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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重生职业军人(续) > 第一百五十九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凌晨三点三十分。

好梦真香的时候。

天空星河密布,银月高悬,偶尔微风刮过,带起树影婆娑,海浪涛涛,林峰甚至闻到了从西边刮来的风中特有的海水腥咸味道。

月亮太圆了,即便已经西斜,依旧可以清楚看到5米外的物体。他抬头眺望星空,抬手按住了耳机,确认道:“狙击手就位没有?”

“亮子,就位,完毕!”简亮的声音第一个传来。

“孟加拉虎,就位,完毕!”这是“夜老虎”的侯成林。

“话痨,就位,完毕!”下一秒,陆畅少也开了口。

“白虎,就位,完毕!”紧接着的是“夜老虎”的第二突击手黄舒亭。

四名狙击手,各自占据了卡马上尉府邸外半径800米的制高点,黑­色­的枪洞直指一个方向,底伏下的头那双眼专注地看着瞄准镜里的世界,其余不相关的一切全都消失无踪。

“突击组汇报。”

“老实人,就位,完毕!”幸富开口说道。

“东北虎,就位,完毕!”“夜老虎”的第一突击手郝峰开口。

“里海虎,就位,完毕!”这个是“夜老虎”的第二突击手,吕元。

林峰看向身边的珠子,珠子对他点了一下头。

“爆破组汇报……”

林峰收回目光,再次确认各个行动单位的准备情况,一次问完后,便转换频道,张口问道:“指挥中心?”

阮振华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老王已经进场,准备完毕,三分钟后行动,保持频道清洁。”

“老王”是原政府的外号,他们带了100多个人过来,基本已经倾巢而出,如今正散布在整个卡马府邸的外围,其中有20多人在林峰身后。

按照行动计划,这些人的工作就是引起­骚­动,把场面搅得越乱越好,而林峰他们趁机进入府邸,执行“斩首”行动。

双方的联手让林峰他们得到了卡马府邸详细到令人发指的地图,会议室,武器房,每个高级官员的临时卧房,甚至每个房间每个家具的摆放都清楚无遗。这些详细的地图为林峰他们的渗透提高了最大的助力。

时间过去了一分钟。

林峰翻腕看了一眼时间,总觉得秒针像是停滞不动了一般,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时间过去了两分钟。

林峰对珠子和罗绍,还有身后的人点了一下头,弯下腰开始往前走,离开这个­阴­暗的楼道,尽量接近卡马府邸。

三分钟后。

准时的——

“嘭!”一声狙击枪的响声正式拉开了这场战役的序幕。

简亮开枪了,他没杀人,他使用了12mm的穿甲弹打中了装甲车的油箱,厚厚的钢板在狙击枪强劲的弹­射­力和穿甲弹尖锐的弹头前,轻易的被洞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孔,汽油飞飚了出来。

油箱是满的?

见到没有产生预期中的爆炸,简亮瞬间反应了过来。

“嘭!嘭!嘭!”接连三声枪响,紧随其后,三辆装甲车的油箱皆被准确破坏。

“轰隆!”一辆装甲车大力飞起,大地猛得一震,油箱终于炸了!

装甲车里的士兵满脸血地爬了出来,惊慌的向外面冲了出去,而左右两侧的装甲车也打燃了火,意图开得远一些,躲开可能发生的第二次爆炸。

“嘭!”又是一声枪响。

并且接二连三。

现在是狙击手的舞台,他们站在这个城市的最高点,宛若在高空盘旋的猎鹰,给敌人造成了无与伦比的心里恐慌。

每一个子弹,每一声枪响,都代表又有什么物体被破坏,可是却又没有人能够分辨,看不见的敌人让这些士兵闷头乱跑,不知道该将枪口举向哪里,现场变得一片混乱。

“轰隆!”最早油箱爆炸装甲车的引擎终于承受不住高温的烘烤,膨胀炸裂,巨大的爆炸力掀起了外面包裹的一层厚厚的铁皮,一块一米大小的铁皮燃着火,打着旋地飞了出去,一名躲避不及的士兵被懒腰斩断,倒在了地上,而那块铁皮的去势为之一顿,飞出半米后,砸在了水泥路面。上面燃着的火点燃了满布地面的汽油,顷刻间便见火光冲天。那些火舌蜿蜒着,袭向了剩余三辆油箱受损的装甲车,从破损的洞口流淌出的汽油成了最好的引线……

爆炸声再起!

“轰隆隆!”

一个漂亮的开局,在这闷头闷脑的袭击中,敌方顷刻间损失惨重。

林峰挥手,同时通过话筒说道:“让老王行动!”

原政府的人全部冲了出去,从各个巷道,从房屋的二楼,从角落里,从任何能够躲藏起来的地方现了身,他们拿着武器,口中怒吼着凄厉的声响,黝黑的面孔上,那一双双眼睛如染了血一般,手里的武器喷吐出火舌,收割着一条条的人命,仿佛面对的是他们的杀父仇人。

寂静的夜晚不再安静,枪声和吼声破坏了一切,漫天的硝烟气味里夹杂着血的腥气,宛若人间的地狱。

有人被一枪打中了脑袋,头盖骨掀飞,红的白的流淌了一地。

有人手臂中了一枪,坚硬的人骨在面对枪械这种热武器时也不过如此,骨头断裂的地方只有一层皮和几条大筋连着,那人嚎叫着躺在了地上打滚。

卡马府邸的大门口冲出了更多的士兵,他们躲藏在装甲车的后面,瞄准那些袭击者,收割着人命。

一名原政府的小队长从身上拔下了一枚手雷,两步助跑,轮动手臂,手雷在夜­色­中划出一条抛物线,落在了装甲车的后面。

“轰隆!”

装甲车被掀得动荡不已,数名士兵被炸飞了出来,四肢不全。

而那名铁塔般的小队长也在脱离队伍后成为了最好的标靶,无数发子弹洞穿了他的身体,像是一张千疮百孔的抹布一般瘫在了地上,鲜血流淌。

这样的自杀式袭击频频发生,新政府最外围的防线虽然如铁桶般的牢固,但是依旧被前仆后继的敌人撕破,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无人区,原政府的人踩着兄弟的尸体,踩着敌人的尸体,冲了上去。

此时,林峰等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移到了交火环节薄弱的地方,三人一组,有序地清理着前方的敌人,偶尔有些清理不急的,会被埋伏在远处的狙击手解决。

“日——”一枚流弹从耳边划过,珠子瞬间将身体缩得更小,脚下的步子更快,不再妄图使用什么闪躲步伐,而是直来直往地冲刺。

林峰地安排没有错,选择得路线也没有错,这条路确实是最为安全的通道。可是不远处爆发激烈交火的区域依旧时不时的有流弹飞过来,这些流弹几乎可以说是他们最无法确定的因素。

走在战火线上,脑袋就已经别在腰上,没有所谓的万无一失,只有一份信念,几分幸运,以及足够的军事素质。

林峰就走在珠子的身后,紧随珠子的脚步,急速前进。

这次的行动他们大部分都要进场,除了狙击组和爆破组外,队长和突击手们全部都要进去。

具详细情报说明,这座府邸内的驻守士兵很多,就算原政府闹得再凶,派出的士兵再多,里面的防护力量依旧不可小视,四名突击手想要破坏最后的防御线基本不可能,所以队长和火力支援组的人都必须进场。

前后不过10秒钟的时间,但是他们却在地狱的奈何桥上走了一遭,等好不容易跑到围墙外的时候,众人都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长气。

“安全。”适时的,简亮的声音传了过来,用着简短的两个字告诉他们周围没有敌人,当然,也包括了围墙那边。

林峰侧身单肩抵靠在墙壁上,双腿前后分开如弓状,十指交叉在一起,然后往上一翻,手心向上,摊了出来。

珠子一步助跑,厚厚的军靴鞋底踩在了林峰的手上,林峰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将珠子抛了上去。珠子抬手扣住三米过的高墙墙头,轻巧的一个腾跃,双脚便已经落在了墙头上。他趴伏着身体,环顾四周,然后垂下手,将林峰拉了上来。

林峰上来后便跳进了院子里,负责警戒。而珠子继续等着,等罗绍上来。

远处的枪声和爆炸声依旧,三个人已经安全进入了院子,他们蹲在墙角,开始观察形势。

林峰的头上带着摄像机,他看到的一切,已经同步传递到了阮振华面前的电视屏幕上,同时,还有七个屏幕也在播放着不同的画面。

其中一个是游隼第一突击手幸富的,另外两个分别是“夜老虎”队长江海杰和第一突击手郝峰。剩余的都是狙击手狙击枪上安放的远程观察摄像。

这是最新的战斗配备,早前的任务他们更多是使用通讯器材汇报当前的情况,在去年年底,国家借鉴国外特种部队的作战配备,自主研发了一批战地实时摄像器材,最先配备给了有实际任务的特种小队。“游隼”和“夜老虎”当然都有。

这样的配备让后方指挥部门和队员们能够更好的沟通,而且也多少让狙击手更加安全。毕竟,正常来说,当狙击手进入狙击状态的时候,他们本身并不安全,所以一般都会配备一名观察员,可是在这样的特殊任务中,观察员反而是个多余的存在。

阮振华见其中四个屏幕都进入了院子,隐隐松了一口气,通过话筒说道:“全部安全,继续前进。”

没有人说话,只是画面移动了起来。

四个小分队并不是那么­精­确的从四个角进入,毕竟外围的防守薄弱处并不多,所以剩余三个小队基本都在一个方向,只有林峰的小队在另外一个角度。

“巡逻。”简亮一直在帮助林峰他们进行远程观察,适时作出了报告。

“四人,3……”

“2……”

“1……”

在这个过程里,林峰一直在考虑,是躲避还是伏击,他来回看了一眼身边的环境,最终比了一个手势——­干­掉。

这四名巡逻的士兵没有被安排到外面参与交战。

其实他们并不喜欢这样的安排,他们渴望用手里的武器去收割人命,渴望用行动去证明自己的实力。

昨天原政府的袭击他们被派到了前面,在绝对武力的压制下他们获得了胜利,受到了表彰,他们还想再接再厉。

所以,他们很不喜欢这种巡逻的防守工作。

可是很快,当眼前黑影一闪,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打中脑门的时候,他们突然意识到,原来被人杀死是这样的感觉。

下一秒,意识消失了……

四个人,四枪,每枪都命中眉心,瞬间死亡。

珠子开了两枪,使用的不是手枪,而是微冲。

微冲的声音极小,后坐力不强,最重要的,很准。

就像AK47,虽然同样是冲锋步枪一样,或许有着巨大的杀伤力,打起来很过瘾,可是除了第一枪,强大的后坐力会让子弹飘飞,失去准头。

事实上,在行动中,并不需要那么强大的火力,只有可以准确命中目标的枪才是好枪。

珠子开完枪,便冲了上去,他蹲□摸着每个人的脉搏,确定确实死亡后这才点头站起了身,继续前进。

卡马上尉的府邸并不算很大,唯一头疼的是有一个大院子,这个院子没有树木遮挡,是个很好的缓冲带。

其实,这里原本应该让林峰他们头痛无比的。但是连日的袭击让府里的官员们不得不安排很多的士兵驻守在这里,既然是驻守,自然必须得有休息的地方。

数十个大帐篷林立在这个院落里,虽然依旧显得很空旷,但是多少让林峰他们有了遮挡的地方。

珠子拎着枪,弯腰冲到第一个帐篷处,迅速地趴在地上,挑开帐篷看了一眼,确认里面没人后,转头对林峰他们比了个手势。

林峰和罗绍冲上去,珠子再次领路跑到另外一个帐篷边,还没站稳,一个士兵正好掀帘走出,珠子猛地跃起,手肘弯曲,尖锐的骨节准确地砸到对方的喉结处,“咔嚓”喉结碎裂的声音传出,一招毙命。

帐篷里传出声响,珠子头皮一麻,就地一滚,“嘭嘭!”接连两声枪响,两枚子弹洞穿了帐篷结实的帆布,飞向天空。

珠子趴在地上瞪圆了眼,涂抹了油彩的脸显得格外的狰狞。

真该死!

这下算是暴露了。

等了两秒,没有动静,四周依旧很安静,只有不远处的枪声还在持续传来。

他松了一口气,或许大部分士兵都调派出去了,或许这些人以为枪响是前方的战场传来的,毕竟,一个院墙之隔,并不能够很准确地分辨到底是哪里发出的。一声枪响而已,在这个动乱的国家,躁动的夜晚太常见了。

安静地等待了十秒左右,帐篷帘小心地被掀起,还没等掀完,一股鲜血就喷洒到了帐篷绿­色­的布上。珠子看着那只手猛地抓紧帆布,然后一点点无力地滑下,垂在了地上。

他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林峰正冷漠的将枪口放下,然后对他比了一个手势。

珠子爬过去,用步枪的枪管小心地挑开帘子,先是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然后视线落在了倒在门口的人脸上,黝黑的脸,大睁的眼,清楚表现出死前的惊恐和不可置信。

林峰带着罗绍跑了过来,如果脸上不是画了油彩,此刻他的脸其实已经惨白一片。

有些时候,有些时候……比如这个时候,总会让他有一种无法言述的感觉,像是一种愤怒,却又不知道向谁发作。明明知道他们中的一个人可能突然有一天就倒在战场上,可是当事实发生的时候,他依旧嘴里泛苦,心跳如雷。

如果不是珠子反应快,现在的结果他根本不敢想。

可该死的!他根本就没有抱怨的地方!只能压着,不停地压着!甚至淡漠地看着珠子给自己竖起了拇指,笑出了那颗小虎牙。

“走!”林峰扭转头,开口。

阮振华也松了一口气,视线从林峰的屏幕上暂时移开,落到了另外一个屏幕上。

怎么回事!?

阮振华吓得弹坐而起,脸­色­血­色­尽失。

那是陆畅少的屏幕画面,与之前禁止不动的不同,这个画面在颠簸,在移动,然后画面一个剧烈地颤抖,天翻地覆,仿佛摄像镜头在空中飞了无数个圈,然后落在地上,画面漆黑一片。

阮振华睁圆了眼,捏在椅背上的手指惨白,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屏幕,眼前似乎还回放着之前的画面。

墙体的碎裂,暴起的沙烟,还有什么?

阮振华大吼了一声:“录像,放录像!”

情报人员知道阮振华指的是什么,一名情报人员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早前的画面和陆畅少的声音同时播放了出来。

“­操­!”陆畅少咒骂了一句。

如果不是突然心绪不宁地转换了镜头,他就无法看到一名士兵扛着单兵火箭筒正对着他的方向。

位置暴露了!

危险!

陆畅少转身就跑。

下一秒,先是窗户碎裂的“哗啦”声,接着就是“轰隆”的爆炸声。

陆畅少只觉得自己被掀飞了起来,有东西洞穿了自己的身体,他企图挣扎着稳定好自己,可是下一秒,身后一个重击,胸口像是炸了一样……

然后眼前一片漆黑。

“啊……”随着屏幕里传来的呻吟声,所有的通讯被切断。

阮振华捂住了脸,眼底的水花闪烁。

过了数十秒,他颤抖着深呼吸,手背狠狠地擦了擦眼睛,然后转目看向了其余的屏幕,黑白相间的屏幕照得他的眼睛宛如一头疯虎般的狠戾。

剩余的三个狙击手位都很安全,而突击组俱都有惊无险地到达了建筑物下方。

画面里时时有交火的画面传来,敌人全都被一枪毙命,悄无声息的死亡。

可是阮振华的脑海还无法从那个画面里回复过来,他觉得心疼,难以呼吸,虽然这些人不是他的兵,可却是中国的兵,而且他拿什么和林峰和谭国华交代?

看着移动的画面,阮振华的眼泪不觉间又滑落了下来。

“阮队。”低沉声音传进耳畔,像是隔了一个纪元,阮振华有些昏眩地转头看向古唯。

“我安排人去看看。”古唯请示着。

阮振华点了下头,有气无力地说:“如果……要带回来……”

“是。”古唯转过身,连上了另外一条线。

到达建筑物后,林峰等人终于会和到了一起,按照事先安排的战术,再次分组,一队人沿着墙壁开始往爬,另外一队将会从正门进入。

这个渗透的过程他们花了三分钟,外面的交火依旧热火朝天,但是可以预见的,这样的交火并不能持续很久,新政府占领了军营,有着数量庞大的热武器,原政府即便得到了来自中方的武器支援,但是在面对装甲车和机枪时,依旧有着后劲不足的弱势。原政府被打得溃逃是早晚的事。

所以,林峰他们必须要在交火还没有结束前完成任务,否则他们绝对会陷入重围之中。

要说起来,特种兵爬墙的功夫绝对是一流,只要有那么一点借力点,就可以攀爬到高处,就像是壁虎一样。

其实他们有带攀爬的吸盘装备,但是显然不需要。卡马府邸的外墙很好攀爬,轻而易举,江海杰带着他的人轻易地上了二楼,打开窗户鱼贯钻了进去,预备从楼上一路“清洗”下来。

林峰和他的人半趴在地上,身边就是一具尸体,林峰转过头的时候,正好看到黝黑的面孔上大睁的眼直直地看着自己,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那双眼中放大的瞳孔。林峰将头偏到了一边,开始往前匍匐前进。

其实,如果是低强度的任务,他们只需要到达会议室的窗户下面,那些高官包括卡马都在里面,这样的围剿其实并不难,只要丢个闪光弹,然后冲进去就够了。

可惜这是敌方的阵营中心,绝不是一次武力悬殊的反恐行动,会议室的玻璃是防弹玻璃,而且是单向的,外围还有不少巡逻,不可能给他们时间布置,对窗户爆破。

所以他们能够做的就是绕过那里,然后从侧门进入。

“OK!”耳机里传来江海杰的声音,宣布他们已经就位。

林峰没有回答,他们的路线有些危险,必须安静地抵达侧门,那里的防御并不弱。

前面的队伍停止了下来,林峰抬头看了过去,珠子和幸富都靠在墙壁上,手里比着敌人的数量,然后安排两个人的划分。

珠子和幸富作为突击组的搭档,他们有着一些独特的交流手法,不过数秒,两个人已经分配好工作。幸富竖起拳头,一根根地伸出了手指。

3……

2……

1……

只见珠子扑了出去,就地一滚,举枪,在绝对的动态中开了一枪。然后是幸富,从墙角站出,开枪。

林峰和罗绍在后面负责警戒,无法分辨他们的每一枪是否命中,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珠子对他们招手。

林峰转过墙角的时候看到躺下了五个人,漂亮!

虽然有两个没死透,但是对方却一枪没开,完美地解决了这些岗哨。

罗绍走上前给没死的人补了一枪,然后继续走在最后,留意身后的情况。

“OK!”站在门后,林峰给了准确的答复。

两组人马开始同时行动了起来。

江海杰的小队打开了门,成战斗队形向外清扫了出去,这次不再隐蔽身形,微冲的枪声即便再小,可是在房间里也不能再夹杂在外面的交火声中了,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以快为主。

林峰的小组站在门后,小心地推开侧门,一如地图里显示的一样,这是一条很长的走廊,走廊上有哨兵站着,还有人在行走,他们此刻已经站定了脚抬头看着天花板。

老虎的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这是个好机会。

幸富举枪击碎了天花板上的灯,在那些人转过头的瞬间,往里面丢出了一枚闪光弹,眼前一闪,那些人瞬间惨叫了起来,捂住了眼睛。

这是收割,收割生命。

显而易见的。

幸富和珠子进门后,一枪一个,几乎没有停顿,如行云流水般地解决了走廊上所有的人。

那些人里有些有战斗意识,在双眼看不见的同时拔出枪扫­射­,可是准头偏得厉害,再加上珠子他们靠墙缩小了身体,所以这些反抗对于他们而言几乎没有任何威胁­性­。

清理上了走廊的人,可是也惊扰了这里的驻军,到处都是脚步声,喧闹四起。

合理的搭配,谨慎的战术安排,高超的战斗意识是特战小队的行动宗旨。

阮振华已经暂时从那层悲伤的情绪中脱离了出来,他看着四个屏幕,看着从两条路线传过来实时摄像,同时一个房屋的立体图就在最大的屏幕上,房间里的两个红点在不断交汇,一点点的移动,最后分别停在了会议室的外面。

阮振华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此刻战局的危险。

虽然两个小队成功地将包围圈缩小,压制到了会议室的门口,可是比起前面敌人的龟缩,后面却不断涌出新的士兵。

都很危险。

是啊,很危险!

林峰感觉到了压力。

在珠子和幸富不断往前压的过程里,负责断后的他和罗绍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后面的人来的实在太多了,枪根本不够用,但是又不敢丢手雷,这是在建筑物里面,丢手雷的结果很有可能是压死自己。不过幸运的是那些人也不敢丢,而且在火力压制下,都不敢冒头,只是举着枪在胡乱的­射­。

一颗子弹从林峰的耳边划过,带着呼啸的声响命中了珠子,珠子的手臂霎时间飚出血雾,拿在手里的枪一个不稳,险些跌落到地上。

林峰没办法去关注珠子的情况,珠子也不可能大呼疼痛,所有人像是都看不到自己的战友中弹了一般,依旧坚决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可是人越来越多,林峰手里的子弹不多了,不光他,他们的子弹都不多了,没有绝对的火力压制,只有死路一条。

林峰回头看了一眼,吼了一声:“冲进会议室!”

目前的情况看起来,除了往前走,已经没有退路。

下一秒,从走廊的另外一边出现了一批人,他们举枪,从敌人没有估计到的角度挥舞起了死神的镰刀。

前后不过五秒,会议室门口的岗哨被解决了,也同时将林峰他们从困境里解救了出来。

有了这队生力军的加入,后方围过来的敌人被压制得不断后退,林峰他们只感觉到身上压力一轻,松了一口气。

会议室的大门紧锁着,隐约可以听见里面的喧闹声,林峰怕他们打开窗户跑出去,对着门锁就开了数枪,然后一脚,巨大的木门应声而开。

“咕噜噜……”有什么东西滚了出来。

还没等林峰看清楚眼前的东西,身体就被大力一抓,向后飞了出去,被人紧紧抱住,压在了地上。

“轰隆!”

地动山摇。

耳畔一片安静。

林峰大口喘着气,瞳孔缩得如针尖般的大小,几乎是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他能够清楚感觉到是谁压在了自己的身上,那样的力度,带着他甩到在地上后甚至滑出了很远的一截,然后头顶撞在了墙壁上,这一系列的发生让他有些头晕,晕得甚至不敢抬手去确认珠子的无恙。

墙壁上的灰瑟瑟落下,沾了满脸,林峰眨了眨眼,然后视线一点点的往下飘。

“­操­!”珠子咒骂了一句,活力四­射­地跳了起来,转身拿着枪就往门口冲,显然是要堵截里面的人出来,对他们进行反扑。

林峰只觉的那一瞬间,当珠子起身,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失的那一瞬间,被牢牢困束的心脏霎时间松缓了下来,“咚咚,咚咚……”鲜活跳动。他坐起身,看着两队的队员们围在门口,看着珠子活蹦乱跳的身影,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那枚炸弹没有伤害到林峰,也没有重伤到任何一个人,或许因为对方也害怕出事,选择了爆炸量相对于小的手雷。

不过手雷炸起的碎片毕竟是四散的,有不少队员的四肢受了伤,防弹衣和头盔救了大家的命。不过就算这样,特战小队的战斗力依旧被瞬间消弱了两乘。

林峰看不到,其实珠子的腿也被炸伤了,左腿根部内侧,划出了一条血口,那之后林峰帮珠子处理伤口的时候,珠子这么说过:“幸好老子那玩意儿在右边,否则要是废了,以后拿什么满足你?”

其实林峰觉得,珠子有没有那玩意儿都无所谓,反正他又不是通过那个地方满足的。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完成任务后的打情骂俏,闲暇惬意。而现在,他们还很危险,分秒必争。

从行动开始,他们前后一共花了将近10分钟,狙击手开启战端,突击手渗透进入,然后直到打开会议室的大门。

再一次特战行动中,10分钟已经很长了,外面的战火已经变得零零星星,有些甚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峰过去的时候,里面还在开枪试图反击,但是大部分高官已经不知所踪,只有几扇大幅的落地窗户洞开着。

跑了吗?

看着自己的队员们消极的反抗着,林峰的嘴角勾了起来。

“嘭!”狙击枪的枪响划破了长空。

早在一分钟就跑离会议室的卡马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他左边,他的一名兄弟,一名信任的手下,被一枪爆了头,那些血液喷到了他的脸上,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嘴­唇­上挂着什么物体,软软的,湿湿的。

“嘭!”又是一枪。

几米外等候着的汽车轮胎发出了漏气的“嗤嗤”声,在他的注视下,四平八稳的汽车开始偏斜。

卡马被手下按着头往汽车旁边送,不过几步的距离,却成了他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他没听见这声枪响,但是当他感觉胸口什么东西爆开的时候,他才发现,似乎听到了那声巨响,他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跌坐在地上,胸口的血液开始奔流。他挣扎着,抬头看向四周,看到了一双双绝望的眼。

他呛然一笑,身体无法克制地抽搐了起来。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深刻地领悟过,没有那么深刻地理解过自己还不够强,自己的手上的力量还太弱,而这个国家依旧会继续可悲地走下去……

这天夜里,当这名引起国家动乱的枭雄永远闭上眼的那一刻,西方军营外的军舰升起了三架直升飞机和两艘舰艇……

战火依旧在继续,继续在另外一个地方爆发。

而林峰他们也陷入了最后的危机。

卡马的死亡让所有人都疯了,在外面抵抗敌人的部队全部往回撤,势要剿灭掉偷偷潜入他们的核心区域,并杀死了最高领导人的敌人。

林峰他们出不去了,他们被团团包围,除非英国人的直升机飞到这里,但是那也来不及了。

江海杰看着林峰,他的目光里有着不怕死的信念,可是他依旧渴望活着。

那些原政府的人太让他们失望了,坚持的时间远比预期的还要短,没有拖住敌人的后果就是他们如今的状况。

林峰看着江海杰,给予他信任一笑,按住了耳机,淡声说道:“果果。”

160Y国营救行动(十三)

如果,这个时候有艺术家站在高空观看这次的大爆炸,那么这个人一定会赞叹道:“真是美妙绝伦的烟火。”

火药含量极高的炸弹被管线巧妙地联在一起,不知道何时已经布置在卡马府邸外围一圈,呈环状掀起的火光冲到天际,高楼的墙壁倒塌下来,堵死通道,堵住大部分尚未来得及回防的士兵,紧接着府邸院外的几个大门口一阵地动山摇,水泥路面塌陷下去,埋在地下的水管爆发出强劲的水流冲击,不单让那些拿着武器往回跑的士兵措手不及的被水流打倒,就连大部分装甲车都陷在坑里开不出来。

这一刻的混乱并不比之前原政府的百人袭击差,当然,或许并没有多少人死亡,但是受伤的比比皆是,同时亦狠狠地撕扯了那些人一鼓作气的气势,一些被震得坐在地上的士兵抬头四顾,眼底是满满地恐惧,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脚下竟然安放了那么多的炸药。

这是水泥路面啊,厚实的水泥想要炸成这样并不容易,而他们刚刚竟然在一处密布炸药的战场上战斗?

突然的袭击似乎让时间突然静止了下来,震耳欲聋的声响后出现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安静。

林峰掏了掏耳朵,他现在的听力有些糟糕,或者说大部分特战队员的耳朵都有些失聪,早前的手雷在室内炸响,那种无法释放扩散的声波在室内回响,看似很快消失,实际上却在眨眼的时间无数次撞在了耳膜上。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聊天说话的时候,战情的紧急让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的队长,目光中有着无法言语的焦急。

因为,他们都知道,外面那一圈炸弹不代表什么,最多阻拦敌人几分钟,他们必须在那之前撤离战场。

“夜老虎”的人看着江海杰,而江海杰看着林峰,于是“夜老虎”的人也不得不看向林峰。

林峰比了个手势——跟我来。

******

申沉在回忆这些天发生的事,就像梦一样,一场噩梦。

他们接到了一次护卫的特殊任务,原本这个任务并不复杂,他们只需要保护好姜新乡一行人在Y国的外交访问就够了。虽然这个国家正在发生内乱,但是他们是带着友好的目的前来,在他们所有人看来这真的算是一次比较简单任务。

可是,很快他们知道,这次的任务并不简单,英国人也搀和在了里面。

英国的大使虽然低调,但是也没有瞒着任何人,他们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会支持卡马的新政府,希望在这之后两国能够继续交好下去。

和中国的目的一样,无论这个国家发生多大的动荡,他们只需要和当权人搞好关系就够了。

中英双方都很节制,相互错开了会谈的时间,至少第一天看来这一切都很平静。

可是接下来,他们都发现,卡马是个很古怪的人,他不像一名政客在和你亲切交谈的时候心里有着另外的盘算,表里不一的做出外交态度。一开始,卡马的态度就很坚决,几乎第一次见面,就用着一种压迫般的气势告诉他们,在这个国家的动荡没有结束之前,希望这些所谓的军事大国不要再来­骚­扰他,如果日后有什么合作,那就到时候再说。

申沉是个特战队员,而他的方向就是总参,他和林峰一样,会非常关注当前世界的局势,所以他能够明白卡马的意思是什么。卡马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却清楚说明,你们这些人不要趁我没有站稳的时候企图扶上一把,然后日后用这些来要挟我,让我和我的国家依附你们。

其实卡马想的没错,这个时候会进行外交访问,有哪些国家不是抱着这个心思?可wωw奇Qìsuu書com网是也也不过是约定俗成罢了,大家都牢牢地遵守其中不言而喻的规则。

然而,事态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是到达Y国后的第三天,姜新乡带着他们再次去了卡马府邸,而卡马竟然诡异地同时接待了那批英国人。

这真是一种不尊重的表现!

而卡马确实也没有尊重他们。

卡马的人在外围卸下了护卫人员的武器,这无可厚非,但是他却企图同时和中英双方会谈,然后说着一些明显挑拨的话。

在这个过程里,中英双方从一开始的冷静应对,然后到缄默,最后发展到了口角之争,最后当大家醒悟到不对劲的时候,炮口又一致对向了卡马。

整个过程很复杂,外交团在会议室里坐了一上午,游隼的兵和那些英国保镖们就在门口相互瞪着眼,直到最后,卡马的人突然暴起发难,将他们全部擒获。

那次的事情发生后,已经过去了很多天。

申沉他们被关在了一处军营里,关在铁质的大门里,有吃有住,虽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是也没有提到放他们走的意思。

姜新乡抗议了很多次,但是卡马不再出现,像是遗忘了他们一样。

申沉不知道卡马想要做什么,那种古怪的逻辑让他无法猜透。但是显而易见的,卡马抓住了他们,想要用他们证明什么,或者换取什么,在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他们将会一直处于人质的身份里。

昨天夜里,军营里出现了枪响,动静闹得很大,最后不了了之。

申沉和侯晓龙商量了一下,开始着手准备逃跑的工作,但是却一定要隐蔽,在没有新的消息传来之前,他们必须要做一个好的人质。

这已经不是几十年前了,不需要他们悍不畏死,用一颗“光荣弹”来证明自己大无畏的­精­神。每名特战人员的培养耗费了国家大量的­精­力,《日内瓦公约》也对人质方面做了新的条款和补充。事实上死亡并不能够证明什么,目前的情况还远远没到绝望的时候。

更何况,他们还要继续护卫姜新乡一行人,这才是他们真正的任务。

不过筹谋退路是有必要的,他们必须要尽自己的所能脱离现在的困境。

这天晚上,军营里再次发出了枪响,10分钟后,门被打开,带着一身硝烟气味的英国兵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将他们救了出去。

申沉很意外不是林峰他们出现在眼前,而是这些陌生的面孔,这些天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很快,申沉发现这些英国兵的出现简直是多此一举,三架武直被打落了两架,数十辆装甲车将这栋大楼团团围住,谁都不放出去,Y国的这些军人像是疯了一样的嚎叫着什么,英国派出人和他们协商,申沉听懂了。

卡马死了,在他的府邸被狙击手­射­杀,布置在那里的士兵死伤无数,这些Y国的军人要疯了,他们群龙无首,所以他们变成了一群暴徒,而且是一群有着大杀伤­性­武器的暴徒。

英国数次和对方协商都无法让双方得到满意答案,气氛却紧绷得仿佛一扯就断。

申沉等八人将姜新乡等人团团围住,至于英国外交团的人全部不见了,申沉不确定是这之前他们就不在这里,还是已经被英国人救走,至少现在证明,留在这个军营里的只有他们这10来个人,还有10来名英国兵。

这些人,这么多条命,只需要那些装甲车一车放一炮,就全部都得消失。

而且,申沉确认,这些人很有可能会开炮。

几乎有些绝望,从到了游隼后,申沉第一次品味到这种情绪,而且极度的不甘心,他甚至没有能力做出一点有效的反抗。

他看着不远处黑洞洞的炮口,思考着杀人夺车的可能­性­,看着天空,看着依旧在高空盘旋的直升机,思考着有没有降落的可能­性­,看着远处大海上的军舰……最后,申沉的目光落在了那些持枪站立的军人脸上,神情渐渐变得狠戾了起来。

真他妈憋屈!

如果,今天真要留在这里,那么哪怕是倒下,也要杀上一批人,让他们明白招惹到游隼是什么样的下场!

半个小时后,英国派过去谈话的队长走了回来,典型西方轮廓的脸上那双蓝­色­的眼带着十足的歉意,对着他们说了一声:“Sorry。”

然后,这名有着帅气五官的队长,便带着他的人穿过包围圈,往海岸线的方向走了过去。

游隼们俱都咬紧了牙根,无法言述的恼怒,最后桐有华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对着那个方向遥遥竖起了中指,将短袖袖口牢牢绷紧的手臂肌­肉­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

几个士兵这个时候从包围圈里走了出来,用步枪枪口不客气的驱赶他们,想要把他们再撵回去。只是那些人一接近,游隼们就暴起发难,没有事先安排过,一致的,一抓一扣,这几名士兵全部被他们抓住了。

“咔咔。”子弹上膛的声音,数不清的枪口指向了他们。

申沉站在筒子身边,眺目看去,看着远处人群,看着下一秒可能就喷出火舌的炮口和枪口,沉默着。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许真的可以杀几个人解解气,然后英勇赴死。只是……狗娘养的英国人,你们他妈的到这儿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一名军官从装甲车里冒了头,手里拿着话筒,大吼着:“放开我们的人,否则我将下达攻击命令!”

“啧。”申沉看了眼侯晓龙,俱都笑了起来,他们知道抓这些小兵没有用,这不是不甘心吗?

姜新乡很害怕,他不是军人,几乎没有见过真实的战场是什么样子的,这次不但成了俘虏,还经历了这一场阵仗,早就吓坏了他,他颤抖着,气息微弱地说:“把人放了,放了。”

游隼们都扫了他一眼,目光里有着十足轻视的意味儿。

姜新乡摇头:“不要逞强,我们应该还有机会,我们被困在这里,国内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我们只要安静地……”

“嘭!”一声枪响,那名军官冲着天开了一枪。

姜新乡缩了下脖子,目光扫过所有人,摇头。

“呵……”有人嗤笑了一声,是筒子,他松开手上的力量,将手里的人质推了出去。

好吧,如果能活着,没人想死,更何况他们确实还没绝望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被解放的士兵拿着枪跑了回去,这次不再有人接近他们,而是举着枪瞪着他们,让他们自己走回去。

直到这些膀大腰圆的亚裔军人身影开始往后挪动,马拉卡姆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并不是这个军营的最高领导人,最高的领导人已经在英国人破袭那会儿阵亡了,所以他接手了整个军营的指挥权。

在半个小时前,他收到了卡马死亡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开始盘算自己能够做些什么,于是他和英国人达成了共识。马卡拉姆不想再打下去了,他承担不起英国人的怒火,尤其是在海平线上安静矗立的军舰,还有军舰上的那些武器对他造成了十足的震慑,他怕自己一旦坚持下去,下一秒就是覆盖式的导弹袭击。

可是他必须给手下的士兵一个交代,这些士兵虽然不能说是所有,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卡马的信徒,而且这些异国的军人在他们的国家毫无顾忌地杀人,那些阵亡士兵的朋友,兄弟,也不会甘心就这么放走人。

所以一番争论下来,权衡之下,放走了英国人,留下了中国人。

但是怎么处理,还需要斟酌。

不过很快,不再需要他斟酌了,有一条新的选择送到了他的手上。

这群中国特种兵的身影还没完全消失,通讯器里就传来了报告,说是有一个车队开到了军营的大门前,报上来的名字是科孔代纳上尉。

这个人是谁,恐怕国内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原本这个国家的军队总司令,现在的原政府最高领导人。他率领大批的保守派在这半个多月里与维新派抗衡,不乱挑起争端,让这个国家持续处于动荡之中,可以说是他们这些人的第一铲除目标。

科孔代纳给马拉卡姆递交的申明很简单,卡马已经确认死亡,他的大部分高层官员也被击杀或者抓捕,他重新掌控了这个国家的政权,现在责令他们放下武器投降。

官方申明颁布后,马拉卡姆收到了一封私信,里面说到鉴于这座军营的最高长官,卡马的嫡系已经战死,他们在接收这坐军营的过程里会酌情考虑马拉卡姆在这个过程里的表现,很期待让他继续留任。

这并不是一个很艰难的选择,不是吗?

天都已经变了,他再继续反抗下去,也不过就是困兽挣扎而已,更何况对方已经做出了收拢他的态度。

马拉卡姆带着自己的人花了两天的时间和科孔代纳上尉商谈,进行权力移交,而这个过程里,科孔代纳的第一个要求就是释放被关押的中国人质。

当申沉等人从那栋大楼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的兄弟们……

林峰勾着嘴角笑,眼弯如月。珠子抬高手臂,挥舞着,笑得灿烂。还有罗绍,还有幸富。

他们就站在那里,站在阳光下,涂抹了迷彩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穿着一身帅气的迷彩作战服,还有那些伤口,鲜血的­色­泽,五颜六­色­的光亮似乎被完整地折­射­了出来,让申沉几乎感动得落泪。

他迎向他们,紧紧抱着这些兄弟,无语哽咽。

“臭小子。”林峰扶住申沉的后脑勺,在他的脑门上亲了一口,然后是侯晓龙,是筒子,是大白……他的眼眶通红,反复重复着一句:“想死你们了,让我想死了……”

当他知道英国方面放弃了这些兄弟们之后,当他知道英**舰已经缓缓驶离的时候,当他被围在那个死地的时候,他真的想他们,想得手脚发凉,想得心里都疼。

那一刻,他真的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一柄大锤狠狠地砸了一下,头晕目眩。

林峰选择逃脱的路线很简单。在进入这个国家的时候国家安全部就猜测过,卡马的府邸有一条秘密通往外界的通道。

在那之前,林峰得到地图的第一时间就在详细查看这个房屋的建筑结构,寻找可以通往外界的地点,疑似的地点仿佛被蝗虫扫过一般,面目全非,特种兵在收集情报这一块从来不弱。

地下室,仓库,最后在卡马的卧室床下找到了那条道路,他们进入后在入口的位置安放了地雷,然后快速地通过了这条由木桩顶着,漆黑的通道。

阮振华似乎没想到林峰会做出这么冒险的决定,他甚至没想过这个房屋下面有地道,虽然那之后回想起来,国家安全部的人似乎做过这样的猜测,可是他确实没有放进心里。

他对林峰这样的决定很不满,但是又无话可说。确实,在那样的环境里,如果选择从地面杀出一条血路,然后再持续逃亡,他真的不能够确定自己能够带回多少人。

可是林峰做到了,当他们驱车赶到通道的出口时,他的虎崽子们,还有那些小鸟已经炸掉了地道的洞口,在树林里闭眼休息。

阮振华其实很想给林峰一巴掌,质问他为什么没有事先汇报,为什么自作主张,可是如今人确实被完好地带了出来,所以他拍着林峰的肩膀说了一声:“谢谢。”

林峰对他谦虚一笑。

真是个让人不爽的兵。阮振华由而确认,林峰给他的违和感太过强烈,这种兵要是交到他的手里,他绝对不要!玩那么多心眼儿,最好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可是就算这样想着,阮振华还是狠狠地抱了林峰一下,赞叹道:“厉害!”

上了车,戎装还没卸下,新的情报就传递了过来,英国人做出了卑劣的选择,他们放弃了这次行动的同盟关系,放弃了营救中方的人质。

狗娘养的!

“夜老虎”、“游隼”、还有国家安全部的人异口同声地骂了出来。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不是吗?只要人还活着,那就能救出来。

安全部的人联系上了这次内乱的胜利方,科孔代纳上尉,希望这名刚刚占了便宜的人记得履行自己的职责,先将他们的人营救出来。

这个过程其实是简单的,只要人还活着,就很简单。

在去接人的途中,游隼们都很紧张,他们安静地握着彼此的手,身体随着车辆的颠簸而摇晃。是那么的忐忑,害怕着所有意料外的事情发生。

到了军营,他们拒绝站在大门口等,吵闹着,一定要进入防御牢固的军营,亲自去迎接自己的兄弟。

当那个漆黑的楼洞口里走出一张张熟悉的人脸时,他们紧绷了一夜的脸终于松缓了下来,大张着手臂迎了上去……

161分清楚

俗话说,好事成双。

而事实证明,坏事未必不会成双。

即便阮振华不想开口,他也不能将这条消息瞒下来。林峰把A队的人带出来后不久,布置在战场外围的狙击手和爆破手们就陆陆续续赶到了一开始制定的集合点,由国家安全部的人带来和他们会合。

那边出发后,阮振华琢磨了一下,将林峰叫到了一边,说道:“陆畅少受伤了。”

林峰眉心微蹙,问道:“怎么样?”

“有点儿重。”

“有多重!?”林峰的声音拔高。

阮振华张嘴,欲言又止,本想说人救出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身上伤口无数,而且好像也有不少地方骨折,挪都不敢挪,就怕路上断气了。可这话他开不了口,只能说了句:“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在哪儿?”

“首都医院,正在抢救,是科孔代纳亲自安排……”

话还没说完,林峰转身就走了出去,大吼:“珠子,你们和我走!”

阮振华只能急忙给他们安排车,安排人带他们过去。

这边,A队的人才放出来,正在了解情况。

经历一场同生共死的战争后,“夜老虎”的人也都打开了心胸,没有一点生分的和游隼们有说有笑。

而B队自然更是开心,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不亦乐乎。

如今,三方人马被林峰这不是好声的一吼,全部住了嘴,看了过去。

申沉问了句:“怎么了?”

“畅少受伤,我带人过去看看。”林峰一手抓着珠子一手抓着幸富往车边带。

“一起。”申沉说完这两字,所有人都开始往前走。

林峰停了脚步,摇头:“我们几个过去就行了,你们先把这边的忙完再去。”

申沉想了两秒,点头,“我们很快过去。”确实现在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们出面,而且这个国家还在动荡中,他们这将近20名特种兵在城市里跑来跑去,就算他们仅仅是去看人,当权者也放不下心。

不过最后,申沉还是跟着过去了,后续事宜被侯晓龙一手揽了下来,安排了申沉跟过去。

在车上,开车的特工详细说了一下陆畅少的情况,他是上去救人的其中一个,亲眼看到了当时断壁残垣下压着的那个人,他说:“外表看起来伤势挺严重,应该是爆炸冲击照成的,不过看现场情况应该没有出现二次受伤,倒下的那面墙壁很好地隔出了一个小空间,将人保护在里面,所以别太担心了。”

林峰点头,没有力气说话。就算再这样,爆炸的冲击也足够让人骨头断裂,肺腑震碎,单单外表看着就那么严重了,谁知道里面到底怎么样?

这名特工开着车,驶上大路,又说:“他是在走廊上受的伤,应该提前看到了对方的攻击,跑开了,否则依照火箭弹的爆炸后的火烧伤害……”说到这里,这个男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这人不太会说话,反正没你们想得那么严重,虽然也要好好养养才行,但是也没到你们现在脸上表现的那个程度。”

林峰扭头看他,又转头看了看后座的人,这才发现大家都是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样,他苦笑了一下,说道:“没见到人谁都放不下心,谢谢你了。”

特工不再说话,他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丢给林峰,就安静地开起了车。

林峰给自己抽出一支烟,然后将整包烟丢到了后面,就那么沉默地抽了起来,一口一口,透过那些被大风撕扯飘散的烟雾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心里有着无法言语的烦躁。

一次任务,一次这么高强度的任务,怎么可能没人受伤?现在鼻子里还能闻到血腥的味道。死了那么多人,自己的人都还活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不管怎么说,小伤他可以视而不见,但是伤成畅少那样儿,他怎么可能放下心?就算人真的活着,万一断了胳膊或者腿,落下个残疾怎么办?游隼自然是待不下去了,能不能留在部队都不好说。就算政府给的补助再多,人要是真废了,后半辈子怎么办?

像他们这些人,平日里都会开着一些玩笑,说要是真在战场上出了事,他们情愿死了算了,也不愿意缺胳膊断腿地回家。

林峰是深有体会。他膝盖受的伤看起来是好了,可是谁都不知道,一旦长时间停留在冰冷潮湿的环境里,这条腿就像是断了一样的疼,而这病根肯定得跟着他一辈子,等人老了,说不定就得坐在轮椅上,­干­什么都不自由,还得让人照顾。如今留下的这些伤,看着年轻咬咬牙就挺过了,可那根本都是在透支以后的生命。

所以,单单是听到陆畅少现场那环境,林峰就乐观不起来。

Y国的首都医院医疗设备当然不算好,但是毕竟也是这个国家最好的医院,畅少又不能移动,只能先在这里治疗了。

林峰他们几个过去的时候陆畅少已经从手术室里推到了加护病房,麻药时效也过去了,正面容扭曲的抖着。林峰隔着玻璃看他,这小子见到人还特别坚强地笑了一下,林峰被这一笑激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们还穿着战斗时的衣服,武器随身携带,脸上的迷彩涂料还花里胡哨地抹了一层。漂亮的黑人小护士说什么都不让他们进去,说这是无菌病房,真要进去看人,他们必须消了毒才行。

林峰见人还活着,心也就放下来了,依次和两名看护在这里的特工道了谢,又了解了一下情况。

陆畅少挺幸运。当然,这也是相对而言。手啊脚啊的什么都在原处,就是骨头上面很多裂缝,主要疼的就是这个。肚子里的器官也有些受损,手术的过程中一直在吐血,不过经过抢救,里面积压的淤血也都给抽了出来,现在就是要时间来养。

听医生说,危险期还没过去,之后还要观察48小时才行,不过医生又说了,陆畅少的身体素质很好,只要炎症消的好,应该没问题。

林峰和珠子还有申沉并肩窝在加护病房外的墙角抽烟,对面坐着幸富和罗绍他们,人手一支,就连戒了烟的珠子手指上也掐了一支,闹得医院的整条走廊乌烟瘴气。可是也不知道这家医院是不禁这个还是不敢说,反正一直到阮振华带着人过来,他们都还在抽。

珠子原先有烟瘾,但是为了追上林峰,就给戒了,这么多年过去,再抽烟,整个人都发晕,最后­干­脆枕着林峰的肩膀睡了过去。

之前,林峰心里一直纠结着里面的那个,等珠子的脑袋靠上他了,他才想起珠子身上的伤也该好好处理一下,­干­脆吆喝着让所有人再好好处理一下伤口,留下了申沉在这儿看着。

再回来的时候,人人挂了一个吊瓶,消炎药,在这动乱的国家什么药都缺,就是消炎药不缺。然后他们又按照之前的位置,继续窝在墙角处。

阮振华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模样。游隼的兵都可怜巴巴地挤在一堆,睡觉的睡觉,抽烟的抽烟,一人脑袋上挂一个瓶子,看得他说不清楚心里那个味道,五味杂陈涌到嘴里,最后就剩下个苦。

这次的行动,不管是他们老虎,还是这些游隼,表现的都很出­色­,说他们是终结这个国家动乱的功臣都不为过,本该收到大量鲜花和荣誉的男人们,却破破烂烂地挤在地上,就那么安静地守着他们的兄弟。

阮振华是真喜欢特战里的兵,或许就是关在军营里的时间太长,学的都是如何战斗,到了社会上普遍大众都觉得这种人要不逞凶斗狠,要不油嘴滑舌,不靠谱,可是那些人谁能看到?谁看得到他们曾经做过些什么?谁能看到他们最真的一颗心用在了哪里?

血­性­这两个字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不是轮着砍刀,叫嚣着就是血­性­。血­性­其实它更柔软,包裹在坚硬的外壳里,里面软得就像是果冻,只为了值得守护的东西付出一切。心里有多软,那层壳就有多硬。

阮振华问了下眼前的情况,又在窗户那儿看了一会已经疼得晕过去的畅少,等着大家瓶子里的药水全部点完了,就抬脚开始撵人。

科孔代纳重新掌握了政权,而且稳定局势的手段远比卡马厉害,不过半天的功夫,整个国家都安定了下来,并向全世界发表了Y国局势重新洗牌的申明。所以科孔代纳给林峰他们安排了非常好的住宿环境,让他们在里面休息。

林峰这人有些太苛求细节,他总觉得在这个动乱的国家不安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飞出一颗子弹来,所以直到阮振华把游隼A队的人调过来继续守着,这才同意离开。可就算回到宾馆,洗澡什么的都要一个人拿着武器守着才放心。

阮振华觉得他这人神经有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维新派那些残党欲孽要真的不甘心,报仇的时候未必不会找上他们这些搅合在内乱里面的外国兵。所以到底决定安全为上,和科孔代纳商量了一下,让科孔代纳安排人再在整栋宾馆设置了人手,这才把林峰安抚下来。

收拾完,去了脸上的油彩和一身的粘腻,林峰躺在床上发呆,明明身体乏得不得了,但是早前神经的过度紧绷让他的眼睛一直圆圆地瞪着。

隔壁床传来鼾声,林峰羡慕嫉妒地扭头看了过去,珠子的脑袋几乎一沾到枕头就打起了鼾,这就是粗神经的好处。

林峰想了想,起身摸到珠子身边,将人搂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亲着珠子的后脑勺,脖子还有肩膀,也不是想­干­什么,就是想抱着人,可是这么大的动静,珠子硬是连动都不动一下,最后林峰­干­脆把手伸到珠子的裤子里,攥住那软绵绵的玩意儿。

嗯,这下似乎有些睡意了……

听着珠子的呼吸声,林峰用脑门蹭了蹭他的肩膀,闭上了眼。

这一觉睡得很沉,也很长,似乎也知道他们辛苦了,阮振华一直没有安排人来打扰他们,可是林峰到底被远处的枪响给惊醒。

枪声似乎很远,声音传过来的时候飘散了很多,显得有些模糊。他立着耳朵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反被珠子从身后给牢牢抱住。裤子不知何时被褪到了腿根处,身后的股沟上正顶着一个坚硬的物体,上衣也被掀得很高,一只手臂搭在腰上,挺沉地压着他。

林峰移开珠子的手,轻手轻脚的地了床,穿好裤子后盯着床上四肢张开,并且毫不客气地露出嚣张­精­神那玩意儿的珠子,林峰想了想,弯腰够过被子盖好后,这才走到窗户边,侧靠在墙壁上,低着头看着楼下的情况。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直到林峰看到有拿着枪的士兵在楼下走动,并且完成换岗后,这才彻底放了心。

只要一天没回国,林峰就一天轻松不下来。

又是一个凌晨三点。

林峰看着窗外的天空,看着原本灯火通明的城市在战争的屠戮中变得漆黑安静,昨天的生死存亡,枪声炮响犹在耳边,身体内部涌去的疲惫让他有着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就像他最初从家里的禁闭室里醒过来,看着窗户外路灯下的花坛一样,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一个以自己为主角的梦,他在梦里经历着各种荒诞的事,考了个二流的军校,进了游隼,和一个男人搞在一起,经历了各种的生死,荒诞得简直就像是假的。

他转过身,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窗外的光亮照在男人的脸上,闪烁着细微的莹亮,衬得五官愈加的深邃立体,却让人难以忽视背景中的黑暗,仿佛是吞噬一样,渐渐变得朦胧。

林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就那么靠在墙边,迷迷糊糊地看着男人一会清晰一会模糊的脸,脑袋里思绪很乱很杂,但是细细研究起来,却又什么都没想。

时间流逝,烟抽到了一半,男人翻了一个身,面向自己,林峰深深吸了一口烟,走上去,托出男人的脸,然后用舌头顶开男人的嘴­唇­,将嘴里的烟灌了进去……

“唔……唔……咳,咳咳!”男人猛地睁开了眼。

林峰却在那双光华闪烁的眼展露出来的瞬间,笑勾了嘴角。

“­干­嘛?”珠子不爽地抱怨,声音沙哑低沉,抬手将林峰推到了一边。

林峰就势跪在了床边,趴在床上看他,看着小狗不爽地继续咳嗽着,翻了个身,于是林峰抬手扒拉了他一下。

小狗又往里面挪了几分。

林峰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又去扒他。

小狗继续往里面挪。

反复了两次,小狗­干­脆一转身,瞪圆了眼看他。

林峰却在这个时候站起了身,伸了个懒腰:“嗯……睡觉。”转身就倒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等了没到10秒,身后果然传来动静,小狗粘了过来,搂着他的腰,气息里夹杂着躁动的因子,蛊惑般地开口:“­骚­扰我­干­吗?是不是想要?”

“不。”林峰笑道,“我只是怕你睡死过去,这都快12个小时了。”

珠子抱怨:“要不是你折腾我,再睡12个小时都可以。”

“哦,那继续。”

“装!你就装吧!”珠子张口咬住他的耳廓,模糊地说着:“你这是睡醒了又有­精­神了是吧?”

“还行。”林峰转过身看他,探头在嘴­唇­上亲了一口,笑道:“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珠子侧躺在床上,单手支着脑袋,垂眼看着他:“说什么?”

“不知道,你就随便说吧,我只是想听你出声。”

“……”珠子的嘴角抿紧,抬手在他的胸口戳了一下,“玩我是吧?”

“唱歌,唱歌怎么样?”

“不。”

“……”

过了一会儿,珠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盯着林峰的嘴­唇­笑开牙齿:“我现在也想听你出声,怎么办?”

“要听我唱歌?”

“不,不用你唱歌,我就能听你出声。”

“……”当那只手开始在身上乱摸的时候,林峰瞬间领会到了珠子的意思。他抬手按住了珠子的手,说道,“这次轮到我了。”

珠子眼珠转了一圈,将自己的腿抬起来,露出大腿内侧的伤口,可怜兮兮地说:“我受伤了。”

“你可以趴着。”

“……”珠子嘴角嘟起,在林峰肩膀上蹭了蹭,撒娇道,“我想面对面……”

“没问题。”林峰扣住他的脖子就翻身压了上去。

珠子急忙叫唤:“你真他妈没人­性­,老子受伤了你还想上,­操­!就不能先轮我一次?”

“我就是在轮你。”

“­操­……”珠子无话可说,但是却抬手搂住了林峰的腰,主动分开了腿。早前醒过来的时候见到林峰躺在他身边,他就想动手了,如果不是实在太困,说不定俩人都那啥完了,至于谁上谁,嗯……这个问题不是很大,只要爽就行。

今天的林峰似乎有些躁动,前戏几乎没做就要顶进去,正在临门一脚的当口,远处又传来了枪响,然后接二连三,提示他们这个城市的躁动依旧在继续。

两人的身体都变得僵直,脑袋里不约而同回忆起了昨天倒在眼前的那些人种种残忍的死状,□霎时间消退到了零点。

珠子抬起手勾下林峰的脸,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亲,说道:“要不咱们再等等吧?”

说实在的,林峰有些意外,这不像是珠子会说的话。

“我心里不太舒服。”珠子说,“得缓缓。”

林峰点头,滑了下去,他托起珠子的腰,扶起他的腿,细密的吻从小腿肚子上一路蜿蜒到大腿内侧的根部,然后在包扎的伤口上落下了最后的一个吻。刺鼻的药味传到了鼻子里,让林峰想起了躺在病房里的畅少,身体内残留的热度彻底消散。

林峰躺下,将珠子完全地抱在怀里,柔声说:“睡得着吗?”

“不知道,试试吧。”珠子强制自己闭上了眼,他不是害怕,只是不忍,也不是同情那些敌人,只是此时此刻,让他无法忽视心底的怜悯。一次成功的任务,在收获胜利喜悦的时候,珠子也想过,那些被自己亲手杀死的人,他们亲人们得知死讯的时候能有多伤心啊?

“我以为你喜欢这个过程。”林峰低声说着,心里有些庆幸,有些高兴珠子会表现出这样的态度。

珠子瘪了瘪嘴,没有说话,他不想解释自己此刻的想法,他不想让自己在林峰面前变得软弱,他也有自己无法说出的话。

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和别人分享,尤其是林峰。

所以他沉默着,强迫自己睡觉。

林峰的手紧了紧,亲吻着他的后颈,喃哝地又说:“我一直很担心,担心你享受这个过程,可是我又不能说,怕太过左右你,让你在战场上变得迟疑,所以现在这样很好,我喜欢你这样。”

珠子睁开眼,扭头看着他,硬邦邦地说道:“我分得清楚。”

“嗯。”林峰浅浅笑着,笑得很温柔。

珠子叹息一声,翻身搂住了林峰,低声说道:“我不是小孩了,我分得清楚,真的。”

“嗯,我知道了。”

162不安

按照特种兵的行动习惯,任务完成后就该回国,可是畅少的伤不能移动,所有人都不放心把他单独留在Y国,所以阮振华就让大家都暂时留了下来,但是不允许他们随意走动。

说实话,在这个随时可能飞出一枚子弹的国家,他们也不愿意离开安全的环境。

游隼A队的人在第二天林峰他们去顶班后,再次回到了工作岗位上,护卫姜新乡一行人,只是他们需要接触的不再是强硬的卡马上尉,而且深擅外交策略的科孔代纳,而且在这次行动中中方作出的表现,让两个的联系更加紧密了起来。外交访问进行的很顺利。

所以,严格说起,在这次Y国的动乱中,最失败的是卡马上尉,而其次就是英国人。当时的形式让他们做出了一个不得已而为之,又不得不做的决定。又或许说,在英国人的心里,这个国家能够带来的利益还不足以牺牲他们的士兵。

在林峰看来,情感上虽然恨得要死,但是理智上却知道英国人的选择并没有错。

第二天睡醒的珠子恢复了­精­神,他和兄弟们毫无顾忌地咒骂着英国人的不道义,这个时候林峰都会在一旁懒洋洋地听着,不想附和,也不想火上浇油,政治这种东西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瞬息万变,很难被人揣测。一群人的议论并不代表什么。

畅少的­精­神在第三天好了不少,晚上睡觉的时候似乎也没那么痛苦了,他感觉不错后第一句话就是他想回国。

林峰急忙联系了阮振华。阮振华在这件事上一点都不含糊,毕竟在这个国家多停留一天,危险就多上一分,所以当天下午他们就坐上了飞机,飞机是从这个国家的首都机场起飞的,在内乱的时候卡马封锁了机场,如今科孔代纳为他们提前开放。送行的除了该国的一批要员外,还有姜新乡一行和A小队的成员。

这次的行动,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完美的成功,让中Y双方的友谊更加深了一步。

他们中途换过两趟飞机,中间有一队中国特派的救护队上了飞机,以保证这一路上畅少伤势的稳定。

在经过一天的航行时间后,他们降落在了广州机场。陆畅少被送到了广州军区最好的解放军医院,而剩余的游隼们都去了“夜老虎”的基地,参加庆功宴。

这次的庆功宴史无前例地来了很多的高级军官,先不说“老虎团”的团长,就连游隼指导员谭国华,“猎鹰”大队的叶振国叶大队也带着一批人飞了过来。

整个庆功宴的过程就不用说了,自然是热闹非常,所有特战人员都受到了领导一致的赞扬,一个大大的荣誉被荣耀加身。

觥筹交错后,领导们退得都早,将欢闹的场子留给了这些在死亡线上走过一遭的战士们,让他们随意闹去。

这闹,是真的闹,回了国,到了基地,所有战士都放宽了心,放开了肚子喝,怎么高兴怎么来。如果今天喝得不是白酒,而是啤酒的话,就这群人,估计得喝满一面墙。

果果和彭涛的友谊维持得不错,到了后面俩人迷迷糊糊,勾肩搭背的留了电话,说是以后要常联系,彭涛还大着舌头,拍着胸口保证,哥以后一定给你介绍个漂亮的女朋友。

果果觉得自己长得挺悲剧的,为什么人人都在他面前称哥?他明明比大部分人都要大。不过果果转念一想,女朋友算个屁啊,等以后一定第一个给这群人发喜帖!让他们再也不小看!

林峰今天心情不错,也没少喝,但是脑袋又一直保持清醒,最后­干­脆陪着江海杰你一口我一口的聊了起来。

江海杰是个比较踏实的人,林峰最喜欢和踏实的人打交道,这种人不会让他觉得累,而且说实在的,这种人很好忽悠,他们缺少一些特殊的坚持,很容易洗脑,而林峰多少有些掌控**,与生俱来的喜欢成为发号施令的那一个,所以能让他相处的没有压力的就是这类人。

而江海杰早就被林峰给镇住了,平时还没什么感觉,喝了酒后,几乎有种林峰说什么就是什么,都是真理的感觉,而且还一个劲儿地说,要向林峰学习。

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粘在一起就再也分不开了,嘀嘀咕咕的那叫一个腻歪。

吉珠嘎玛撒欢撒够了,一回头见林峰和江海杰还腻歪在一起,脸当即就沉了下去,不管不顾的往俩人中间一坐,就把人给隔开了。

简亮看着吉珠嘎玛的背影喝下了最后一口酒,嘀咕了一句:“当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呢?防什么防?有什么好防的?”

正巧着,林峰起身上厕所,吉珠嘎玛也跟了出去,于是简亮也觉得肚子涨,一步三摇的往外面走,刚拐进厕所的大门口,就见到俩人搂在一起的身影。

简亮往后闪的速度比闪电还快,脑袋霎时间清醒了过来,嘴里唧唧歪歪地骂了起来,警戒四周,过了一会,见里面没动静,他探头又看了一眼……

于是这一眼,在他的心里留了很久很久,差点点燃了他找个男人试试的念头。

那一晚的月光很亮,两个男人在皎洁的月­色­下拥吻,像是包裹在一层银­色­的膜里,发出淡淡的荧光,拥抱的身体和不断偏转的脑袋,那种陶醉而情动的神情,让简亮看得都觉得脸红。

简亮是不知道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有什么好的,硬邦邦的身体,相同的器官,一点都没有抱着女孩子软绵绵的感觉好,怎么可能散发出那种氛围?

这样的气氛让简亮的脑袋更晕了,迷迷糊糊地想,军营里也没女人,要不找个男人试试?

啊,呸!

念头刚起,简亮的脑袋就霎时间清醒,差点给自己一巴掌,他妈的,就算老子用手,也不能找男人啊!都是这俩带的!

于是,简亮大声咳了一嗓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可那两人根本不顾及他,还在墙角里并肩站着,虽然没亲了,可是那粉­色­的氛围实在是浓郁。

走过去的时候,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简亮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他看到了林峰眼底的笑。

当即醒悟……靠!感情是早就看到自己了,拿自己当看门的呢!?

简亮恶狠狠地指了指林峰的鼻子,甩着袖子走了。

酒­精­是助涨□的,这一点没假,而且酒­精­还会给人胆子,让人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秘密变得不再是秘密,小心翼翼变得大方磊落。

林峰喝了不少酒,胆子大了不是一星半点,不过他没珠子闹得凶,珠子原本就是个什么都敢做的主儿,如今喝了酒,搂着林峰就再也不想松手了,那强硬的劲儿是差点把林峰按在墙上把人给上了。

可惜的是,林峰不比他弱,他压不住人,最后简亮进来才把他脑袋里的理智给换回来,迷糊的一笑,见简亮走了,他就从身后抱着林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也要往外走。

林峰被推得失笑,把脚死死定在地上,扭头看他,说:“我要上厕所。”

“啊!?”珠子眨巴着眼,想了想,又把林峰往厕所里推,到了池边,如果不是林峰顶着,他肯定要把人推到坑里去。然后就去解林峰的裤子……

林峰给了他一拐子,咒骂一句:“一边去,自己上自己的。”

“不嘛……我帮你。”珠子撒娇,习惯成自然,他在林峰身边反正也很难竖立一个坚强的爷们儿形象,­干­脆就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至少林峰吃软不吃硬,撒撒娇林峰还真会顺着他。

“有人来了。”林峰推他,“快!”

珠子脑袋一醒,急忙跑到了一边去。等了好一会,人都没来,再一转身,林峰已经解决完问题,往门口走。

珠子的嘴一下就嘟了起来。他扑上去,咬着林峰的耳朵说:“小峰,找个地儿吧,我忍不住了,好不好?好不好?”

林峰对这座基地还真不熟,当然不能答应,顺了很久的毛才把人安抚下来。

这天夜里游隼们就住在夜老虎的基地里,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大家去医院又看了畅少一次,这才上了飞机,回了游隼基地。

谭国华知道大家辛苦,开完会后,就给他们放了假休整。

这个假可乐坏了所有人,尤其是珠子,粘林峰粘得跟个连体婴一样,缠得这样那样的,不过一周的时间,差点把身体掏空了。

林峰就是不明白,珠子给他的感觉怎么比早前更粘人了?那个喜欢,那个爱,□时的那股劲头,简直让林峰有点无法呼吸,太浓郁了,浓郁得让他也不由得陷在里面不愿意挣脱。

一周后,A队的人安全归队,畅少在半个月后也回了队里慢慢养着,队里再次热闹了起来。

而珠子的热情有增无减,林峰发现自己那段时间也有些疯了,只要珠子有那个念头,他就陪着,无论是上还是下,都很兴奋。直到有一天他想起,雷刚的政审应该快到时候了,这才知道珠子一直粘着自己是什么意思。

以后,再想找个地方就不方便了。

雷刚结束了为期两个半月的封闭政审,回到了游隼B队,据说政审只用了一个来月,剩下的时间都在治疗他脸上的伤疤。人再回来的时候,看着依旧那么帅气,就是有些细微的伤痕处理不好,眼尾看着并不自然,但是瑕不掩瑜,依旧是帅得不得了。

雷刚回来后,就顶了林峰的队长一职,林峰依旧是副队,而简亮恢复了士兵身份。两人没一个人心里有芥蒂,简直是扫榻恭候雷刚的回归。

可是罗绍他们不服雷刚,这一点是林峰早就预料到的,尤其是雷刚在外面耽搁了大半年,初次进行恢复­性­训练,被珠子轻而易举“秒杀”后,当面没人说什么,可是回了头,谁都不乐意。

罗绍他们进到游隼这些日子,出了那么多任务,就是林峰带他们出去,又平安的将人带回来,训练也是林峰在带,在他们心里,林峰就是队长,队长就是林峰,凭什么让才回来的人顶了位置?

林峰没有安抚,没有解释,事实上也不用解释,这是人事调动的命令,他们不服也得服,不想听也得听,再说了,雷刚这种沉稳的­性­格本来就适合那个位置,大家不服,那是接触的不多,不是雷刚没有那个能力。

时间能够证明一切。

不过林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再回来的雷刚比以前压得更深了,像是看不到底的水潭一般,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暗流涌动,而且林峰觉得还有一个词可以用来形容雷刚,那就是沧桑。

千帆过尽,筋疲力尽的沧桑。

林峰向来心细,在雷刚和自己的交谈中,甚至偶尔会提到自己和珠子的事情,这是早前雷刚绝对不会涉及的话题,可是现在的雷刚开口问了,话语间还有着一股难以置信的认同感。

不过人和人的交往都要分话题的,林峰可以用自己和珠子的事儿来逗简亮,但是让他在雷刚这种人面前谈这些事却多少有些违和,所以林峰也很少深谈。雷刚问了他就说,不问的绝对不提。

直到雷刚收到了一封情信,林峰才明白,原来刚哥谈恋爱了……

那是一封极度热情洋溢的信,火辣辣的描述了雷刚和对方□的过程,而信的内容却无法掩wωw奇Qìsuu書com网饰其中的一份哀怨,那种求而不得的悲伤。

林峰不知道雷刚为什么拒绝了对方,或许是有夫之­妇­吧,在背德和道德之间,雷刚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可是谁说雷刚没有被伤害呢?

至少这些日子的相处里,林峰看出来了,雷刚伤的并不轻,只是这个男人有着一般人远没有的坚持,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情信事件过后,雷刚和珠子换了寝室。

林峰觉得,雷刚似乎想要做出什么弥补,在自己身上做不到的事,却希望身边的人都过得很好,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擅自换了寝室后,在面对教官和谭国华的质疑中,在面对兄弟们的询问中,雷刚自己一个人承担了下来,他解释,他觉得正、副队长是否住在一起并不重要,不住在一个寝室不代表他和林峰之间就有了隔阂。

可是这样的举动在游隼里多少有了些风言风语,大家都觉得是林峰和雷刚在领导小队的时候发生了冲突,无法再相安无事的住下去。

雷刚不想解释,林峰也不能解释,他们只能让彼此的交流更加的频繁,让谣言不攻自破。

当然,这里面最高兴的就是珠子了,他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和林峰一觉到天明。

不过,或许就是此刻有多甜蜜,未来就有多悲伤,当珠子看到谭国华开始招人后,看到新的队员过来报到后,那种不安终于上升到了极致。

老队员就要退役了,他的林峰即将离开了……

珠子的情绪开始无法克制的出现了波动,他有时候会粘林峰粘得要死,有时候一句话不对就会突然生气,然后很快,他又会抱住林峰,一个劲儿地亲,什么都不说,就是摸着,亲着。

林峰在这样的怀抱里,感觉到了不安。

珠子有时候,会突然说:“小峰,我要是女人多好,咱们就能有个孩子了。”

因为咱们什么保障都没有,如果有个孩子,说不定咱们就能一直走到最后。

……

珠子有时候又说:“都是我自己没本事,当初要是能和你一起进来就好了。”

那样,我就能和你一起退役,不用在这里­干­熬着,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

珠子说:“小峰,我想要你,咱俩晚上好好亲热一下。”

这样才能够安抚我,让我觉得未来都不重要,至少现在你是属于我的。

……

每每这些时候,林峰都说不出话来,他会搂着珠子,将人整个抱在怀里,手心在他的后背抚摸着,一下又一下,久久之后告诉他:“两年而已,我会等你,你也要等着我。”

“嗯。”小狗乖巧地点着头,坚硬的头发在这一刻变得柔软,不断地蹭着林峰的脖子,将自己整个儿放到这个怀里,努力汲取着林峰的味道。

吉珠嘎玛从不知道爱一个人可以爱到这个程度,他真的要为林峰癫狂了。

原本,他真的没想过他们会走多远,当林峰说他们会长长久久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的惊讶更多于惊喜。

可是爱情就在这样的相处中慢慢的累积了起来,越来越厚重,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林峰已经成了他心中最重要的那一个人。

唯一的一个。

有时候他也很后悔当初为什么不选择和林峰一起走,他无数次想要反口,可是却无法言语。

因为已经晚了,名单已经报了上去,上面没有他的名字,他用自己的坚持维护了自己的自尊,但是却错过了他最想去的地方。

有天夜里,他醒过来的时候,眼眶不知何时蓄满了液体,睫毛轻轻抖动了一下,眼泪就从眼角滑了下来。几乎是惊慌失措的起了床,爬到了林峰的被窝里,将人牢牢抱住。

梦里很多很多的画面已经遗忘了,只有最后惊醒的那一刻,是这个男人越走越远的背影,消失在漫天的浓雾里,最后消失无踪……

163分离在即

林峰能够感觉到珠子不舍的情绪,也能够感觉到他的不安,但是事实上珠子并不是很喜欢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脆弱,只是粘着人,偶尔撒撒娇,故作轻松一般地回应他,说:“不就两年吗?咱们各自发展吧,再见面工作应该都稳定下来了,这样挺好。

林峰不想戳破珠子那层薄得一碰就碎的壳子,更是很少提分开这件事,毕竟这些话题不易多说,那种沉重的气氛让两个人都不舒服,往彼此心脏上戳刀的事儿,林峰很少­干­。

不过就这样,珠子的情绪也很不稳定,和队里的人老是发生争执,有些话一说不到一起去,音量就开始拔高了往外面喷,谁他都敢吼。闹得队里一时间人心浮动,气氛紧绷。

当然,大家都知道,也没人真怪了珠子,毕竟老队员退役的事儿已经摆在了眼前,他们心里也都不舒服。

无论是谭国华还是林峰、雷刚,或者是侯晓龙,都看在眼里,却又无计可施,说实在的,这样的氛围在他们这种行动部队里不安全,可是却又格外窝心。

就在这苦与甜交错的时光里,总算是发生了一件让林峰始料未及,并且哭笑不得的事儿。

这事儿说起来很不可思议,刚哥被国家安全部的人用父亲去世的借口给骗了出去,谭国华火冒三丈,带着林峰等人就杀上京救人,结果差点看到了一副活瑃宮。

这次进京,谭头儿带了四个人过来,林峰、吉珠嘎玛、郑太果和简亮,直接到屋子里去接的人。那门一打开,屋里的气氛就不对,慌乱穿着裤子的刚哥难得红了脸。

简亮没进屋,果果倒是跟了进来,可这小孩硬是单纯的一点异状都没发现,只有身为这种异类人群里的林峰和吉珠嘎玛看出了门道。

那时候珠子抬手就去揍章四少,问都没问。要按林峰的理解,那就是我们家的都是好的,我的兄弟都是最好的,如果­干­这种事,就是你章四少逼得。

就像当初简亮发现他们一样,亲疏立下。

林峰难得愣神了挺长时间。原来,刚哥不是和什么有夫之­妇­搞在了一起,而是和个男人爱上了,是之前的任务搭档,章四少。

很奇怪,这是真的奇怪。

要按林峰来说,游隼里大部分人都有弯的潜质,但是刚哥是最不可能弯的那一个,他那种人就像是一个正面的教材,可圈可点,绝不惹人诟病,正直的就像是永远站在阳光下面一样。

不过就冲着掰弯刚哥这本事,林峰也算是对章四少另眼相看了。

其实林峰并不是很喜欢章四少,这人做什么事儿都是懒洋洋的,而且特嚣张,好像地球都围着自己转一样,看人脖子都不转一下,用眼尾瞅人。

或许是这些主观意识太浓,林峰觉得章四少不配他们刚哥,就算接受刚哥弯了,可以爱上男人的这个事实,林峰也觉得刚哥值得更好的爱人。

可这事他从没说过,爱情是个双向选择,就刚哥那本事,心里真要不愿意,章四少就算把人绑了强了,刚哥最多也把人打个半残,绝不会妥协。

如今真和这男人凑在一起,那是真的喜欢上了。

不过珠子显而易见找到了自己的发泄口,从看到这事的那一刻起,嘴里就一直没有好话,矛头全部都冲向了章四少。

呃……虽然林峰觉得骂得挺好,挺和自己心意的,但是总得顾虑下刚哥的脸面不是。

这件事暂时转移了珠子和林峰的注意力,或许是刻意让自己抓着这事儿不放。林峰问了刚哥和四少的整个过程后,又去和珠子讲,两人嘀嘀咕咕了很久,说得那些话很是恶毒,又极其过瘾。

相当长一段时间,两个男人就像是娘们儿一样,背人长短,八卦得要命。

其实吧,刚哥的事要是早发生个半年一年的,他们两个肯定不会这么八卦,实在是都需要找点事儿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从那种即将分离的漩涡里暂时脱离出来。

将雷刚从北京接回来后,谭头儿开了个会,让这些老队长推荐新队长。

林峰选了罗绍。理由很简单,罗绍稳定,足够沉稳,军事技巧强,就算创新力不够,但是有点儿大局观,担任一名队长绰绰有余。

至于副队长,林峰推荐了吉珠嘎玛。珠子的缺点和优点也同样明显,缺点是容易冲动,大局观不够强,优点是可以洞悉整个小的战局,而且很有人缘,个人军事能力出­色­,与罗绍一静一动相互弥补着搭配说不定可以得到奇效。

正所谓举亲不避嫌,吉珠嘎玛当个副队还是没问题,更何况林峰想让珠子练练带兵,以后无论分配到哪里,这都是一个宝贵的经验。

谭头儿点头说是让他们试试,但是没说死。在这件事上,谭国华格外谨慎,他带的“游隼”很有个人风格,小队长这个位置非常重要,可是留下来的这批队员又没有脑袋特别出挑的,所以只能走着看。

其实,谭国华心里还有个人选,那就是陆畅少。

陆畅少其实是个很机灵的小伙子,反应很快,虽然没太用到正道上,但是不能否认他有相较于别人出­色­的脑袋瓜。

不过这次受的伤多少让这小伙子心里有了­阴­影,表现大不如前,尤其是碰到一些高强度的训练后,他总会回避一些可能会对身体造成伤害的情形。

心理医生介入很多次,但是效果甚微,就像堵在江河上的大坝一样,一次只能挖走一铲子,谁都不敢保证什么时候可以再次变得畅通无阻。

谭国华心里很遗憾,不是每个人都有直面面对死亡的勇气,针不扎在­肉­上不知道疼,陆畅少被狠狠扎了一次,扎得差点到另外一个世界报到,所以那一瞬间突然发现自己有很多放不下的东西,家人、朋友、未来,都放不下。

当初如果不是硬凭着心里那股子自尊,那种做事做到底的坚持,谭国华觉得陆畅少说不定都会申请退役。

手下的兵有了这么重的心理包袱,按理来说疏导不通就该调走了,可是谭国华舍不得,他想再试试,再努力一次,看看能把陆畅少矫正到个什么样的程度。一定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把那条命差点丢到异国他乡的小伙子们。

距离林峰他们退役的最后几个月,老队员基本不执行任务了,就连训练也维持在保证基本体能的量上,现在有什么任务都是罗绍带队出去,实在是忙不过来还有新招的人。而林峰他们开始为自己的未来奋斗。

在这件事上,谭国华真的是暖了所有人的心,他找了所有关系给自己的队员们安排路,尽量给他们调到最好的地方。

郑太果比较好安排,本事摆在那里,好几个好单位摆在那里扫榻以待,最后果果选择去了西安的解放军研究中心。

申沉有一手漂亮的文凭,专业­性­很强,又在游隼镀了金,不好的地方谭国华也不想送,最后把他介绍到了总参。

而林峰自然不用说了,不用谭国华担心,那大军区司令员的老爸早就把路铺好,那都是他谭老头都找不到的路子。

而杨白白也不劳谭国华担心,军医世家,从游隼一退役就有大医院等着收人,那少校的军衔好像都已经摆在桌面上了。

所以谭国华忙得主要是雷刚、侯晓龙和桐友华这三个“草根”阶层的人,给他们找好单位,带着他们见部队的领导,把这些个得意门生吹嘘得天上地下独一个。

可是,那之后来看,谁都没留在特种部队当教官。没空缺,安排不进去,就连谭国华都没那本事硬往里面塞人。

不过要说最传奇的还是桐友华,那都是很久以后了,离开游隼的第一突击手回到部队,却不甘寂寞,转去了武警,参加了时间极长并严格的考核,最后进入中南海,成为了一名中南海的保镖,据说还是个头儿什么的,陪着主席去了很多的国家,穿着西装带着目镜,酷得不得了。

反正,日子就这么不温不火的过去了,再一回头,距离退役也没剩下多长的时间。

珠子的表现反而比最初的时候淡定了很多,算是想通了,就算再不安,林峰不也得走?再说了,分开两年又算得了什么?他就不信他们的感情真的那么经不住时间的考验!就当利用这个时间好好奋斗了!

“­操­,真要是这样,老子马上就找个女人结婚,后悔去吧你!”

那天当林峰逗他,说万一时间长了,俩人感情淡了,联系少了咋办?

珠子张口说完这句话后就接了一句:“这年头谁和谁啊,结婚的都还能离婚呢,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啊,离了谁谁不能活啊?”

林峰觉得珠子这反话说得挺刺耳,不乐意听,转身就把人给推到了水幕下面,牢牢地压在墙壁上,咬着他的下巴,吮走下巴尖上的水珠,喃哝地说:“那可不行,你要真敢和我离婚,我就把你关在地下室里。”

“靠!”珠子笑开了牙,揽着林峰的腰,手心在紧实的臀部上摩挲,暧昧地移动,将俩人又拉紧了几分,“行啊,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的,不担心吃不担心穿,还有床可以上,这日子多好?”

那时候,国内正好传出了一条新闻,说是一个男人抓了好几个小姑娘关在地下室里,经常到里面找乐子,最有趣的是,作为受害者的女人们竟然最后争风吃醋,以能上加害者的床为荣。

男人们喜欢这种新闻,虽然女人肯定不喜欢,但是男人喜欢,现在这个社会没什么三妻四妾了,但是男人本­性­里的劣­性­因子还没消除,抛离了那些道德因素,这些反而成了游隼们开玩笑的话题。

“再给你栓根链子,连在墙头上怎么样?”林峰的身体轻微摇晃着,□贴合的下半身让坚硬的部位抵靠在了一起,反复地摩擦着,些微的疼痛里夹杂着更大的欢愉,让他的目光有些迷醉。

“原来,你真好这口啊?”珠子轻轻地笑,明明被林峰压在墙上,可是那坚韧的腰摇摆得比林峰还厉害。搭在臀上的一只手开始往下移,摸到了|­茓­口的边缘,一点点的往里面伸,目的不言而喻。

今天轮到他了。

林峰忽视了在身后作乱的手,捧着珠子的脸蛋吻上了那张丰润的嘴­唇­,先是一点点的吮着,然后舌尖探入,暧昧地舔过­唇­瓣,一点点的往里面送。

珠子的感觉更强烈了,迫切地张开嘴­唇­,缠上了林峰的舌。其实珠子现在很喜欢这种感觉,他原本就很喜欢吻林峰,现在更喜欢。当最初那种几乎有些过火的□时间段过去后,他们的­性­生活变得已经很有规律,而且珠子知道自己最近不适合玩得太疯。林峰的训练已经停了,可他没有,时不时还有任务,作为副队长,这些责任感压得他做事不得不给自己留条底线。所以有时候他只是拥吻,让两个人肌肤相贴,表达那份亲密就够了。

不过今天­精­神不错,白天的训练量不大,也有段时间没有出任务了,所以借着今天不错的气氛,他想进入林峰,做到最后。

一只手指在身后滑进滑出,林峰的身体开始有些发软,他抽离自己,结束了这个亲吻,说道:“去床上。”

“好。”珠子点头,扯过毛巾丢给林峰,然后说道,“你外面等我,一会就出来。”

“不急。”林峰擦着头发扭头看他,“快熄灯了,之后的吧。”

“也行。”珠子不置可否,转身拿过洗发露的瓶子按了两下,挤在了自己的手心,低头洗了起来。

吉珠嘎玛匆匆洗完出去,见林峰已经穿好裤子和背心,正双腿交叠的搭在桌子上,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资料,一只手里还捏着烟,烟雾从身侧的一边袅袅升起。

他走过去低头在林峰的肩膀上亲了一口,说道:“一会儿床上见。”说完,就起身走到了自己的桌边。他没有看电脑屏幕也知道里面是什么。林峰因为要进修的原因,现在正在恶补文化知识,尤其是法语,有时候训练下来都见到林峰带着耳机在学。

他从最开始的莫名刺眼,到如今的淡定自若,猛然间的醒悟,不得不说,人的适应力真得很强,他确认如今的自己已经完全接受了林峰要走的事实。

可是,那之后他才知道,直到突然发生的那件事他才知道,他接受不了,此刻的自己只是外表看着完整好看,其实内里早就破了一个大洞。

两人各自坐在自己的桌子面前玩着电脑,屋子里蔓延着沐浴后的水汽和香气,还有一丝苦涩的烟味缭绕在鼻端。

珠子时不时会看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然后又看向已经沉浸在一个个生涩文字里的林峰。

嗯……好像从最初认识开始,林峰就是个很好学的人,而且学什么都快,真是羡慕。

在最后10分钟的时候,屏幕上的东西开始乱飞,珠子的腿开始抖了起来,那是他迫不及待的表现。

“咚咚咚!”敲门声适时响起。

珠子瞬间站了起来,打开了门,门外站得是罗绍。

罗绍扫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扭头看过来的林峰,点头。然后对珠子说道:“谭头儿叫我们过去一趟,有任务,快点。”

“好,马上。”珠子转身进屋拿衣服,这个过程里与林峰对视了一眼,不无遗憾。

而这一眼,是珠子接下来两年的时间里,最后一次看到的林峰。

那个男人坐在椅子上,双□叠着高高搭在桌子上,手里的烟已经丢了。沐浴后的脸很­干­净,头发还有些湿润,一缕一缕的闪烁出莹亮的­色­泽。男人的头微微抬着,斯文清俊的五官很柔和,就像春天的风一般流淌而过。而那双微微下弯成了弯月的眼,成了他每每想起林峰时的第一个画面。

一双漂亮的,狭长的,映着自己身影的眼……

164爱上一首歌

林峰也没想过这次珠子的任务来得会那么巧,巧到让他措手不及。

珠子被谭头儿叫走后,林峰依旧老神在在的继续看资料,一直看到熄灯,就直接上了床。最初的时候一直睁着眼睛,没有睡,主要害怕珠子回来后­骚­扰他,后来随着时间流逝,困意涌上,也就迷糊了过去。

中途听到哨音,他机警地睁开眼分辨了一下,又看了眼时间,差几分钟12点……这是有行动了?

林峰翻身下了床,看到楼下­操­场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队人,珠子也在里面,集合完毕后,就齐声往库房跑了过去。

他一直注视到小队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默默送出一个祝福后,回到了床上,闭上了眼。

现在知道了,晚上不会有人突然跑过来又是亲又是摸了……

第二天早上,出任务的人没有回来,这不奇怪,有时候任务当天夜里就能完成,有时候却要拖拖拉拉很多天,主要是因为情报的不够准确,或者其他的一些变数导致,所以林峰依旧如故地出了个早­操­,吃早饭的时候还在安排今天一天自己能够做些什么,最后接到了他老爸的电话。

最近老队员面临调动的问题,有很多事情需要和家里人沟通,所以他们的通话限制做出了改变,家里电话频频,林峰这些日子也接了几通母亲打来的电话,但是父亲却是第一次。

林云海的职位使他大多数时候喜欢长话短说,直接发号施令即可,但是和自家儿子通话大多数还是比较温情,但是今天张口就说:“你的教授前两天来了中国,我邀请他到了成都,你这两天就回来吧,你们指导员那里我已经打好了招呼。”

“哦。”林峰不置可否,当即就应了声,既然人都从法国过来了,自己怎么都要露个面,打声招呼不是?这正常。

“还有……你把东西也一起收回来,到时候跟你教授一起去法国,顺便在那边玩几天。”

林峰眉心瞬间夹紧:“时间不是还没到吗”

“早回来,晚回来都没差别,你那里已经处于休整状态了,那就直接回来,之后的手续我会帮你办了。”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办,人我会回去见,但是提前去法国,我还没那个计划。”

“回来再说。”

林峰想点头,但是琢磨了一下,还是说了句:“先说好啊,游隼的手续我自己办。”他必须得求个保证,林将军的手段他见过,就算自己如今在游隼混得再风生水起,在林大将军眼前也不过是个小儿科,有得是办法让他听话。其实吧,要搁着别的命令他还有可能听话,可是提前走这事林峰肯定不愿意,兄弟们的送别酒都还没喝呢,珠子也在外面出任务,谁知道这两天能赶回来不?

可能是感觉到儿子的态度强硬,林云海到底还是妥协了,沉默了一会后答应了林峰自己处理的要求。

挂了电话后,林峰本来以为这事就揭过了,回去收拾了一些简单的东西,就继续忙自己的,可是没到中午,林云海再次来了电话,态度是史无前例的强硬。

“游隼还有你们王虎司令那里我都去了电话,调令会在明天发给你,你把东西收拾了吧。”

林峰听得脸彻底寒了下来。他知道父亲有这本事,别人看着麻烦的事儿到了他手里一个电话就解决,可问题这是他的事,他有自己的打算,凭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那么**!?于是林峰和林云海争辩了起来。

最初,林云海语气还算是比较软,还会说下自己的看法,可是被林峰逼急了,最后落下一句狠话:“这事已经给你办了,你不想回来也得回来!”

然后“咔”地就把电话挂了。

通话结束后,林峰独自生了很久的闷气,在气头上的时候还想,老子还真就不回去了,看你能怎么办?

后来睡了个午觉,再醒来的时候,林峰就起不了床了。

怒气消退,冷静下来后,林峰发现这不像父亲会­干­的事。虽然现在的父亲站得位置高,可是毕竟也在部队里­干­了那么多年,明白部队里每逢岗位调离、或者退伍时的不舍,明白部队里这些爷们儿们的兄弟情,这种感情其实父亲格外珍惜。

林峰记得父亲不止一次说过,说:每年的12月份是退伍的季节,也是部队里最悲伤的季节。

而游隼的情况父亲是知道的,这些年的同生共死,穿越火线,那份情谊不单他林峰必须好好珍惜,他父亲也希望他能够珍惜。所以,没道理逼着他提前离开……

林峰躺平在床上,双手放在脑后,注视着天花板,心里开始惴惴不安了起来。

当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这种脖子被人掐着的感觉就一直没消失过。其实,隐隐约约地,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的方向。

这辈子,林峰自问,自己这辈子唯一不能光明正大坦言,会让他老爸恼怒的选择只有一个,只有那么一个。

林峰的眼垂下,视线穿过双脚之间,落在了脚下的那张床上,眼神微微慌乱。

是什么时候开始露馅的?

他自问,这一路走来,自己已经很谨慎了,方方面面的都在关注,有时候就连自己都认为烦,没道理会有已知外的人发现。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算有兄弟发现了,也没道理找上他父亲。要知道,游隼的兄弟们死都可以死在一起,何况是一些虽然震撼,但是细细研究起来也就那么一回事儿的同­性­感情。

林峰辗转反侧很久很久,才想起来自己的一个随兴之举。

那时他和珠子回去授衔,也是爱情初定,最最疯狂的时候,他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为了告诉自己,珠子是值得爱的那个男人的决心,他似乎鲁莽的给自己挖了一个坑——数本同­性­恋的相关书籍摆在了家里的床下。

是那个吗?

林峰咬紧牙根,眉心紧蹙,心沉到了最底下,怎么都浮不上来。

他没想到这件事会突然爆发,没想到父亲会在这儿堵着他,他不安,甚至不确定,父亲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那个人是珠子?

那么接下来呢?如果自己依旧强硬反抗,父亲会用什么方法?

呵……很好想的不是吗?

如果动不了自己儿子,那肯定是针对另外一个了。

林峰不想把自己父亲想的那么卑鄙,但是却又理所当然,设身处地地想,其实自己也会采取必要的措施不是吗?

所以……最后还是要走吧?听父亲的安排离开这里……

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燃烧,就像是一张纸一样,一点点地变成褐­色­,蔓延,翻卷,最终变成黑­色­,一碰成灰。

果然……还没到可以独自飞起来的时候,他的人生,他的一切都还在父亲的­阴­影之下。

时至今日,他依旧没有掌控自己人生的能力。

林峰觉得好笑,他给自己铺了一条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可是如今真被人逼着选择的时候,他却觉得不该是这样的,这条路应该更顺畅一些,应该有着更为深刻的觉悟,而不是此刻的左右为难。

林峰从床上起来,他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然后停在珠子的床前,抬手在平整的墨绿­色­被褥上来回摩挲,视线落在了珠子书桌前的一张照片上。

一张很久远的照片,照片里的小男孩流着鼻涕,笑开的牙齿上还缺了两颗,呆木地看着镜头,而在照片的旁边放了一张只有这张照片四分之一大小的大头照,帅气的男人正面向前,笑眯了眼,但是却歪着嘴,嘴­唇­高高嘟起,做出一种隐蔽地,亲吻的动作。

两张不同年代的照片被夹在了同一个相框里。

照片是珠子自己照的,相框是珠子自己买的,亲手装进去的时候对他说:“看,我对你多好,我都不嫌你丑,还想亲你。还有,看到没?看到没?你比我还要大,我只有你的四分之一。”

林峰抬手捂住自己的眼,悲怆一笑,眼泪瞬间滑落。

模糊的视线里,是两张大小明显不成比例的照片……

林峰把自己即将离开的消息宣布了出去,兄弟们似乎都没有预料到分别得那么快,七个人全都放下了手里的事到了林峰的寝室里。

整个过程林峰已经有些记不住了,他流了眼泪,哭得眼睛红肿,但是却一个劲地在笑,在大家的泪水中笑,在大家的笑声中哭。

这辈子,对于林峰而言,真要说有什么比和珠子的爱情还要厚重的感情,那么就是这些兄弟。

他们一起熬过了地狱一般的半年强训,他们一起出了第一次任务,杀人后的自己被一个个温暖的胸膛拥抱,冰冷的夜晚相拥取暖,枪林弹火中携手前行,他们对月高歌,高唱理想,他们嘴里黄话不断,猥琐一笑。

每一个,每一个都那么的鲜活,在他的人生里深深扎根,毕生难忘。

侯晓龙说:以后咱们必须要保持联系,谁要是不联系,老子就把他废了。

桐友华说: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你这小样的还想反抗,还不照样被我手到擒来地拿下?

申沉说:以后不管咱们各自走到哪一步,兄弟情义永远不变。

杨白白说:小峰,你一定要注意身体,那些旧伤要好好养,我有空了会去看你。

郑太果说:我会想你。

申沉说:兄弟。

雷刚说:保重……

林峰哭得泪眼模糊,一个劲儿地笑,可是怎么笑,眼泪都停不下来,他被申沉搂着,低着头一个劲地擦着眼泪笑。

当天晚上,林峰给珠子写了一封信。

他告诉他,他爱他,他希望能够为他们的未来做出一些事,希望自己尽快成长起来,希望再次见面的时候他们都能够再也不会被外界的因素影响,希望这次的分离并不代表结局,希望这只是一个过程,一个彼此独立成长的过程。

他希望他等他,希望这两年的分离可以加固这段感情,希望他们的爱情可以战胜时间。

还有,他真的爱他……

林峰走了。

走得很突然。

在所有人都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就那么离开了游隼。

当游隼的基地在身后远离,当后视镜里,为他送行的兄弟们越变越小,渐渐消失。

林峰捂住脸,哭嚎了起来。

不舍,不甘,不愿。

到最后,他都没有见到珠子,见到那个男人最后一面。

******

对于吉珠嘎玛而言,林峰的突然离开已经超过了他最后的承受底线。

一次越境击杀毒贩的简单任务,他在深山老林里埋伏了三天,但是最后对方似乎收到了风声,没有出现。所以他在山里白白蹲了三天。

当他筋疲力尽地回到基地的时候。等着他的是人去楼空的房间,还有一封信,一封由雷刚转交给他的,林峰的告别信。

珠子觉得自己那时候的表现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已经惊讶过度没了反应,他看着听到消息的战友们难掩难过的表情,看着刚哥眼中同情,他几乎木然地将信捏紧,转身进了屋子。

他把信看完了,一字不漏地看完了,当最后一个字读完的时候,有液体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林峰说,他真的爱他……

那一瞬间,悲伤的情绪汹涌而至,心脏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的疼痛。

他手忙脚乱地爬上了床,用被子将自己牢牢包住,就像小时候害怕了一样,从头到脚地包住,然后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背,将所有的泪水和哭声都掩藏在了黑暗里。

原来……这就是分开的感觉,胸口疼得几乎无法呼吸。甚至不想让人开导,被人看见,只希望就连这种悲伤都是自己独享。

我也爱你,我真的爱你。

他想告诉林峰,想要亲口告诉他,至少在分离前,他希望能够用这样的话,交付出未来的养分,以熬过这分开的两年。

可是没有准备,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林峰……就离开了……

一夜的无眠和悲伤让吉珠嘎玛第二天请了病假。

他有些低烧,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眼睛太难看了,这种时刻,他不想去应付来自战友贴心的问候。

他把自己的床上用品搬到了林峰的床上,把衣服,书,所有的用具都换到了林峰那边,然后他就躺在床上,闭着眼,汲取着室内残留的,为数不多的,林峰的味道。

林峰的突然离开让珠子变得有些颓废,第三天依旧请了病假。他不想出去,不想见任何人,就连饭都不想吃。

中午的时候,有人来敲门,珠子若无其事地开了门,接过了刚哥递过来的饭盒,反手就放在了桌子上。

他不想吃。

雷刚这次没有离开,他走进屋子,然后反手关了门。

他告诉吉珠嘎玛:“你们还没到死别的地步,他去的地方很安全,能够分开你们的只有那份不足的自信心。两年而已,不代表什么。”

吉珠嘎玛靠在床架上,面容格外憔悴,他睨了雷刚一眼,有气无力地说:“我和你不一样。”

雷刚的眼眯起,他不明白珠子这句话,但是却又隐约可以想到。

吉珠嘎玛又说:“我不明白你和那个人的感情怎么样,但是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似乎可以去安全部那边,但是你却选择去了重庆,刚哥,你确定你真的爱那个人吗?”

尖锐的话,现在的吉珠嘎玛就像是一个刺猬,为了保护自己,谁他都敢伤害。

雷刚的腮帮子咬出了一条线,他深深地看着珠子,转身离开,在打开门前,说了一句话:“至少林峰很安全。”

“你要是觉得他不安全,你就去陪着他啊!懦夫!”

雷刚眼底的戾气顿时涌出,他走回去掐住了珠子的衣领,瞪着他。

“懦夫!”珠子笑了笑,无所谓的继续说。“你就是懦夫,我告诉你,你早晚要后悔自己的选择,就像我一样。自尊算个屁!谁规定的只有游隼才会有最好的出路!?”

“吉珠嘎玛。”雷刚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没必要刺我,我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管,你后不后悔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告诉,你他妈的别被爱情闹得自己不像个人!瞧瞧你现在的德行,你看看你自己,你看得起你自己吗?要说孬种,孬得就是你!”

“你……”吉珠嘎玛恼羞成怒,狠狠地推了雷刚一下,雷刚却抓得更紧,将他带得一个踉跄。

雷刚冷笑道:“我告诉你,爱情永远不是一个人人生的全部,你要是还活着,就要找好自己的位置。还有……”雷刚眯起眼靠近他,低沉地说,“我真失望,我想,林峰看到你现在这样,也会很失望。下次再出任务,小心点,别把自己命丢了。”

说完这句,雷刚松开手,转身走了出去。

吉珠嘎玛看着房门在自己眼前关闭,扶住床架,苦笑了起来。

其实,他也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可是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一定要坚强起来才是爷们儿?他就连悲伤都不能拥有吗?两天而已,两天,自哀自怨的时间都不给吗?男人就一定要无论何时都不会被打倒才是最强吗?

他不是雷刚,也不是林峰,他学不来,他不过是个人,一个会为了感情哭和笑的男人。

他需要一点时间去过度,只要一点时间就够了……

******

林峰回到了家,父亲和母亲一如往常,只是他看到了那几本从床底下放到了书架上的书。

他见到了那名来自法国的军事学教授,一起吃了顿饭,彼此印象都不错。雅克丹教授对他中国特种兵的出生也很有兴趣,询问了不少相关的事,林峰挑挑拣拣,避重就轻的做出了回答。

林峰在家里待得时间并不上,将近一周的时间,他都陪着雅克丹教授到处走,陪他去中国部队考察,到一些临近的旅游点走走看看。

期间,他给珠子去了个电话,小狗的情绪意料外的平静,林峰也不好多说,很多的话在那份信里已经表达清楚了,他只是告诉了珠子自己近期就要离开的消息。

半个月后,林峰和雅克丹教授一起去了法国,同行的还有11名中国学员,大部分都是身后有背景的人,他们去法国主要是镀金,还有两名是国防大学的交换生。

法国圣西尔军校是林峰就读的军校,在国际上享誉盛名,同时也是法国最重要的军校之一,如同国防大学在中国的神坛地位。

作为陆军兵种,圣西尔军校事实上很适合林峰就读,可以进一步的,再深入学习研究陆军的战争指挥。

但是林峰在圣西尔军校就读了一个月后,便做出了新的选择,这里不适合他,他需要找到一个更适合自己未来发展的学科,所以他和雅克丹教授详谈了一次。

很快,林峰被调到了圣西尔军校特种兵训练中心。

在那里,林峰再次经历一次他人生中的残酷期。

作为中国的南方兵种,其实林峰并不是很耐寒。特种训练中心却位于阿尔卑斯山区,冬季十分寒冷,且昼夜温差大,日落后,气温能迅速下降10多度。他们把野战学校建在这里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为了提高特种兵在高寒条件下的生存和作战能力。

看!这个军校的情况简直和游隼在西南地区的战略要求不谋而合,对于林峰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作为一名从游隼走出来的兵,林峰再次展露出了他的光芒,训练期间,他的成绩名列前茅,让所有士兵吃足了苦头的“SERE”训练内容,对于林峰而言,除了过程稍微难熬一点,但是并不足以打消半分他的坚持。

“SERE”是由“生存”、“躲避”、“抵抗”和“逃逸”4个词的第一个字母组成的。无论是“生存”时吃下任何恶心的难以下咽的食物,还是“躲避”时没有武器下的徒手抵抗,又或者是“抵抗”时面临的种种折磨,林峰几乎没有半点反弹地忍耐了下来。

当然,没有人知道,这样残酷的训练和天气气候,林峰身上的旧伤却时刻在侵扰着他。

当类似于国内大专院校的军训期结束后,林峰收到了那枚优秀特种军官的表彰,同时开始学习特种指挥更为专业并针对­性­的知识。

林峰有他自己的想法,再次走上这条路并不是他喜欢伤害自己,而是他必须这样做。游隼给他的爱太过深刻,每每回想起来都是那么温馨,这份温馨和他与珠子期待的未来不谋而合,所以这个过程即便再苦,他也必须坚持到底。

他必须要利用这个时间让自己真正长出翅膀。

******

吉珠嘎玛已经有些忘记日子了,就像雷刚说的,日子依旧要过下去,时间不会为了谁停留下来。

他的颓废总共持续了两天半,当他再次走出那个房门的时候,又变成如今游隼主要战队的第二突击手和副队长。

回到那个位置,他就必须要对自己,对队员们负责。

日子过得一成不变,吃饭、睡觉、训练、出任务。唯一的变化就是老队员们一个又一个的离开了。

继林峰之后,果果走了,雷刚走了,简亮也走了,一个个消失在他的人生里,然后又认识了新的兄弟。

就像林峰他们那批一样,他们这些如今的老队员们也被四四分开,带着新队员出任务。

吉珠嘎玛和陆畅少分到了一个队里,他成了队长,陆畅少是副队。在这一点上,吉珠嘎玛还算满意,至少他如今是个货真价实的队长,而不像林峰一样,最高就­干­到了临时队长。

或许是成为队长后的压力变大,吉珠嘎玛渐渐少了几分暴躁,说话也会变得谨慎。有些锐利的东西在不知不觉中被磨走,在他茫然未知的时候,变得深沉了起来。

吉珠嘎玛其实不想让自己变得那么难看,他也试图反弹过,可是却连自己都没有心情去坚持。

所以,他只能放任自己继续往下沉,而这样的转变,出乎意料的被谭头儿喜欢。

谭头儿说,现在这样的他才像是个队长,像一个可以扛起一切担子的男人,而不是林峰还在那会儿的愣头小子。

于是,吉珠嘎玛被林峰这两个字刺得心里一疼,晚上听了一宿的歌,还抽了不少烟。

林峰没再给他来过电话,他们之间的音讯就那么彻底断掉了,如果不是今天的他还住在林峰的那张床上,自己身边还有很多林峰待过的痕迹,还有那些深刻的记忆,有时候吉珠嘎玛甚至觉得林峰这人就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当一个人的压抑到了极致的时候,吉珠嘎玛开始渴求倾诉,他把自己和林峰的事儿告诉了幸富,吓坏了这个老实人,但是同时也找到了一个安全的树洞。

有一天,当两个人再次聊到林峰的时候,幸富说,可能有首歌适合你。

吉珠嘎玛问他是什么歌。

幸富说,想念是会呼吸的痛。

……

想念是会呼吸的痛……

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

哼你爱的歌会痛,看你的信会痛,连沉默也痛……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吉珠嘎玛格外的沉迷这首歌,只要静下心来,他就会哼唱着,就哼这一句,翻来覆去的,那些歌,那封信,还有那份压抑在心里的思念,似乎都浓浓地包含在了这首歌的歌词里。

有时候,吉珠嘎玛真的觉得不得了,很有趣,这首歌简直就是给自己写的嘛。

然后很快,他觉得下半句歌词也很适合自己。

……

我的微笑都假了,灵魂像漂浮着……

你在就好了,我发誓不让你等候……

陪你想做的无论什么。

我越来越像贝壳,怕心被人触碰……

你回来那就好了……

165距离

林云海在林峰出国后的第三个月,接到了来自法国圣西尔军校的通知,说是林峰在早前的训练中出现了训练事故,伤势比较严重,目前正在进行抢救,不过应该已经无碍

这通电话让林云海很困惑,战争指挥科目的训练他知道,虽然有些体能训练,可是大体上还是书面的知识,而且以自家儿子的身手,没理由普通的训练都会受伤。

然后,他很快知道,林峰背着他都做了什么?

这小子好好的路不走,竟然又去了特种训练中心!?

如果人在面前,林云海确定自己绝对抬手就是一巴掌。

很久,很久都没这么生气过了!

林峰的选择确实在林云海的意料之外。

当初林峰选择进特种部队,林云海觉得无所谓,确实该进去练练。特种部队的训练方式他知道,也就是苦了点,就算不小心受了伤也是小伤,无关生命危险,他认为自家儿子就该去里面淬炼一圈,再出来才像个男子汉。

后来,林峰进了有实际任务的“游隼”,林云海开始担心害怕,可那毕竟晚了。林峰的资料都已经交到了上面,还有人跑过来对他说他生个好儿子,最重要的,“游隼”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他想Сhā手都Сhā不进去。他劝也劝过,愁也愁过,最后万般无奈,他只能把这些担忧转换成自豪,告诉自己以后千万别再小看自家儿子,这孩子是真有志气。

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年。林云海一边庆幸着儿子依旧四肢健全活蹦乱跳,一边忧心着家里发现的那几本书,两厢结合下来,林云海最终决定把人撵到了法国,越远越好。

本以为这下可以安枕无忧了,只要利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给儿子找个好单位,或者直接放在身边,保准一步三跳,说不定成为将军的年龄比他这个当爸的还要早。

可这通电话打过来之后,林云海才发现这叫什么事儿?他那儿子魔怔了是不是?­干­什么要一门心思地往特种部队走?嫌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退一万步说,儿子再有抱负,再有理想,特种部队那地方也不过是个片面的,现在看着动弹的都是特种兵,可是真要发生点什么事,还是军区的大部队更能够决定胜局。先不说人海战术,就算他们这群特种兵再厉害,一枚导弹过去,该怎么死还是怎么死,怎么就不明白呢?

林云海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

气过后,林云海又开始担心儿子的伤势,打电话过去问情况,费了很多口舌,电话才递到儿子床边,心里还在暗自琢磨着等儿子­精­神好点儿了,爷俩得好好谈谈,把这事给处理了。

林云海有自信能说服儿子。

林峰的伤其实也不是真的严重,没有真的伤到五脏器官,但是毕竟肚子破了个大洞,抢救之后,在病床上躺了三天才能动弹。

其实这伤不怪任何人,林峰知道,是他自己有些疯了。

那天训练中心安排了100米生死线的训练。这个训练林峰在“游隼”的时候就接触过,100米的距离,设置各种障碍,爬铁丝网,过独木桥,钻地沟,翻高墙等等,就像普通的军事训练,唯一不同的是在自己周身一米的范围外有机枪在扫­射­,实弹,而且如果超出了规定的时间,身后的炸弹会爆炸。

林峰的能力受到教官的肯定,安排了第一个上去,一套军事动作下来,流畅得是一点儿错都没有,只有林峰自己知道,身上有些不对劲,好几个地方隐隐作痛,应该是和这几天的气温下降有关系。

可那之后,教官紧接着让他和第二个过来的士兵对抗。

这是一名来自土耳其的特种兵,非常厉害,真要说起来,并不比林峰差,只是林峰的­性­格更受教官的喜欢,所以这才成了训练队里的第一名。

林峰是真不明白这些人怎么都有这么大的气­性­,非得争个第一,当初珠子也是,现在这个土耳其的也是,每逢对抗就往死里打。可自己偏偏又死都不把第一的位子让出来,虽然不是刻意,但是实际上的行为却是你强我更强,永远都要压你一头!

两人缠斗了很久,身上的衣服全是污水,那是真的污水,不是游隼训练时候的泥巴水,这些污水里还有炸弹的燃油,还有火药味。

或许就是被这些硝烟的味道给刺激了,俩人都被打出了真火,最后一次碰撞的时候双双同wωw奇Qìsuu書com网时倒在了污水里。

林峰本来以为这就停了,结果那小子再站起来的时候捂住了腰侧,另外一只手似乎在淤泥里抠出来了一把军刺,有凹槽的那种。

林峰明明看见了,明明可以躲过,但是他竟然魔怔了一般和对方硬碰硬,抱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心思,硬要对方服气。

可是,毕竟双方的实力差不多,空手对空手与空手对武器有很大的差别,不过几个动作,军刺就扎进了自己的肚子。

或许,对方也没真想下手,只是被之前一系列的比拼激得有些收不住,再加上腰上莫名其妙被划了一下,怒在心头,下了死手,等反应过来真伤到人后,那小子也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再之后,林峰就被一群人从污水里给捞出来,送进了医院。

事后回想起来,那段日子大家都有些疯魔了,如果那时候给林峰一把武器,林峰自问自己说不定也会来真的。

其实林峰知道自己如今的心态已经变了,游隼那些年杀人杀得太多,到了法国的特种训练中心也是努力营造出真实的战场环境,让林峰隐藏在心里那些个暴躁嗜血的因子全部都涌了出来,简直有种人命算个屁,杀了就杀了的狂妄。

这是真的,训练中心的气氛太残酷了,有时候林峰甚至觉得比游隼那地方残忍多了,至少游隼给他的是希望,训练中心教给他们的却是绝望。

在训练“逃逸”和“抵抗”的科目时,林峰甚至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落到敌人手里要真被折磨成那样,他肯定先喂自己一颗子弹。

训练安排得太紧凑紧张,突然受伤休息,林峰被迫躺在床上很多天,这才从那种绝望的气息里爬出来。

这边情绪还没整理好,父亲就给他来了个电话,询问他为什么擅自转了专业,好说歹说,告诉他特种兵看着厉害,看着威风,实际作为有限,真要有理想,在大军区未必做不到,而且去总参也可以,那里不也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其实吧,要说林峰没有迟疑是假的。刚从鬼门关走回来,如今还躺在床上,再加上那没有尽头般的绝望,让林峰真认为自家爹说得对。

可是如果自己选择了平坦光明的路,珠子怎么办?其实他自己明白,从他选择不放手后,其实他就已经没了退路。

去了大军区,就在父亲眼皮子底下,先不说那些个勾心斗角政治婚姻什么的,父亲能让他和个男人在一起吗?肯定不会,他除了去相对封闭的,父亲又管不了的环境里,他已经没路可以走了。

在那次和父亲的通话不欢而散后,林峰和家里彻底断了联系,他怕被说动,怕自己不够坚持,怕自己会在父亲的劝导和母亲的哭声里选择妥协。

林峰第一次发现,自己还真他妈的不孝!

这重来一次的人生,真的是光为了自己活了,去想去的地方,选想走的路,爱想爱的人,父母的意愿已经放到了最后面。

林峰可以下床后,他有时候会靠坐在窗户边,看着远处的天空,安静地想着明天、后天、大后天怎么过,想着两年后再见到人说什么,想着自己早晚有一天要在父母面前跪下,求他们原谅,告诉他们,这条路是他自己选得,所有的后果他一力承担。

哪怕好,哪怕坏……

******

时间过去的很快,吉珠嘎玛突然发现他和林峰的距离其实并不远,当老队员们都离开后,他也就继续带了半年多的队,就开始面临分配问题,为自己的出路奋斗。

很奇怪的事儿,谭头儿依旧为他的队员们忙碌,幸富、罗绍和陆畅少等人都被带出去见过未来的领导,只有吉珠嘎玛没有。

有时候,吉珠嘎玛也在想,自己是不是会留在这个部队,所以谭头儿才暂时顾不过来他?

所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吉珠嘎玛都颇有几分窃窃自喜。

……

但是很快,这份心情就被现实给打破了。

那天忙碌许久的谭国华终于放下了心。他坐在办公室里,喝着茶,心里扒拉算着这一批的八个队员出路问题大部分已经解决了,接下来就是他最不想面对的那一个。

他把吉珠嘎玛叫到了办公室,小伙子的脸上还带着浅笑,眼睛闪烁着许久不见的光芒,闪亮地与自己对视。

那一瞬间,谭国华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扎了一下,包在嘴里的话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在沉默地对视里,吉珠嘎玛似乎渐渐发现了他面­色­的不对,于是那张脸也渐渐­阴­郁了下来。

好半天,谭国华挤出了几个字:“你的事儿不好办。”

吉珠嘎玛的眉心挤出了细微的褶子,嘴角抿紧,没有说话。

谭国华有些心虚,难得不敢和自己的兵对视,他拿过茶,喝了一口,过了两秒,又喝了一口,终于等到了吉珠嘎玛的问话。

“为什么?”吉珠嘎玛表情从一开始的震惊到茫然,甚至不知从何问起。

谭国华抬起头说:“这事儿是我的疏忽,之前都忘记和你说了,其实吧……”顿了一下,谭国华斟酌着才说,“国家有政策,藏区出来的兵,要提­干­得回藏区提。”

“……”吉珠嘎玛眨了下眼,一脸不明,“我不是见到好几个我们那里的军官吗?我读书那会儿很多教官都是藏族人。”

“那不一样。”谭国华叹气,“你从这里出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提到校级,你在部队里又有大用处,国家肯定是希望你回去支援西藏,那边缺少你这样的人才。”

“不能留队?”

“不能。”

“必须得回西藏?”

“对。”

吉珠嘎玛不再开口,睁圆了眼瞪着谭头儿,半晌,点头:“好!去什么部队?”

谭国华有些意外,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吉珠嘎玛牵着嘴角笑了一下,摸着后脑勺看了眼凳子,见谭头儿没表示,于是就自发坐了上去,解释道:“其实吧,当初出来当兵,就想过早晚得回西藏,在我们学校毕业的同乡最后都分配回去了,只是出来这些日子,有点儿忘记当初的想法了,既然政策这么安排,也行。”

“西藏边防驻军,位置很重要,军区也很大,到那儿从连长开始做,适应之后保证升校级。”谭国华点头,既然吉珠嘎玛自己能想通就好,毕竟西藏的条件比外面艰苦。最主要的,他怕吉珠嘎玛觉得不忿不公平,在“游隼”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最后却又要分配回去。对于谭国华而言,他真觉得对不住这孩子。

吉珠嘎玛点头,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做出一副认真听的模样。

谭国华看着吉珠嘎玛脸上的笑容,暗自叹了口气,他真诚地看着吉珠嘎玛说:“西藏的军区我不熟,但是我前些日子已经把幸富他们的事情都忙过了,接下来我会全心全意解决你的问题,一定给你找个好部队。”

“嗯,谢谢谭头儿,这事儿就麻烦您了。”吉珠嘎玛坐直身子打算离开。

可是谭国华却快他一步站起了身,绕过桌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其实这事也不是绝对的,总有些人说话有分量,能够打破制度。可惜林峰现在在国外,不然通过他找到他父亲,你留在西南军区没什么问题。”

吉珠嘎玛的拳头一下攥紧,心里莫名地塌了一角,但是具体什么原因他不知道,就是不爱听这话。

“行了。”谭国华的手重重压了他一下,“不要担心,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和我说,你要真想留下,我会再找人,我想,林将军那边也乐意帮忙。”

“不用了。”吉珠嘎玛站起身,摇头,“西藏挺好,我就去那儿。”

“确定?”

“确定!”吉珠嘎玛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谭国华,半响,粲然一笑,“你要是让我在去西藏还是留在游隼提­干­中间选择,我肯定留在这里,但是……”说着,吉珠嘎玛摇头,像是说服自己般地加重了语气,“我很喜欢我的家乡,我愿意回去。”

离开游隼的办公室,吉珠嘎玛的脸彻底垮下来了。

早前说的话,句句都是真的,只是不甘心,很失落。

他失落于自己真的没法留在这里,不甘心于自己真的没有那个能力和运气留在这里。

在这里获得的荣誉和勋章其实真的不算什么,他除了给自己的档案上添点光彩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一时间,看着前方的路,吉珠嘎玛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于是­干­脆站在原地,盘膝坐下,仰头看向了天空。

林峰出国深造去了,再回来的那个男人必定比原先更加的光芒四­射­,而自己甚至没有掌控命运的能力,这样的对比让他不安。他一直希望在那个男人昂首阔步向前行的时候,自己也有着不输于他的速度,在属于自己的人生路上走出­精­彩。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有着一个小小的希望,希望再见的时候自己不输于林峰,甚至希望那个时候的自己比林峰强。

可是今天……

吉珠嘎玛想笑,为今天的一席谈话,为未来的起点,大笑一嗓子。原来,这就是不公平的起点啊。大笑自己到现在还保留着那份自尊,不想抱上林峰和他身后的那颗大树。

或许,吉珠嘎玛努力安慰自己,回到西藏并没有什么不好,边防驻军也不差,谭头儿不是说了吗?很快就能提校,其实在那里奋斗也没差嘛。

反正……自己就算再难过,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接下来的日子,谭头儿说到做到,吉珠嘎玛是不清楚谭头儿在背后花了多少工夫,但是他确实见到了自己未来的首长,桑吉旅长和扎西团长,吉珠嘎玛知道,将这些领导从藏区请出来并不容。

很多年后,吉珠嘎玛都记得桑吉旅长说的那一大段话……

“珠玛,你是个­棒­小伙子,你们这里太封闭了,如果我早知道这里有咱们藏民在,我一定第一时间预留下你,我身边缺的就是你这么一个人才,相信我,跟着我比你留在外面好,我一定会给你最重要的工作,最努力的栽培你,只要两年,不,一年,一年我就让你提校,我会让你站在更有用的位置上,真正做出一些事来!”

“平措家的珠玛,我喜欢你,咱们一定能­干­出真正的大事!”

藏民的直言坦率抚平了吉珠嘎玛心底的那份不安,在桑吉旅长欣喜若狂的目光中,吉珠嘎玛像是被这个男人从水里捞出来了一般,开始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他觉得这真好,看着桑吉旅长,他知道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与其留在外面碌碌无为,不如站在家乡的土地上奋斗,真正做出贡献。

如今的他,踌躇满志,渴望实现自己真正的价值。

于是,在2011年的年初,吉珠嘎玛离开了服役三年的游隼,带上他的行囊,乘上了开往青藏高原的列车……

******

林峰在异国的奋斗依旧在继续。

考核……测验……比拼……周而复始。

在这寒冷而陌生的土地上,林峰的心似乎也冰封了起来,他和家里断了联系,他甚至很少去想珠子如今怎么样了,他现在能够看到的只有眼前的一切,他的心变成了一块坚冰,他的笑容变成了面具,他活得表里不一,活得争强斗狠。

既然如今的自己完全没有了退路,那么只能继续前行,用最优异的成绩来证明自己,来说服自己绝不回头。

林峰的成绩非常优秀,即便在圣西尔特种训练中心的历史上,林峰也能排得进前几名,他的出­色­为他收获了教官和同学的尊敬,即便有时候的林峰做事太狠,依旧不能改变那份尊敬。

在林峰那次受伤之后,所有人都觉得这名来自中国的小伙子­性­格似乎又有了些改变,他开始毫不客气的争夺第一名,和每一个和他对抗的的学员用尽全力。最初的时候,他经常受伤,但是渐渐的,倒下的都是对方,到了后来,教官已经找不到愿意和他对抗的人。最主要的,这个中国人不单在军事技巧上样样出­色­,就连理论知识都依旧拔尖,他用自己的实力站上了那座神坛。

于是在这样的成绩面前,圣西尔学校史无前例的对一名训练期间的学员抛出了橄榄枝,希望他在毕业后能够留在学校担任导师。

不过林峰拒绝了,很­干­脆的拒绝,连一点的犹豫都没有。

在这里,林峰的朋友很少,只有一个还算说得上几句话的人。

那是一名来自美国的阳光大男孩吉米,而这个帅气的男孩与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面具……

“嗨,林,我知道你是圈子里的人,做个朋友吧,或许我们可以互相安慰一下。”

典型美国式的言语,虽然军队里,无论任何军队都不允许GAY的存在。可惜不允许不代表没有,至少在这一块上,美国人远比中国人开放,他们公开承认同­性­恋,允许同­性­恋参军,只是做了一个小小的前提,那就是请你还是军人的时候,隐瞒好自己的­性­向。

可是天知道,其实美**队里的GAY们,未必真会听话地隐瞒自己的­性­向,很多时候,其实他们参军都是为了猎艳。

毕竟再也没有什么地方比军队更充满阳刚之气了。

那里有他们想要的人。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林峰这么说话,虽然他喜欢的珠子是个男人,但是并不代表他就是圈里的人。

林峰很好奇,但是很快,他就选择漠视了吉米的话。

那之后,林峰发现吉米在关注他,当他无意识地将目光落在一个男人的臀部或者腰上的时候,抬起头总会看见吉米胜利般的笑容。

非常的灿烂,让他想起了那颗光芒四­射­的珠子。

而且林峰觉得自己有一类人永远都应付不了,那就是锲而不舍,像小狗一样粘着自己的人。

吉米就是这样的人。

于是,在来到法国的一年后,林峰有了一个新朋友,虽然那个朋友总想打破这层关系,但是在林峰心里,他确实是自己第一个能够说些秘密的朋友。

他现在需要这样一个人。

或许就是吉米的影响,林峰开始回忆起了很多被自己刻意遗忘的记忆。

吉米在美国有个男朋友,他觉得自己思想可以保持贞洁,但是**未必,尤其是在这么艰苦而枯燥的地方,他总说他需要一些释放来减压。而且吉米很爱他的家人,他偶尔会拿着全家人的照片当着林峰的面亲吻,告诉林峰,自己是有多么爱他们。

在这之后,林峰终于选择给家里去了一通电话,而迎接他的却是父亲的怒火,父亲告诉他,以后不再为他­操­半分心,既然那么有本事,就自己安排出路吧。

果然……这就是儿子和父亲,林云海林司令面对他这个不孝子的处理方式,既然你想单飞,那么就休想再回巢里来。

然后林峰给谭头儿去了个电话,想要寻找珠子的踪迹,简短的对话下来,这才知道珠子回到了西藏。

那时候林峰质疑地问道:“他真的想去西藏吗?”

谭头儿很困惑地回答:“或许吧。”

于是,林峰转手给卞海去了一个电话。

三海是他目前唯一能够想到的人,虽然三海本身没什么能力,但是他有个话语权极重的大校父亲,调一个藏族军官到西南军区应该不是难事。

缺乏沟通和自以为是的独断独行,让林峰在不知不觉间,第一次破坏了自己和珠子的关系,也破坏了珠子的那份理想。

虽然,那时候的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对。他甚至兴高采烈地想要最后再给珠子去上一通电话,告诉自己为他做了什么。

可他不会知道,自己的一通电话,一句话,轻率地破坏了一切。

最终,他没有找到珠子,跨国电话找人很困难,而且珠子就像是再次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了那处美丽的青藏高原之上。

*****

回到西藏,并且受到重用的吉珠嘎玛活得其实很潇洒,他将在军校和游隼学到的知识满腹热情地抛洒出来,希望能够改变脚下的这片土地,希望能够真正地体现自己的价值。

如今,事业占据了他的全部,也终于明白了刚哥的那句话,爱情永远不是一个人的唯一。

林峰的存在开始不断的变小,而他终于活出了属于自己的风采。

他和士兵们谈心说话,和首长们讨论决策,受到重用的喜悦让他对月高歌,让他策马狂奔在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大草原上,品味那种天高地阔,无限自由的感觉。

那时候的他认为,或许只有西藏才真正适合自己,他的家乡,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说着熟悉的藏族语言,开着藏民独有的玩笑,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个都有着和他同样的肤­色­,而面容白皙的汉族人反而变成了特殊的存在。

他是藏族人,他本该属于这里。

回到西藏的半年后,桑吉旅长满意于吉珠嘎玛的表现,开始兑现他的诺言,他为吉珠嘎玛申报提­干­,为他的未来做出更好的铺垫,希望将吉珠嘎玛真正留在这片土地上。

可是接下来,申请了无音讯,总军区甚至给了他来了一个通知,一纸调令,告诉他,这是政策的错误,从游隼那里出来的兵应该拥有一个更适合他的地方,这样才不罔负军队这些年的栽培。

调令直接发到了桑吉旅长的手里,典型的先斩后奏,用大势压人,桑吉旅长抗议过,但是答复一直都很含糊,甚至是推脱,在奔走无门后,桑吉旅长确认,这件事确实已经没了他抗争的余地。

吉珠嘎玛接过调令的时候远比当初谭头儿告诉他藏族兵必须回到藏族提­干­还要惊讶和失落。

那一天,在桑吉旅长的叹息声中,吉珠嘎玛终于哭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很无辜地再次被推进了水里,而且永远无法再爬起来。

这样的经历,这样反复的经历,吉珠嘎玛第一次地怨天尤人。

他临走前的一天喝醉了酒,将酒瓶高高抛到天空,在那碎裂的玻璃声响中指着天空破口大骂,问老天为什么永远要与自己作对,为什么就没有一件事顺心的!?

他骂了天,可是还是要走,然后很快,他找到了那个罪魁祸首。

重庆的13军隶属于西南军区,驻地在重庆江津,主要就是对西藏负责,而他被安排到了侦察团,属于快反部队。

其实,严格说来,这个安排很不错,侦察兵比西藏边防驻军更有利于吉珠嘎玛的发挥,毕竟特种部队就是侦察兵的更高进阶,在侦察连里吉珠嘎玛可以把他脑袋里的东西,身体里的劲儿全部都用出来。

而且,最有趣的是,他和雷刚在一个侦察团,一个四连连长,一个六连连长,各自负责的连队就在一栋楼里住,连长的宿舍也很近,上下一个楼梯就到了。

这是巧合?当然不是!

在他来到重庆后,三海屁颠屁颠地过来了一趟,见人先笑,给了个大熊抱,然后问他,满意这个安排不?

反应过来的吉珠嘎玛差点儿掐死他。

三海茫然未知的又说:“你说,你分到西藏那地方怎么不给我个电话,要不是林峰找上我,我都不知道这事儿,把你调出来狠费了一番手脚啊,你都不知道有多麻烦,到后来,你们那个旅长还不愿意放人呢。”

吉珠嘎玛的脸彻底黑了,瞪着三海问:“为什么不先问问我?”

三海愣愣地眨巴着眼,好半响才把话挤出来:“你不喜欢啊?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

吉珠嘎玛摇头,已经没力气说话,呆坐在椅子上就不再出声了。

三海知道自己好像坏事了,也就跟着沉默了下来,许久才说:“那个……林峰说,你在里面肯定不高兴,而且吧……以后见面也不方便,所以我……我就……”

吉珠嘎玛抬手打断了三海接下来的话,只觉得心脏开始发凉,从骨缝里透出一股寒气。

林峰远在国外,找了个人就把这事儿给办了,即便三海说得再难,依旧成功了,可是自己,从游隼服役结束那一刻起,就一直无法掌控自身,像是被一个又一个的浪头打过,即便再挣扎,也无法抗拒那些凶猛的海流。

这……还是第一次,吉珠嘎玛真实地体会到他和林峰的差距。

那些,他原本以为不重要的东西,那些背景,那些后台,原来真的会给他们带来这么大的差距。

这就是现实,就是社会,就是一个用背景说话的世界。

那么……自己奋斗到这个地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三海的来访不欢而散,吉珠嘎玛转身拎了一瓶酒去了雷刚的寝室。

这一刻的他,变得心灰意冷。

那天他喝了不少,抹着眼泪问雷刚:“刚哥,你说背景真的很重要吗?咱们要捞不到一个好爸,是不是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雷刚的寝室很小,如今寝室里满是酒气,桌子下面堆了五瓶空了的白酒瓶,有一瓶是雷刚喝的,其余都是吉珠嘎玛喝得闷酒,这样的度数,这样的量,即便是吉珠嘎玛也得喝醉。

吉珠嘎玛醉眼惺忪地看着雷刚,眼球通红,扯着雷刚的手问:“他怎么不问我一声?我不想来这儿,真不想来,他怎么就自己安排了呢?刚哥,我一直以为他了解我,一直都这么确认的,为什么我现在觉得,我们根本就不了解对方在想什么?”

“你们只是距离太远了。”雷刚淡淡地说着,陈述。

“错!”吉珠嘎玛竖起食指摇着,“我知道他,他现在肯定在学习,肯定还是那么该死的出­色­,然后意气风发地站在我面前,用事实告诉我,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

雷刚浅笑了一下,不置可否:“或许吧。”

“那么以后怎么办?”吉珠嘎玛抓着雷刚手腕的手狠狠地摇了一下,“我他妈的不是就该承认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他**,老子就是个草根,他爸是司令员,我爸就是个养牛的!?”

雷刚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永远想不到这一点。”

“嗯?”吉珠嘎玛眨着眼,困惑。

“所以人都可以看到你们中间的差距,只有你自己看不到。”

“我怎么看不到?我看的到!只是……不愿意想而已。刚哥,我告诉你,真的,我真的觉得这些都不重要,我原本就看不起这些,可我现在……要是咱们还在游隼就好了……那里多好啊……什么都不重要,背后的那些东西一点都不重要……我喜欢那里……刚哥……”吉珠嘎玛抬头,流着眼泪问,“咱们还能回去吗?”

雷刚的眉宇间染上了愁­色­,有些不忍地摇头:“珠子,其实在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来看到这分差距,还是说这些事实打击了你,你觉得自己站不起来了?”

吉珠嘎玛眉心微蹙,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好半晌,他坐直身子,又拿起了酒瓶子仰头喝了一口。

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应该继续藐视这一切,可是在内心深处,他必须承认,自己终于开始正视这一切。

这就是他和林峰的差距,真实的差距。

当初的年少轻狂,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势头,藐视一切世俗规则的狂妄,终于在他离开游隼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彻底被打破。

从这一刻起,他承认,他和林峰真的不是一路人……

那个男人可以成为他的朋友,可以成为他的战友,可是爱人……他没有自信了……

那些背景,如今变成了一座大山,将他牢牢地压在了地上,就连喘息都变得奢侈。

他举起酒瓶,怆然大吼:“为我即将逝去的爱情,­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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