着那孩子,那种感觉更强烈了,一时对周围的动静都做不出反应。腰上一痛,云翔回过神来就看到雨鹃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罢了罢了,以前的事情还有什么好想的呢!
“夫人别松劲儿,对,就这样!”产婆已经来不及抹汗了,任由汗珠一滴一滴的从额角一直滑进衣领。
阿霓只觉得自己浑身软软的,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榨干了,可是孩子就是不出来。如今,眼冒金星,阿霓觉得自己随时都能死去!
在吸气呼气的循环中又是小半个时辰,亏得产婆经验丰富,就着阿霓软绵绵的最后一股劲儿,直接将手伸进去,将那个赖在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抱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3=……
五月的天已经透着丝丝的热气了,柳枝抽出茂密的芽,在灿灿的阳光下摇曳生姿。
明月一身浅碧色的春裙,抱着一个小婴孩儿从回廊的那头走来。那孩子虎头虎脑,没有一点畏生的模样,瞪着两个圆圆的眼睛,嘴巴一嘟一嘟的,煞是可爱!
走到一扇门前,明月腾出手来推门而入,脸上有些着急和怨色。
“爹,孩子我抱来了。”明月浅笑着将手里的孩子递过去,“来,小永宁,让爷爷抱抱!”
展祖望慈爱的接过孩子,又疑惑的朝明月看了看,“诶?永安呢?”
永安,他娘不放人啊!
这永宁、永安就是阿霓生的一对龙凤胎,永宁是姐姐,永安就是后来产婆抱出来的那个小子!永宁是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反观永安则不然。从娘胎里出来就已经有点憋坏了,幸好医生抢救的及时,孩子总算是活了过来,只是这身子算是坏了。阿霓现在整天对着小永安抹眼泪儿,简直闹得人头疼。
刚刚展祖望想看看展家的小孙子小孙女,明月走到园子里愣是被小孩子的哭声给引到了阿霓的房里。进门一看,阿霓手里抱着小永安哄着,另一边的永宁只得平躺在榻上干嚎。明月也顾不得许多,实在是听不得小孩子哭得那么惨烈,上前就抱起永宁轻轻哄了起来。
重男轻女真是害死人啊!环顾了一圈,不见齐妈的影子,估计是去调米糊了。阿霓这孩纸身子单薄,没有奶啊!奶妈原是备下了,只是万万没料到一胎结双珠,一时半会儿的想找个可意的奶妈也不是简单事,这样可就不够用了!于是,没奶吃的孩子可怜撒!
明月说明了来意,阿霓的眼中又泛起了盈盈水意。明月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低头看看小永宁的狼狈样子,对着这样一个状况,明月也没有办法,只好抱着小丫头回头来交差。
“哎……阿霓她……”明月欲言又止,说与不说,说多说少,这个度她是把握的十分到位的!
她为难的瞅了瞅展祖望,什么也没说便转头逗弄起小永宁来。捏捏那粉嫩粉嫩的小脸,看着小永宁迷茫的抱着自己的手指吮吸了起来,明月不由自主的扬起唇角,算是难得的笑进了心里。不管怎么说,孩子总是最无忧无虑的啊!
展祖望拧起眉头,了然的点点头,“阿霓也是个经不得事的!你不用讲,我晓得的。永安身子不好,多关心关心也是应该的,只是厚此薄彼,每天都死盯着不放,实在是没必要!”将小永宁掂了掂,展祖望疼惜的看着孩子,拢了拢环抱着的手臂,“我看这样吧,永宁放在你那里照顾!”
“什么?”这倒是一个让明月想不到的决定,但是,这个活计可不是那么好接的,“爹,这样……这样不太好吧!毕竟……”
“毕竟什么!论资排辈,你是嫡母,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
“好啦好啦,没什么可是的!她那边坐着月子,两个孩子也着实是照顾不过来。就这么决定了!”
“是。”明月垂着眼帘,乖顺的点点头,刚刚心里合计了一番,可行!
这云飞啥时候回来,不知道!没准儿自己这辈子就守活寡了,如今能养个孩子,也算是养了个后半生的指望了,总能在平静无波的生活中找到那么一点点的念想。可以预见,自己这个展家媳妇的生活注定死水无澜,这永宁,没准儿还能成为一抹亮色!
“恩,你先去安顿孩子,回头阿霓问起,你就说是我说的。”
“知道了,爹。”
“对了,我听云翔说,好像有云飞的消息了。”说这话时,展祖望感慨的望着柜子上摆着的物件,似是阐述似是自语。一腔无奈全然化作一声叹息!
明月脚步顿了顿,转眼又似没听见一般,出门左转,消失不见。
小永宁如同刚睡醒般精神十足。半趴在明月的肩膀上依依呀呀的动个不停,还时不时的啃着明月肩膀上的衣料,煞是可爱!
明月轻轻拍着孩子,加快了脚下的速率。
展,云,飞……还是不要回来的好!
抱着小永宁在花园南面的抱厦找到了忙里偷闲的雨鹃,只见雨鹃闭着眼躺在藤椅上,右手边的案几上摆着一本账册,看样子是对账对累了。
明月抿唇一笑,蹑手蹑脚的走到她边上,直接把自娱自乐的小永宁放在雨鹃无防备的腹部。
“哎哟……哈!原来是你这个小坏蛋啊!”雨鹃开心的捏捏永宁的脸,“怎么把这小妞抱来了?”
“哎……爹让我养着她。”明月平淡的说着,转身在案几的另外一边坐下,脸上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又该不得安宁了!”
摇摇小永宁的小手,雨鹃忍不住就在那惺忪的小脸上亲了一口,“你啊,就是心事太重!爹让你养,你就养着呗!至于……你理她作甚!唔……不过你要是要改嫁,带着这么个小家伙可是不好办啊!哟哟……咱们小永宁是小拖油瓶啊……是不是……是不是……”
“你瞎说什么,口没遮拦的!”明月嗔怪的看了雨鹃一眼,一把抱过永宁,“永宁,不要听你婶婶乱讲……”
“什么乱讲,本来就是。”看了眼周围,雨鹃还是自动的将声音放低,“你现在还有大把的年华,总不能一辈子在柴米油盐锅碗瓢盆的兼职保姆日子中,浑浑噩噩的过吧!你已经在展家浪费得够多了,哪,作为朋友,我可是劝你好好为自己打算!”
对于传统女人那点从一而终的小心思,雨鹃是相当嗤之以鼻的。现代教育告诉我们,‘男人一心一意’与‘女人从一而终’必须同时成立!
“好吧,打住!我可不是来找你说这个的。”摸了摸永宁的衣襟,这么小的孩子可受不得半点风,“我可没有那么多心思,我只知道,我喜欢这孩子。对了,我这边要忙着收拾小孩子的东西,摇床衣服什么的都要置备,腾不出空来,这家里的事情还要劳烦你多照看了。下午我让人寻了几个奶妈来,你也陪我去选选?”
“唔……行。没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只要你不怕我弄得一团糟就好。”雨鹃逗弄着小永宁,婴孩儿身上的奶香自有一股子温馨的味道。“哟……永宁的小衣服,婶婶给置备好不好?婶婶把咱的小永宁啊,要打造成桐城第一美女……好不好啊……哦……真乖……”
蓦地感觉明月动作一缓,雨鹃顺着视线朝花园深处看去,一个背影解释了一切。雨鹃冷冷的哼道:“这下好了,又该闹了!”
“哎……我真是被她弄得……头疼……”明月无语的摇摇头,“回头还是去解释一下,我可不想被她怨念到死。”
“她自己看不好孩子,还不让别人给她看孩子了?前两天永宁哭成那样儿都没见她抱一下……”
“行了!咱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我晚上吃过饭还是过去看看,毕竟是人家身上掉下来的,我……”
“恩。”雨鹃点点头不再多说,摸摸永宁的脸蛋,疼惜着这个可人疼的孩子。
展祖望给他们取名“安宁”,希望“永远安宁”,只是不知道这个美好的祝愿,能否真正实现!
西边的屋子里,阿霓听了齐妈的话,心里一紧,手上突然增加的力度惊醒了原本睡眠就不好的永安。永安伤心的哭声一阵一阵的传入耳里,阿霓也顾不得其他,手忙脚乱的又哄了起来。
“天虹小姐啊,老齐妈没用啊,任你被人欺负!”
齐妈在一边捶胸顿足,哭天抹泪的,愣是把阿霓的眼泪也勾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我认命了!齐妈不关你的事,是我的命不好,命不好啊!”
阿霓哄着孩子,眼神愣愣的,仿佛失了焦距,“我没做过伤害她的事啊,为什么她抢了我的相公,还要来抢我的孩子!我已经不要名分不要地位,为什么她就是不能放过我!齐妈啊,你告诉我,这是不是命中注定!我命该如此么?”
阿霓恍惚的看着面前的老齐妈,她觉得这个家变了,没有了呵护自己的云飞、爱慕自己的云翔以及疼爱自己的梦娴,只剩下冷冰冰,一切的一切都是冷冰冰,连凡事可以依靠的父亲和兄长也变得不再亲切。她快疯了!她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好像所有的路都关上了一扇门,她急需一个高塔明灯来指引方向!
而所谓的高塔明灯,又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嘛……本来昨天要更的……但是昨天是某好的生日撒……玩得很晚木有赶回来……于是……今天更上……吼吼……打滚求评……(>_ 春雨淅淅沥沥的,说下就下。明月迈上石阶,在廊子里抖了抖身上沾湿的水珠,北方下雨都跟南边不一样,春天明明是细雨,打在伞上都能发出‘啪啪’的声响,觉得伞都有些撑不住。她看了看天色,才看着仍旧撑着伞站在雨里的连翘说道:“阿翘,你也累了,先回屋吧。这雨看着下不了多久,总是要天晴的啊!”明月突然觉得心有些累,看着这阴霾的天,心里的柔弱像是被勾了出来,生生地冒出一些可笑的感慨。
“小姐,那我就先回去了。这么一会儿不见你,现在小小姐估计哭得厉害呢!”
想起带在身边的小女娃,明月眉眼都舒展开来,“你和奶妈多哄着点,回去再给她加点衣服,虽然说是暖和了,下了雨还是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