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上官敬呼唤,祈怜铭靖露出一个安抚笑容,柔声说道,“舅舅不必担心,只安心等待便好。”
祈怜铭靖话音刚落,御隽兖也在一旁挑眉说道,“上官大人可不必担心我暗中捣鬼,更加可以相信我的能耐。”
听到御隽兖这一番话,上官敬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忙道,“上官敬并非此意——”
“呵呵,六皇弟莫要再说笑了。”
见上官敬如此紧张模样,御紫炎不由得轻笑出声,对御隽兖说了一句,而后又转向上官敬道,“上官大人莫要见怪,我这位六皇弟就是喜欢玩笑,正事上却不会马虎半分。”
谁知御紫炎话刚出口,御隽兖便挎着一张脸说道,“喂喂,三皇兄,你这样一意孤行在我头上戴上高帽,我若是压力太大,说不定就此便甩手不干,任凭启仙皇帝自生自灭了啊。”
御紫炎闻言双眸微眯,似笑非笑对御隽兖说道,“哦?六皇兄也会感到有压力么?”
“呃——”
没想到御紫炎会突然变脸,且这似笑非笑模样直令自己浑身发寒,御隽兖讪笑着说道,“呵呵,我御隽兖是何许人也?这点小事自是不会有压力了,呵呵。”
“如此便好。那就请六皇弟多多费心劳力了——”
御紫炎尾音未落,御隽兖等三人便见玄色与紫色的身影在眼前消失无踪。
再次见识到匪夷所思一幕,饶是在启仙朝野中叱咤风云的上官敬也反应不及,呆愣当场。倒是祈怜铭靖早先与御天行以龙气相抗时便已认定对方绝非常人,因而此时并未如同上官敬一般失态,不过也着实在心中暗自讶异了一番。
御隽兖虽是初次进入浮世轮幻境,不过因对往来于不同时空并不陌生,他此时反应稀松平常,只是猜想到那位“父皇”如此迫不及待将三皇兄带往何处、又将做些什么,唇角不自觉露出一抹坏笑。
收起戏谑笑意,御隽兖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口中念道,“冥界门内是何物?南无阿弥陀佛之念也……”
听到御隽兖口中念词,祈怜铭靖知对方已是开始净化他体内邪气,因而也收敛了心神,正了身姿,阖目静气。
上官敬心中虽是千百个不放心,却也只能眼睁睁瞧着静待结果。
偌大的大殿之中只剩御隽兖口中念出的长长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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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面,御紫炎却是被爱人霸道带离,“回到”他们的“御华殿”。
说是被御天行霸道带离,其实却也是御紫炎自己心念流转,才借助浮世轮之力将二人轻易代入有别于御隽兖等三人所在之处。
“唔——”
被御天行压倒在龙榻之上。饶是锦被柔软,御紫炎还是闷哼一声,但下一刻抗议的话语便被某人带着几分狂野霸道却同时又极尽温柔悱恻之能事的一记深吻掩去。
心中勉强还留有一丝清明,御紫炎大略猜到爱人如此的理由。唇角微扬,紫衣的少年抬起双臂环过爱人脖颈,细细回应着爱人的吻。
得到回应的御天行微微睁开原本阖着的眼眸。深邃不可见底的黑眸中金光愈威,两团火焰在眼底最深处静静的却也热烈的燃烧着。
仿佛被那两团火焰烧去了仅剩的一点理智,御紫炎只觉自己的身子也在渐渐升温,渴念,滋生、蔓延,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个爱吃醋的男人啊……
心中满含甜蜜的叹息一声,御紫炎再不犹豫,放开身心接受着爱人的带着几分“惩罚”意味的疼爱。
……
许久过后,御天行终于结束了所谓“惩罚”,一脸飨足模样抚摸着爱人光洁肌肤,发出一声惬意叹息。
御紫炎闻声有些好笑的戳了戳爱人结实胸膛,挑眉问道,“可是开心了?”
“呵。”
俯首看着爱人面颊上依旧红晕未退的模样,御天行轻笑一声,在御紫炎额际再次落下一吻,而后方才说道,“谁叫炎儿对那上官洛青太过善待。”
“小气。”
御紫炎撇撇嘴,故作不屑说道。
“对自己爱人想要独占本就是自然之事。何况——”
御天行理直气壮将自己的“独占欲”当做身为爱人的权利,而后邪邪一笑,凑近御紫炎耳边低声说道,“炎儿难道不喜欢么?”
“呃——”
冷不防被爱人这么一问,御紫炎脸上不可抑制一阵发烧。不由得横了一眼笑得春风得意的爱人,心中暗道——这个男人,当真愈来愈坏心了。
然而,虽是如此想着,对于爱人方才提问,御紫炎却无法反驳。但也正因为自己无法反驳,御紫炎脸上绯色愈威。
看着爱人反应,御天行眼中满是温柔笑意。
由榻上起身,御天行打横抱起情事后身子虚软的爱人,带着他走向殿后浴室。
御紫炎微垂着眼,长而卷翘的紫色睫羽不住颤动着,显示着睫羽主人有些不自在的窘迫。不过御紫炎倒是未曾坚持自己行走,只是身子微蜷双手状似不经意遮住重点某处。
注意到爱人一系列小动作,御天行眼中笑意更威——他的炎儿,即便与他之间早已不知多少次“坦裎相见”,却仍旧如此容易害羞。然而他也明白,怀中的人儿一直都在慢慢改变着——变得对他更加信赖、坦白,也在他面前更加放松、褪去一层层遮掩。
感受到御天行心中满足感触,御紫炎唇角缓缓扬起——正如天所感,他是在慢慢改变。然而,他的天,又何尝不在改变?
曾经那个只一味想用自己的感情将他套牢的男人,曾经那个太过用力追逐索求的男人,如今变得愈发包容、柔软、细致。
任凭爱人为他细致的清理每一处“相爱”后的痕迹,享受着爱人注入一丝灵力的轻柔按摩,御紫炎心中一阵阵悸动不可抑制。
他的天,疼他、爱他、悉心照顾他、细心了解他。乐此不疲、从未停歇。
原本高高在上的帝王,凭着一颗坚定深情的心,慢慢走进他的世界、打开他的心门。这个总是令他感到无尽疼宠珍视的男人,他的深情有如一颗种子在他灵魂最深刻的底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令他的世界满是生机,为他遮风挡雨、也成了他坚信不疑的凭靠。
“天,我方才问上官洛青,他如今是否快乐。”
轻轻的呢喃声响起在浴室之中。伴着潺潺水声,带着一丝情事后的沙哑慵懒的声音,使得御天行手中动作略一停顿,而后亦轻声回道,“嗯。”
御紫炎微微一笑,双臂环过爱人腰身,继续说道,“我还问他是否后悔放陵王登上皇位。”
“嗯。”
御天行又应了一声。
御紫炎眼中笑意更深,而后略仰首,在爱人耳边缓缓吐出几字。
御天行眸中染上星点笑意,最终连成一片。
浴室之中,又是一片旖旎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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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磨了许久的天、炎二人终于偃旗息鼓,彼此相帮着整理穿衣,而后相视一眼,身形一闪,消失在“御华殿”中。
一玄一紫两道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上官敬身旁,就在此刻,盘坐在地的御隽兖口中喃喃自语的声音蓦地拔高,“……不净调伏,魔魅瞰食!”
应着这一声,同样盘坐在地的祈怜铭靖头顶原本已是聚集了一大团黑色雾气瞬间凝结成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球体。
通体黝黑的球体令人一眼看去便觉不寒而栗。
那仿若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处处散发着不详气息。
然而御隽兖却是满不在乎伸出手去,一把将那黑球抓入掌中。
手掌一收,撤回身前,原本面无表情的祈怜铭靖似是承受着什么巨大痛苦,额际瞬间布满豆大汗珠,颤抖着的唇瓣也苍白没有半点血色。
然而便是如此,祈怜铭靖却隐忍着没有哼出半声。然而正是这样,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的上官敬更是感到一阵彻骨之痛。
甚至一瞬间,上官敬想要阻止御隽兖继续下去。
然而,上官敬还是选择沉默——即便他并不十分清楚御隽兖一番作为的道理,但他也知道,方才那冗长咒文凝聚的那团黑雾,如今凝聚,应是所谓“净化邪气”进入了更为重要的阶段。
思及此,便是心焦如焚,上官敬仍咬牙选择继续等待。否则一点行差就错,便极可能将靖儿陷入万劫不复境地!
万幸,这一回御隽兖并未吊足上官敬胃口,让他经历太过漫长的揪心等待,另一只空着的手心突然出现一团金光。御隽兖双手合十,口中同时低声喝道,“灭!”
瞬间,一片耀眼金光乍现,而后待一切归于平静,上官敬由耀眼金光中恢复视力后惊呼一声,扑向倒在地上的祈怜铭靖。
第四五四 铭靖记忆(一)
“靖儿!!”
上官敬声音颤抖着唤了一声,其中关切之意显露无疑。
而应着这一声呼唤,双眼紧闭的祈怜铭靖唇瓣却在微微翕张着。
上官敬见状忙俯身上前,仔细辨认祈怜铭靖在说些什么。
“舅——舅,不……必担,心。我,只是——有些……累……”
断断续续的话语轻若蚊鸣,若非上官敬屏气凝神聆听,怕都无法听清祈怜铭靖之言。
然而,如今听清了,上官敬心中却是沉重一片。
“上官大人不必担心,那邪气早已与启仙皇陛下体内的龙气融为一体,而今强行拔出,陛下他自然是大伤元气。疲惫虚弱在所难免,不过断没有性命之忧。”
御隽兖难得好心的开口解释着现状,而祈怜铭靖早已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
上官敬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御隽兖之言,但双眼目光却从未离开祈怜铭靖半分。
“靖儿——为什么?”
不等上官敬将心中疑问表达清楚,御紫炎突然眉梢一扬。
御天行最先注意到爱人细微动作,侧首投来疑问目光。
御紫炎回望御天行,心中说道,“方才随着启仙皇帝体内邪气被六皇第剔出,似乎还带了些其它东西出来。”
“嗯?”
御天行疑惑出声,却在下一刻也察觉到什么,目光扫过上官敬,面色喜怒难辨。
御紫炎却是知道爱人心中所想,拍拍御天行手背,微笑说道,“天莫气,不过是意外的引起了浮世轮共鸣,我并未感到任何不妥。既是上官大人心存疑问,或许这一次幻境幻化出的过往,还能为上官大人释疑解惑呢。”
见御天行被自己说中心事,不郁之情终于溢于言表,御紫炎继续说道,“而且,便是此刻我想要阻止幻境发生,也已是不能了。既是如此,何不顺水推舟,看看强烈到能够溢出的思绪,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
“……”
注视着笑得灿烂的爱人,御天行沉默半响,终是妥协开口,“罢了,既是炎儿好奇,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呵呵。只要天不会不悦便好。”
御紫炎见爱人终是稍稍释然,开怀笑道,同时又看了看御天行丹田,满心欢喜说道,“萦绕在天龙婴身侧的邪气也有减淡的趋势呢!看来进入浮世轮中果然是正确选择。天就当打发无聊时间也好,便一起瞧瞧罢。”
注视着爱人眉眼间淡淡无奈与歉意,御天行轻叹一声,伸手抚平爱人眉间浅浅褶皱,柔声说道,“既然炎儿也说此乃不可抗力,又何必对窥探他人隐私而介怀呢?他们既是进入了浮世轮幻境,就要冒着被你我得知过往隐秘的危险。虽然我们事先并未对他们言明。但是,为了活命,启仙帝也别无选择。”
“嗯。天说得不错。”
御紫炎微微一笑,方才御天行一番道理他何尝不明?只是不曾想,自己心中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却还是被爱人捕捉到。
“谁叫炎儿方才的笑容很是不自然。”
御天行再度看透爱人心思,浅笑着说道。
“呃——”
御紫炎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也反应过来,面上笑容愈盛,彻底释然,“原来又是这坏习惯出卖了我。也罢。此刻便是我想要闭目塞听也已是不能。索性放开胸怀,了解一下这位启仙帝是如何一个人罢。”
说着,御紫炎看向眼前出现的两道身影,悠悠说道,“此番前去龙域,尽是未知之数。儿恰逢启仙帝与天一样身负龙气。五国之中,启仙距离龙域最是接近,说不定这一番见启仙帝过往经历,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这一厢御天行与御紫炎心中交流刚毕,一旁的上官敬却已是彻底呆愣在当场,口中还难以置信的喃喃说着,“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而一旁的御隽兖则是满脸戏谑笑意,夸张说道,“哎呀呀!这就是传说中的浮世轮幻境吗?真是太神奇了!”
御紫炎闻言有些好笑的看向自己的这位六皇弟,心中腹诽道——此人明明见多了匪夷所思之事,此时故作惊讶,分明是故意凑热闹。
不过看在御隽兖此番行径也无伤大雅,御紫炎也只是摇摇头并不戳穿对方。
就在这时,御紫炎忽然回身看向后殿门,只因殿外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上官敬显然也听到门外动静,因而仍自带着惊讶无比的目光,与御紫炎一样看向殿门。
“——”
谁知那脚步声在殿门外戛然而止。
殿内原本谈笑风生的两人也沉默不语。
门外明明有人,却没有半个人影映在殿门上的窗棂上,看来极不合理,然而在场几人,却都明白为何会如此。
没过多久,门外再次响起一阵脚步声。只是这一次并未如同先前的杂乱匆忙,反而好像带着几分怒气。
辨认出脚步中泄露出的情绪,御紫炎唇角微扬——看来,启仙帝幼年时亦是个直率易懂之人。
御紫炎正如此想着,却听背后响起一阵轻咳声,随之一起响起的,是一抹熟悉的沙哑嗓音,“陛下——”
“呵呵,看来靖儿是生气了。”
慵懒带着笑意的声音悠悠响起,与陵王祈怜铭瑄有几分相似,却是狡黠之意更甚。
御紫炎缓缓转回身,看向大殿上方一坐一站二人——正是祈怜铭靖散逸的思绪,幼年记忆中的先帝与上官敬。
“嗯——看来比起启仙帝,陵王与启仙帝前任皇帝陛下更像啊。也难怪启仙帝多少年如此忌惮陵王了。”
御隽兖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甚至一手托着下颚煞有介事的分析道。
御紫炎闻言又是摇头浅笑,而后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眼前真正的上官敬身上,却是微微一顿。
看到了与自己恩怨纠缠了许多年的古人,即便已从御隽兖口中得知眼前一切皆是幻象,上官敬依然看得痴了。
“可是后悔了?”
记忆中那总是带着笑意高声莫测的声音如今正真真切切的回响在耳边。
上官敬凝视着不远处十几年前的自己,倔强的,怨恨的,却也是麻木的。
沙哑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上官敬”一字一句说道,“不悔,恨。”
“呵呵。”
仿佛对“上官敬”的回答很是满意,启仙前任帝王笑得欢畅,忽而身子前倾凑近到“上官敬”面前,满是诱惑意味的说道,“想报仇么?”
“……”
“上官敬”闻言大量着面前的帝王,而后面无表情的说道,“不想。”
“哦?”
天生威仪的男人眉梢一挑,英气染上几分邪气,却愈发令人移不开视线,“为何不想?”
“不想被陛下利用。”
然而那“上官敬”对面前男子的魅力却仿若不觉,只是淡淡说出大逆不道之言。
谁知被冒犯的帝王并未发怒,反而笑得愈发张扬,“哈哈哈!敬卿果然最是有趣!哈哈!不错不错!敬卿就该如此。”
一面笑着说着,英气逼人的男子、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伸出修长手指,轻挑起“上官敬”微垂的下颚,半眯着双眼悠然说道,“敬卿可要一直如此有趣下去啊。否则这高处不胜寒,朕活在这三尺宫墙内便实在太过无聊了些。”
“陛下若是闲得紧,不若悉心教导皇子殿下,也好早日为启仙培养下适合的接班人。”
“上官敬”再次出言不逊,挑战者帝王威严。
谁知启仙先帝却毫不在意的看着面前看似恭敬实则处处忤逆于他的“爱卿”,反而笑得愈发邪恶,“敬卿不必每次见了朕都这么急着自寻死路。方才靖儿来到时,敬卿与朕不是‘相谈甚欢’么?还是笑容最适合敬卿啊。只可惜了,原本那么灿烂的笑容,如今朕却是见不到了。”
启仙先帝的话使得“上官敬”身子一僵,却依然一副呆板没有起伏色彩的语调说道,“微臣惶恐,不能冒犯天颜。”
“呵呵。是么?不敢啊。”
放开“上官敬”,启仙先帝眯着眼沉吟片刻,而后说道,“即日起,敬卿就是太子太傅,负责教导靖儿治国之策罢。待朕百年之后,敬卿便是辅国重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
对于帝王好似玩笑似的一句话,“上官敬”却清楚那绝非戏言,而是一道任命的圣旨。
御紫炎看到此处,不由得看了一眼面前不远的上官敬本人,心中不免对他有些同情——爱上这样一位帝王,实在只能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见“上官敬”沉默不语,启仙先帝继续笑道,“如今朕还在世,上官玉容便已经胆敢毒哑了你。那么日后朕若是不在了,她怎么能留你活口?”
“既是陛下为微臣生死安危挂心,不若处死皇后娘娘,以绝后患。”
僵硬的声音,说出的是手足相残的无情话语。
“哈哈,这却是不能的。”
启仙先帝闻言又是哈哈大笑一阵,而后断然拒绝了“上官敬”的提议,然后凑近对方耳边低声呢喃道,“因为朕知道,若是朕当真这么做了,敬卿便再也生无可恋,弃朕而去。”
“——”
听到启仙先帝的这一番话,“上官敬”身子又是一僵,显是被对方言中。
“呵呵。”
看见“上官敬”的反应,启仙先帝满意一笑,而后竟是探身含住“上官敬”唇瓣狠狠厮磨了一番方才放开对方。
看着面前红肿双唇,启仙先帝目光深邃幽暗,却并未再有进一步举动。
放开了面无表情、脸颊却偏偏染上一抹云霞的“上官敬”,启仙先帝懒懒靠入身后椅背,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敬卿回罢。朕乏了,要歇一歇。”
“上官敬”闻言不发一言,只微微欠身一礼,转身退出大殿。
然而,就当殿门开而复合后,原本一副困倦慵懒摸样的启仙先帝却突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乍现,看向殿门口的目光中带着几点戏谑笑意。
随意中偏又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低沉悦耳的声音响彻空无一人的大殿,“靖儿,人都走了,还躲着作甚,嗯?”
第四五五 铭靖记忆(二)
御天行等人挑眉看向殿门,对于启仙前任皇帝所言却不曾有人感到意外。
“……”
门外寂静一片,几乎令人以为那位皇帝陛下会错了意。然而,座上身披皇袍之人却一脸自信。好整以暇倚在龙椅之中悠然等待。
过了半响,门口终于有了动静。一道小小的身影顾着门缝内投射进来的日光一齐映衬在殷红的地毯之上。
祈怜铭靖记忆中的“父皇”,只是随意坐着,已是周身气势尽显,根本看不出半点虚弱之象。
“参见父皇。”
小小的身影有些颤抖,却依然努力挺直着腰板走到大殿中央,对着上方之人行礼问安。
“靖儿可是长本事了,不仅偷听朕与敬卿讲话,还假意离开,以图混淆视听。看来,皇后将你教得很成功啊,嗯?”
面对自己亲子,启仙先帝笑容依旧,话中寒凉之意令人不禁生出惧意。
然而,几岁稚龄的祈怜铭靖,却是依然努力站直身子,无谓迎上“父皇”目光,甚至那原本应该清澈无邪的瞳眸之中,还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深沉恨意。
“儿臣顽劣,惹父皇不悦还请父皇降罪。但此事实与母后无关。”
稚嫩的童音清清脆脆回响在大殿之中,三言两语之间已是暗中将自己的母后置诸事外。
看着这样的祈怜铭靖,上官敬的目光中满是复杂色彩。
靖儿他……原本是一个这样有担当、有胆色的孩子。更为难得的是,在那个人的迫力之下,几岁的孩子竟还能如此镇定、应对合宜,并且不动声色保护自己的母后——要知道,面对那人的诘问,便是他,也要费一番力气方能与之对抗。然而靖儿如此稚龄之时便已能够做到,该是有着如何的心志气度!
只可惜,无论是他这个舅舅,抑或是靖儿的母后,都从未注意到靖儿的出色与优秀,只一味将他当做工具,帮自己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
思及此,上官敬心中愧疚更深。
“嗯。既是知道自己顽劣,就跟着太傅好好学习。为人之道、治国之策、天文地理。除了武艺,太傅都能帮倒你,朕的‘太子’。”
启仙先帝的话打断上官敬了思绪。
抬头仰望那高高在上,语气中不带半分感情的男人,上官敬在这一刻突然有些怨恨对方。
即便那人从来都是个表面多情、内里薄情之人,至于对于自己的骨血、如此出色的稚子也该有些许疼爱之情罢?
用这么残忍冷酷的语气对一个孩子说话,靖儿如何能够承受?
然而,幼年祈怜铭靖的反应,再一次使得 上官敬感到惊讶。
只见小小孩童只是身子微微一僵,旋即便躬身一礼淡淡说道,“多谢父皇。儿臣定不负父皇厚望,好好跟随太傅学习的。”
“嗯。去吧。”
听了皇儿回答,启仙先帝唇边扬起一个淡淡弧度,而后挥了挥衣袖,便不再做声。而幼年祈怜铭靖也便静静退出了大殿。
“……”
上官敬轻舒了口气,方才眼见得幼年的靖儿与那人相对时,他竟是许久忘记了呼吸。
然而不等他整理一下起伏的心情,眼前景致却是突然改变。
眼前不再有那熟悉的身影,上官敬呼吸一窒,心中也仿佛空缺了一角,目光有些黯然。
然而,很快的,他的注意力又被旁边的事情牵扯了过去——上官敬认出,此刻他们所在之处,乃是南书房。而眼前,十几年前的自己正与幼年的靖儿四目相对。
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徘徊了多时,上官敬想起那时与这位稚龄太子殿下的对峙,不由得露出一个浅浅笑容——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真正接受了太子太傅的这个职位,而非只是因为那人所托,或是出于更深沉的,某些原因。
原本以为这个孩子在见到自己的时候会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骂,或者激烈反对自己担任他的太傅。至少,会在孩子眼中看到一丝怨恨或是厌恶。
然而,他想象的一切都未发生,那孩子,只是轻咳了两声,而后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恭恭敬敬对着当年的他深深一礼,而后说道,“今后还请师傅不吝赐教。”
当年的“上官敬”见状也只是微微一愣,而后便也恭敬还礼道,“微臣定当不遗余力、倾囊相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