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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梦回几年长 > 第章 净化邪气(三)

第章 净化邪气(三)

沙哑的嗓音有如拉磨,然而年幼的太子却并未露出半点不喜,依然挂着笑容说道,“如此便有劳师傅了。”

“舅舅——”

就在这时 ,虚弱的声音响起,上官敬蓦地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祈怜铭靖面前,惊喜说道,“靖儿你醒了?!”

悠悠转醒的祈怜铭靖有些迷茫的环顾四周,而后抬起头来疑惑的看向上官敬。

上官敬见状了然,扶着祈怜铭靖转向书房中央,指着那一大一小相对而立的两道身影,带着几分笑意说道,“靖儿你瞧,可还记得那时之事?”

其实是多此一问,既是由祈怜铭靖心中散逸而出的记忆构成了这般幻境,那么记忆的主人又如何会不记得这一幕?

果然,当祈怜铭靖一面听着上官敬简短解释一面看清了眼前一切时,惊讶过后,眼中换上一片怀念之­色­,“没想到,竟然如此真切的看到当年发生的种种。”

“也不是完全真实吧?”

这时,御隽兖的声音不合时宜的突然Сhā了进来,笑得诡异指着十几年前的“上官敬”说道,“十几年前的上官大人,便是比如今年轻些但容貌气质应该也没有太多改变罢?但怎得此刻看来,却是比现今好看了许多?”

“呃——”

御隽兖一言使得上官敬顿时语塞。其实先前他也觉得有些稀奇,却并未来及多想。

谁知被御隽兖这么一问,祈怜铭靖却是笑笑着看向上官敬说道,“呵呵,眼前一幕既是由我记忆而来,自然便会受到我记忆影响有所偏差,此刻既是看到舅舅如此感觉,那便是舅舅在我心中的感觉了。”

别有深意的一番话,使得上官敬面上微热,却是故意装作不明,只是心中还是忍不住疑问开口说道,“靖儿,我有一事想不通。”

“舅舅有何事不明?”

祈怜铭靖笑着回问。

上官敬思付片刻,而后方才问道,“那时我以为,靖儿是被先皇逼迫着才答应随我学习帝王之道,但依先前所见,靖儿竟是自愿。既是为了巩固太子之位,但那时靖儿也该对我心存怨恨,如何还能这般毫无芥蒂、自然与我相处呢?”

当时他只以为祈怜铭靖­性­子太过随和方会如此。但先前发生种种令他醒悟到,自己的之位外甥绝非表面看来平庸无害。

祈怜铭靖听上官敬这么一问,眼中笑意更深,“舅舅,我方才不是已经说了么?在我心中的舅舅,就是这般摸样。试问对着一位温文尔雅的年轻美男子,我又怎会恶语相向、厉­色­相冲呢?”

“呃——”

没想到靖儿会如此回应他的疑问,上官敬一时反应不过来,表情有些呆滞。

看到上官敬这幅摸样,祈怜铭靖笑得愈发开怀,说出的话却少了几分戏谑玩笑意味,“我承认,当时接受舅舅作为太傅并且尊重有加,一部分原因确是我为了要顺从父皇旨意、巩固太子之位。我也知道,父皇的选择安排并没有错,放眼朝野上下,有资格成为储君太傅,将来的帝师的,非舅舅那你莫属。”

“呃——”

没想到玩笑话过后竟被自己的外甥如此认真夸赞,上官敬饶是已经练就了“宠辱不惊”的平和心境,此刻也还是不禁感到有些不自在。

“呵呵,启仙陛下并未‘言无不尽’哦,除了以上两条理由之外,陛下当时也是想要亲自接触一下传言中由你母后身边夺去了你父皇的这位‘媚颜惑主’的佞臣罢?”

御隽兖再次煞风景的揭穿祈怜铭靖所言背后更为深沉理由。

然而祈怜铭靖却并未因此而着恼,只是定定瞧着眼前的上官敬,一字一句悠悠说道,“不错,当时的我,确也有过这般想法。只是……当我真正一次近距离见过舅舅之后,便将听来的那些蜚短流长忘在脑后了。”

“哈哈,陛下果然好口才。”

御隽兖笑着说了一句,然而御紫炎却注意到,前者眼中虽是盈满笑意,但那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更多的,是戏谑之意,甚至还有一丝,寒意。

心中一动,御紫炎总觉得,对待祈怜铭靖幼时记忆里的经历,他的这位六皇兄的反应似是与平日里的那些嬉笑怒骂有些不同。然而这不同只是撮合、觉,抑或别的什么,御紫炎便不得而知了。

然而对于御隽兖的秘密,御紫炎并不会随意去探问——体内拥有着灵媒师的特殊血脉,御隽兖前世的幼年,很有可能过得也不轻松吧?

就在几人各怀心思之时,眼前景致再次一变,孩童的祈怜铭靖已是长大了些,成了个半大少年,而他此刻,却是跪倒在龙榻之前,榻上,躺着的是启仙前任皇帝。

上官敬看到这一幕,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棉被之下几乎看不出还躺着一个人的瘦削身子,令人看了不禁心疼。自从他担任太子太傅之后,那人的身子便每况愈下。然而他总是摆出那样一副慵懒笑容,令人实在看不出他的痛苦,加上那人高处不胜寒,平日里随总是笑着但实则拒人于千里,因而直至病入膏肓,方才有人察觉,但也已为时晚矣。

而他,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原来那人当时总是不停轻咳,并非那人所说什么“肝火旺盛”之类莫名其妙的理由,而是,那人本就有痼疾缠身,早已注定活不长久。

想到此处,上官敬攥紧双拳,别过头去不再去看龙榻上满脸病容的男人。

然而,便是不去听,声音还是会固执的钻入耳中。

“靖儿觉得敬卿如何?”

第四五六 铭靖记忆(三)

跪在病榻之前的半大个少年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沉声问道,“父皇龙体违和,此刻还是静养为妙。”

听到少年之言,满脸病容的男子粲然一笑,不顾少年话中隐含阻止、回避之意,仍自问道。“靖儿,你,恨你的舅舅么?”

“——”

少年凝视着自己父皇的容颜,半响后方才悠悠说道,“若说恨,儿臣更恨将舅舅拉下这万劫不复深渊的父皇、以狠心及骨­肉­相残的母后。”

“哦?”

病榻上的人闻言挑眉,原本病恹恹的容颜也因为这一句话染上几分光彩,“看来敬卿这太子太傅做得十分成功啊。原本应该是朕的太子趁此机会收买人心,岂料反倒被敬卿收了一颗心。”

“父皇言重了。舅舅教导儿臣,君臣一心,乃是江山巩固不可或缺条件之一。”

少年祈怜铭靖不疾不徐、字正腔圆回道。

“呵呵,不错,说得不错。不愧是敬卿,果然是倾囊相授——咳咳……”

听了少年之言,启仙先帝大笑,然而话说着一半却又咳了起来。

这一咳,再不似先前所见只是轻咳几声罢了。而是咳了个撕心裂肺、口角渗血。

“——”

瞧着少年铭靖镇定自若拿过床头布巾帮自己擦拭­唇­角血渍,启仙先帝眼中笑意深沉,平定了气息后悠悠说道,“这般处事不惊的气度,可也是敬卿教导出来的?”

“舅舅并未刻意为之,只是儿臣与舅舅相处久了,耳濡目染,也便学得几分舅舅的气度胸襟。”

少年铭靖放下手中布巾,大方说出答案。

“呵呵,咳——”

启仙先帝闻言笑道,“确应该无意为之。敬卿到底不是圣人,自也有私心。不,便是圣人,若得朕那般寡情相待,怕也会心生怨尤了吧?”

“?!”

听到此处,上官敬已是呆愣不知反应。

没想到那人竟是曾对靖儿说过这样一番话。更加没想到,那人说出这番话时,竟带着些许叹息与无奈意味。

这也是……靖儿记忆引起的偏差?抑或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祈怜铭靖目光不动声­色­掠过上官敬,眼中划过一丝晦暗——果然父皇在舅舅心里占据着如此深刻的地位么?只是这样一句话,已是令得舅舅呆呆的看痴了。

一时之间,祈怜铭靖甚至有些怨恨自己太过出众的记忆,竟将数年前的一切记得如此清楚。

但是怨恨归怨恨,如今的他却毫无办法停止这一场因为自己记忆而引起的回顾过往。

“靖儿,你可是喜欢敬卿?”

突然,毫无征兆的一句问话使得上官敬心底一惊,脑中立刻乱作一团。

并非对靖儿自先前陵王闯宫开始的各种暗示明示无知无觉,只是上官敬先前想不通为何靖儿会对他生出这种情愫,如今更加没想到,当年那人迷离之时,竟已提出过这样一个问题。

那么……是因为那人当时已看出了什么,抑或,只是他自己太过紧张,方才胡思乱想的?

“什么都瞒不过父皇。”

少年铭靖的回答使得上官敬脑中愈发空白一片。

这回答是什么意思?是默认?抑或子与父子之间在猜哑谜意图混淆视听?

“那你可知道,你与朕一样,不幸都是生来便体弱多病,便是有心喜欢敬卿,也很难长相厮守。”

启仙先帝看向少年铭靖的目光有些复杂,但在场旁观的几人无一例外都感受到,在那目光之中,还夹杂着一丝冷意。

而再一次的,少年铭靖无惧无悔将头仰起,“启仙皇族身负异能,关于自己身子如何,儿臣再清楚不过。至于长相厮守……儿臣从未想过什么长相厮守。只是儿臣还有气力一日,便不会让他逃回那拥有广阔一片晴空的地方自由翱翔,而是会牢牢将他锁在朝堂之上,就像父皇一直在做的一样。”

“哦?”

启仙先帝听罢笑容中带上几分无奈,悠悠叹道,“哎。为何我父子二人偏生将心系在了同一人身上。也偏偏都选择以这样一种方式束缚着将他留在身边。”

“!”

一句话。仿佛在上官敬心底炸开一个响雷——那人在说什么?“心系”?这可能么?那个人也会有心?也会心系何人?

“……”

侧首看着上官敬满脸震惊摸样,祈怜铭靖的心却是蓦地一沉。

­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舅舅他,一心只想到父皇对他的心意,而完全忽略了,那一句话中也同时包含了自己的情意。不,这话本就是他表情之言,父皇心意才是顺便带出。然而落在舅舅耳中,却是宾主颠倒的罢?

然而祈怜铭靖此刻却不知,对于他的视线,上官敬并非无知无觉。只是对于身后之人的注视,他不知如何面对,更加不知该作何反应。于是怔怔的看着前方,看着眼前重视的过往。

“父皇与儿臣不同,父皇先认识了舅舅,先占据了他的心。而儿臣……却只是母后与父皇的皇儿。或许——更加是舅舅眼中一切不快与苦难的证明。”

年少的祈怜铭靖定定的看着自己的父皇,一字一句的说着,其中带着些许不甘与落寞。

而这一句话,落在了上官敬心中,激起一阵阵涟漪。一时间,御书房中朝夕相处的日子,祈怜铭靖虚心求教的真挚目光,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孩子,心底深处却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么?在他心里,自己是这般看待他的么?

一时间,上官敬想要否认祈怜铭靖的说法,却心情复杂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祈怜铭靖的、所说。

“呵呵。”

不待上官敬理清心中思绪,却闻笑声忽的响起。

启仙先帝半倚半靠在龙榻之上,侧目看着榻前跪坐的少年,挑眉说道,“是啊,朕早于你认识敬卿。不过你与敬卿师徒相处这许多年,你却未能抓住敬卿心意半分,仍旧扮演着恭敬温顺的好学生,这可就非是朕侥幸胜出了罢?

不错,朕是先于你认识敬卿。然而在敬卿心里,对朕除了爱意,更多的还有怨尤。而你,虽然是皇后之子,却也是他的外甥。虽然敬卿在如此情况之下你都未能赢得敬卿之心,此刻却只是一味强调外因,靖儿啊,看来你身为王者的担当还不够啊。”

御紫炎挑眉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道启仙先代帝王倒是个妙人。

方才那一番话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对儿子来说感觉实在有些微妙。然而细细品来,却又好似自然而然,并无半点违和之感。

乍一听似是有些嘲笑贬低的意味,但若是用心体会,不难听出那一席话背后隐隐的还含着勉励与提意味——或许这一点,只有为人父母之人方能体会得到吧?而御紫炎今生虽只是个刚及弱冠的少年,但前世到底也活了几十年,也与妻一同抚养过女儿。因而才能敏感察觉出启仙先帝深层用心。

果然,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御紫炎心中对这位从未谋面的帝王给出评价——看来虽是薄情寡幸,但似内里并非如此啊。

或许是因为早知自己不久于人世,因而才会做出这般潇洒不羁的摸样罢?好似将一切玩弄于鼓掌之中,却不知心中也装着些重要的人与事。

只是——

这一番用心无论上官大人知与不知,都是一种残忍罢?

御紫炎看着启仙先帝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默然——又或许,那位帝王对于一切都心知肚明,却依然管不住自己的心、自己的情,管不住自己想要接近上官大人的意愿。

不由得暗叹一句这世间一个“情”字苦甜酸辣、离合悲欢,又有几人能够逃得出?

正想着,耳边便当真传来一声幽幽叹息。

御紫炎微微一怔,转而侧首看向满脸无奈的爱人。

呵呵一笑,紫­色­瞳眸中满是笑意——他的天,真是不准他有半刻感春悲秋的时候呢。

体会到爱人心声,御天行在心中说道,“这是自然,炎儿不必去体会那些聚散圆缺,只安心享受我的疼爱便好。”

“呵呵。若没有苦,哪里懂得珍惜甜的滋味?何况,天与我修炼的乾坤诀、混元诀,都需要对人世沧桑了解透彻,方能超脱于其上,有所大成。如此说来,你我倒是不能偷懒回避了呢。”

“……”

有些佩服爱人才思敏捷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御天行也只好满眼无奈却也满心激赏的看着眼前人儿。好在,爱人如今看到这些悲欢离合,心情倒算平静。否则即便他的炎儿搬出再多道理,他也断不会放任炎儿与这些纠缠不清的人们牵扯太多。

体会到爱人心中想法,御紫炎不禁有些好笑爱人对自己的过度保护。然而同时,心底深处随之而来的也有丝丝甜蜜——若非珍视到极点,又如何会生出这般念头?

这厢御天行与御紫炎一对有情人脉脉含情、无声对视,那一厢,因自己数年前与父皇的一番对话重现眼前,祈怜铭靖的心正在一点一点沉陷。

早已清楚明白的事实,多少年了,父皇仙逝,舅舅也确实如他当初所愿留在了他的身边。然而他却知道,在舅舅的心里,只有父皇一人。无论是爱、抑或是恨,哪怕是麻木,也只因着父皇一人。

思及此,祈怜铭靖的笑容中又掺杂了一丝苦意与黯然。

原以为……

先前舅舅表现出的关切令他添了一分期待。虽然只是舅舅对于外甥的关怀,但仍旧令他感到心暖万分。在这世上,唯一陪伴他渡过少年时光,教他明理、教他学识、教他治国的人,便是舅舅。

于是,从小就被父皇母后冷落的他,虽然最初对那个令他被冷落的人满心抵触,却在不知不觉中,将那人放在了心中。

那人身上总也挥之不去的淡淡忧思与迷茫。

那人看着他时空洞的眼神与偶尔一闪而过的怜悯。

那人每每提起父皇时那甜蜜、痛苦、怨尤种种杂陈在一处却终于归于漠然的眼神,令他并不算成熟的心中总是泛着一丝丝疼痛与不舍。

于是,当父皇弥留之际将他宣至床头,毫无征兆问起他是否喜欢太傅时,他的心,豁然开朗。

甥舅又如何?宿怒又如何?他只想让那个一直陪伴着他度过每一次寒暑的人,继续留在他身旁。

所以……当时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祈怜铭靖开口直白的问着自己的父皇,“父皇立儿臣为太子,又令舅舅为太子太傅,便是为了令舅舅心中存着个念想,不会轻易生出去意,从而留舅舅在身边,儿臣说得可对?”

“呵呵。是靖儿天资聪颖,抑或将心比心,方才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呢?”

原以为父皇至少会推托一番或是­干­脆回避话题,当时的祈怜铭靖着时不曾想到,父皇会如此痛快承认了真实心声。

父皇的直白刺激了当时的祈怜铭靖,于是少年太子挺直了腰板对自己的父皇说道,“父皇利用儿臣将舅舅留在身边。那么父皇,儿臣日后登基,也会想尽办法将舅舅留在身边,到时还望父皇莫要怪罪儿臣胜之不武。”

“哈哈!不愧是朕的好儿子!果然没有令朕失望!”

启仙先帝听了自家皇儿这一番话,并未因为后者之言感到生气或是被挑衅,反而哈哈大笑着说道,“只不过便是皇儿此时不提,朕也早打算让敬卿辅政,助你稳住江山百年,否则,只凭你一人之力,如何能与宣儿相抗?”

“父皇——”

少年祈怜铭靖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父皇竟是如此痛快认可了他的期翼,甚至显得十分开怀。

仿佛看出了少年心中疑惑,帝王微微一笑,对着少年悠悠说道,“留住他,看着他,不要让他去任何地方,不要让他远离朕的视线。这是朕对你唯一的要求与——请求。”

第四五七铭靖记忆(四)

“祈怜铭靖”表情肃穆注视着正满脸期盼看着自己的父皇,半响之后方才沉声说道,“儿臣会的。但,不是为您,而是为儿臣自己。”

听到“祈怜铭靖”之言,启仙先帝眉眼间满是狡黠笑意,稍稍舒展身子,慵懒的语气缓缓说道,“靖儿的勇气与坚持虽然值得嘉奖,但是你应该也清楚,以你如今的身子,怕也坚持不了几年。甚至比朕——还要更早离去。到时候,莫说什么‘胜之不武’,便是你死后是否能够在敬卿心中留下一半分痕迹都是未知之数。”

残忍的话语打破少年心中本就不算坚定的信心。当年的“祈怜铭靖”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唇­瓣也瑟瑟发抖着,显是被自己的父皇说中了痛处。

看着如此对峙着的父子二人,御紫炎微微垂下眼睑,遮住紫­色­瞳眸中闪过的一丝同情之­色­。

而站在他身旁的御天行,则是捕捉到爱人转瞬而逝的细微表情。

沉默不语,御天行心中却是清楚明白爱人为何会同情这对父子。

一个前任帝王,明知自己的若即若离、忽冷忽热会伤害自己最心爱的人,明知自己暧昧不清的态度惹得心爱之人兄妹反目,明知心爱之人如今已是千疮百孔、心底满是怨恨却又苦苦压抑着。明知自己带给心爱之人如此多的痛苦与折磨,却依然不肯放手。甚至不惜以自己的儿子为借口,将心头的人困住。

而另一个现任帝王,过去的太子殿下,眼见得心中的人为了他人憔悴心伤,却不肯将自己的心情袒露。宁可一直扮演着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色­,只为能够继续留在那人身边。明明在自己的父皇、亦是情敌面前表现得如此强硬,然而却没有胆量放手追逐自己心中所爱。

看着这般别扭、甚至不可理喻的父子二人,他的炎儿便联想到前世的夜禹桥。

因为一生之中拥有的太少,所以一旦找到一样想要的,便恨不得倾尽所有。可偏又因为愈是期盼,愈是畏首畏尾、患得患失。于是期翼,成了一种扭曲的执拗,一种不可理喻的畏缩不前。

难懂么?也许吧。

拿难懂么?或许又并非如此。

有时仅是一念之差,便能造就天壤之别。

想着,御天行忽的忆起当初在御华殿外,那个雷雨交加的夜,他的炎儿只是因为听到自己对燕妃的一句爱语便否定了自己对他十几年的疼宠。

那时,不可谓不气恼;那时,不可谓不心寒。

甚至曾经一度,他有些怀疑自己倾心的付出,是否值得。

然而,当他耳边隐约响起炎儿虚弱无助呼唤声时,一切的不确定与怀疑都烟消云散。

那一刻,他终于坚定了决心。

只为了那一声呼唤,那么无论炎儿再如何拒绝他、不信他,他也要紧紧抓住那个表面看来云淡风轻、内里却是别扭怯懦的人儿。

及至再次重逢时,那人儿虽然面上冷若冰霜,然而不知为何,他却能听到炎儿心底的期盼与脆弱。

那一刻,他已经决定放弃一切会令那人儿怀疑不信的东西。

皇位,权势,江山,围绕在他身边的一切光环与荣耀,却成了本就没有多少信心的那人儿愈发不肯自信的理由。

既是如此,就让他快刀斩乱麻,丢弃所有一切。只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专情帝王根本不够,唯有彻底丢去“无情帝王”的身份,方能让那人儿再没有寻找逃避的借口与理由。

回忆至此,御天行眼中掠过一抹笑意。

事实证明,他的抉择万分正确。

本就对他可有可无的帝位,本也对他来说是一种束缚的宝座,若能以此换回爱人的信任,实在合算至极!

谁知正自洋洋得意的御天行收回思绪时,却是不经意撞见爱人满脸绯霞、似嗔似怒看着自己。

旋即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一番心思早已尽数被爱人知晓,御天行没有半分局促或是不自在,反而满脸笑意迎上爱人目光,自信满满在心中说道,“炎儿早已上了贼船,此刻再想反悔却已是断不能够冷落呐。”

“天——”

御天行突然说出的“无赖”话语使得御紫炎无言以对。然而心底,却偏只有满满的震撼与悸动。

从不知,天心中竟是如此想的。从不知,对于他,天竟已了解的如此透彻。

然而细细想来,或许一切也并非太过意外罢?多少时日以来的相伴,天言行举止细微处的点点滴滴,全是对他的体贴与珍视。

细致到如此地步,若非将他内里的多疑与不信摸透了,又怎会可能?

思及此,御紫炎只觉自己的心再次轮沦陷了几分。

本以为早已深陷的小,没想到还能再次沉沦。御紫炎心中苦笑一声——这个男人啊,到底还要让他如何不能自拔才肯满意?

听到爱人心声,御天行挑眉一笑,心中说道。“自是要到炎儿连前世的心情再也记不起半分才算够。不应该是要炎儿眼里心里再容不下半分旁的人事物,连好心助人都不要,只一心系在我身上才好。”

“呵。”

被爱人念念不忘、无处不在的醋意逗笑,御紫炎扬起眉梢,半真半假说道,“若是当真如此,那我岂不是除了别扭怯懦、更加上了冷漠自私的要命­性­子。这样一无是处的人,天确认还会喜欢么?”

“会。岂止喜欢,而是爱如骨髓。”

御天行毫不犹豫接下的话使得御紫炎连耳根都热烫起来。若非此刻爱人只是在心底说出这一番话,他恐怕会立刻寻个地缝钻了进去了事。

只是……

除了不好意思之外,那一句话中满载的情谊与不渝不悔,却是令御紫炎不自觉露出一个会心笑容。

被一个人无条件包容一切的感觉……原来如此之好——

凝视着笑靥如花的爱人,御天行心中一动,目光也暗了几分。

然而就在此时,不远处幻境之中的启仙先帝忽然开口说话,打断了某人正暗自腾起的渴念。

御天行有些不满的看向幻境中“不识时务”的某人,同时故意忽略了身边爱人掩口而笑得促狭摸样。

“怎么?这样便恼了?”

启仙先帝好整以暇看着自己面前咬牙切齿的皇儿,佯装无辜的说道,“哎,原本朕还想为皇儿指一条明路。不过看来皇儿是不愿知道了。”

“父皇说笑了。父皇之言,儿臣自是要洗耳恭听。”

“祈怜铭靖”显是在强忍着心中怒火与愤愤不平,由齿缝间挤出两句话。

得意一笑,龙榻上脸­色­略显苍白的男人重又恢复了诡诈狡黠摸样,对着自己的皇儿、亦是日后最强大的情敌,缓缓说道,“南海之外有神龙。”

“神龙?”

启仙先帝的一句话使得当年的祈怜铭靖疑惑不解,却使得旁观的众人一齐集中了全部耳力。

御天行与御紫炎也相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一分了然于欣喜——看来果然有了些线索。

启仙先帝也不负众望继续说道,“不错,正是神龙。想必皇儿也该听说过关于我启仙南海之外有神龙居住的传说。其实那传说并非无稽之谈,而是确有其事。我启仙皇族之中,也只有历代皇帝才能知晓的一句歇语——‘神龙显威,王土平安’。过去朕还不明这一句话的含义。直到有一日,朕真的得见神龙真颜。”

“!!”

众人听到此处,皆是一惊,御隽兖更是满眼放光,整个身子身子都向前倾斜,若非知道眼前一切都是幻境,说出这一番话的启仙皇帝也早已作古,这位好奇心旺盛到极点的少年怕是会直接扑到对方面前,抓着对方快些将事情说清楚。

相比于众人或不信或兴奋的反应,唯有天、炎二人还冷静一些。

倒不是他们不关心关于神龙之说,而是他们对于神龙的存在,并不算陌生。

看了一眼御天行丹田之中的龙婴,御紫炎发现对方也正在定定的看着他。

心中划过一抹奇怪感触,御紫炎却又一时之间说不清楚这感触到底为何。

然而就在此时,御隽兖一声惊呼冲入所有人的耳膜。御紫炎眉峰微蹙看向嗓音的发源地,却见御隽兖一脸不满于懊恼的指着前方,口中还夸张叫道,“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怎么能说到关键时刻就停了!喂启仙皇帝!你的记忆!快点继续啊!”

听到御隽兖这一番颠三倒四、前后不明的话,御紫炎却好像猜到了什么朝前方望去,果然发现启仙先帝、年幼的祈怜铭靖,都已消失无踪。他们眼前的场景,也由数年前的启仙皇帝寝殿,变为一片空旷。

“看来散逸而出的记忆到此为止了。”

御紫炎也是不无惋惜的说道,不过他倒不似御隽兖那般反应夸张——毕竟,知道后续之人,就在他们眼前。

这么想着,御紫炎看向祈怜铭靖,也引得众人目光一齐落在后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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