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很急,再等一段时间,恐怕会被折磨死。
胖子也是不愿意回去,但他们比我理性,想了想道:“这个不用想,想要完全探索,肯定得回去带水肺过来,没什么其他选择。不过从刚才潜水情况看,只是潜入水底简单搜索,倒也没有必要用水肺。我们可以分头办事,一个回去置办装备,另外两个在这里先开始打捞沉物,两件事情同时进行。”
“那谁回去?”我问道。
“从关系上来说,当然是你回去最合适,你的关系最多,我和小哥在这里打捞,你想,你认识这么多伙计,直接找几个帮忙置办,交代完了之后就会来,比我们方便多了。”
我骂了一声:“我靠!那还不是一样?我还是得憋死。”
“一个人憋死总好过三个人一起憋死,而且你想,让小哥去肯定不可能,我的关系在北京,比你不方便很多,让我去办,等的时间更长。在这种地方看风景是不错,可真待上一个月,你也难过。听胖爷我的没错,你回去置办是最理想的。”胖子冠冕堂皇道。
我看着他的表情,那叫一个欠揍,但仔细一想,他说的确实有道理。我只要给潘子打一个电话,几天内事情就能搞定,还能把王盟和三叔铺子里的几个伙计都带过来帮忙。况且胖子这不靠谱的,他出去办事我还真不放心,只好点头。当下一合计,也别磨蹭了,明天一早就回去,力求速战速决。
立马和阿贵说了,明天由他带我回去,云彩在这里守着胖子和闷油瓶。
再一想,阿贵这么来来回回也辛苦,而且现在还真缺他不可,得笼络一下,于是开了个大价钱。
接下来的时间我就瘫了,几乎就没站起来过,胖子和闷油瓶又去潜了两次,又带上来一些东西,但都已经高度破败,都是垃圾,没什么价值。其中有一杆当时的卫锋枪,烂得好比烧火棍,胖子爱惜枪,直叫可惜。
胖子也看到了沉在水里的寨子,不由得吃惊竟有这么大规模,又道可惜没有潜水镜,否则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也不会净捞些垃圾。接着他就满世界找替代品,搜遍了所有的装备,最后终于找到一个东西,就是手电筒的筒头。
但是这玩意儿不太可能密封,胖子就做了一个非常离谱的决定,他把手电筒的筒头贴在自己的眼睛上,缝隙粘上胶布和油脂,然后用力压住,这样可以保证一只眼睛能在水下远视。胖子潜入到浅水中试验,却立即被水压压进筒里,这方法是行不通的。无奈之下他只好让我记得,阿贵和我回到县城里,随便找个体育用品店先带点普通的装备过来顶顶。
当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我就离开了羊角山,走的时候,天空乌云密布,似乎要下大雨,我挥手和他们告别,接着走上山路。走到山腰再次看向湖面时,看到那片乌云,我忽然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阴山古楼 第二十四章 流水行程
长话短说,回到巴乃后,我先吃了一顿好的,之后便马不停蹄去到附近的一个县城,买了一些游泳用的东西,嘱咐阿贵带回去,然后坐上中巴,驶出十万大山。
一路颠簸,心里又急,自然十分的煎熬。
在车上,我看到盘马老爹那个满嘴京腔的远房亲戚,看得出有很重的心事,整路都没说话,光在琢磨事情,也没认出我来。
回到了防城港,定下酒店就开始操办。
以前置办过东西,知道其中的猫腻和困难,所以我做得十分有条理。先给潘子打了电话,让他进一些装备,他熟门熟路,效率最高,而后让王盟飞过来帮忙,我需要一个人蹲点。
潘子听到我要装备,有些担心,只好骗他说是别人托我办的,他才答应下来。
东西和人在五天后到,我在防城港租好车,一路将东西直接运到巴乃,盘山公路陡峭非凡,我只有最多可开九人座的C驾照,这一次硬着头皮开大头车,惊险万分,几次差点冲下山崖,因为全程贴着一边的峭壁开,车头的两边都撞得变形,王盟下车的时候腿都软了。
巴乃的路都是扶贫砂石路,最后一段实在开不进去,天又下大雨,只好下来换小车,大车的装备装了三车皮的拖拉机才拉进村子,至此一切顺利,但从我离开到再度踏上巴乃村头,已过了两星期时间。
本来和阿贵约好在村口接应,先把东西运到他家里去,到了村口卸货,却不见他的人,我已经精疲力尽,不由得有点恼怒,让王盟在村口看着东西,自己去阿贵家找他。
我们住的用做客房和吃饭的那栋楼家门紧闭,敲了半天没反应,只好去他住的那栋木楼。木楼的门倒是开着,这是云彩他们住的地方。大堂和我们那边差不多,因为厨房不在这里,显得干净很多,角落里堆着他们编织的一些彩框,是卖给观光客的。墙上贴着一些年画,两姐妹的闺房在里屋,阿贵睡在旁屋,还有一个木梯子通向二楼。
这里民风淳朴,大门都不锁,里面的房间安有帘子。我叫了几声,小心翼翼进去,发现人都不在,又对着楼上吼了两声,还是没有人,似乎全不在家。
我心里就骂开了,他娘的这个阿贵怎么回事?约好了等我的,人怎么找不到了?难道他进山去了?那就要了命了!我在这里就认得他一个,等他回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我当时血气上涌,并不信邪,怕他也许在上面干活听不到,快步上楼,扯开喉咙继续叫。
一楼和二楼之间,有块竹子编的门一样的东西,是压在楼板上的,我一下就推开,爬了上去,上面是个走道,尽头通向一边的木阳台,板竹墙有点年头了,看起来都是从那种废弃的老木楼上偷过来的。两边各有一个房间,一边是堆东西的,里面全是编好的框子和绷起来风干的兽皮,另一边闭着,敲了半天没反应,好像人确实不在。
我喘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发火也没用处。这时候忽然想到,这门后面,好像正是阿贵说的,他儿子住的房间。
他儿子只在他嘴巴里说说,我从来没见过,感觉可能有些什么残疾,所以不太见人,怎么今天也不在?不由得好奇,透过门缝往里看了看,发现里头非常昏暗,只能看到墙上挂着非常多东西,看不清是什么,好像都是纸片,但确实没人,而且没有看到日用器皿,空空荡荡的。
我心说奇怪,他儿子就睡在这种房间里?这房间怎么住人?想推一把门进去仔细看看,门却纹丝不动,好像有闩子闩住。
我没时间考虑这些,收起好奇心下楼,找邻居问了一下,却说阿贵很久没出现了,好像两个星期前进山后就没出来,不过他们也不敢确定,因为他经常要到外地接客人,他的小女儿因为连日大雨,去邻村的爷爷家去了。
我骂了一声,两个星期前就是我离开这里的时候,看样子他再次进山之后就没出来,很可能就不记得我和他说过得出来接一下。
没办法,只好自己掏钱,叫了几个村民帮忙,先把那些装备搬到阿贵那里,让王盟看着。然后又想通过那邻居的帮忙,再找一个向导进山,自己带着一些力所能及的装备往山里去,到了之后换阿贵出来,找人把装备运进去。
可再一问,就立即知道了为什么阿贵不出来接应。
原来,我离开之后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山里全是土石流和烂泥,不要说徒步出来,就是现在带着十几个人拉着骡子进山,全军覆没也是几秒钟的事情,他们很可能全被困在山里了。
这真是始料未及的事情,我一下子不知所措。那邻居对我说不用太担心,阿贵知道怎么对付,他们只要待在湖边,最多被雨淋一下,不会有大的危险。不过,我要再进山,最起码还要等上一个星期,如果雨不停,可能更久。这种天气并没有任何一个猎户肯帮忙,那不是钱的问题。
一个星期,我一盘算这事就不对了,阿贵如果一直没有回来,那他们都两个星期没有补给了,吃的东西很可能已耗光,就算能打猎,在这种大雨下,有没有猎物还是个问题。
即使他们撑得住,我也等不及再耽搁一个星期,索性开出三倍的高价想找个要钱不要命的。最后那邻居被问烦了,对我说,现在这种天气,敢进山的只有一个,就是盘马老爹,你要不去求求他看吧!
阴山古楼 二十五章 心理战Part.2
我回到阿贵的房子里,王盟浑身湿透,正把衣服里的水排出去,我也脱了衣服,不再客气,去阿贵屋里把他的酒拿出来喝几口去湿,接下来就琢磨该怎么办。
说实话,我一点也没有想到过这种情况,完全是始料未及。这让我想起以前我的导师说过的一个概念,叫“去先入为主表格”。这是一个物流里的概念,后来被应用到很多行业,就是说在任何环节都必须完全重新考虑所有的条件,不能有“想当然”,物流里考虑的特别多,包括天气、宗教、习惯罢工周期,所有细节在任一个港口都完全考虑,才能保证顺畅。
我就是对这里的天气先入为主了,不知道广西的雨季有多恐怖,才会没有把气候因素考虑进去。
如今事情变得非常棘手,听他们说的,雨什么时候停完全无法预测,而且就算停了,很长时间内山里都还是非常危险,所以进山的时间,最短是一个星期,最长可能有一个月还多。
我不能盼老天开眼,眼下进山是最正确的。
但现在去找盘马老爹求助,实在是把握不大,先前讹他的时候说过不会再去找他,现在却去求助,就和之前我给他那种背后势力很大的印象不符合,一下就会穿帮。穿帮后他不揍我就不错,更不要说帮我了。
想着想着,我告诉自己不能退缩,既然找盘马是唯一的办法,那只能硬着头皮上,必须找一个非常巧妙的说法,让他上钩。
盘马是只老狐狸,有他们那代人特有的智慧,怎么引他入局,实在是件麻烦事。想来想去没个好辙,这事情他娘的真难办!我突然出现,求他带我进山,这事本身就没有任何说服力。如果我连进山的能力都没有,更没有威胁他的本钱。
首先,我能明确的是,我的态度不能是求,得是威胁,或者是逼迫,宁可让他认为我是一个出尔反尔的强大的坏人,不择手段想要达到目的,也不能让他看出我是空架子。
其次,我得把注意力转移,无论找什么理由来让他带我进山,进山就是进山,用这个理由找他,就表示我没有这个能力。强大的坏人可以在其他地方没能力,但不可以没能力进山。我必须把真正目的掩藏起来,让他以为我需要他干的是其他事情,进山只是这件事里必须做的工作。
第一,要是逼迫。第二,不能表示出我的无能。这件事会是什么样的呢?
救阿贵和云彩?
不可能。太善良了。我既然是一个冷酷无情不择手段的人,这种善良品质就不能出现在身上。而且,盘马本身有一种天生的邪性,我一旦表现出善良,他立即就能压倒我并反过来威胁,我不能表现出人性的弱点。
说要让他到那边,当面辨认什么东西?
好像有点牵强,没有让他一定成行的说服力。而且这么干,我想装也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腔调去装。另外,就算他同意了,看我一个人和他上路,难免不起疑心。我的身手在他眼里肯定越看越孬种,说不定遇到危险还要靠他救,一来二去,又没法控制。
想到后来头都大了,感觉这事和套话不一样。套话好比商务谈判,你只要在谈判的时候混过去就行,可这件事谈完了,我还得和他上路,一路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上都得装,难度太高了。
我揉着太阳|茓,想把坏水全倒出来。他娘的!换个思路,如果靠装不行,能不能来电狠的?
绑架?我一下脑子一跳:把他打晕了,然后装驴车上?
想起了盘马的身手,再看看王盟和自己,马上放弃。我靠!绑架?说不定被他当场就砍死了。
绑架不行,那么直接上大钱,狠点,拿个二三十万出来砸他?
想到盘马家有点困难,加上他儿子的那种态度,一下脑子里有了一个剧本:就说我要那种铁块,这几天就要,一块多少钱,让他去捞,捞上来一块我就给一万,这样,也许他们为了钱,可能自己进山。
发现这个有点靠谱,我开始掏身上的东西,二三十万不是什么大数字,不过我不可能随身带那么多,把身上的现金杂物全理了出来,数了一下,只有四万,卡里还有钱,但要到镇上去取。
估计了一下,感觉大概够,刚想让王盟出发,脑子又一闪。
不对!这不是万全之策!虽然估计盘马很可能会答应,但到底不是百分之百肯定,他万一拒绝呢?
他一拒绝,我就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爷爷说过,做事情可以失败,但不可以在没有第二次机会的时候失败。
”一个办法可以没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甚至可以只有百分之十的成功率,但必须留有余地,这样其实就拥有后续的无数个百分之一百。“
阴山古楼 第二十六章 风雨无阻
拿起铁块,解开外面的报纸看了看,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爷爷说过的另外一句话。再看看手里的铁块,脑子里便有了一个完全的策略。仔细一过,天衣无缝。
本来准备好了很多的说辞,打算在这场合将他的恐惧加深,但完全没有了必要。我只说了几句话,他就崩溃了,丢了魂儿。
与人斗,直攻其短。
盘马的短,就是心中的恐惧。什么都不用说,从心理上我便完全摧毁了他。
不过,事情也没有我想的那么顺利,因为他实在太恐惧了,几乎破门而逃,可能宁死也不愿再去见到那些人。
我一点一点将他说服,最后给他的概念是,必须把这个事情了结了,否则他的儿子孙子都会倒霉,这才逼得他就范,心一横,抱着必死的心答应跟我进山。至于进山干什么?我什么都没有说,他也根本没问。
当然,名义上该是他跟我进山,实际上却是我跟着他。反正在山里走,我走在后面前面都没有关系。
看着他的样子,我起了深深的负罪感。
为了自己的利益,把一个老人吓成这样,本来就是不义之举,况且还得逼他跟我到危险的山里。这种行为让我觉得恶心,体认到自己的血管里可能真的流着三叔他们的血液,那种凶狠狡诈的家族本能。
之后长话短说,我们整顿了半天就出发。出发当时我在前,盘马在后,看上去是我在带路,其实我根本不认得。
这一路几乎毫不停歇,又是瓢泼大雨,山路非常难走,好在先前在防城港养足了力气,所以还熬得住。盘马一路上完全不说话,我基本上也不和他交谈,就是闷头猛走。
不日便回到湖边,远远一看,我的娘啊!湖水的水位几乎涨了起码五六米,湖面一下子大了很多,和临走前的水光潋滟完全不同。现在的羊角山大雨磅礴,山坡上泥水飞溅,面目十分的狰狞。
人在山上太危险了,我们赶着骡子,蹚着泥水,由小道直下到石滩湖边。
在山中时,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已经震耳欲聋,更不要说到了湖边,瓢泼大雨打在湖面上,发出频率一致的声音,几乎充斥整个天地,让人无法对话。
盘马的几只猎狗非常的烦躁不安,也不跟随过来,盘马只好任由它们躲在石滩边缘的树下。
没有了树冠的遮挡,雨帘直挂,能见度极低,我们硬拉着骡子往以前搭的雨棚走去,在雨帘中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好像是胖子。
我知道叫也没用,就算是面对面,现在也没法说话,便继续往前。
这时不知道为什么,骡子忽然都停住,回头一看,原来是盘马拉住了。显然他认为到目的地了,要等我的指示。
经过这么多天,我看到他也想通了,并没有之前那么害怕。而且看眼神,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整个人阴沉得不行,我都有点害怕。
人就是这样,一天两天可以吓到半死,天天吓就皮了。
到这里就不用再装了,其实路途的最后我也没有装,因为太累了,反而开始琢磨如何和盘马解释他将看到的情形。如果让他知道我在说他恐怕他会杀了我,可继续骗下去又很难,也太不人道。
我不知道怎么和盘马说,而且只要阿贵他们一出现就会马上穿帮。我想先和胖子商量一下,或者干脆躲起来,等他火发完了再出来,于是让他站住别动,自己放下缰绳过去找胖子他们,顺便通知帮忙卸货。
没走几步,看向前方的雨帘,发现刚才的人影又闪现出来,样子有点奇怪。
没等我仔细去分辨那是谁,突然后脑一疼,眼前一黑,人便摔倒在地,好险还没晕过去。
就地一滚坐起来,便见盘马脸色铁青地站在我背后,另一手的猎刀已经拔了出来,眼里全是杀意。
“你干什么?”我骂道。
他把刀举起,一下朝我劈来。
靠!我大惊失色,就地一滚躲过去又爬起来。盘马的刀在雨中画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切向我的脖子口,下一个趔趄正好避过,坐倒在地,才意识到他下的是杀手。
看着那眼神,再想起路上他不变的表情,我心说不好,妈的!这家伙在路上时想通了,可他娘的他想通的是先下手为强,要和我们拼了!把我们全杀了!操!事情麻烦了!
我想逃,没逃出几步,盘马却已经到我前面,横刀就劈。我大叫我错了,我骗你的,没事情,他们他娘的没回来,狗日的他根本听不进去。
经过一路奔波,我早就跑不起来,在雨中和他周旋了没多久就向雨棚逃,没想到没几下竟踩进一道石头缝里,倒了下去。盘马立即逼上来,我胡乱抄起石头扔,但都被他躲过。
眼见他反手拿刀就要压上来了,忽然身形停了停,好像发现了什么,转头看向另外一边。我乘机爬起来继续跑,一下注意到四周的雨帘中出现了很多人影,将我们围在了中间。
阴山古楼 二十七章 雨中魔影
那几个人影飘飘摇摇,时而出现,时而在雨簾中消失。幽灵一样窥视,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似乎正在仔细观察我们,伺机而动,让人不寒而悚。
我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之前推测的,村里有人暗中在阻碍,现在他们终于动手了,要在这里截杀我们。
这可乱了!一边是盘马,一边是截杀的大队伍,狗日的!他娘的死定了!
我粗略看了一圈,发现这里大概有七个人,不知道他们想干嘛?这算是在这里设伏了?
抹了一把脸,把雨水抹掉,但是雨太大,瞬间还是打满眼睑。那些人影仍然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不知道带着什么武器。
盘马脸上的表情也同样看不清楚,我和他保持着距离,就见他顿了顿,忽然朝其中一个影子疾冲。
我一开始吓了一跳,但随即明白了他的想法,他把这些人影当成那些人了!
这种环境下,谁也无法从容的设伏或者截杀别人,所以与其等对方看明白了,不如一下冲过去。这么几个人处在如此混乱的环境下,只要一乱,就会把敌人和自己人分错。他就有可乘之机。
我不知道这对我算好事还是坏事,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立刻跟着跑,他们把我们团团围住,盘马一和他们起冲突,肯定有缺口,我可以籍机逃出去。
雨棚不能回去了,如果这些人早在这里,阿贵和闷油瓶他们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毕竟闷油瓶和胖子身手再好,一人一枪也就挂了,何况还有阿贵和云彩拖累。
在又滑又不平的石滩上跑步好似耍杂技,才跑出几米膝盖就全磕破,远远跟着盘马冲到其中一个影子跟前,可因为距离变动,四面的影子全都不好辨认,也搞不清楚他们有什么动作。
盘马直朝那个影子冲过去,手中瑶刀切过雨簾,那阵式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八十岁的老人。
奇怪的是,影子岿然不动,似乎毫不在意凌利的冲击。
十秒不到,我们就到了那影子跟前,盘马却刀锋一转,不但没有砍上去,反而停住。接着发出一声惨叫,刀掉在地上,人开始往后狂退,被石头一绊,摔在地上。
我从边上绕上去一看,影子的真面目竟然是一具站立着的骷髅!身上穿着已经腐烂成黑色条丝的军装和武装带,背着生锈的冲锋枪。
我头皮一麻,也立即退了一步,心说我靠!他娘的这是什么东西?难道那些死人真的从水里爬上岸来了?
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要比盘马好上很多,随即一阵雨打下来,就注意到那骷髅是用树枝架起来的,背后有一个树枝架子。
这里怎么会有死人?他们找到湖底的尸体了?
我吸了口凉气,仔细一看那骨骸,果然不差,从被水腐蚀的衣服和武装带判断,肯定是一个当兵的。看样子我的想法没有错。
这算什么?吓唬人?胖子的恶作剧?
盘马老爹吓的够呛,我再回头望去,已经看不到他了,冲回到骡子那里,还是不见他的人。
我头疼的要命,看向另外那些影子,发现都是同样的死人,能找到的一共七具,其他地方还有没有就无法肯定了。
这么大的雨,我没法再去找盘马了,于是准备先去和阿贵会合,告诉他们这里还有其他人。
骡子似乎是害怕这些死人,怎么驱赶也不动,只好把他们栓到石头上,然后绕过死人,直走到之前的雨棚里。
雨棚明显经过加固,在大雨中岿然不倒,我一冲进去,就觉得四周顿时安静下来,环顾了一下,他们不在里头。
我再次暗骂,下这么大的雨,难不成还在下水?还是他妈的出了什么事情?
雨棚内堆着大量的东西,都是从水下打捞上来的。我不在的这两个星期,胖子和闷油瓶的成果斐然。
这些东西之中,凡是金属的都锈的一塌糊涂,我看到水壶、步枪手枪、望远镜、匕首砍刀,都是当时的武器装备,可以想见战争气氛之浓。另外还有很多生活用品、饼干盒,非常细致,什么都有。可能是从一些大的打捞物里找出来的。
想到自己没有东西防身,我捡起一把五六式三棱刺刀,这刺刀很有名,可在那时其实并不多用,毕竟已近一九八零年代,单兵兵器的火力都很强大,刺刀一般只在执行特殊任务的时候才用。丛林战里,越南人是不会和你拼刺刀的。
因为本身的材料问题,刺刀并没有太厉害的腐朽,我听说这种刀上通常喂过毒,特别小心的反手握着,琢磨起之后该怎么办。妈的!偏偏遇上这么大的雨,叫也听不见,看也看不清楚。
想着自己在雨棚里目标太大,搞不好盘马杀进来,于是重新冲进雨里,跑到湖边,看阿贵他们是不是在。
来回绕了几圈,忽然见到有个人在湖滩上,正拖着木筏子往岸上走。我冲过去,发现那是阿贵,只有单薄的背影,一个人拖着筏子。
见我出现在面前,他一下呆住了,脸色苍白的吓人。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他们人呢?”我问道。
他呆呆地立在湖水中,神情有些呆滞,就这么盯着我,我又问了第二遍,还是没反应。
我看着木筏,本以为阿贵刚从湖里回来,暗骂果然这些人都他娘的疯了,这么大的雨还在打捞!紧接着就意识到不对,若是这样,为什么他自己拖着筏子回来?他应该在湖面上等着他们才对啊。在大雨中游泳是非常危险的,更何况水位已经上升了那么多。
而且,阿贵的表情十分不对劲。
走近几步想再问清楚,越近就越意识到不对,阿贵无比的呆滞,似乎经历了什么让他极度受刺激的事情,整个人处在离魂状态。
我上去就抽了他一个巴掌,大吼道:“出了什么事情?”
他这下才反应过来,瞬间泪流满面,大哭道:“他们……他们都死了!”
死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怎么可能?
阿贵说完这句话,一下子情绪完全崩溃,几乎是瘫倒在湖里。我只好先把他搀起来,扶回到雨棚里,又到骡子那里拿了几罐米酒灌下去,他才舒缓过来,但情绪还是极度的低迷,语无伦次。
我一边听一边组织,终于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阴山古楼 二十八章 魔湖的诡异
跟着我离开之后,再次返回时,阿贵找了几个人帮运食物和东西到河边,看看没什么事,云彩就跟着那些人回家干别的了,这里只剩他自己看着。
当时闷油瓶和胖子已经打捞上来很多东西,并且发现了可能藏匿着那些尸体的地方。但雨已开始没完没了地下起来,水位逐渐升高,使得打捞陷入了僵局。
这时,他们却在整理打捞物的过程中,发现了一整套打捞设备,包括潜水服、牵引绳。那时使用的是重装潜水的设备,在湖底古寨里打捞那些铁块。
整套设备在水下泡了很长时间,大部分部件都已经不能用,但潜水头盔使用了非常耐腐的材料,打包在装备包里,竟然没有透水,里面还是干的,只有外面的一层橡胶脱落得斑斑驳驳。
胖子突发奇想,想利用这个头盔和一部分橡胶做一个简易的潜水设备,头盔里的空气可以供他呼吸七到八次。人呼出的气体中同样含有大量的氧气,这点空气还是很可观的,若运用得好,可以吧他在水下待的时间延长到五分钟。对于潜水,从容的五分钟和一分钟可是天壤之别。
就是利用了这套设备,找到了水下的骸骨。
他们使用了两条绳索,一条拴在胖子的腰上,因为头盔很重,光靠他的力气。可能会在上浮的过程中出危险,此时需要岸上的人将他拉上来。另一条绳索上全是用铁丝弯的钩子,铁丝是从皮箱的龙骨里拆出来的。胖子潜下去后,把打捞上来的东西全部都挂到钩子上,一趟下去能捞到不少东西。
骸骨全部散落开,分布在那条篱笆的东端,他们打捞起来后,用树枝拼合起来以确定人数,操作十分简便顺利。
可等把骨头都打捞起来之后,却在拼接时发现一个问题——所有的骸骨,竟然都没有右手掌。
按照骸骨统计的方法,头骨和盆骨是判断人数最重要的依据,因为其他骨骼太零碎,有所缺失不稀奇,但一只右手掌都没有实在太奇怪了,应该不是偶然。
胖子和闷油瓶开始琢磨,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种情况?是抛尸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使得右手掌都缺失,还是被人为地砍掉了?
盘马和我说的过程中,完全没有提过砍掉这些尸体的手掌,他们也没有理由这么干。百思不得其解,胖子还奇怪那些人难道都是狗熊,熊掌被人剁掉,做秘制菜去了?
最后,阿贵得出了一个结论:会不会这些人本身就没有右手?所有人的右手都是假的,用木头做的,已经腐烂光了?
我听到这里,却不这么想,反而感觉是这些人的右手上有什么特征,别人为了隐瞒他们的身份,于是将手剁掉,又或者好像战利品一样,这些人的右手被人收集走了。可是,盘马没有提过这件事,难道当年他们抛尸之后,尸体还被捞上来重新处理过?
但这个想法随后也被证实不可能,因为在阿贵的叙述中,胖子也想到了这一点,看那些人的手腕骨,却没有被刀切过的痕迹,右手掌好像都是自然脱落的,手腕部分的关节都在。
盘马老爹的叙述中,考古队那帮人都是有右手的,显然右手的缺失是在死了之后。他们实在想不出解释,于是再次潜水去寻找线索。
下到篱笆附近,再没有发现什么,胖子怀疑骨头沉到了篱笆内的古寨之中。
之前他们刚开始潜水的时候有一个默契,就是绝对不进入湖底的古寨之中,只在环境比较简单的周边活动。寨子内比周边又深了好几米,而且湖底探险危险性很大,谁也没有测试过环境,说不定有的古寨已经十分脆弱,一碰就坍塌,需要更加完备的设备。
然而胖子等不及了,认为就是过去看看没什么大不了。这时就有了一些矛盾,但是我不在,闷油瓶又不会说什么闲话,阿贵也不可能反驳老板,他就潜了下去。
这一次,却出现意想不到的变故。
当时用的绳子是阿贵从县城里带回的尼龙绳,非常结实,而且买了有三百米,所以胖子一点也不担心,可以潜到更深的地方。
看着绳子逐渐深入,和以往一样,阿贵也没有太担心,只注意着时间,预备着到点之后,再用劲把胖子提上来。
他们约好的时间是四分半钟,预留三十秒到一分钟的时间上浮,若速度太快会出现潜水病。
在水下潜水,四分钟给人的感觉很漫长,可在水上却是稍纵即逝,不久阿贵就开始扯动绳子,没成想拉了几下,忽然绳子就绷直了,而且怎么拉也拉不动,好像下面被什么东西咬住了。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可能挂在了篱笆上,之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那些篱笆被水泡了不知道多少年,全都像旺仔小馒头一样酥软,只要用力拉就可以。
又用力扯了几下果然绳子动了,阿贵开始快速拉升,可这一拉就发现手感不对,绳子吃的力气变小了很多,拉起来非常轻。
这种感觉说起来有点恐怖,很像钓鱼时鱼儿咬钩,彼此僵持了几秒,线却松了,代表饵被咬掉,鱼却脱了钩。
现在,饵就是胖子。
阿贵当场冷汗就下来了,越拉感觉越不对,手感也越来越轻,随着逐渐可以看到的水下黑影,他几乎就窒息了,等到用力将影子拉出水面,一看,胖子不见了,被拉上来的只是个头盔。
他镇定下来推测,很可能是这绳子钩在了什么地方,胖子一看形势不对,立即把头盔脱了,然后自己浮上来。脱了之后,不知怎的钩住绳子的东西又松脱了。这样说,胖子很快就会浮上来。
可是,等了一分多钟,没有任何东西浮上来,他感觉有点不妙了,这不同于其他情况,在水下待了一分钟,普通人肯定得溺死。
当时闷油瓶在岸上,阿贵逐渐慌了,本来挺好的生意能赚钱不说,只要会游泳就能轻松打发老板,现在一下子出了状况,那是要负责任的。更不要说在山里头的小地方,出点这种事情,可能会被人传一辈子。
他一边脱掉衣服,一边朝岸上喊,看闷油瓶往湖里跑过来后,就纵身跳入湖中,抱着石头潜水下去,可惜他实在没经验,沉了几米石头就脱手了,又挣扎着浮上来。
等闷油瓶赶到,阿贵把情况一说,他戴好捞上来的头盔,便跳了下去。
阿贵拉着绳子求神保佑,没有想到的是,一直等了五分钟,不仅胖子没有上来,连下去的闷油瓶也没有任何动作,那绳子就那么垂在水里。
拖起绳子,熟悉的手感又传了过来。拽出水后,同样的情况再次出现——闷油瓶也不见了!绳子的另一头,只剩下潜水头盔。
我听完后就懵了,脑子里乱成一团,内心并不接受,感觉太扯淡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但同时又清楚地知道,阿贵不可能说谎,那这事对于我来说,简直太可怕了!
我问阿贵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道离现在已经快两个星期了。事发之后他在湖面上等了一天,什么东西都没有浮上来。
两个星期?就是鲸鱼,在水里闷两个星期也死透了。难怪阿贵说他们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在水里脱下潜水头盔,死亡都是可以确定的。
那天之后,阿贵每天都要到湖面上看一圈,想看看有没有尸体浮上来,但一直没有。他一度以为湖底有什么怪鱼把他们吃了,但也没有任何血迹和被攻击的痕迹留在潜水头盔上。
我看了一下头盔,发现胖子做了很有趣的改动,使得它在水下很难脱下,这就变成了一件“存在问题”的事情。
我潜入过水底,知道下头的情形是怎么样的,即便进入古寨中有潜在的危险,也不会让他们花那么大的精力去脱掉头盔。
会不会是潜水病?潜到更深的地方后,吸入氧气的比例似乎要经过调制,否则会形成醉痒。但那是醉痒,不是醉酒,不会醉到脱衣服的。
水下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使得他们非脱掉头盔不可,而且,闷油瓶也脱掉了头盔,说明这是个不可选择的过程。他不会像胖子那样突发奇想。
那么,脱下头盔之后,他们为什么没有再出现?难道他们遇到的这件事,最后还是导致了意外?
我长途跋涉,身心俱疲,一下遇到如此棘手的情况,真的有点手足无措,可我绝对不承认他们已经死了。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好几次可能死在任何地方,但都绝处逢生了,怎么可能死在这么一次旅游半调查的行程中?
话虽这样说,我一仔细琢磨这个事情,心还是揪了起来,立即放弃侥幸。意外是不和你讲道理的,就算以前遇过再大的危险,该到你死的时候,怎么也逃不过。历史上有很多大英雄都是风云一生,最后却死在小人物手里。难道上帝玩我,他们两个真就这么没了?
想了想,我还是无法接受,人烦躁起来,心说那时已在下雨,湖面上的视线肯定不好,他们也许已经上浮,但离阿贵的位置很远,所以他没有看见,之后又因为什么原因,独自上了岸。
不管怎么说,有件事是必须做的。无论他们是否出了意外,我都必须潜下去看个究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阴山古楼 第二十九章 独自下水
雨还是那么大,像疯了一样。在杭州,这么大的雨是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的。
阿贵已经无法再帮忙,我猜他是怕我会和他们一样消失,他再也经不起这种刺激了。我和他说了盘马带我来的事,让他小心,虽然我觉得这一次盘马可能真的崩溃了。他想去撤掉那些死人,我说不要,有它们在,至少可以防止盘马回来。看那样子,已经很难说服了。我真没有想到这人会凶悍到这种地步。
回到骡子边上,我从上面取下带来的那一套水肺,急匆匆往湖里走,我一分钟也等不下去了,必须去查证。
穿上全套装备,在海南我已经对潜水非常熟悉,此时并不紧张,推着木筏就冒雨往湖中心去。
带着脚蹼,我很快就游到湖中心位置。暴雨拍打着湖面。千万条雨线带出的是振聋发聩的雨声,无法言语的声音反而让心绪平静下来。四处寻找当时留下的浮标,发现在这种环境下根本无法寻找,只得断定一个大概的方位,然后带上潜水镜,沉入水中。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我稍微从容了一点,心知这种潜水方式绝对沉不到最底部,便准备在沟的上方悬浮一段时间,观察大概的情况。
潜到之前的位置,我再次切断绳子,吐光肺里的气,这样便不会迅速上浮,同时划动手脚,使得自己悬浮在固定的深度。
有了潜水镜,水下的一切非常清晰,可惜现在光线暗淡了许多。我一边用双脚保持平衡,一边尽量沉得更低一点,一手划动探灯,开始往深处照。
不久,一个灰青色但轮廓分明的湖底世界,比较清晰的出现在了眼前。
划动双脚,往前游去。手电筒只能一部分一部分地探照,无法看清全貌,只有凭藉记忆在脑海中将所见种种连成一片。好在我是学建筑的,有一种特殊的记忆方式,能够让看到的部分在脑海里形成整体。
这是一个单色的世界,一切都是暗青的湖水色,往前游了一小段,发现果然如我所想的,沟口一直到沟底非常暗的部分,整一条陡峭的斜坡,都覆盖着沉积的木楼,湖底完全不平坦,而是一个很深的不规则的水下峡谷,寨子就依山而建,在峡谷的南坡。
接下来的时间,我不停地上浮和下潜,变换着自己的位置。在短暂的一分钟内,观察水底的情况。
更多的细节出现在面前,幽冥一般的水下古寨,规模应该和我们来时的瑶寨不相伯仲,有五六十户人家,大都是高脚楼。能从细节上看出,这些古楼不是近代所建,非常的古朴,细节上瑶族的特征非常明显,不像现在的高脚楼,很多都是土不土洋不洋的。
对于我们原先下潜的位置,我还有一些印象,胖子也提过有篱笆的地方。在那一带搜索,很快就找到了细小的浮标,同时也看到了那些篱笆。
我立即沉了下去,然后水下什么都没有,看不出一点他们存在过的痕迹,也没有任何异样。
阴山古楼 第三十章 老树蜇头
胖子和闷油瓶应该就在这个地方遭遇了什么事,因为某个我还不知道的理由,解开了连着水面的绳子,然后在籍十米深的湖底消失。
没有水肺,他们在水下只能坚持一分钟,这一分钟能走到哪里去?我不愿意相信什么被水鬼吞噬的诡异说法。按照现实推断,在水下最多只能行进二三十米,也就是说,除非当时有一艘潜水艇接应,否则什么都干不了,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他们应该就在这附近。
但是,四周什么也没有,寂静的湖底空空荡荡。
其中最奇怪的部分,就是脱掉潜水头盔和解开绳子这两点细节。
一方面,这头盔穿戴起来十分的麻烦,它的拉链在背后,而且非常长,脱掉它可能得要十秒到二十秒,加上解开绳子,最快也得加上五秒。这二十五秒还是闷油瓶的时间,如果是胖子,他的那种体格和心理素质,恐怕需要更长。
另一方面这个头盔并不影响他们的行动,被攻击时还能作为防具,不管于情,还是于理,都没有必要脱掉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得他们升起脱掉头盔这个念头?
从闷油瓶也同样脱掉了头盔来看,这件事肯定不是突发奇想,他的性格非常靠谱,脱掉头盔应该是非常必要的举动。
他们既然能从容地脱掉头盔,遭遇的便不是急迫且瞬息万变的意外,比如被动物攻击,或者遇到不可思议的怪事,反而应该是一件让人能从容思考,而后作出“可以脱掉头盔,不会有危险”,或者“可以脱掉头盔,危险在控制范围内”这样判断的事情。
能肯定一点,这件事肯定发生在附近。
一步一步的分析让我逐渐沉静下来,看了看石坡下方幽深的水下古寨,忽然感觉到有一股妖异的寒冷从废墟中透出来。他们会不会在湖底古寨里面?
但从这里到古寨,在一分钟内是不可能办到的。疯了才会脱掉头盔游到那里去,那等于自杀。
我尝试还原当时的景象,看看周围又没有什么地方是必须解开绳子才能过去的,又或者是必须拿掉头盔才能通过的。
周遭都是干净的石滩,我缓缓游动,发现这里的情况非常的简单。在强力探灯和潜水镜的视野下一目了然。唯一有可能的是石坡下方,靠近寨子边缘的地方,那里有好几根沉底的巨大朽木。
这既棵朽木肯定是当年村外的大树,现在所有的嫩枝和叶子全部腐烂成泥,剩下粗大的树干还未烂光。
无数从他身上掉落的枝桠堆积在周围,形成一大片枯萎灌木丛般的树枝堆,纵横交错,被水中的石灰质覆盖的尤如磐石。
如果胖子在其中发现了什么东西,他可能会解开绳子才进去,因为绳子很容易缠在枝桠里,笨拙的头盔也会让他无法将头部靠近去查看。
想着,我霎时起了一阵寒意,脑子里生出一个很恐怖的念头:也许,胖子再者堆枝桠中发现了什么,解开头盔和绳子去看,结果被困在其中。然后,闷油瓶为了救胖子,也脱掉了头盔,结果也困在了里面,两人于是都溺毙,并导致了不见尸体的诡异结果。
如果真是这样,我将面临极其恐怖的景象——在树枝堆里,看到他们两个在水下泡了两个星期的遗体。
我不敢过去了,但随即硬逼自己划动脚蹼,现在已经无法逃避。
保持距离,我漂浮到那些朽木上,探灯往下照,看到下面约有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区域里,全是白花花的树枝,如同铁丝网般就结成一片,光线透过树枝照下去,一层又一层,要是卡在这里面,就是大罗神仙也逃不出来。
树枝就接中,确实有一些很大的缺口,似乎是有人强行掰开造成的,其中没有胖子和闷油瓶的尸体。
我找了一圈,确实没有,这才松了一口气,咬着牙逼自己沉下去,更靠近树枝的表面。
贴近树枝,我屏息一看,立即发现刚才想错了,这片树枝肯定困不死人,很多都被掰断了不说,内部更腐烂的犹如泥粉,用手一碰就断成好几截。它们能保持形状,只是因为外面有层薄薄的石灰质在支撑,好比一根根非常薄的石灰管,这东西吃不了力,即使被困住,稍微挣扎就可脱出。
这些个缺口中,确实有无数的石灰片和断掉的“石灰树枝”,凌乱地堆在四周,也许是胖子在这里搜索骸骨造成的。把探灯凑近往下照了照,不见异常,显然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
我不由得苦笑,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真的想不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就从湖底消失了?难道真如阿贵说的,有湖鬼作祟不成?
那一刹那,我甚至有一个想法,想把自己的潜水服也脱掉,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好不容易才忍下来,没有做出这种荒唐事。
这几根朽木的下方就是古寨,我位于俯视的视角,看到的全是瓦顶,看不到内部。探灯打到最大也没用,那一点灯晕透去,反而让古寨显得更加安静幽深。
我收敛心神,准备继续搜索,将探灯划动一下。不想就在转开头那一瞬间,突然感觉到古寨之中起了变化。
急忙又将头转回去,就见古寨深处的某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点诡异的绿光,似乎是一盏晦暗的孤灯,被人点亮。
深水下,青色冰凉的光晕仿佛幽冥中亮起的磷火,朦朦胧胧,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中了梦魇一般,心跳加速,压得胸口无法呼吸。
我操!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光?难道古寨中有人?
难道闷油瓶和胖子在这座古寨里,不仅还活着,而且还在活动?
可这是几十米深的湖底,淹没了近千年的古寨,他们没有氧气,怎么可能在水下活这么长时间?
就算是手电筒,两个星期也早就耗尽电池了,而且那光,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鬼魅感,不是手电筒发出的,也不像火光。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莫非当年死在湖底的冤魂还没有成佛,一直在废墟中徘徊?这是当年瑶家的灯火,穿越了幽冥和人间的隔阂,指引亡灵回归鬼域的方向?
身在冰冷黑暗的湖底,一种莫名的异动升起,让我不自觉就想朝灯火游去,好比迷路的人在山中看见灯光一般。也在同一刹那,脑中灵感一闪——是否正因看到了这一点光,导致了胖子和闷油瓶的失踪?
这莫非就是关键所在?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不有收敛心神,观察四方,怕有什么突然发生的事件。然而环视一圈,仍是无比安静,探灯照去,看不出一丝异动。
转回头去,孤灯的绿光越来越晦涩。
一股毫无来由的恐慌,开始在我心中蔓延。
阴山古楼 第三十一章 水底灯光
湖底古寨中的孤灯,不知是从哪个位置亮起来的。是在深处,还是某幢古楼的窗户之中?
灯的颜色实在无法形容,非常之不通透,似乎是被人蒙在一层青暗色的罩子里,朦朦胧胧,不像人间灯火。
这座诡异的湖泊已经给了我太多的惊讶,清幽之下的寂静之地隐藏着太多秘密。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因而使得所有的一切都像被诅咒了一样?
幽冥般的环境下,我孤身一人潜入深山湖底,没有任何支援,没有任何帮助,第一次感觉到无比的恐慌和孤寂。
无助的绝望感比死亡还要让我恐慌。
有一刹那,想到深海的一种以灯光捕食的丑恶鱼头。这古寨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巨大的生物,正在使用那灯光吸引猎物自投罗网。
看了看氧气表,心脏的狂跳使得氧气耗费的很快,毛骨悚然的梦魇感始终挥之不去。
我强压住自己的恐慌,心中默念道:“如果要弄情真相,恐怕必须得以身犯险。如果胖子和闷油瓶还活着,那么他们现在肯定陷在一种非常诡异的情形中,我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我既然来到了这里,其实根本就没有退路,这青色的灯,不论是凶是吉,都是召唤我的指路灯。
这似乎是自我催眠,但在当时的环境下,我真的不知道该从哪里鼓起勇气继续深入。念了三遍,才感觉恐慌稍微稍微减轻了一点,于是将刺刀拔出,反手握着,其实也不知道这东西能对幽灵有什么用处,总归是壮胆。
我划动脚蹼,贴着湖底的石滩开始往古寨潜,潜不了多久,幽光就因为我自身角度的下降,逐渐被古楼遮挡,看不到了,黑暗逐渐回笼,深处的古寨再次回到幽冥之中。
我逐渐淡定了下来,奇迹般的,恐慌开始退却,看来似乎完全来自于青色的幽光,不由得暂时松了口气。
以我的性格,眼看着灯光逐渐靠近,会把我逼疯的。
目前所处的位置和古寨边缘并不远,逐渐靠近后,发现边缘的石滩斜坡上还有不少朽木,有些还立着,有些已经倒塌,横亘在湖底,显然这个古寨在被淹没之前,四方大树林立,风水甚佳。
下潜不到片刻,便来到了古寨最上端,最近的高脚木楼顶部离我只有两三米。
因为是从坡上往坡下滑,水深可能已超过七十米,水压让我相当的不适应。“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到了此处,完全看不到寨子的全貌,只看到密集的大楼盖子,而青色幽光就在不远处。
同时,我还看到,在我的脚下,寨子边缘的一处地方,立着很多犹如墓碑一样的石碑。
略微下潜,用探灯去照,发现上头结满了水锈,这些石板本来有石灰岩的成分,在水中溶解了,把石头泡得坑坑洼洼,全是孔洞。看不清上面的字,但不是墓碑,是瑶苗特有的一种石碑。
古瑶有石碑定法的传统,瑶民在遇到一些需要集体讨论的事项时,会开“石碑会”,会后立一碑于寨中,称为石碑律。这就好比是瑶族的法典,所有人,包括瑶王,都必须遵守。
瑶族人把这种石碑叫做“阿常”。
这种律令的神圣程度,超乎汉人的想象,瑶人认为“石碑大过天”,不少古时的汉瑶冲突,就是因为汉人想动摇石碑律而产生,每块石碑都有一个管理人,叫做“石碑头人”,权利很大。
这里石碑很多,如果是石碑律,上面肯定记载着十分重要的事情,可惜字迹看不清了。另一方面,很多石碑律因为牵扯到瑶寨内部晦涩的古老秘密,所以根本是无字碑,全靠当事人的自觉来维持上面的规定。
无论如何,若能看一看石碑上的字,多少能知道这个古寨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越过石碑群,我再次来到寨子的上方悬浮。距离挨得很近,湖底那些破败的高脚木楼和木楼间的小道,变得无比清晰。青色的幽光再次显露出来,看不到光源,但暗淡的光晕就在前方。
头皮又发炸,心跳得更加厉害,恐慌感几乎没有任何消弱,一下又充斥所有感官。同时,我也感觉到这种恐慌非常异样,它似乎来自我最原始,最深层的记忆,无法形容,更无法驱除。
我到底在怕什么?
在这种高度鸟瞰一座千年古寨,世界上和我有同样经历的人恐怕不到一百个。看着就在身下,垂手可触的破败腐朽木楼,仿佛漂浮在古道的半空中,闲庭信步。千年前的景象不可避免地在脑海里形成,但随即又被水流和某些情境带回到现实,这种交织让人感觉很不真实。
第一次看这个湖底古寨,我发现整个寨子和巴乃很相似,高脚木楼修建得十分之密,两到三层的木楼中间,另有一些三人并进的青石小径和石阶穿Сhā。所有腐朽的木楼都在一边倒,看上去随时会坍塌,有些房顶滑塌在一边的另一幢楼墙上,形成一道“门”的样子。
我在这些门的上方悬浮游动,看着自己吐出的气泡冒上去,心不由自主地揪起来。潜入寨中,只要有一点意外,木楼就可能倒塌,将逃脱不及者活埋。在水底被活埋,意味着一点获救的机会都没有。
掠过几幢破败的高脚楼顶,灯光的所在越来越近,心跳窒息也越来越强。
从它和高脚楼之间的角度判断,该是来自其中一幢古楼之内,可能是映着窗口透出来的。
正要咬牙硬着头皮潜下去,忽然一暗,光消失了。
精神处于高度紧张中,这一下把我惊得几乎晕厥过去,呼吸管都脱了嘴。但也在那一瞬间,我看清了灯光的所在。那像是一幢非常巨大的复合式高脚塔楼,由好几幢高脚楼组合在一起,大概是瑶族大家族的塔楼,一般是寨子中最富裕的家族聚集形成的。可刚才那一瞬间太快,没来得及看到灯光是从那扇窗透出的。
我缓缓下沉,探灯照下去,一下就愣了。
天哪!这是什么楼?
这塔楼的外沿竟然是石头结构,而且,那瓦顶的飞檐,居然是徽式的。
这不是瑶族的塔楼,而是汉人的建筑。
怎么回事?瑶族的古寨里,为什么会有一幢汉式的楼宇?
阴山古楼 第三十二章 瑶家大院
苗瑶自古和汉家不两立,分群而居,对自己的隐私和血统非常在乎,特别是南瑶,从古到今就是少数民族冲突最多的地方。古时候有三苗之乱,解放前还有客家人村门,为了一口井,一条河沟,汉瑶、汉苗之间,甚至瑶寨与瑶寨之间,都能杀得无比惨烈,便直接催生了太平天国运动。
可以说,过去民族之间的猜忌和隔阂是势同水火的,所以瑶汉混居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有瑶族人肯接受汉人在寨子中定居,那汉人也必然得住在瑶房内,绝对不可能有瑶王会允许汉人在瑶寨里盖这种耀武扬威的大塔楼子。
我完全无法理解,这简直好比在高粱地里发现一颗西瓜!
缓缓下沉,静静地看着这一幢古楼,又发现了更加蹊跷的地方,这座汉式的古楼完全被包在四周的高脚楼内,而且楼顶的瓦片颜色一模一样,似乎是被高脚楼刻意的保护起来,从外面看,根本发现不了里面有一幢这样的古楼。
再看这汉楼的规模,非常奇怪,呈口字形状,口字中间是天井,四周是三层的楼宇,底座和外墙全部用条石修建而成,学建筑的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此乃明清时南方大户人家沿街大宅的风格,一般都是当地望族修建的家族院落,有好几进深,后面还有园子和更多的建筑,巨大条石则是防土匪响马用的,这种无比结实的建筑,能保护深宅大院里几百号人自锁自持的生活。
也就是说,这幢古楼应该是一幢幽深大宅子的前脸,它的门对着的是正中街道外面的高墙,围住整个古宅,四周有大门、小门、照壁,有些门让下人进出,有些可能是沿街做生意的店面。大门进来后,有复杂的回廊通往后进的宅院。最典型代表就是杭州的胡庆余堂。
然而这里只有这么一幢独楼,好像之后的部分被一刀切断了,整个古寨就剩下一个脑袋。
我绕着楼缓缓游了一圈,确实如此,后面就是青石板街道,四周都是瑶家的高脚楼,没有任何其他汉式建筑的样子,不可思议至极。
类似情况也不是没有见过,解放后,一些大宅被分到穷人手里,一个楼里住着几十户人家,后面院子的通道就被堵了起来,前后本是一个宅院的屋子,由此变成许多个独立的单元。但这里的状况显然不同。
我读了这么多书,尤其对中国古典建筑有深刻的记忆,脑海中无数的概念闪过,却始终无法找到任何自认能过关的理解。外行人可能会觉得小题大作,对于我来说,却是如鲠在喉,他娘的这楼是谁盖的?为什么要盖成这个样子?
青色灯光就来自于这幢汉式的古楼内,在我到来之时忽然熄灭,难道是宅子中的“人”发现了不速之客?又或是想告诉我,这就是我的目的地?我甚至想着,这是汉式的寨子,其中的鬼魂应该也是汉人,那么也许能念在同族的情分上放我一马。
不管怎么说,我都必须进入这古楼中一探究竟,无比的疑惑甚至让我不那么害怕了。
浮在天井上方,下面犹如一个巨大且黑黝黝的井口,把探灯开到最亮,往下照了照,既没有看到能发光的东西,也没有杂物。
我不再给自己恐慌和想象的时间,强逼着定了定神,翻转身子,头朝下挥动脚蹼,往天井潜下去。
空间一聚拢,光线就亮了起来,很快调了光度,使得眼睛能够适应,完成之时,人已经降到了天井院内。
感觉一下就不同了,四周漂浮的白色颗粒,全是因为我下降鼓动水流而飘起来的,下面确实满是沉淀物的石桌石椅。探灯往四面照,天井的四角都有大柱子,中间两边各有两根,一共十二根,往内是木石的回廊,再后头就是房间,都是雕花的窗花,腐朽坍塌,全被覆盖成白色,看上去无比残旧。
木门木窗脱落腐朽,但奇迹般的,这里的房屋结构竟然还算完整,可能当时使用了相当上乘的木料。
转动探灯,四面都有门,前面是通往前堂的后门,后面是通往进院子的门,两边则是通往侧厢。门口的柱子上都挂着对联,对联的木料不如木柱子那么好,扭曲且长着真菌一样的木花儿,其中两个门的对联更有半截掉在地上烂了,只有前堂后门的保存较完好。
挥动脚蹼,把前堂后面对联上的附着物擦掉,是这么两句:
已勒燕然高奏凯
犹思曲阜低吟诗
这是很普通的对联,但我看得出其联语的意思,表明了这座楼的主人有军功在身。楼的主人是当兵的?而且看规模,应该是个军官。
前堂的后门已经坍塌成一团烂泥,一处窗框裂出几条大缝,手一碰就成片碎成齏粉,在水中如烟雾般翻腾,好似随时会烟消云散。手电筒从缝隙里照进去,里面无比杂乱,都是坍塌的木梁和一些无法形容的杂物,可见内部被破坏得十分厉害。
隐约能看到中间的回壁,那是房间中央立着的一面墙,风水中,气从前门进来,不能让它直接就从后门出去,中间必须有一块墙壁挡一下,叫做绕梁,使气走得不至于太快,从而多在屋内盘踞,还有一说是这样一来,后面的开口就从南北向变了东西向,更利于走财位。
这其实是有道理的,万一你正在进行什么阴谋活动,肯定躲不掉,有块回壁,给了人周转的空间,就是有强盗进来,也多少有时间躲一下。
我小心翼翼游了进去,之所以先进前堂,是因为对联让我想到一件事情……广西、广东大户人家的前堂,大部分有牌匾和灵牌阁楼。那里的牌匾必然和主人的身份有关系,所以决定先去看看,找找线索。
进入里面,猛地一看,我却傻了眼。
探灯四处一照,发现前楼内部已经完全腐烂,木质的地板全部坍塌,往上看没有天花板,能直接看到最高的楼顶,尚未腐烂的只有石头部件和一些巨大的粗木梁。大量的杂物掉落在楼底,一片残破。整个楼的内部空间,犹如路边拆迁得只剩骨架的老楼房,又或者是一个巨大而简略的脚手架。
我悬浮着把探灯往回壁的上端扫,基本上都烂没了,上方只能可拿到一幅牌匾,也腐烂得非常厉害,我游上去,小心翼翼抹掉上面的附着物,里面的颜色彻底褪没了,只剩下土色突起的轮廓,隐约能分辨出四个字:樊天子包。
看不懂什么意思,落款却让我眼皮一跳,是……张家楼主。后面为年月日款印。
这种牌匾有可能是别人送的,别人如果不送,主人本身又是大儒或者风雅人士,便会自己写。这边的瑶寨之内,不太可能有瑶人会写汉语,还写得如此漂亮的一手毛笔字。这是十分漂亮的瘦金体,我做拓本这么多年,能看得出其书法功力十分深厚。这个张家楼主,很有可能就是古楼的主人。
“张家楼主……”我心中自言自语,“张家?”
张起灵,张张张张,是巧合吗?
脑子里浮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这里找到的大量线索,似乎都和闷油瓶有若隐若现的联系,难道真和他有某种关系?
有意思!牛人做牛逼的事,奇怪的古楼,该不会是闷油瓶的老宅?这个张家楼主是他的祖宗?想想还真有可能性。
这个张家楼主能在山中修这样的大宅,显然家底雄厚,又能写一手书法,对联内容又极度附庸风雅,怎么看也应该是自比儒商大家的胡雪岩一类的做派,可这样的人家,为何会在偏远的瑶寨之中,修出一幢如此古怪的楼?是遭人迫害来此隐居,还是另有所图?
我忽然有一点小兴奋,觉得古楼之中一定发生过大量的故事,如果真和闷油瓶有关系,这一次就来值了,!可惜再无其他可看之物,前堂之中应该陈列了很多的字书,现在肯定全部腐烂,要是有更多的文字就好了。看来只有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看过去,找找所有的蛛丝马迹了。
阴山古楼 第三十三章 绿光
瞧了瞧氧气表,还剩一半,要抓紧时间。我准备先退到天井,再想想去哪个房间最合适。
正想摆动脚蹼,突然后脑一激灵,背后亮起一团幽冷的绿光。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靠身体的第一本能就转过了身去。透过前堂的后门,就看到天井对面的后堂里,亮起一团诡异的绿光。光线从腐朽的雕花窗透了出来,朦朦胧胧地在水中“弥漫”。
绿光诡异非常,和之前如出一辙。现在距离如此之近,可以发现那光线有一些非常难以察觉的抖动。这种抖动让整个天井都青惨惨的,鬼气森森,似乎一下子进入了另外一种空间。
我咽下一口唾沫,遍体冰凉,心中的恐惧难以形容,就连脑子也有点不太好使了。该来的还是来了,想躲也躲不了!
我尽量镇定下来,一边朝那后堂靠近,一边告诉自己,既然到了这里,就已预见到这种情况。之前类似的情况也遇到不少,不是照样平安无事吗?我就不信这次能比之前的可怕到哪里去。
从前堂出大门过天井到后堂,只要二十步不到,不知是因为我浑身僵硬,还是时间感觉错误,足足游了五分钟才到。
后堂大门紧闭,窗户那里有几处雕花扇完全塌落,里面绿光弥漫,但是看不清楚。小心翼翼地往里照了一下,光扫过的那一刹那照出的一团阴影,几乎让我的心跳在瞬间停止。
本以为会是一张青色的女人脸,结果只是一个影子。
后堂和前堂完全是一样的情形,除了地面上堆积的腐烂坍塌物,几乎空空如也。后堂的中间也有一块回避,森然的绿光就从那横壁之后隐隐约约地偷出来。
这景象很像聊斋故事中的情节,破败的古宅,点着油灯的书生正在夜读,女鬼飘然而至,在宅外看着屋内的灯光。只不过现在换了个位置,书生在外看着屋内的火光,屋内还真有可能是一个当时被淹死的女鬼。
我将这后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弄清楚了大概的结构,以便万一发生冲突能够迅速跑路。正准备从窗户进入,青色光团却又迅速暗淡下去,直至熄灭。
我心中一紧,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顿时屏住呼吸。
它察觉到我了?
脑子里闪过非常多的画面,猜测回避之后是什么样的情形,那只“水鬼”既然察觉到了我的到来,肯定会潜伏起来,准备发动突然袭击。
不对!自己完全没有任何胜算,就这么过去,万一真是水鬼,岂不是找死?
我现在孤立无援,也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不说这后面真是水鬼,就是忽然脚被卡主,或者氧气耗尽,都肯定得死在这里,而且几百年都不会被发现。真的就这么豁出去了吗?是不是应该再仔细想想?
我一下就泄气了,刚才的勇气烟消云散,又不敢进去了。
自己是不是被恐惧弄昏了头?
现在这种情况,是否该先退回去寻找后援?
可是,如此一来,之前我所做的事情就都白费了。闷油瓶和胖子他们完全没有痕迹,就这么消失在湖底,此时如果上去,还有可能再次下水吗?就算再来,我还有勇气重复一遍刚才的过程吗?恐怕没了。那么,也许闷油瓶和胖子,就真的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这时我忍不住开始想念潘子,如果他在这里,会是多么大的推动力?我和他们这些人果然不同。原以为自己的经验已经够丰富,但勇气这种东西,好像和经验没有多大关系。
人在天井里,只要退开几步,摆动双腿,一直往上,不出几分钟就可以脱离古怪的湖底古楼,眼前的一切都不用再考虑。我却定在那里,犹豫不决,因为内心清楚知道,无论是往前还是往后,只要第一步迈出去,就不可能停下来了。
这时,眼睛瞄到一个东西,一只清晰的手印。
手印就印在窗框上,由于刚才实在太紧张,竟然没有发现。
这地方到处是沉淀物,这个手印如此清晰,显然是不久前才印下的。是我的吗?凑过去比了一下,见手印中有两只手指非常的长,是闷油瓶留下来的。
我先愣住,接着按手印的位置比画了一下,正好是掰开窗框的动作——闷油瓶在这里掰开过窗框?
从这里到我最初下来的地方有几百米距离,他脱掉了头盔,在没有氧气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行进如此长时间?难道他也成了水鬼?
心中的不可思议越来越甚,可想到闷油瓶,心理忽然就一定。不是答应过要帮他的吗?如果他变成了水鬼,大不了我死了也变成水鬼,那水鬼三人组也不会太寂寞。要不是他过去几次救我,我早就死了,如今只是为他冒一下险,有何不可?我的命就这么值钱?
我勉强镇定了下来,说实话,这么说并不能让恐惧减轻,甚至还更加害怕,浑身几乎不受控制地颤抖,根本无法抑制,但心中的信念如此强悍,使得我及时当着这种恐惧,还是从窗户里游入了后堂内。
一进入,我立刻想着,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是不是得先敲个门?这样人家兴许会念在我知书达理的分上,放我一条生路。想完随即就抽了自己一嘴巴子,让自己镇定点。
后堂和前堂里的情形一摸一样,一点一点地绕过那回避,绿光没有再亮起来。眼看几乎要看到回避后的情形,我却停了停,因为手抖得连探灯都快拿不住了。
颤抖无法抑制,灯光随着节奏抖动,使得面前的回避看着像要倒下来,只好用另一只手帮忙,强自迈出最后几步。
那一瞬间,全身的神经高度紧张,内心已经做好看到任何恐怖情形的准备,随着后面的情形真正映入眼中,甚至感觉到脑子里的血管都要崩断了。
然而探灯照去,只有一片白色的坍塌物,其他什么都没有。
我艹!我有一种被人戏弄的感觉,人在极度的紧张下,并没有因为什么都没看到而立即放松,反而持续绷紧。
环看四周,发现整个内堂是完全封闭的,后面空空荡荡,应该通往后进大院的地方只有一道大门。刚才在外头看过,外面就是大街。
如果发出绿光的东西先前在这里,现在肯定还在,一定是躲起来了。
我屏息游了过去,做出防御的动作,望向坍塌物的下方,看看是否压着东西,但由于太过杂乱,辨不清楚。看着看着,突然瞄到唯一立着的东西,后堂回避后的角落里,有一道屏风。
屏风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的,竟然没有腐烂,但是其中的枢纽已无法支撑,歪歪扭扭地倾斜,没了正形。
探灯照去,头皮一点一点麻了起来。
在屏风之后,印出一个古怪的人影。
阴山古楼 第三十四章 成真
我一下子就僵住了,双脚发软,整个身子都脱力了,不敢再动一下,目光也不敢离开,探灯就一直照着那个方向。 在强力探灯的穿透下,人影相当清楚,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人的姿势,这个人的姿势非常怪异,整个人几乎是直立在那里,整个肩膀是塌的,我第一感觉是这人和我一样浮在那边,但似乎那人影纹丝不动,只有窨尸才会那样。 当时的那种窒息感已经到了极限,这可能是我到现在遇到的最匪夷所思的事情,这要是在陆地上,能有无数种解释,可这是在湖泊的水底,水深六七十米的地方,这个影子悠悠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绝对不是什么潜水员。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妖怪,还是水鬼! 没有人能不用氧气瓶在水下生存,也没有人可以在水下这么站立。我心里发毛,这次他娘的真的撞了大运了,给阿贵说准了恐怕真是只水鬼,由不得我不信了。
想到水鬼,我立即就想到了之前我们在寻找的那些尸骨:这是考古队的那些人死了之后在水里尸变的粽子?那是之前这村子被淹之后的亡灵?闷油瓶和胖子的失踪,是中了这些东西的招?
如果是粽子还好办,我全副装备怎么也不可能比它跑得慢,要是鬼魂,我恐怕就得要做他的替死鬼了。胖子他们如果遇难,也不知道会不会出来帮我。 我完全不知所措,不敢前进又不敢转身,因为怕一转身,这东西立即扑过来,我宁可看着它把我杀了,也不想忽然感到背后有异。
只能死死盯着那影子。然而,我僵直了片刻,却发现那影子纹丝不动,那种不动非常奇怪,犹如石雕,连一点移动都看不到。同时,我有了一种更加奇怪的感觉,我感觉这影子,他娘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种感觉奇迹般的越来越强烈,似乎是潜意志在指引我,我鼓起勇气,那影子在屏风上的形状却开始一点一点变化。 冷汗又不可抑制地下来了,我看着那影子的变化,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浓,甚至一度压过了我的恐惧。走了大概七米的距离,这种感觉已经到达一个极点,就在那一瞬间,我想了起来。 我的老天,这个影子,这个屏风,不就是楚哥那张照片里的那个影子吗!
在我来巴乃之前,我收到了一张照片,照片是三叔的老朋友楚哥寄给我的,上面拍摄的是一幢古老建筑内部的情形,里面就有一道屏风。而屏风的后面,也有一个人的影子。回忆起来,这人影,竟然和我现在看到的一模一样。
因为那照片后面写了格尔木的鬼楼,我当时判断那照片是拍摄了格尔木鬼楼里的情形,现在看来我错了,难道那照片后的注释不是注释那张照片本身的,那张照片难道拍摄于这里?
但是当时那张照片并没有任何水下的痕迹,也就是说,如果拍摄的是这样,那么照片拍摄的时候,这水下的古寨还没有被淹没。
那种照片应该最早也得是三四十年代的东西,难道这个古寨被淹没的时间,其实并没有我想的那么久远? 照片……影子……水底……难道楚哥给我的那张照片蕴含这我不了解的深意,而我只是把它简单地当成了一张信纸?他给我那照片,就是想我来寻找这照片上的影子吗? 我的脑子一下清明,随后又被无数的诡异年头充满。
让我脑子一片混乱的是那个影子,那张照片中,那影子的姿势如此怪异,但是现在这个影子,几乎和那照片中没有丝毫差别。
如果那照片拍摄的是这里,那就是说在拍完照片后,这影子没有任何移动,一直在这里?那就不可能是水鬼,因为当时这里还没有沉在水里呢,这影子应该是个死物。
我愣在那儿,忽然就来了一股勇气,找了一块砖头,摆动脚蹼,一下就朝屏风游了过去。快到屏风的时候我把砖头往屏风上一砸,心说去你妈的。但还没说完,我就后悔了。
屏风已经被水泡得根本吃不了力,石头砸在屏风的柱上,屏风一下子倒跨了,腐蚀物像雪花一样飘了起来,朝我扑面而来。我立即后退,拿着探灯去照,但是一眼看去全是漂浮物。我用手拨开把台灯往前照去,混乱间,从漂浮物中伸出一个东西来,一下子朝我扑来。
我立刻就炸了,挣扎着往后退,同时拿着军刺就开始乱刺,刺了十几下,什么都没刺到,嘴巴里的呼吸器反而掉了。
我手忙脚乱地抓回来,眼前的漂浮物已经被水流冲得散开了,我面前只是一根白色的浮木。 我骂了一声,一脚踢开,用探灯去照屏风后影子的位置。
那影子还立在那里,漂浮物逐渐稀薄了一点,它的真面目已经或多或少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人形的东西,有头,有手,有脚,站立在那里。浑身是白色的附着物,呈现着一个非常僵直的动作,好像是一具被僵化的死人,被吊了起来后,不知怎么蜡化了,尸体被包裹了起来。又好像是石像,非常难以形容。 它的面部完全被覆盖,也不知有没有表情,但看着确实是个死物,因为它如果能动,身上的附着物肯定不会积得如此之厚……
这是什么玩意儿?我心中的疑惑更甚。
阴山古楼 第三十五章 影子的真面目
我看着那人形,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第一眼的感觉,它其实是石像,但随即就意识到不可能,因为形态太过于逼真了,感觉真像是一个被固化的吊死的人。那个年代,就算有人要雕刻这种惊世骇俗的东西,也不会雕得如此写真,南蛮地区虽然有很多邪神,但多走夸张路线,也没有写实的。
一路过来的怪事如此之多,让我不敢轻视,搞不好刚才发出绿光的就是这东西,位置看上去也正好。
小心地靠近那人形,游近之后,蜡化死人的感觉更加明显,另一方面,我发现它的右手自手腕处断开,整个手缺失。不是一开始就铸成这样的,而是被破坏的。
小样!想学维纳斯没学到家啊!我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利用军刺刮掉上面的白色沉淀,想看看它本来的颜色。
刮掉一块一看,我吃了一惊,这东西本身居然是黑红斑斓的花色,但不很鲜艳,暗淡地纠结在一起。好比霉垢一样。再继续刮,就发现黑黑红红的斑驳霉花原来都是铁锈,这东西竟然是铁的。
不会吧!是具铁俑?壮着胆子用手捏了一下,果然是实打实的铁,有些地方可能淬炼得好,还没有腐烂,甚至能看到上面雕刻着非常精致的花纹,其他表面则完全生锈,都是暗红色的斑点。
我逐渐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将所有的附着物都从它身上刮落下来,一具造型非常其特的铁俑很快出现在面前。
我不由有点惊呆,因为刚才这东西给我的印象,是造型逼真但表面简陋,可现在再看,它的表面原来经过打磨抛光,虽然现在锈得不成样子,但能肯定之前非常精致,浑身都是优美的花纹,是一件艺术品。用手去摸,感觉到这些花纹和在闷油瓶床下发现的铁块花纹完全一样。
我明白了!那些考古队在水下打捞的东西,就是这个!那些铁块,就是这种铁俑的碎片。
这东西算是文物吗?有考古的价值吗?
转念想到闷油瓶说过这些铁块非常危险,我留了个心眼,不再去触碰,保持距离,仔细观察。
我对铁器毫无研究,但对鎏金铜器的认识颇深,铁俑在古玩市场见过,属于锡铁器,都是小件,从来没看过这么大的。一来古时候的铁很贵,这么大的铁俑,不说其他,就是耗费料斗非常惊人,二来铁器不容易保存,太容易生锈,有非常多的明代铁佛,其实都是中空的。
如果这东西整体的做工都和闷油瓶那铁块一样,基本就是实心的,里面可能包着东西,但也不会太空,可能非常重。如此重的东西,难道是佛教的大铁法器,锁什么妖用的?
我胡思乱想,但也知道怎么也不可能想出个所以然来,所有事情没有一条牵头的线,怎么琢磨都不会有用处。
本想看看铁俑身上的花纹,可锈得实在太厉害,根本看不到整体,其他地方也瞧不出名堂来。盘马曾说铁块很多,难道这里不止一个铁俑?
但四周空空荡荡,啥也没有,这种东西这么大,也不可能被压在那些坍塌物下面看不到。考古队带走的那些铁块,是从什么地方打捞起来的?
难不成这里的每间瑶寨之中都有同样的铁俑,分布于整个寨子中?还是说,藏在古楼内的其他地方?
下意识转头,看到后边的大门。
回想那张照片,屏风的一边,有一条走廊,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发现照片上的走廊所在,在这里就是后堂的后门。
普通的老宅中,这道门后应该是第一进大院,可这里只有一幢古楼的前脸,所以这道门之后就出去了,外面是古寨的青石板街道,不可能是走廊。
然而记忆里,照片中的门框和这里的一模一样,毫无疑问了,拍摄地点就在这儿。怎么会出现偏差呢?难道在拍摄照片的时候,这里有走廊,但后来被拆了?
我的时间观念完全混乱了,看来那照片的拍摄时间,这古寨沉没的时间,都必须重新考虑。
游近去看,雕花的门完全没有腐朽迹象,拉了一把,发觉它外表仿木,其实是铁门。再用探灯去照,顿时一愣,没看到外面的青石路,这门后面,真的是一道走廊。
走廊不是平的,而是倾斜往下,通向地下深处,两边的情形,和照片上一模一样,我一个激灵,心道不会吧?
照这结构看,后堂的后门连着走廊,走廊通往地下……难道古宅真有后进,但修建在地下?
阴山古楼 第三十六章 在地下
我的概念完全被颠覆了,这幢古楼不光位置不太对,连结构都如此的诡异,通往后进的门后,竟然是一道往地下的走廊。
难不成后面的整个大宅子全都修建在底下?
设计者显然刻意做了手脚,可能后堂实际的长度,和房间内部的长度不一样,别人进来,看到这门就以为是后门,其实它离真正的后门还有一段距离,中间做了隐密的走廊。
大门开在地面上,其他部分修在底下,这还算是宅子吗?简直是老鼠窝。设计者真的太有想象力了。
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话,是三叔很久以前和我说的,深山里盖别墅,不是华侨就是盗墓。这儿算是深山了吧?这深山中的古宅,莫非是个盗墓的假楼?好比经常听说有人在古墓上头修一猪圈,然后来掩护盗墓一样。
表面上看,实在太切合这种说法了,从走廊下去,可能就是他们正在挖掘的古墓,这些铁俑是从古墓中挖掘出来的陪葬品。
但再仔细一想就知道不可能,盗墓贼的脾气我了解,哪怕是最有实力、性格最古怪的盗墓贼,也不可能为了盗墓而修建一道如此结实的走廊!这一看就是非常有经验的工匠所修建的永久性石街,而非临时起意。
况且,为什么要在瑶寨里修汉式楼宇?假楼的存在是为了隐蔽,不让人注意盗墓活动,在瑶寨中搞一个汉楼,那不是更加显眼?
依这种思维,最好、最有效率的办法,应该是在此地修建一个瑶族高脚楼,然后在晚上直接挖个洞下去,修建一幢如此高大结实的汉式古楼,耗费的时间和金钱,可能远远大于盗挖一座古墓的价值,也太张扬了,完全没有必要。
非要这个说法可行,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下面的东西价值大得无比惊人,而且极难进入,可能要二十年、三十年以上的经营。但我也基本能肯定,这下头不可能有什么大墓,因为此地正好位在山区低洼处,所有的地下水全往这里走,根本没法修过大的墓葬。
从我学建筑的一些知识来说,还能肯定一件事情……这座建筑似乎是为了某种特殊的用途儿特意修建的,所有的特徽都在为这种用途服务,目前不知道这个用途是什么,所以无从判断,但这用途的核心部分,应该就在地下。
看了看氧气表,所剩无多了,最多还能坚持十五分钟,没有时间再耗着,再看这道走廊,好像并不太深,十几步之后就放缓了,下头是青砖的地面。
青色的光没有再出现,也没有任何的危险气息。我想,就算是水鬼,似乎也没有什么恶意,而且好像在刻意指引着我进行这一步又一步。如果真要取我性命,我恐怕早就死了。
之前的经历让我觉得自己有点窝囊废,于是定了定神,小心翼翼打开那扇门,朝漆黑一片的下方游去。
来到底部,拿探灯一照,我立刻就吸了口凉气。
下面是一间砖头砌成的地下室,不大,非常的狭长,长度很夸张,我在这里看不到另一端的尽头。
砖室的两边摆着很多的铁架子,上面一具一具地平躺着无数铁人。
这有点像龙羔子,两边的铁俑好比刚烧好的瓷器,全部陈列开来,在黄|色的探灯光下,铁俑又好像一具具尸体,大有国外大教堂,秘藏地下室的感觉。稍微一估计,最起码有六百具。
难道这里以前是一个铸铁人的工厂?
这地方的沉淀物少了很多,很多铁锈斑斓起了锈鳞,看着像腐烂的的黑色尸体。
一路过去,我发现铁俑的动作都不一样,更诡异的是,所有的铁俑都没有右手,所有的右手都被破坏掉,撕口很不规则,似乎是人为的。
之前的极度恐慌已经让我麻木,警惕着四周,继续贴着地面往前。一直到房间的尽头,并没有见到想象中的地下庭院,而是一面封闭的墙,只在尽头的砖石地面上看到一口井。
在地下室挖一口井,而且是在水源充足的广西,那是脑子烧坏了的做法。再看井旁修有凸陷的、便于攀爬的阶梯,立刻就明白了下面有东西。
此时,先前的预判开始动摇。这太像假楼盗墓的迹象了!也许底下真的是一个古墓,也许就是有这么一个老瓢把子,性格非常古怪,喜欢花大价钱在盗墓上面盖超级豪华的房子,甚至盖得比下面的墓还豪华,还希望把房子造得极度与众不同,让别人越注意越好。
也许还真有一皇陵修在了地下水超级丰富的地区,他娘的海里都有人修呢!凭什么就不许人家泡在水里?
我拿探灯往井里照去,如果这是一个盗洞,如此的结构足以确定,古墓非常难以进入,又需要修筑一条走廊,以便大型机械和很多人同时工作,墓应该是在别人的房子下面,他们只好探取迂回的办法,而非直上直下。如此这般,这伙人肯定不完全是专业的盗墓贼,很可能是一个人非常多而且龙蛇混杂的队伍,如此想来,很像过去那些盗墓军阀的作风。
军阀在当地势力及其庞大,想在瑶寨里修个楼,没有人敢说不,同时,和瑶苗的关系又很紧张,万一让瑶人知道他们在寨子里盗墓,难保会民族矛盾激化。
一方面要快,一方面要藏,如果地下的坟墓巨大,为了节约时间,的确可能修一条结实的走廊,便于大量人员进出。再对照上头的那对联,这张家楼主有军功在身,还真有这个可能。
想得觉得自己挺厉害,再见井下幽深,看不出什么名堂来,我背着氧气瓶,没法下去,便准备把身子撤回来。
这时,井下幽幽地亮起了绿光。
我心里咯噔一下,又来了!这一次能看到光离井口很近,只有两三米。想用探灯照,没想到还没动作,那绿光先动了,瞬间朝我冲过来。
我立即举起军刺,心说动真格的了!但那绿光来势太快,猛一下便如流星闪过耳边。
那一闪间,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我立马肯定这不是幽灵水鬼,更像是一只发着绿光的动物。
急忙转身,只见绿光闪入了边上一只铁架子里,一下子就灭了。用手电筒去照,只一闪又亮起来,像在和我的手电筒光呼应。
终于,我看到了那东西的真身。
那好似一只无比肥大,犹如四脚蛇一样的灰色东西,有我的胳膊长短,正趴在一个铁俑的头上,身上好似绑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手电筒,正幽幽地发着绿光。
阴山古楼 第三十七章 胖子的小聪明
我不知道这动物是什么,好像是一种大个儿的娃娃鱼,以前在老家吃过,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看着非常瘆人。至于那手电筒,我一见太阳|茓就一跳,正是之前祼潜的时候用的老黄皮手电筒。
这肯定是胖子他们带下来的,看那娃娃鱼身上的线,也肯定是人绑上去的,难不成是胖子他们的杰作?
我脑子一转,一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没有人会莫名其妙地这么干,胖子很可能是想让别人注意到这只娃娃鱼。
难道他们被困在了某个地方,只好通过这种方式求救?
打死我也没想到,那青光是这种东西发出来的。他娘的!手电筒光怎么变成绿色的了?
一下放松下来,人顿时瘫软,浑身都松了劲。看来我想的没错,他们在水下真有奇遇,现在很可能还活着,只是被困在某个地方,不得不透过这种方式求救。这个地方很可能有空气,但是为谁所隔断。
虽然不知道胖子和闷油瓶在水下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到达那地方的,但能确定他们很可能还活着,感觉太好了!
以胖子那种鬼精性格,娃娃鱼上面可能还有关于他们近况的线索,得把它逮住才行。可人在水下手脚很不方便,再看那东西游动的速度,恐怕够呛。
娃娃鱼是水中一霸,咬人非常厉害,而且这个头也太大了,一口下去,恐怕我的手指都得交代。
不管了!再戗也得试试。
我举起军刺,缓缓地游过去,尽量地慢,但只靠近了一米多,嗖的一下,那东西猛地一摆尾巴,闪电一般游出去六七米,停到了砖石的另一边。
靠!这东西就算在岸上用鱼叉都不一定能叉中,更不要说我现在得在水里用手捉了。好在它看似温顺,没来攻击。
我还想尝试,继续缓缓地靠过去,这一次几乎挨近它了,但就在伸手的哪一刹那,它又迅速地闪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在水下不可能抓到这种东西,它滑动尾部形成的水流很有劲道,不难想象爆发力有多大,即使抓在手里,凭我的力气很可能也制不住。
氧气灯发出警报,我有些急躁,用手电筒四处去照,想找找有没有可利用当工具的东西。偏偏周围什么都没有,那些铁俑重的要命,就算有用我也举不起来。
念头一转,想到自己带下来的那根军刺。这可说是我的精神支柱,虽然从来没用过。
我实在不想伤这条娃娃鱼,怎么说它也是一个生命,但到了这个时候,心中无比急切,再管不了那么多了。人的恶性一旦上来,什么怜悯都是空话。
我再次游过去,举起军刺就像把它钉死,就算一下钉不死,至少让它受伤,没法再游得这么快。
它停在了铁架子的脚下,趴在上面的青砖上,我屏住呼吸,浮尸一样缓缓漂过去,一点一点地靠近。眼看来到离它只有半个胳膊的地方,犹如电影的慢镜头般极度缓慢地举起手里的军刺,挪动到差不多的位置,便想刺下去。
可能是我的杀意被娃娃鱼感觉到了,它嗖地往前挪出几公分,与之同时,我心一狠,军刺一扎,刺在了它的尾巴上。
那东西尾巴上全是肉,疼得卷了起来,力气果然非常大,军刺几乎脱手。我追上去,一把抓住上面的手电筒,但在水下阻力太大,一下没抓实,娃娃鱼竟把尾巴直接挣断,飞也似的游出去六七米,这一次不再停下来,往砖室的另一头逃去。
没了尾巴,它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我摆动脚蹼往里追,好几次他都差点被抓到,但人在水里,这样一抓的精确度实在太低,总是在自认肯定能得手的情况下被它逃脱。如此连追几十米,我先前已在水下潜了这么长时间,体力就跟不上了。
我死死地咬住呼吸器,用手拉住铁架子借力,勉强跟着。青光忽然一个转弯不见,顺着消失的弧度扑过去,就见墙壁上的青砖空出一个洞,伸手进去,立刻摸到手电筒,但却怎么抓也抓不出来。
娃娃鱼一定死死抓住了里面的砖壁。
我蹬起双脚。顶住砖石的两边,用全部的体重往后翻,就觉手上猛然一松,手电筒被拔了出来。整个人紧接着一个跟斗甩翻出去,撞在后面的铁架子上。
好不容易稳住姿势,往手里一看,绑着手电筒的绳子,原来正是胖子旅行包上的尼龙丝,那东西吃不了力气,断了。
再用探灯照了照洞,娃娃鱼窝在里面,看样子是不肯出来了,我也懒得再理,急忙把手电筒放在探灯下,想看看胖子是否另外做了手脚。
那上面果然刻了几个字:SOS,跟着虹吸潮。
翻过来,后面还有一行小字,但已看不清楚了。
阴山古楼 第三十八章 跟着虹吸潮
这几个字刻得非常粗糙,字形丑陋,但是极其用力和清晰,手电筒都被刮得变形了,可能就是它老是一明一暗的原因。
手电筒的玻璃罩上,糊着厚厚的一层防水胶布,颜色是绿色的,青光他娘的就是这么来的!我不由得暗骂,死胖子把我魂都吓没了,就是有搜索队看见,恐怕也会吓死。
这几个字的意思非常的明白,就是告诉我,他们还活着,但是需要救援,找到他们的线索就是虹吸潮。
这种手电筒最多的用电时长不会超过十小时,现在还能发光,光线这么亮,绑到娃娃鱼身上的时间就不会长,他们一定还活得很好。
胖子这家伙真是不得了!这娃娃鱼到现在才出现,显然是他判断出我就会在这个时候下水。可是,这里离失踪的地方起码一千多米,他们是怎么不用氧气瓶而到达井下的?
算了,我不愿意细想,只觉得整个人都清明了,一块隐隐约约地大石头终于沉了下来。能知道他们肯定还活着,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救出来。
之前在岸上看到虹吸潮现象的时候,推测这湖底可能与地下河有相通的口子。现在再看,推断是正确的,而他们受困的地方,就在口子附近。
胖子说顺着水流,但虹吸潮还没有开始,怎么可能有水流?
我甩掉手电筒,想用手去感觉四周的水流,可冰凉的湖水让我的手一片麻木,感觉粗糙的东西还可以,敏锐地感觉水流完全不行,而且就目测,水流是静止的。
又想了想,有了一个办法,抓起一把铁人上的沉淀物,让它们漂散在水中。
探灯的光线下,白色的悬浮颗粒一下扩散开来,我仔细看着,它们在水中渐渐平静,然后,极度缓慢地,开始朝井口移动。
果然!这里有着非常非常缓慢地水流,向着井的下方。
虹吸潮还是存在的,只不过微弱到肉眼无法察觉。再看方向,现在另一边的氧压可能很低,使得这里的水流在往那里反吸。
看了看氧气表,还有一些时间,我只带了这一套氧气设备,如果这一次找不到人,可能要等阿贵把其他设备运进来才有第二次机会,就是两到三天后,我必须确认他们能不能坚持那么多天。如果有可能,这么短的距离,我希望能够把他们一次带出来。
估计了一下时间,氧气表为零之后,里面的压缩空气还可以坚持二十分钟。只要把回程的时间控制在十分钟左右,我能用来探索的时间,最少还有十分钟。
事不宜迟!我解开身上的氧气瓶,用手提着先沉入井中,然后一头栽下去。
井内非常狭窄,好在挖得笔直,一路往下沉去,看着高度表,很快氧压已经超过七个大气压,深度快接近九十米了。
头朝下,身体的不适感达到极限,之前是精神非常紧张才没有感觉出来,现在只稍微轻松了一点,令人极度窒息的压力所带来的恶心,立刻开始在喉口泛滥。
这时决不能吐,我体内的器官里有气体,一吐之下,受到压力的影响,积物反而可能全冲入气管,我只得硬生生忍住,几乎是用上全身的力气,把注意力转移到探灯光的光斑处。
不久后,青砖消失,露出了岩石的脉络,显然他们的工程只做到这里,底下就是单纯的挖掘。也在这时,我开始感觉到不妙,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从井的深处发出来,水流速度则在一点一点地变快。
越听越感觉不对,好像是非常湍急的水流声,正想停住好好听一下,下面的氧气瓶忽然被一股力量拔动,抖动起来。
我是用牙齿咬住呼吸器,让呼吸管挂着氧气瓶的,本来就很吃力,这一抖动,一下没咬住,呼吸器就从嘴里脱了下去,往深处沉去。
我立即冲上前去抓,好在做了保险措施,有条带子挂在脖子上,便想拉着带子吧氧气瓶拉上来。没想到氧气瓶沉下去一米多不到,竟然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井的底部,原来井道下面是一条与井垂直的水道,当中的水流非常湍急,一下就把氧气瓶吸走。刚想大骂,氧气瓶连着脖子的带子先被抽紧,力道之大,几乎要把我的脖子勒断。
眼见自己整个被扯着往激流里去,我牙一咬,想用脖子的力量(想)把氧气瓶拉出来,但是只坚持了几秒就知道不可能,而且因为颈部的血管被卡住,脑子开始供不上血了。
我心中臭骂胖子,怎么没把这个写出来?又想单手把带子解开,但解开了不也得死?此时我已经快无法思考了,干脆手脚一松,往下一沉,先顺着水流再说,反正胖子也让我顺着虹吸潮前进。
还没等有什么感觉,人便被一股极大的力量往下拉,半秒钟后,已经被拽进了水道里,打着转儿被水流带着走。想保持住姿势,肩膀却连连撞着四周,好在水道本身有两三个人宽,而且常年被激流冲击。十分光滑,否则要有什么犄角旮旯,这两下肯定皮开肉绽。
也巧,氧气瓶在水里打转,也转到了边上,稍微一个迟缓就和我撞在了一起。我此时已经气短,几乎坚持不住,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拽住它。
好不容易在湍急的水流中找到那条蛇一样的呼吸管,急忙塞回嘴里。还没吸上一口,却到了一个急泻而下的下坡,我直接几个大翻转,脑袋一路像弹珠机一样弹着洞壁就下去了。
这一摔直接把我摔懵了,好长时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本能地死死咬住呼吸器,也不知道又往前被带了多久,忽听一声巨响,前面的氧气瓶撞到了拦着水道的什么东西上。
我清醒过来,想保护脑袋却没时间反应,随即也撞到那东西上,一声闷响,撞得七荤八素。我也没有氧气瓶那么有弹性,一撞之后,只能被水流死死地按在那儿。抬手一摸。发现是个铁栅栏,用劲全身的力气转过身再摸着,没有缺口。
这里难道就是目的地了?抬头一看,四下却没有任何通路,全是结实无比的岩壁,死路一条。
我不相信,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探灯仔细去照,确实没有。
他娘的!真奇了怪了!胖子说顺着虹吸潮就能找到他们,怎么现在是死路?
再一想,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心道糟糕,难道胖子的所在地是水道中段?我刚才被撞得浑浑噩噩,已经错过了?
方才速度太快了,我根本没想过去看四周的情况,而且也不可能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在这种情况下发现什么出口,然后立刻进去,好在我感觉自己被冲下的时间不长,那个入口如果真在通道里,应该距离不远。
这地方比较宽敞,我背上氧气瓶,开始尝试顶着水流抓着岩石往回走。可才走了两步,便意识到有点要命,水流太快了!就是有手抓的地方也得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移动,更何况岩石壁还光滑得要命。
用尽各种办法,尝试各种角度,结果都是失败。最成功的一次大约离开铁栅栏十步,但脚一打滑,立即被打回原形,且彻底筋疲力尽。
被水流压着,我越来越感觉到不妙。
这儿看着似乎很普通,但绝对是个绝境,我等于被困在了一个没有牢笼的地方。胖子怎么没把这细节写下来?
要真出不去,这次就被他害死了!
看了看氧气表,数值已经无法显示了,显然随时都可能用完。我有点慌,把住铁栏杆用力摇动,想看看能否拆下来往后走,却发现全都是用铁浆浇在石头缝里的,结实得要命。
后面一片漆黑,探灯照去,就见水道急剧下降,水流更加湍急。也许正是为这个原因才在此地修起铁栏杆,怕人被卷入到更加狭窄的水道里去。
一时间我真的慌了,连呼吸器都有些咬不住,连忙深呼吸,告诉自己镇定。
以前总是能在被困的时候想出什么办法来,因为人是一种只要有一点希望就能发挥出巨大潜力的生物。我开始迅速思考,同时不停地看,不停地摸,想找到一丝灵感。
一开始我还信心满满,认为天无绝人之路,但让我绝望的是,这一次和以往都不同,虽然是开放式的环境,但十分的单纯,摸了半天,只是更确认了自己不可能战胜水流,也不可能拆掉铁栏杆。
尽管继续思考,但我心里已隐约出现一个念头:这次逃不掉了!
必死无疑。
接下来的那几分钟,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一片漆黑的水道中,没有任何怪物,没有任何恐怖的东西。虽然我的主意识海不想承认,但潜意识已经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在很短的时间之后必然死亡,真真切切的死亡,这一次逃不掉了。
这种感觉的可怕,言语根本无法形容。
我忽然对自己之前做的所有决定感到后悔,一方面又想告诉自己不能放弃,要争取到最后一刻,但内心已经完全绝望,脑子不受控制地出现各种各样的念头。接着开始走神,一下想着当时如果浮上水面,现在会是什么情形?一下想着如果我死了,我的家人会怎么反应?后悔和恐惧让脑子一团混乱。
氧气表早就没有了数值,无法确定什么时候会窒息,只能一边尽最后的努力,一边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阴山古楼 第三十九章 奇洞
到最后关头,我几乎是期待着那窒息的感觉一点一点地出现。随着能吸入的氧气越来越少,一切都被拉长。恐惧让我痛哭流涕,根本无法镇定,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死了。
很快,氧气完全耗尽,我还是不停地吸着呼吸管,但是什么都没有了。憋着最后一股气,一直憋到极限,在剧烈的痛苦下,我下意识地用了嘴呼吸,一股酸呛猛地冲进肺里,整个人顿时抽搐起来。
这是在水下,我没有第二口气来呛出肺里的水,呛过几下之后,那种酸麻便弥漫到整个肺,只觉胸口像要炸开。
我无法形容之后的感受,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挣扎了多久。缓缓地,这些感觉都远去了,四周安静下来,眼前的光慢慢缩小,耳边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在说话,又好像是水声。
下一瞬间,一切都暗了下来。
那一刻,我以为自己死了,再没有任何的转机。不是死在粽子手里,反而是淹死的。爷爷说的真的很对,既然死在粽子手里也是死,淹死也是死,为何要怕粽子而不怕水呢?人真是讽刺的动物。
好在最后的平静感还不错,如果所有人死时都能这样安详宁静,那么,对死亡本身便不需要多恐惧,反倒是死亡前的那段时间比较难熬。
当再次苏醒,我最开始感到一丝诧异,但有很长一段时间,思考能力是无法运作的,所以这种诧异我无法理解,根本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逐渐、逐渐地,意识才恢复过来。
首先来找我的是疼痛,剧烈的疼痛一开始出现在手上,然后慢慢扩展,最后倒肺部。好像肺里有一张铁丝网,一呼吸就感到人又要死过去。
我吧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抵御疼痛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发现自己适应了。接着,其他的感觉逐渐复苏。
之前经历的一切这时才开始出现在脑海里,从防城港回来、下水、湖底古寨中奇怪的青光、奇怪的汉式古楼、铁俑、井下、最后的窒息……等等等等,一点一点都想了起来。随即心中就奇怪,自己当时必死无疑,怎么又醒了过来?
有一刹那,感觉那些好像是梦,我说不定一直都在这里睡觉,淹死的情形只是一场恶梦,但浑身的疼痛让我知道这不可能,自己应该是由于什么原因获救了。
尝试着动一下手,发现非常艰难,但能感觉大四周的潮湿,像在一块湿润的岩石上,耳朵和眼睛开始有了反应,听到耳边有声音并且逐渐清晰,有人在哼歌,而且……
是胖子的声音!
歌唱得极其难听,但我一下子就激动起来,立即用全身的力气想转头去看,结果疼得叫起来。
歌声瞬间停止,胖子叫:“醒了醒了!”接着眼前亮起来,一张长满了胡渣肥脸出现在面前。同时,我也看到了闷油瓶,站在胖子身后,举着火把。
我看着这两个猪头,起初还不敢相信。胖子开始说话,我的脑子仍不能很好地理解他说了些什么,但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幻觉,我真的看到了他们!一下就百感交集,之前怀抱的剧烈恐惧、希望、担忧等各种情绪终于放开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眼泪想流下来,却不由自主笑起来。
一个人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无比孤寂之中的剧烈恐慌,从死亡边上擦身而过的绝望,再然后发现自己安然无事,这种狂喜是能让人疯狂的。但我之所以百感交集,却不是为这个,我心里想的是: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形,终于又和他们在一起了,终于不是一个人了!这种感觉太好了!
一边抽搐一边笑肯定非常奇怪,胖子显然以为我抽疯了,立刻把我扶起来,二话不说就抽了两个耳光,一双大手跟着用力敲我的背,说道:“喘气!喘气!深呼吸!”
他下手极重,我的闹戏嗡了一声,自谦的失控情绪一下就被打没了,再被他一敲,忽然就觉得急剧地恶心,开始呕吐和咳嗽,也不知道吐出来些什么。
吐完后,我艰难地转头看向他们,视力越来越清楚,各种各样的声音变得更有层次感。
“怎么样?还难受吗?”我听到胖子问。
我怕他再敲我,马上摆手,但说不出话来。
他明显松了口气道:“谢天谢地,你醒过来了。他娘的!老子以为你这次肯定得成植物人,那老子就罪过大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没死?”我下意识就问。
“这你得去问阎王爷。”胖子道,说着把我扶起来靠在石壁上,让我放松。
我已经很清醒了,又看向他们,两个星期不见,两个人都好像在小煤窑当黑工一样,只穿着内裤,非常的狼狈,一脸胡子,而且瘦了不少。让我松了一口气的是,虽然他们的样子很狼狈,但是气色不错,显然没有受伤。
转头看左右,远处亮着小小的篝火,不知道是用什么搭的,照出了环境。这里是一个开凿出来的扁平的洞|茓,大概有三十平方米打,站起来脑袋可以顶住洞顶,四处在渗水,像下雨一样,地面上都是湿的。岩石呈现出一种墨绿相间的颜色,在探灯的照耀下很漂亮。另一边还有一个半人高但很狭长的洞口,像被刀捅出来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我操!这里是哪里?你们出了什么事情?把我担心死了,还以为你们挂了。”我骂道。
胖子咧嘴道:“这说来话长,本来还担心你找不到我们。怎样?你是不是看到我那通讯员才找到这里的?”
说起那“通讯员”我就有气,恨不得一下掐死胖子,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好作罢,骂道:“你那通讯员太他妈不敬业,差点把我搞死!”
“靠!我能找到那玩意儿就算不错了。”胖子问道,“你快说说,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我听了好不来气,心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是你们救上来的吗?”
胖子本来很兴奋,听我一说,突然面色就凝固了,“我们救了你?”
“是啊!”我于是把自己找到那娃娃鱼,随后下到井里的经过,全部说了一遍。
胖子听后露出很古怪的表情,回头看闷油瓶,闷油瓶坐在他后面的石头上,面色阴晴不明。
我奇怪道:“怎么?有什么问题?难道不是你们救了我?”
胖子缓缓摇头道:“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你完全不知道?”
我一头雾水:“知道什么?”再看他们的表情,忽然感觉不妙,立即问,“到底怎么了?我身上出了什么事?”
胖子颓然坐到地上,骂了一声娘,似乎一下就被击倒了,叹气道:“你不知道,我们就更不知道了。”
我不由得恼怒,骂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他娘的玩什么哑谜?快告诉我。”
胖子打了个手势,让我问闷油瓶。我看向他,就听他道:“大概五个小时前,你出现在你现在躺的地方,深度昏迷,几乎没有知觉。我们对你进行了简单的抢救,然后,过了五小时,你醒了过来。”
我等着闷油瓶说下去,他却闭嘴了。
“ 没了?”我诧异问。
“没了。”他闷声道。
“你没说你们是怎么救到我的。”我道。
胖子看着我,“你没听清楚重点,我们根本没有救到你。五个小时前,你出现在你现在躺的地方。”他一字一顿,“出现,也就是说,原来那地方什么都没有,突然你就躺在了那里。”
我皱起眉头,花了一些时间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你是说,我是自己出现在这里的?”
胖子点头,“我和小哥一直在另外一个洞里,那里比较干燥,但是我隔一段时间会到这儿来取水。发现这个洞里忽然多了一个人的时候,我吓了个半死,但你胖爷我立马就认出了你,把小哥叫来,一起把你抢救了回来。你当时已经咽了气了,所以真要找个救命恶人,你胖爷我还是有资格客串一下的。后来怕你身上有什么骨折,我们一直不敢移动,就在这里等你醒过来。”
我看胖子的眼神,知道他不是胡扯,顿时陷入了沉思。
还真是没有想到的发展,我本以为昏迷之后有什么奇遇,被胖子和闷油瓶及时发现,然后获救,现在看却不是这样。然而我不可能在昏迷的过程中自己到达这里,也不可能透过瞬间移动来到这儿。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救我的另有其人?有另外的人把我救了起来,送到这里?
那里是湖底的废弃井道,不可能有人打酱油路过,也就是说,有人在跟着我。
我和胖子说了我的想法,问他有没有这方面的痕迹,但他和闷油瓶没有任何的反应,似乎不认同。
胖子苦笑起来,拍了拍我,大声发泄道:“狗日的!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有人能把你带到这里来,那么他娘的,它首先肯定不可能是‘人’。”
“为什么?”我问。
他又苦涩地笑了笑道:“你能站起来吗?我带你在这个洞里走一圈,你自己看,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阴山古楼 第四十章 洞里的问题
胖子神秘兮兮的,而一边的闷油瓶始终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胖子到底在搞什么鬼,但闷油瓶的态度告诉我,他并不否定胖子的说法。我心中的疑惑到达了顶点,决定先不去计较这些,看看再说。
想是这么想,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被胖子扶着,哆哆嗦嗦的,要死死勾住他的脖子才能不摔倒。
所在的这个洞只有三十平方米,其实没有什么看头,火把转了一圈,都是人工开凿的痕迹,其他什么都没有。唯一特别的上面墨黑色的痕迹,不知道这里的岩石中含有什么矿物。
我跟着他蹚水猫腰,通过那一道好比刀砍出来的通道,走到另一边的洞里。
这里别有洞天,比先前呆的那个洞起码大了两倍,里面堆满了东西,都是一些生锈的工具,木头的架子背篓,还有堆起来的青砖,边上有很多我不认识的石磨一样的玩意。
让我吃惊的是,这个洞的角落里摆着几只高达洞顶的架子,上面就躺着那种铁俑。洞里的洞顶和墙壁上布满墨绿色的条纹,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更加清晰,散发出琉璃一样的光芒。
洞|茓的中间,有一只倒放的罐子,上面是一个神像,不知道是什么神,前面还有祭奠的香炉,很简陋。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地方?”我诧异道,看着好像是一个还在挖掘中的石室,工程只做到一半,工具盒、原料堆了一堆。
“我们猜测,这里应该是一个矿坑。”胖子道。
“矿坑?”我看着周遭,“什么类型的矿坑?”再看向那些铁俑,问道:“难道是铁矿?”
胖子摇头:“他娘的比铁矿可值钱多了!你来看。”他指向上面墨绿色的条纹,“你能摸出这是什么石头吗?你想想,这附近最盛产什么?”
我不是很明白他的话,摸了摸石上的纹路,感觉它出奇的温润光滑,简直像女孩子的脸。他没有瞎说,确实不一般。再一想,脑子里闪过一个概念,“我靠!难道这些石头是……翡翠?”
胖子点头:“我不内行,但依我看,就算不是翡翠,也不会是太差的玉石。这样该是一条非常好的玉脉。”
我啊了一声,脑子一跳,想起了之前在湖底石寨看到的各种奇怪现象。
这个山洞看来也是那奇怪古楼地下的一部分,之前一直怀疑这里的山中有什么,感觉可能最大的是古墓,没想到会是玉石矿。
这是没有想到,不过至此也想通了。
这里有一个隐蔽的玉矿,和古墓是差不多的道理,可玉矿的价值,完全不是古墓可比的。黄金有价玉无价,拥有一个玉矿,富可敌国。
这么一来,上面种种严密的布置,一下就完全和理了——如果是为了偷采玉矿,不说盖一座楼,就是盖一座城堡都不亏。
在这里盖这座古楼,甚至可能连瑶王都有股份,并用特权实施保护,玉矿的价值太大,没有任何政权能放弃这种诱惑。
至于为什么要藏起来?很简单,如果被任何其他地方的势力知道,肯定立刻发兵来打。这东西换成钱,能买多少鸦片烟土啊?
“这里发生的事,我看恐怕都和玉矿有关系。为了这东西,再恐怖的阴谋诡异也不算离奇,价值实在太大了。”胖子道。
“那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我看着角落里放置的铁架和上面十几具横躺的铁俑,问道,“难道这些也是工具?他们嫌工头太苛刻了,所以把锄头修成工头的样子,然后天天砸?”
胖子半笑不笑,似乎没什么力气开玩笑,道:“我不清楚,不过你看这些东西,都是铸铁的工具,边上还有铁托子,我认为这些铁俑和我们走大货一样,是用来运东西的。矿石挖出来,直接封到铁俑里拉走,到当地再熔开。当时兵荒马乱的,这样做 一来能防止路上出现意外,把玉石敲碎,二来上面有雕的花纹,放锈了再打碎,可以说是收来炼铁做子弹的。”
“哦!”我吸了口气,心说原来是这样。
蛇有蛇路,他们这种人一看就明白。我先前还觉得无比的纳闷,不由得有点失望,原来以为这铁俑背后还有更深的故事。
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对。那些考古队打捞这些铁块,难道就是为了打捞其中的玉石?
不太可能,玉石的价值虽然大,但以当时的国力,应该不至于穷到让考古队去打捞,难道这些东西还有其他用处?
胖子只是笑笑,表情并不轻松。贴着洞壁缓缓走了一圈,我继续道:“不过,看这个矿洞的规模,他们好像没有挖掘出多少,开采的广度不高啊!”
“玉矿规模本来就不会很大,这不是问题的关键,”他将我扶的正一点,“你胖爷我想让你看的,不是这些东西。”
我转头继续看四周,并没有看到其他能吸引注意力的地方,便问:“你要让我看的是什么?”
胖子举起火把,问道:“你没有发现吗?这里没有任何出口。”
我陡然一震,前一秒还抓住他的意思,后一秒就明白过来。急忙环视整个洞|茓,一看,冷汗就下来了。
确实,这两个洞都不大,刚才一路看来,没有见到能出去的地方。
隔壁那个三十多平方米的小洞非常简单,肯定没有出口,这里稍大一些,可同样也没有任何洞口。
我脑子有点乱,立即转身,胖子扶着我又将两边的洞|茓走了一遍。这一次彻底专注在找出口,看完之后,只觉遍体生寒,几乎无法说话。
胖子说的没错,这里没有任何出口。所有洞壁都是整块的岩石,连一条缝隙都找不到。
“这怎么回事?”我看向他,“怎么会这样?”
他一脸的苦涩,不说话。
我下意识去看洞|茓的顶部,洞壁没有,就有可能在洞顶。
洞顶非常矮,伸手就能碰到,环视一圈,和岩壁一摸一样,什么都没有,完全是整块的岩石。
胖子叹了口气,摆手道:“不用看了!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所有的每寸每毫我们都找过了,这两个洞是完全封闭的。”
我无法接受:“怎么可能?”
胖子叹气道:“我不知道,但这确实是事实。这个洞,好像……”他顿了顿,语气有点迟疑‘“是完全封闭的,好像是从内部被挖掘出来的。”
我呆了一呆,摇头道:“绝对不可能的,如果是这样,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他让我靠在山岩上,看了看随后跟过来的闷油瓶,摇头道:“不知道。”
阴山古楼 第四十一章 封闭空间
闷油瓶表现得和之前不同,有点古怪,一直不怎么动,靠在角落里,转头看向我,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有印象,但是我知道,事情才刚开始。”
在无比诡异的气氛中,胖子和闷油瓶把经历的事情跟我说了一遍,原以为会听到一个非常复杂的故事,没有想到,他们说得无比简单。
我离开之后,他们的行动和我预计的差不多,开始用阿贵带来的简易器械进行打捞。岩上的那些尸骨,是在枯树的枝桠里找到的,猜想可能是虹吸潮的关系,大的尸体最后都卡在了枝桠里,而抛入水中的装备在另一个地方,所以被挂在那片篱笆上。
失踪前最后一次下水,胖子是第一个。当时他已经准备上浮了,却看到有东西在手电筒的照射范围里闪了一下,似乎是某种金属。
下水本来就 是为了打捞东西,他自然马上被吸引过去,可等游到那里,却发现那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大块的石头。
头盔里的氧气差不多耗尽了,他也不能仔细看那些石头的缝隙,以为闪光是小块的金属或者玻璃,于是没有在意,准备上浮
就在这时,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咬了他一下”,手上立即一阵麻痹,几秒内就传遍全身。他心说糟糕,想冲上水面,但已来不及了,下一瞬就昏了过去。等醒来,已经躺在了这个山洞里。
闷油瓶的状况比他稍微复杂一点,但也差不离。他是去找胖子,所以下水很急,入水没多少时间,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对,想回头却晚了,在水下,他的身手再好毕竟也有限 。
他的原话是:“我感觉到背后有东西动了一下,要回头已经晚了,醒过来的时候我也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心说奇怪,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一下就失去了知常见,然后醒来,发现自己出现在另一个地方,这好像是外星人干的事情。难道这里是飞碟内部?
再次看向石洞,四边全是岩石,如果真是飞碟,也是石器时代的。
我感觉到事情越发不靠谱起来,他娘的!胖子和闷油瓶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失去知觉,如果是中了某种生物的毒,就该淹死了,但他们反而出现在这地方,怎么看怎么不是神秘现象,太像是人为的了,应该是有人把他们迷晕了然后搬到这儿来。
但,如果是人为的,又怎么解释现在的处境?这是一处完全封闭的山洞,什么人能把我们穿透岩石塞进来?刘谦?
胖子想着那时的情形,还带着疑惑,“我很想不通,当时在水下视野不错,被扎之后到昏迷之前还有一小段时间是清醒的,我立即四处看了,什么都没有。”
“也许是一种虫子或者鱼,个子比较小,只要贴在你的背上,你就发现不了,你身上有伤口吗?”我问道,不可能平白无故地疼一下,若是被东西刺了,肯定有痕迹。
“刚醒我就看了,没有任何痕迹。”胖子让我看他被刺的地方,确实什么都没有。“我觉得不太可能是虫子。你想,连小哥都中招了,什么虫子敢咬他?”我啧了一声,这事情太邪门了,讲不通啊!所有的情节都讲不通,完全不像“人”能做到的。真是湖神在耍我们?
胖子继续和我说,这里唯一能出入的地方就是外面洞|茓顶上的一条手腕粗细的裂缝。那支娃娃鱼就是从那儿发现的。大量的渗水从那裂缝而来,他们这两个星期基本上什么都没吃,就靠喝水活着,他瘦了大概六公斤,皮都挂了下来。为了不消耗体力,几乎都是静坐着不动。
外面另外一边还有一些过去开凿剩下来的木头架子,可以用来烧火,每天只烧一点,好在氧气不成问题。
之前我突然出现,他们以为我是看到了娃娃鱼身上上标志,因而找过来,并且知道了进出的方法。没想到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害得胖子空欢喜一场。
我吸了口气,想起一件事情,问道:“既然你们是突然昏迷的,为什么会让我顺着虹吸潮走?你们怎么会认为顺着水流就能到这儿?”
胖子道:“是声音。我不知道这个没事所在的位置,但我知道肯定在虹吸潮的口子附近,因为到了晚上,外面的渗水就会有规则收缩,声音非常明显,好像呼吸一样。只有离虹吸潮非常近,才会有如此大的幅度。如果你发现娃娃鱼,被引到虹吸潮的口子附近,就可能会发现通往这里的裂缝。”
我不禁暗骂,原来是这么回事,也太理想主义了!
胖子的想法完全没有依据,事实证明顺着虹吸潮是死路一条,但我既然没死,也不想再埋怨什么。
听完之后,我颤颤悠悠站了起来,虽然绝对相信胖子,但内心的强烈冲动还是让我想自己看看这个洞|茓,仔细贴着这些石头看看。
胖子看着就叹气,摇头道:“别浪费体力了。天真,你想想,他娘的我和小哥在这里困了两个星期了。这两个星期,我们能干什么?胖爷我刚开始也完全不信,一直认为可能有暗道,一直找,一点一点找,你知道把一块石头看一千遍是什么感觉吗?我看到最后几乎要吐了,但是,没有就是没有。”
他的表情非常的痛苦,我能想像出那种上感受,但不自己看过,心里就是感觉空空的,就让他别管。
吃力地扒着岩石壁走了一圈,这次看得非常仔细,胖子说得一点也没有错,岩壁确实完全是整体,偶然有细微的裂缝也是自然形成的,连刀都Сhā不进去。最大的裂缝是外面洞|茓的没洞顶,但也只有胳臂精细,源源不断的水从上面流下来,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水坑,这些水又顺着底下的岩石缝隙流下去。
这个洞|茓的位置会在哪里?会不会在我溺水的地点附近?看这些凿痕,和那井下部的岩石痕迹很相似,肯定是同一批工匠凿出来的。
那么,我们就是在湖底下山脉的岩层中了。我到底不是学地质勘探的,只知道一些力学知识,其他的完全没概念。
敲击岩石,发出的都是无比沉闷的声音,似乎也不可能有暗道。而且闷油瓶在这里,如果真有暗道,他应该早就发现了。
又去瞧堆积在一旁的东西。刚才相看之下,角落里似乎有几只石磨一样的东西,走近了仔细看,好像是铸铁的炉子,里面还有铁渣滓,一边是放着大量工具的架子,稳妥得不成样子。
另外就是一尊大概只有啤酒瓶高的泥塑神像,是关公,又是别的菩萨,过往从来没见过,或许是少数民族的神灵。
尝试着手动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我身体完全无力还是它太重了,纹丝不动。胖子就道他早就搬过了,下面没有通道。
走回胖子那里,终于确定他说得没有错,虽然之前便相信了他,但此时的确定是发自内心的。心里升起一股焦虑感,这是人对于封闭空间本能的反应。
我一边脱掉身上的潜水服,企图尽快恢复体力,一边就问胖子,他们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有什么推测?
他摇头:“我自己觉得最靠谱的推测,就是我们都死了,穿透岩石进入这个洞|茓的,是我们的鬼魂。”
我苦笑,这话的意思我明白,并不是真的认为我们都死了,他想说的是,其他的推测比这个更不靠谱,这是没有前因后果的事。推测需要线索,但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一切只能假设。
阴山古楼 第四十二章 假设
胖子道:“如果那作怪的东西,目的不是想杀死我们,那么,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咱们总不至于送命吧!如果要杀,何必换个地方?”
我苦笑,不送命,那么是什么事情?难道这里会突然出现个大汉把我们弓虽暴?我摇头道:“这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现在活生生的未必是好事。你吃醉虾不也是图个新鲜吗?”
胖子吸了口凉气,想着确实悚人,就有点郁闷,骂道:“老子最恨这种摸不着,想不明白的东西了!你说咱们三个人是不是八字犯冲,怎么碰一起老走这种窑子?狗日的实在是魔障!还有那阿贵也真是的,啥也不知道,否则有点提示,也能提防点儿。”
我暗暗皱眉,胖子说得很对,这件事之所以一点头绪都没有,甚至无从推测,就是因为这样,现在的处境是莫名其妙就发生了的,在我们的已知里,肯定缺少了某一样非常关键的东西。
调查从村子开始,一点一点衍生,所有的讯息都是由上一级的讯息带出的,现在知道了铁块的来源就是那些铁俑,知道文锦来过这个湖畔,也确定了考古队被人掉了包,并晓得了湖下古寨的一些秘密,虽然其中的线索有些还没完全连上,比如说这些铁俑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只要继续调查下去,我相信一切都会连起来。
但是目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眼下的困境,却和这些讯息都没有关系,也就是说,我们在村子中了解到的多种线索中,完全地缺失了一块。
是在哪里漏掉了呢?
刚才我问胖子他的推测时,发现这件事没法推测,没有人噩耗可以佐证的因素。想着这些,我对他和闷油瓶说:“我们应该把知道的东西从头完全理一遍。这个地方和这整件事情肯定有联系,从头完全都列出来,说不定能找到点提示。”
胖子吹气,指了指地上,上面有他用石头刻字的痕迹,“我之前理过了,实在想不出来。你要理也好,你读的书多,应该比我好一些,我理到后来头都痛了!”
我看着那些字,正是他专用的枚举法,把所有的可能性全部都写下来,包括所有的线索,然后在那里画圈,找到其中的联系。
我道:“这一次和以往碰到的不同,所有的讯息都是碎片,你这么写,只会越写越乱。我先理一下,然后我们从一个概念开始,看着能不能搭积木一样把整条线搭出来。”
我捡了一块石头,在另外的地上写上了几个关键字。从进村开始,陆续发现的东西和后续的部分全部连起来。
铁块——铁俑的碎片——湖底的村子——不知是何用处——到处都有——似乎有危险——散发奇怪的味道
照片——烧毁
盘马的说法——考古队被调包——尸体找到——打捞铁块——目的?
水下的古寨——汉式古楼——地下通道——大量铁俑——玉矿?
封闭的矿洞——铁俑——同样的凿痕
A、B——刺痛——昏迷
C——窒息——昏迷
写完后,把那些已经确定的东西全部划掉,表格就变成:
不知是何用处——似乎有危险——散发奇怪的味道——目的?
——大量铁俑——玉矿?
封闭的矿洞——铁俑——同样的凿痕
A、B——刺痛——昏迷
C——窒息——昏迷
这样一来,我们能确定和不能确定的东西,全部都列了出来。
接着,我们始将其中一些因素连起来,道:“首先,我们先肯定,古寨里的汉式古楼的主人姓张,暂时叫他张家楼主。”我看了闷油瓶一眼,“这人有军功,而且是个国学大家,可能是当地的军阀,当然也可能是其他背景,和事情的核心没有太多关系。”
“在某年某月,这个叫张家楼主的人,因为某种原因——同样,这种原因我们不需要知道——发现着寨子底下有一个玉矿。在巨大利息的诱惑下,他伙同了这里的瑶王强挖,在瑶寨中修建一座结实的汉式楼宇,供手下使用。楼宇修得这么坚固,显然他们在这里的强挖时间非常长,可能准备几代人干下去。”
“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洞|茓,看开凿的痕迹,应该就是他们挖掘的矿洞,至少是其中之一。”
说完我看向胖子,问他有什么要补充的?他摇头,我又道:“好,事情到这里一切正常,也都符合常理,可这就和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了矛盾。显然目前所处的矿洞是全封闭的,所以我可以这么说,从一切正常到现在的处境,这之间的时间内,发生了一件事情,使得矿洞发生莫名其妙的变化。”
胖子点头道:“别说的这么文绉绉的,他娘的就是这洞后来出了事情。”
这一部分是最初的假设,也比较确定,我将其作为起点写下来,然后在边上画了一个问号,“这里出了什么事情?肯定不会是突然封闭,因为若是这样,会有人被困死。”
“非也,你想,我们进来都是莫名其妙的,他们说不定后来找到了出去的办法。”胖子道。
我摇头,那个年头的矿工是什么文化素质?他们能想到办法,我想不到?而且即使能想到,也不会太快,那么以他们当时有工具、有体力的状况看,应该会先有“砸”出去的想法,并在地面留下大量的碎石痕迹。
不过,我毕竟当时不在现场,不好下肯定的论断,就没有反驳胖子。我们咬着嘴唇,开始想各种往里套的假设。
还没想上两圈,闷油瓶就开口了,淡淡道:“矿洞中的神像,是瑶族的雷王神,是凶神,一般不会公开供奉,除非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
我们都愣了一下,胖子道:“我靠!你怎么懂这玩意儿?”
闷油瓶不回答,继续道:“这东西在里面,说明事情不是突然发生的,而且发生后,还能从外面拿来石像在这里供奉,代表这件事虽然很可怕,但是不至于把他们吓跑。”
我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设立神像,表明他们还想继续挖掘下去,所以用这个神像在这里镇压什么,事情虽然可怕,但只是心理上的恐慌,还没威胁到生命安全,咱们想想,换位思考,如果我们是矿工,在什么情况下也会这么做?”
胖子吸了口冷气:“这听上去怎么这么耳熟?难道,他们在这里挖到了不吉利的东西?”
我也点头,似乎在同时冒出同种念头,过去经常在老家听到这种传言,什么工厂动工,结果地基一挖,挖到了乱葬的死人骨头,就摆个关公镇一下。
“这里是岩层,这种狗屁地方能挖到什么?”胖子道,“难道是霸王龙的化石?”说完哎了一声,显然感觉自己的说法挺有可能的,“你想,他们挖着挖着,突然挖到这么个史前怪物,肯定吓个半死,以为挖到妖怪的骨头了。”
我拍了拍他:“同志,有空多读点书,恐龙化石的年代和玉的年代差了好几亿年,这里挖出恐龙化石,就好比肯德基全家桶一样。”
“那你说是什么?”胖子不服气道。
我们想了想都摇头,其实根本没法想,这种岩脉里能有什么既合理存在,有让他们觉得不吉利的东西?我真想不出来。这里合理存在的东西只可能是石头,难道是一块让他们觉得不吉利的石头?如果说不合理,那么什么都有可能。
胖子走到那神像面前,问闷油瓶道:“小哥,这累王神凶到什么程度?是不是和咱们的钟馗一样,是抓鬼的?”
闷油瓶摇头:“雷王,是专门克制邪神的。”
瑶苗神话和汉族的不同,其中很多邪恶的东西都是神,能和正义的神平起平坐,普通的神干不动他们。
胖子啧了一声:“也就是说,钟馗只是公安,这雷王是纪委会书记。”在一边的篝火里检出两根细柴,Сhā进香炉里,拜了拜,“雷书记,不好意思,小弟们之前有眼不识泰山,一直没认出您来。这点东西不成样子,但也算是个形式,就当是张白条,要咱们能出去,小弟们一定把香油补上。我知道您搞纪委工作,很多东西收了不方便,回头您把您夫人电话告诉我,咱们跟您夫人联系……”
我心说这家伙也太不靠谱了,道:“你也不是瑶人,人家怎么可能会保佑你?别浪费你的柴火了。况且只有上级给下级打白条,哪有下级给上级打白条的?”
胖子道:“你懂个屁!你在杭州交税,去北京就不交税了?我这不叫白条,叫期权。咱们这叫先打个招呼,好过以后后悔。”
说着他转身,不想那细柴因为头重脚轻,一下子带动香炉倒了下去,根部翘了起来,香灰全翻出来。
胖子立即回身扶住,我笑道:“你看,人家清正廉明,不收。”
胖子再啧了一声,把细柴掰撕一半,重新Сhā进去,然后把洒出来的香灰用脚擦平,擦了几下,随着香灰被涂开,我忽然看见,他脚下的岩面上,出现一些奇怪的线条。
阴山古楼 第四十三章 挖出来的是什么
我感到莫名其妙,立即靠过去,把胖子的脚拨开仔细一看,果然,有一部分香灰嵌入到石头表面细微的缝隙中,形成一些线条。而且很明显,这些线条非常圆润,不是石头表面本身的纹路。
我是搞拓印的,知道这是一种拓印原理,用非常细腻的粉末来显示出地上浅痕的方法,类似于很多间谍剧里必用的,用铅笔涂抹便签纸得到写在上一页的讯息,显然有人在这神龛前的岩面上,刻过什么东西。
我兴奋起来,一下把香炉翻倒,把里面的香灰全部倒在地上、岩面上,开始用双手涂抹。很快,地面及岩壁开始出现更多细微的线条。
“这是……”胖子也发现了异样。
“应该是挖掘这个洞的工匠刻下的。”我道。
“我看,雷书记这么快就显灵了!”胖子道,“效率比咱们人间高多了。”
“你先别说的那么快。”我道,把灰全部都抹均匀。
他蹲下来帮忙,闷油瓶也凑了上来,我们把香灰涂满了一大片区域。很快,一片歪歪扭扭的文字出现在面前。
这些字每一个都有象棋大小,全部是繁体,刻得无比的潦草,有些几乎模糊不清,但数量颇多,有三、四十个,大大小小的。
看笔记,应该是一个人所刻。
文字是汉字,但其中有些字我从来没见过,应该是方言发音。
胖子疑惑道:“难道之前的工匠和我们一样,也在这石岩上讨论过东西?”
我摇头说不是,这些文字是连篇的,显然刻的人写的是一整段话,不过刻痕非常浅,和我们一样,应该也是用石头简单地在岩壁上划出来的,没有用到雕刻工具。
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出于什么目的,在这神像前写下这些字呢?无从想起,但关键应该在文字中。
我辨认了一下,文字是竖着读的,出去认不出来的,仔细地一个字一个字辨认,然后用石头重新刻在一边。
是一段很简单的话。
十一月又七日。
东墙,自左七尺,有十六。
西墙,自左三尺,有七。
北墙,自左五尺,有十。
南墙,自左六尺,有四。
细数,须三日内掘出复工。
“这是……采矿计量的记录?”我迟疑道。
看整个语感,好像是一处留言,一个工头离开之前,留给其他人的一点提示,并且有一个嘱咐:细数。似是上级写个下级的。
“东南西北?”胖子看了看四周,“是不是玉脉的分布记录?”
我摇头,玉脉的走向完全是自然形成,一点规律也没有,只在一个剖面上定什么左几尺没有任何用处。“有十六”,“有七”,“有十”,“有四”,好像是一种计数量的标记,他在数墙上的东西。
看了看东墙,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玉脉和岩石自然地皴皱,深色的玉脈之复杂,简直有如岩石的血管,根本无法用“十六”这么小的数字来表示。而且他最后有一句:须三日之内挖掘出复工,好像是说那“十六”、“七”所代表的东西,阻碍了继续开采。
是什么呢?难道是石脉种无比坚硬的岩精?但是岩精坚硬的要命,且重达百吨,怎么可能在三日内掘出?
我们都站了起来,走到东面洞壁的最左边,用手指量了七尺的距离,看看那部分有什么东西。
七尺之后,还是岩石的表面,无数墨绿色的痕迹,什么都没有。
我和胖子面面相觑,其实,这里的岩面我们看的非常仔细,就算不这么看,也知道表面上瞧不出什么来。
“他上面写的东西,会不会已经被掘出来了?”
有这个可能,但再想了想,脑子里有了一种很奇怪的念头。
我回到神龛前,把地上的香灰收拢起来,放回香炉里,然后拿着到那块岩壁前,抓了一把,在上头涂抹。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但等涂了几圈,果然,上面出现了线条,好像是某种东西的轮廓。
“哎?”胖子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种留言太含糊了,是汇总式的最后留言,肯定会在岩面上也留下记号。”我道,一边继续涂抹。
很快,一个不规则多边的轮廓在石头上显现了出来,我从身上解下我的强力探灯,打开。轮廓非常明显,好比画画打草稿的时候,先用直的短线条勾勒出物体大概的外形一样。
然而,我们并没有从岩石的脉络上,看出任何和这轮廓有联系的形状,好像是随意画在岩壁上的,用来做切割时的参考。
可即使如此,我还是感觉遍体发冷,脑子里很多碎片开始自发的进行各种各样的组合,内心已经知道,这岩壁里肯定有东西,否则,这轮廓不可能刻在这里。他们要把这里的东西挖出来,所以做了大概的标记。
为什么看不到?难道是方法不对?
想着,我问:“你们谁知道,他们采玉矿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过程?”
胖子摇头道:“不是用炸药吗?”
闷油瓶却道:“先用火烧,然后用冷水泼,使石头自然裂开。”
“用水泼?走!去打水!”我立即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证明什么,但心中有一股极强的直觉,碰到关键了!
我冲到另一边的洞里,把脱下来的潜水服裤管打上结,然后往里面装水,再背回去,和胖子两个抓着往岩壁上泼。
如此连泼了十几次,岩石的颜色因为渗水而变深。
退后几步再看,由于泼了水,岩石表面玉脉的部分变得模糊,其他部分也变得光滑通透。原来这些石头也是玉石,只不过含量不同,所以被那些墨绿的翡翠称得像普通岩石。
同时,我们看到了,那块岩壁中,透出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是一个人影。
阴山古楼 第四十四章 石中人
刚分辨出的那一瞬间,还以为那是我自己的影子,动了一下,却发现那影子并不跟着我动。
我们三个犹如掉入冰窟中,看着那玉脉中的人影,都有点站立不住。
“那是什么玩意儿?”我轻声道。
“鬼才知道。”胖子用同样的语气回答,顿了顿,“好像……好像是个人?”
“怎么可能是人?如果是人,他是怎么到这岩石壁里去的?”我道。
胖子看了看我,哆嗦着问:“你有没有听说过石中鱼的传说?”
他才说完,我身上就冒出一连串的鸡皮疙瘩。
石中鱼是志怪小说中经常出现的故事,说一块完整的山石,被人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是空心的,不但有水,水中还有一条活鱼。
没有人知道这鱼是怎么进到石头里的,也没有人知道这鱼是怎么活下来的,石头中没有任何的食物。
这种现象往往被认为是神迹,石中有鱼,既然不是从外面进去的,那就是石头自己产生的。传说吃了这种石鱼能长生不老,但也有人说吃了即刻毙命。
石中鱼的传说很广泛,各在都有,似乎不是杜撰的,胖子现在突然提起,我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意思,但知道归知道,实在无法相信那种说法能用到这里。
“不可能。”我道。
“既然石中可以有鱼,为什么不能有人?”
我吸了一口凉气,看着那石中的人影,还是摇头,“不可能,这肯定只是看着像人的阴影。”
“是不是,继续泼就知道了。那地上写的,这东西不止一个。”胖子道。
我们立即故技重施,很快把四面墙上全部泼满水。
随着所有的岩石都被浸湿,我毛骨悚然地发现,这附近的岩石里,真嵌满了人形的影子,有各种不同的动作。
洞壁的内部,竟然好像全镶嵌着人。
数了一下,和地上记载的完全一样。
“真是见了鬼了!”胖子重新坐下来,“难怪要雷书记出马,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情?”
“难道是昆仑胎?”我想起以前听说的天地生精的说法,难道这是个宝|茓,翡翠在某种神秘的力量下人化了?
胖子摇头:“昆仑胎到底只是个传说,而且据说都是非常大的山体,这些影子形状诡异,我看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他看向一边那个躺着铁俑的架子,“我刚才可能判断错误了,你看这些影子的动作,是不是和那些铁俑非常像?”
我已经惊讶的无法说话,胖子接着面色惨白道:“我知道这很惊悚,不过我看这里的这些工具,都是铸铁的工具,忽然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我看着那些人影,“你是说,这些铁俑不是运输工具,而是用来封他们挖出来的这些影子?”
“恐怕不止这么简单。”胖子纠正道,“这些铁俑,大概是他们处理过后的东西。他们可能先在岩壁上面打孔,然后住里面灌入铁浆,把里面的人冻住,最后再砸出来。”
我想到在古楼的地下室里看到的无数铁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如果是这样,这里得挖出了多少这种东西?强笑道:“这都只是我们的推测。”
胖子的面色依然苍白,显然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恐怖,又道:“其实有一个办法,就是现在把这块石头砸碎,看看里面这影子到底是什么东西。”说着,指了指一边的石工锤。
我摸着面前的岩壁,非常厚实,不是那么容易打裂的。忽然想起以前的镇妖传说,古代不是老是说,老天镇妖,喜欢把妖怪镇在山下?
我操!难道这些影子是妖怪?
要是这样,把它们放出来,岂不是找死?
我生起了剧烈的好奇心,伴随着那种悚然,同时摇头:“以前的工匠用那么费劲的方法来处理,显然这些人影的真身非常骇人和不祥,甚至非常危险,还是不动为妙。”
胖子听我这么说,把头转向闷油瓶,像是想征求他的意见。
闷油瓶死死地盯着那些影子,没有回答他,而是对我们道:“我们和它们……其实一样。”
阴山古楼 四十五章 这里是矿坑
“为什么这么说?”我纳闷道,但刚问完就明白了闷油瓶的意思。
在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和这些石头里的人影,处境是一样的,只是他们的空间更小,被困在石头中,就好比那些活在石头中的怪鱼,不过可以肯定,如果若干年后我们被发现,绝对不会是活蹦乱跳的。
想到这个,我心中有些凛然,道:“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至少我们现在有这么大的活动空间,而且还活着。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性。”
闷油瓶淡淡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啊了一声,有点意外。以前一直感觉和他们有一种默契,但是在这里,我有点跟不上他的想法了。他想到的东西好像比我快得多。
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吧!”
他看着我,“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这里没有被挖出这么一个矿坑,我们现在是什么处境?”
我想了想,感觉大脑有点迟钝,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胖子的面色马上白了,骂了一声:“我操!”
随即我也明白了,后脑的头皮炸了起来。
如果这里不是一个矿坑,那么,会是什么?
这里就是岩壁,大山的内部。如果我们以同样的方式被莫名其妙地带到这里,那么现在,就可能是嵌在岩壁中,和那些影子一模一样。
我不寒而栗。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如果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被镶嵌在大山深处的岩壁中,动弹不得,必须这样直到死亡,那太恐怖了。
闷油瓶道:“反过来想这件事情,也许,我们现在活着,完全是一种巧合。”
我默默点头。这怪事也许是这山中的一种神秘现象,在山里可能不是第一次发生。就算当年没有人在此地挖矿坑,事情同样会发生,而我们现在的处境将更加的匪夷所思。
胖子咽了口唾沫,看着那些人影,道:“那么,这些就是我们的前辈?是以前碰到同样事情的受害者?”
“这也只是一种可能性。”闷油瓶道“不过,我宁可相信是这样。”
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这是一种奇怪的自然现象,他之前的推断就可能是错误的,那么不管我们的处境多么不利,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胖子就问道:“天真,你读的书多,你推测推测看,这可能是怎么回事?要是如小哥说的那样,可能是什么情况?”
我失笑道:“这种事书读得再多也没用,你要用读书能学到的东西来解释,就是物理学的概念,我们可能掉进了两个空间之间的裂缝,一下子从一个地方塞到了这里。不过在现实中,这是不可能的,就算真让你进入到天然形成的空间裂缝,再次出现的地方会是另一个宇宙,出现在同一个区域的可能性少到无限接近于零。”
世界上有很多这种事的传说,在一些非常特别的地点,比如百慕达,都说有这种现象。但我不相信这里是这种情况,胖子和闷油瓶在湖底失去意识的过程,完全不像是被“自然现象”搞定,太像是被人使用什么东西暗算。所以,我很赞同闷油瓶之前的看法:带我们来这里的力量,绝对是有意义和目的的。
胖子却不以为然,他道:“可能性少到无限接近于零,也不等于零。”
我道:“用科学来解释,就只有这一个解释。如果不是这样,我们面对的情况就完全是另一个范畴了。”
胖子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语道:“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传说里,有没有这种事情?”
我想了想,过去从来没有在任何笔记小说中,看到岩石里出现人影的记录,当然,也许是我涉猎还不够广。
胖子接着道:“传说刘伯温墓附近的山里,有人只走了一天,出来的地方距离进山的地方相距一百多公里,好像在一瞬间就从一个地方被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他们把这种现象叫做‘山鬼背’,以为自己是被山鬼背着走,所以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也有人叫‘走山’,说是山在走路,你说,会不会这里也有类似的现象,不过走的方向不一样?”
我摇头,这说法不成立。他们是在山的表面,我们现在在山的内部,不是什么背和走,是被山吞了。
而且,这事有一点蹊跷的地方,特别难理解,就是这矿洞是封闭的,四周没有任何崩塌,但这矿洞本来肯定有入口,哪儿去了?就算碰上‘山背鬼’或者‘走山’这种可能非常特殊的什么自然现象,也不会连入口都消失掉。
这里发生的事情要更加复杂,而且透着一股非常奇怪的感觉。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盘马的说法,他说这个湖里有魔鬼,我此时竟然有点相信了。好像只有魔鬼才能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就算没有魔鬼,我看这山或者湖,总归有点不太平常。
水分逐渐蒸发,那些影子逐渐淡去,很快就看不清楚了,我用脚把先前在地上刻的‘铁俑’画掉。接着又琢磨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结果。
岩壁恢复了原样,我们的感觉却变了,知道岩壁的五六拳之后有东西嵌在里面,我有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让人心神不定。这种感觉刚才没有,显然是心理作用,但无法驱除。
三个人都闷声在想,都不说话,偶尔胖子蹦出一个想法,都被我否决掉。
我想了很多的可能性,但也都不靠谱。最后,我开始把刚才想的事情又从头琢磨了一遍,包括所有的细节,看看还能否带出什么来。
如胖子说的,这些铁俑的作用是封这些影子,那么考古队的动机倒是可以解释,他们要找的东西,就是这些影子的遗体碎片,只是不知道这东西对他们有什么用处。
矿工在开采玉矿的时候,挖到这些人影,能肯定地是,开采并没有中断,对于玉石的渴望使得他们一边祭祀雷王,一边继续挖掘。
之后,到了某一天,有某个人在雷王的神像前留下信息。
看留言的内容和石壁中人影的情况,显然他的指示没有被执行,可能他离开之后,开采就终止了。使他们终止开采的可能性非常多,可能是战乱,可能是灾害,当然也可能是这个矿洞的入口莫名其妙的消失,甚至可能,那些矿工也和我们遭遇一样的情况——这里说不定不只有一个矿洞,他们被困在了其他地方。可以有任何的可能性,唯一能肯定的是,玉矿开采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之后,是我们的故事。
乍一看,非常的清晰及合理,但在仔细的想,会发现其中出现了一个很难察觉的矛盾。矛盾来自逆向思维,如果采矿的所有活动都没有发生呢?那么,这里会发生什么?没有人发掘玉矿,就没有矿坑,那么胖子和闷油瓶在水下,是否也会遇到事情?
如果,采矿活动不发生,那么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实心的岩壁,如果把我们带到这里的力量是一种自然现象,那么,即使这里是岩壁,事情同样会发生,因为力量本身是自然的,我们只是奇怪现象的受害者之一。
但在反之,如果不是自然现象呢?如果这矿洞并不存在,这件事情,还会不会发生?
我感觉可能就不会发生了,因为闷油瓶和我都认为,这件事情背后有着某种意识,目的肯定不是杀死我们,带我们到这里来的这种行为背后,必然有着还不被知道的目的,而实现的前提,就是要有这个坑。则我们被困死,等于被杀死,对于“它”没有意义。根据以上推断,把事情分解开,首先能知道,那个意识,知道有这个矿洞的存在。另一方面,这个矿洞并不是经过规划的,它存在于这里是个偶然,那也就可以证明一点,那个意识的神秘目的,产生于这个矿坑行成之后。先有了这个矿洞,才有这个目的。那么,事情就很牵强,有点讲不通了。
假设这股力量,我们称其为魔鬼,某天溜达的时候,突然发现这里出现了一个矿坑,经其琢磨,发现可以利用,就兴起了一个目的,然后使用某种手段,将我们抓来,困在这里,以便实现目的………
如果是这样的过程,那他的目的,怎么看也不会是什么正经事,而且这种行为,起承转合,有板有眼,目的性和操作性太强,简直和人的思维完全一致。我并不排斥世界上可能有某些神秘力量存在,但我认为这种力量肯定是超然的,不会如此功利和浅薄。
但如果这个力量不是魔鬼,是一个人,那就不一样了。
有一个人知道这里有个矿坑,发现其可以利用,便设计了一个阴谋,使用某种手段将胖子和闷油瓶在湖底迷昏,再用一种非常巧妙的方式带进这里。以便实现他的计划。这听起来就非常的合理,我们非但不会觉得此人不靠谱,还会认为他如此处心积虑,必然之后有更大的阴谋。
有一个哲人说过一句话:当所有的不可能都排除后,再不可能,也是事实。这正是我一直感觉这件事情很奇怪的原因。身在其中,我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阴谋”味道。
也就是说,弄不好,我们也就是在一个 “人”设置的阴谋里。只是这个阴谋太巧妙了,无法理解。我看向了闷油瓶,他一定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根本就不来参与我们的假设,但他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因为这终归只是一种感觉,无法证实。
阴山古楼 第四十六章 异变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没有变化。
我刚开始无法适应,饿得天昏地暗,但三天之后,人体自动转入体内消耗,逐渐就精神起来。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时间好像凝固了。
武侠小说中,很多痴男怨女都会被困于绝境,等他们重返外界,回忆过去,往往会发现,绝境内的时间,才是最快乐和安详的。然而实际情况完全不是这样,篝火压到最低,四周只有不断的水声,火光下的岩壁呈现非常暗的黄|色。身在山洞中的封闭感,让人无时无刻不觉得焦虑。我得学闷油瓶每天打坐才勉强熬得下去,否则非疯了不可。
胖子那种性格更是待不下去,我都不知道之前那两个礼拜他是怎么熬下来的,但他几乎每天都会想个新花样出来。
另外,我们在这几天里,用香灰一点一点把石壁都抹了一遍,希望找出一些别的痕迹。
确实,地面上有很多划痕,看来先前的人休息之余经常会在地面上画一些东西。我们看到了简易的棋盘,还有很多的字,但都没有任何价值,只有其中一条让我觉得有点意思,那是在洞壁之前的地上,大概是一个矿工休息时刻的,刻了好几个同样的名字,,叫赵翠姐,估计是相思所致。看着这个,不由得想起地面上的阿贵,估计他更崩溃了。
到了第三天,我不由自主地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想着,这么漫无天日地待下去,会不会最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又或者,那个魔鬼已经把我们忘记了?
闷油瓶还是老样子,我的军刺被他拿去,横Сhā在了腰间。人几乎不动,一整天都靠在篝火边上,看不出有一丝的焦虑。
虽然他之前就一直是这副样子,但我感觉这一次他镇静得有点过分,有时候甚至有错觉,他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平静一直持续到第五天的半夜——应该是半夜,如果我的手表还准的话,忽然就起了变故。
我醒过来放水,浑浑噩噩的,突然发现闷油瓶不再原来耳朵位置上,惊了一下,下意识往四处去看,发现他站在一边的岩壁前,正看着什么。
胖子在一边打呼噜,我感觉到不妙,看了看表并将他踢醒,两个人走了过去。
走到岩壁前一看,我们都愣住,人影竟然又出现了。
我心说,闷油瓶半夜看这种东西干嘛?再一瞧,却发现岩壁没有被打湿,而且,那诡异的人影,看着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拿来矿灯,打开,把整块岩壁照亮,下一刹那我就吸了口冷气,岩壁中所有的影子,现在居然都能清晰地看到。强光下,这些影子离岩壁表面的距离,竟感觉比之前近了很多。
“我操!怎么回事?”我骂道。
闷油瓶道:“它们在朝我们移动”
阴山古楼 第四十七章 怪物
墙壁中的影子确实在向我们靠近,而且连动作都有奇怪的变化,头往前诡异地伸着,好像努力想从石壁中探出来。
“移动?”胖子没睡醒,还没弄明白。
“之前它们埋在岩壁中三尺左右的地方,现在只有一尺不到了。”闷油瓶道,做了一个手势,“五天时间,它们朝我们前进了两尺多,再有一天半……”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我知道他的意思,再有一天半,这些影子就可能从岩层中出来了。
“难道它们是活的?”我不由毛骨悚然。
闷油瓶摇头,直勾勾地看着影子,那动作,似乎在和影子对视一般。
我的睡意在一瞬间消失无踪,拿着探灯照了一圈,见四周全部都是影子,鸡皮疙瘩都暴了起来。这些影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它们从墙壁中出来……想着,头皮直发炸。
走了一圈,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骂道:“我靠!难道这就是那个东西的目的?”
“什么目的?”胖子还是迷迷糊糊的。
“我不清楚,但也许是一种仪式,我们是祭品,或者,这是一种饲喂,我们是食物,或者这是种捕猎,我们是诱饵……总之,我们是为这些影子准备的。”
胖子皱了皱眉,终于醒悟过来,呆了呆,骂了一声:“我操!不会吧!”
我说什么不会?看那些影子诡异的形状,肯定不会是F罩杯的美女,那么它们被我们吸引,绝对不会是好事。
我登时就心乱如麻,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看向闷油瓶,却见他入定了一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胖子忽然从一边的工具堆里掏出一把石工锤,丢给我。
“干嘛?”我问。
“先下手为强。”他沉声道,“打到它们连妈妈都不认识。”说着就要去砸。
我一把抓住他,“这些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砸几下不一定砸得死,反而把它从里面放了出来,到时候看你怎么收拾!”
胖子骂道:“我真受不了你这个笨蛋!你不会砸条缝出来先看看?”
我还是感觉不妥,再看闷油瓶,他仍旧不理我们。
胖子以为这是他也同意,举起石工锤,朝一个人影就砸下去。
他好几天没吃饭,体力不支,第一下只砸出个小凹坑来,但这里的石质非常脆,一下就裂出了细缝。
他呸了几口,随即又是一下,顺着那墨绿色的玉脉,竟然裂进去一条深缝。
瞬间,一股非常浓烈的气味从石头里传出来,几乎无法让人呼吸,我们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胖子还想再砸,我再次把他拉住,因为我看到,裂缝深处露出了一团东西。
我们捂住口鼻,等那气味稍微消散了一些便靠过去。
胖子拿起矿灯,往里头照。
起初只看到墨绿色的一团,好像也是岩石,但无法辨别那是人影的哪个部分。本来也没有多么害怕,但当凑近的刹那,那团东西转动了一下,接着,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从裂缝后面转出来,看向我。
那一瞬,我几乎窒息。
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感情,也没有任何的定向,但你就是能知道,它在看着你,从裂缝中看着你,这情形实在太诡异了!
我和胖子不由自主吸了口冷气,两个人都炸了,并且立即确认,这东西不是人!
不敢再看,我猛然把头转开,胖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看着他,心道你不是要打得它连妈妈也不认识吗?他却猛摇头。
刚想说点什么,突然从裂缝里传出一声婴儿般的叫声,无比的尖厉,同时,一双极细的爪子猛地伸了出来,抓住我的脖子。
这速度太快了,谁也来不及反应,我已经被扯向裂缝,狠狠地撞在岩壁上。
闷油瓶这时反应比胖子都快,一下扑过来抓住我,另一手的军刺就朝裂缝捅进去,刺到那双爪子的手腕上,连刺三下,那东西才放手。
我摔出来,迅速被胖子拉离。
那双爪子很快又伸出来,连抓几下都抓空。胖子抡起锤子砸了几下,也不知道有没有砸到,爪子又缩了进去。
我们惊魂未定,喘了半天粗气。胖子道:“我操!他奶奶的是个狠角色!”
一边闷油瓶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到篝火旁边,拿起一个筐子,抄起一盘火炭,道:“帮忙。”
阴山古楼 第四十八章 没有时间了
我一看便知道闷油瓶想干什么,还没等仔细去想是否妥当,他已经把一盘子火炭全倒进砸出来的那条缝隙中。
缝隙离里面的东西还有些距离,胖子紧随其后,又是一盘子,后灌入的火炭把已经在缝隙中的往里推了进去。
顿时,石头中传来一阵阵声音,酷似婴儿哭啼,尖锐的要命,凄惨无比。
按道理说,把这种恐怖的东西弄死,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但我听着,还是感觉心被揪起来,相当的不忍,到底它现在完全处于弱势,完全只能任人宰割。
闷油瓶面若冰霜,毫不犹豫地继续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我十分熟悉,那就是之前铁块中的“死人味道”,想不到它确实代表了死亡,石壁中的影子起先不停地抖动,逐渐停了下来,凄厉的叫声变得模糊不清。
我自幼心软,虽然刚才差点被抓住,但这么活生生地把一个人形的东西弄死,心中还是无比的难受。
胖子倒没有我这么迂腐,虽然也有点犯嘀咕,但并不扭捏,干笑几声道:“来生投人胎,别投错地方了。”
最后,那个影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只剩下石头上的缺口,仍在冒青烟。
我颓然坐倒在地,长出了一口气,刚想缓一下,闷油瓶却道:“还没有结束。”
我抬头一看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另一边的岩壁上,还有三个人影已离表面非常近了。
“我们一定要这么干吗?”我问。
闷油瓶没有回答,看了一眼胖子。他点了点头,举起锤子和凿子,走向另外一个人影,我不想再看,就坐在那儿没动。胖子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又动手开凿,很快,刚才发生的事情便重演了一遍。
等转到第三个的时候,胖子也受不了了,满头是汗地在那影子前站了很久,问闷油瓶:“小哥,咱们能不能歇歇再干?”
闷油瓶摇头,看了看四周,冷冷道:“不用再干了,没有时间了。”
跟着转头一看,顿时凛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岩壁中的人影,已经全部贴着壁面显现了出来,一眼看去能数的清的,又多出了起码十具,而且能用肉眼看见。
它们正向石壁的表面缓慢移动。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它们发现了我们的企图,加快了速度?
我又站了起来,闷油瓶拿起的我军刺,反手握住,胖子操起石工锤,我手无寸铁,看了看,从地上操起一根钎杆,三个人背对着背,注视着四周。
胖子已经兴奋了起来,他这种人如果真的要干仗,才不会管对方是阿诺还是石头妖怪。就听他骂了几声,道:“狗日的!也好,他娘的我真受不了在这儿待下去了,饿死不如这么死光荣,咱们大干一场!”说完又想起了什么,一脚把那神像踢飞,“他娘的不给面子!老子拜你不如拜个鸡芭!”
我心跳的极快,不由自主地颤抖,但出奇的并不是害怕,对胖子道:“这么死有什么光荣的?他娘的谁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刚说完,忽然脖子后面一凉,有什么东西落到了我脖子上,我吓得赶紧跳开一摸,一看,是一些岩石的碎片。
我脑子一跳,心说我靠,忘记了头顶也是石头,抬头便看到离头顶不到两拳的岩顶已经开裂,缝隙中出现一个浑身绿色的东西。
我们立刻让开,岩顶几乎在同时裂开,一团绿影猛地从上面挂下来,之后是一阵凄厉的叫声。
探灯光下,我根本没有看清那东西的全貌,只知道一个影子摔下来,在探灯光圈里停留了半秒,一下就闪开,撞在了篝火上。
篝火被撞散架,火星和炭火被撞得到处都是,集中的光线完全被撞散,四下顿时一片漆黑,只能看到无数小的火点在燃烧。
这变化始料不及,我用探灯追着那东西照,但只能扫到残影。
胖子反应最快,抄起地上一根还燃烧着的柴火,可才拿起来火就熄灭了,剩下一截暗红色的炭。
“狗日的——”他大骂,“的”字还没完全吐出就变成一声闷哼,人好像被什么东西扑倒在地,接着是一连串扑打的声音。
循声把探灯照去,见胖子和一只东西扭打在一起,转开去照闷油瓶,手电筒一转,没找到他,却一下照到一张无比狰狞的面孔。
我转探灯有一个惯性,所以那脸只在面前出现一瞬,那样的冲击力却远大于直接看到。我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条件反射下连连后退,大叫:“又出来一个!”
害怕归害怕,手上的钎杆朝那个方向就扫过去,闷响中敲到了什么,但没有吃到力气。钎杆是全铁的,非常重,我凭单手无法再打第二下,只好抽回来,再用探灯去照。
还没照清楚,背后被猛地一撞,整个人便摔了出去,直接滚到地上。探灯一下脱手,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我爬起来便知道糟糕,什么都看不见,麻烦了。此时就听闷油瓶大喊一声:“趴在地上,不要动!”接着又是一阵凄厉惨叫,一团东西重重摔在我身边。
我抱头缩到一边,身边几拳的地方嘶声连连,然后暗中听到“咔嚓”的颈骨折断声音,惨叫声戛然而止。
另一边,胖子那里还没结束,听他一下接一下用力锤着,“操!敢偷你胖爷的桃!敢偷你胖爷的桃!”锤一下就是一声惨叫,如此连锤四下,那边也没了动静。他用力呸了一口。
看不清那里的状况,周遭一下安静了。
我问道:“都解决了?”
边上闷油瓶厉声道:“别说话,听!”
我立即屏气,听到黑暗里传来爬行的声音,数量之多,无法估计。
阴山古楼 第四十九章 有三十五个
忽然感到肩膀上不大对,刚才被闷油瓶按住的地方,竟然全是血。另一边传来胖子撕心肺的惨叫,不是占据上风的,而是被逼入绝境的怒吼,听得人魂飞魄散。
虽然我什么都看不到,但能想像四周是什么情形,那些石头中的人影,肯定已将我们团团包围了。
回忆一下先前在地上看到的话:十六、七、十、四,一共是三十七。刚才那两个已经被烧死了,那么,我们要面对的,有三十五个。
我看不见周围的情形,不知道胖子他们有没有挂彩,所以没有多,同时也没有精力胡思乱想,死死地抓着钎杆,注意力全集中到了耳朵上。
胖子离我们很远,很可能已经被隔开,身边没人,他有点测定不住气,呼吸声非常紧张,但同时又很卑鄙地压低自己的呼吸,心说都去找他。
没有僵持多少时间,果然胖子那里先炸起来,他一声闷哼,然后大叫:“我操!开干!”
呼的一下,不知道他砸到了什么,那边一片混乱,有东西叫了起来,同时四下好比惊飞的鸟群般响起嘶叫声,乱成一锅粥,全部朝他去了。
*我抡起杆子想上骈帮尽快,上前两步不到就撞到一团东西上,滑腻腻的。没等反应过来,黑暗中一场尖啸,劲风四起,人一下被撞翻在地上,身上几个地方立即传来剧痛。
用手一抓,抓到一支爪子,但是立刻脱手。匆忙用手乱挡,很快手就被抓得一塌糊涂。不过没几下就听一场闷响,那东西被人踹了出去。
我手尽快脚乱地爬起来,却被身边的闷油瓶按住肩膀,他轻声喝道:“不要说话,你不要动!”说完如一道劲风朝胖子去了。
我心中的感觉很怪既想上去帮忙,又感觉闷油瓶的话不能不听。忽然感到肩膀上不大对,一摸之下,刚才被他按住的地方,竟然全是血。
那种血量不会是自己划开的,肯定是受了重伤。我心下凛然,方才那阵搏斗,黑暗中听着似乎他占尽了上风,但显然也滑 讨到多少便宜。
另一边传来胖子撕心肺的惨叫,不是占据上风的,而是被逼入绝境的怒吼,听得人魂飞魄散。有很多时候,我会忍不住想像,我们三个人中的一个,如果出现意外,会是什么情形?但想归想,只要闷油瓶在,总感觉不可能出现这种事。然而现在,这种感觉烟消云散了,胖子很可能就会在这里被干掉。
“退到墙边上去!”
(闷油)决瓶的声音出现在胖子的位置,随着话音落下,状况变得更加混乱,惨叫声、倒地声,胖子的叫骂声,混成一团。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此时已无法思考,抱着钎杆无法动弹,只能听着那边的动静,自己上去也没有用,情况之混乱不是我可以理解的,如果不是身手极好的人,凑上去甚至会被胖子谋杀。
也不知道这种状态了多久,忽然,境消失了,一片寂静。
我仍不敢动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他们都死了?还是所有的石中人都被干掉了?又或者,两者都是?
仔细地听了一会儿,突然“啪”的一场,探灯在一边竟亮了起来。转头一看,是闷油瓶,一手架着胖子,一手拿着我的探灯。
我想了口气,看着他一瘸一拐地和胖子走到我身边,把胖子放下,自己也坐了下来,两个浑身都是口子,淌着血。
在几乎遍布全身的血污中,麒麟纹身又出现了。这一次不仅是肩膀,他的上半身几乎已经燃烧起来,蔓延到全身。
我目瞪口呆,他却把探灯递给我,按着抓着我的手,把探灯指向墙壁上的一个口子,那些石中人出来的裂口。
“这是这种东西活动形成的通道,我刚才看了一下,这个通道也许可以通到外面。”他道,“你带上工具,快点离开。”
我立即点头,“你先休息一下,我帮你检查一下伤口,如果没事,我们马上走。他娘的,我还以为这次我们凶多吉少了。我真服了你,没想到你厉害到这种程度。”
他往后面的石壁上一靠,淡淡道:“我和他,走不了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骂道。
他忽然朝我笑了笑,道:“一汀烟雨杏花寒好,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我愣了。他一阵,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我的脑子嗡了一声。
他仍微笑着看我,头缓缓地低了下来,坐在那里,好像只是在休息。但是,四周完全寂静了。
阴山古楼 第五十章 脫出
看着他安静地坐在面前,我心中的滋味无法形容。
我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想了什么,肯定有无数的念头在涌动,但是,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愣了片刻才醒悟过来,立即哆哆嗦嗦地去摸他的手腕,伸出这支手,几乎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还好,还有一些体温,脉搏非常的微弱,几乎感觉不到。
转头去看胖子,发现他的肚子破了一个大洞,肠子都挂在外面了,脉搏更是微乎其微。
他们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都是划伤,显然是那种东西的长爪子划的,十分密集,可以想见是无比惨烈的搏斗。
流血过多,心力衰竭,死亡几乎是无可逆转的。我有一些绝望、无助、懊恼、悔恨,无法形容的感受一起涌了上来,眼泪几乎要从眼眶冲出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魄力,我在下一瞬间把这些感觉都推了出去,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我自己都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冷静吓了一跳,像是心中有另外一个自己,暂时否决掉要来的情绪。不晓得在经历这种时刻时,其他人是否也有同样的体会,但就在此时,我的脑子里忽然无比的清晰。
——他们还没有死去,我自然不可能撒腿离开,但又不能在这里眼看着他们死。我必须做点什么,做我最后的努力。
我站了起来,开始琢磨怎么办。
首先找来了香灰,把他们最深的伤口全都抹上,把血暂时止住,然后把胖子的肠子一点一点的塞回到肚子里。那种感觉我不想记录下来。
弄完之后,拿来潜水服,撕成几条绑成绳子,拿来一旁的木框,绑了一下,做成一个拖曳式的单架,把两人绑了上去。
“就是死,你们也给我死在地面上。”我咬牙道。
弄完后,我拿好探灯,拿起一旁的军刺,看了看四周。地面上全是绿色的液体,也许是那种东西的血液,更多的是血肉模糊的人体,一片狼藉。
我没有细看,也不敢细看,转向四面的岩壁,想找闷油瓶说的洞口,只一眼就呆住了——石壁之内,竟然还隐隐约约地透着影子,而且比刚才看到的更多,但远比刚才看到的要小,都是一些小孩的影子。
我看了一圈,不禁毛骨悚然,当即不敢耽搁,拖着他们,朝着闷油瓶说的那个口子探了进去。
胖子本身就极重,加上闷油瓶的重量,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把两个人拖进来。
果然如闷油瓶说的,那口子里是条通道,那些东西好像可以腐蚀这里的玉石,在玉中慢慢移动。四周全是上好的玉脉,如果有任何玉商在这里,肯定会疯掉。
但,它们如果是玉中自然形成的,那这条通道应该是封闭的。我用力拉了片刻,发现通道很长,同时,看着通道的岩壁,感觉很是不对,岩壁中不时出现一张张模糊的面孔,好像是岩石中的人正聚拢过来,看我爬行。
好在我的神经已经是怕到勒极点,索性不管,咬牙拖着胖子和闷油瓶,只顾自己爬着。
这个通道没有任何分岔,但是非常的曲折,有些地方甚至是垂直的,我足足爬了十几个小时,几乎累昏过去仍然没有到头。
也不知多久之后,探灯的光都快灭了,忽然,我听到了水声。
我几乎是发了狂似地往前爬,猛然手下一空,没按到想象中的地面,人差点摔下去。
探灯勉力一照,面前竟然出现了一个断层,是一道不规则的山体裂缝,不宽,两只脚撑开就能保持平衡。裂缝上方,水如瀑布一样跌落下来。
我喝了几口水,探灯往前照,前头再没有通道,这里好像是这个通道的起点。那些玩意儿可能是从这裂缝爬下去的。再上下左右照了照,好家伙!裂缝断层的表面全是像被蛀出的洞,而且全在同一面,这些东西跟山里的蛀虫一样。另一面什么都没有。
我放下胖子和闷油瓶,也没法管他们到底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攀着那些洞一个一个爬下去,看看哪个可能通往外面。
其实完全不知道怎么辨别,只能一个一个地探。突然感到似乎哪里有风吹进来,我心中一喜,立即循着感觉找去,果然找到一个有空气流通的洞口。
有门儿!我心说,又爬了回去,解开一条绳子,把他们一个一个地送下去。
我饿了好几天,其实没什么体力,这一路极端的煎熬,到中途时,经常以用力就觉得天旋地转,并且开始干呕。这是体力极度透支的迹象,我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晕过去。
最起码又用了六七个小时,这么几步路的距离才完成,我缩了进去,之后,又是天昏地暗的拖曳和爬行。
我能肯定,这段过程中,四周肯定发生了很多事情,因为耳边到处是奇怪的声音,但是,我没有任何的心理波动,麻木得一塌糊涂。就是这个时候死了,我可能也就这样了。
不知道爬了多久,前面忽然出现光。这时候我连加快速度的力量都没有了,只是继续行尸走肉般爬着、爬着。
然后,一瞬间,我听到了风声和水声,看到了久违的地面。我几乎反应不过来,还没等辨别出这是什么地方,就看到几个人出现在周围,抬头一看,是面色阴鸷的村民模样的人。
他们将我从洞口拽出来,可我一个也不认识。
湖滩另一面的一座山坡上全是人,入耳全是长沙话。
我的身体极度虚弱,一被拉出来就头晕目眩的,接着有个人带着一群人朝我过来。看天色是晚上,四面灯火通明,全是汽灯。还有人拿着对讲机在不停地叫喊:“找到了!找到了!”
带着一群人向我走过来的人,很快就到了视野内,我远远地看着,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我的二叔,后面跟着潘子。
他们都一脸急切,可没等他到跟前,我就失去了知觉。
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阿贵的房间里,云彩在一边照顾。外面非常嘈杂,我是被吵醒的。
我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体力不支,所以这一觉睡下去,人已经没有大碍了。我坐起来,云彩看到,立即给我递了水,然后到外面去叫人。
不久,潘子走了进来,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没有看到二叔,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劈头就问胖子他们怎么样了?
阴山古楼 第五十一章 二叔
潘子告诉我,已经在第一时间把他们送到医院去了,现在还没有消息。他让我放心,如果他们死不了,那就是死不了,如果不幸挂了,那也没有办法。
我听乐稍微安了一下心,送医院去了,至少还有希望。
接着,我们这是怎么回事?他神秘兮兮的什么也不说,只说是我家二叔不让他和我多谈这些事,而是现在还在湖边,等他回来会亲口告诉我,然后让我多休息,说完就出去了,似乎外面非常的忙。
阿贵家附近的几个高脚楼都被二叔包了下来,我看到很多二叔。三叔以前的伙计,足有二十多个,在想起先前在湖边看到的,估计这次来了几百人,阿贵早就从崩溃中走了出来,穿针引线地忙活,但问他情况,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没有办法,只好照办,一直在阿贵家休息了两天,身体大概复原之后,二叔才从湖边回来。
和二叔一起出现的还有好些人,竟然都是长沙的几个表叔,有几个是跟着三叔混的,都是我们家族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心说怎么回事?怎么吴家人都到这儿来了?
我没敢问,因为二叔和那些亲戚的脸色并不好看,寒暄了一下,发现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很古怪。
二叔的气色很差,折腾了一番后亲戚们散了,二叔看了看我,勾住我的肩膀,问我身体没事了吧?
我点头说没事,这才低声问他是什么情况。他看了看我,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跟他去逛逛。
我们来到村旁的溪边,一路逛来他也没说话,一直走到那幢被烧毁的老房子前,他才道:“你的E-mail,我已经看到了。”
我心中已然感觉到,这可能和那封E-mail有关系,便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顿了顿,才道:“你相信你在信里写的内容吗?”
“这叫我怎么说呢?我想不信,但又不敢不信,因为我想不出别的可能行了。”我道,“你和三叔相处了这么久,有发现什么异样么?”
二叔点起烟,看着我,皱着眉头不说话。
我道:“这是别人说的,三叔没亲口否认,所以,我不是没有怀疑。”
二叔仍看着我,几口就把烟吸完了,顿了顿,忽然道:“你不用怀疑了,我告诉你,这确实是真的。”
“确实?”我道,“你怎么确实?”
他慢慢道:“这件事情,我们早就知道了。”
我呆立在那里,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叔继续道:“小邪,有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但也有很多事,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如果你们知道,你们怎么让这事发生了?”我问。
他站着不语,然后做了个手势,让我继续走,顺手递过来一张东西。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张照片,“这是?”
“烧掉那栋房子之前,我留了一张。我想,现在给你看,比在当时给你看,要合适得多。”他道。
我愣了,一下懵了,房子?烧掉?我操!不会吧!当即就道:“二叔,那是你干的?”
还想说话,但他摆了摆手,让我看那张照片,“那些事情,我们就不提了。”
那是一张非常普通的黑白照片,也是一张合影。再仔细一看,上面是一个陌生的中年人,正和文锦说着什么,后面是考古队的其他人。中年人不是以往见过的照片中的人。他非常白,非常消瘦。但是我看着有些熟悉。
“这就是楚光头想让你看的照片。”二叔道,“我找一张最能说明问题的留下来,想着如果最后还是没办法,还得让你知道的话,物证会比我的嘴巴更能说明问题。”
“就是这个?”我不无法理解,“这照片有什么问题?”
“你不是认识这人吗?”他道,指了指那个陌生人。
我看着那个白而消瘦的人,忽然就想了起来他是谁,不由得“啊”了一声,“怎么会是他?他不是……”
这个人和我们的故事没有联系,但却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如果他们和文锦那一队出现在一张照片上,那这只考古队的规格,就不是我想的那种地位了。
我们继续逛,二叔道:“我不能告诉你细节,但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小邪,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他就是一个故事,仅仅是一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阴山古楼 第五十二章 故事
见我点头,二叔又点了一根烟,道:“你读的书不比我少,秦始皇的本纪你读过吧?”
我点头,《史记》是搞古董的必修,自然读过。
他继续道:“《汉书》呢?”
我又点头,他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中国古代的这些皇帝,都有一个惯例,无论是大皇帝、小皇帝,草头天子还是正统皇室,在功成名就、寰内太平之后,他们都必然会有一种行为,就是求长生。”
“追求永生是帝王的终极梦想,并不奇怪。我要是一辈子不愁钱花,想杀谁就杀谁,想娶哪个女人就娶哪个女人,那我唯一的追求,恐怕就是将这种生活再继续下去。”我附和道。
二叔没有理会,只是继续说道:“如果翻开史书,你会发现,真的,这种惯例太难打破了,而且越是开国皇帝,越是变本加厉,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他顿了顿,“一代一代下来,几十国号变了,称号变了,更甚至,连皇帝的称呼都不用了,惯例还是没有打破 。”
我点头,确实是这样。人性是传承不变的,不管你站在什么位置,到了一定的时候,一样会看到死亡向你靠近。
“但是,所谓长生秘诀和传说,越靠近现代越模糊。很多帝王都认为,长生术的线索存在于古代方士的墓葬里,所以,自然会出现一些队伍帮帝王进行实地勘探。这种队伍往往挂羊头卖狗肉,以一些现有的编制做掩护。”他看着我,笑了笑,“而这些队伍里的人,当晚是民间最厉害的高手。自古土夫子,南北地仙、摸金校尉,有不少都被招安吃起了公粮。在某些时候,强权压下,也由不得你不效忠,为了家里老小,只能低头。”
“不过,这种事情始终见不得光,所以历代这些人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另外,在这种队伍中,总有人想摆脱那种无孔不入的控制,而且长生这种事,不仅对帝王将相有吸引力,对这些寻找者也是巨大的诱惑。当他们真的发现一些线索时,心中不免会有自己的想法。 ”
“这些想法,他们往往会告诉自己的兄弟或者家人,这些家族的成员都是见过风浪、刀尖上滚的人,胆子都很大,于是,就会产生一些计划,以实施这些想法。这些计划有些失败了,有些成功了,有些也不知道是失败还是成功,但能肯定的是,一旦被发现,那么,这些人的末日就到了。”
他停了下来,勾住我的肩膀道:“不过,有些计划能瞒很长时间,甚至改朝换代。当这时候,双方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没有人希望它被捅出来。”说着,他又看了看我,“特别是‘它’。”
我不敢说我完全听懂了二叔的故事,但是,我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说实话,我哦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背后回事这种范畴的东西,难怪楚哥会和我说,不能再查下去了。沉默中,把二叔说的和我之前的一些推测连起来,居然发现,很多事情一下就变得合理了。
我问道:“那么,这里的事情,也是‘它’所进行的活动中的一处?”
二叔点头:“恐怕是,所以我很早就知道这个村子的存在,一听潘子说你到了这里,就觉得不妙,立即叫他带着人过来。凡是那批人去的地方,必然凶险万分。 ”
“那你知道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我问二叔。
他想了想,道:“那些,可能是密洛陀。”
“密洛陀?那是什么玩意儿?”
“密洛陀是瑶人的祖先,在他们的神话里,他们的第一个女神,是从山中产生的。我估计,这种怪物就是密洛陀的原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铁块,“这个女神第一次造人,造出来的就是铁人,但是铁和女神的神力相克,没能成功。当时那些矿工用铁封石中人,显然 都是听过这种传说的瑶人,你的估计应该差不离。”
我点头。二叔继续说道:“至于这东西是怎么产生的,恐怕没人知道。听你的描述,这件事很像一件宗教仪式,你们被当成祭品,等在那里。那些东西存在于山底很深的地方,要弄下去得花很长时间,我感觉,你们碰到的事,可能是别人安排的。”
他也有同样的感觉,证明我的直觉没错,但是我道:“可是,我说了,那个矿洞没有任何的出口。”
他想了想,拍了拍我道:“我以前和你说过,已经发生的事,不管你看到的现象如何,它就是发生了。你既然进去了,那必然就有入口,找不到不能说没有,入口肯定就在那里。”
我苦笑,之前胖子说的时候,我也是这种想法,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二叔的对讲机突然响了,他接起,只嗯了几声就挂掉,我继续问,他来找我为什么带这么多人来?这也太夸张了!他们现在在湖边干嘛?
二叔面色铁青,只道;“是有一些事情,这一次,还亏得有你,否则我们真找不到这里。至于来这里的目的,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事情证实了,你自然会知道。”他看着手表,“这里的事情才刚刚开始,而且,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和三叔有关吗?或者,和‘它’?”我问。
二叔笑笑,“别急,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你所经历的这些事情,其实是多么微不足道。现在不要问,也不要去打听,你要找那小哥的过去就尽管去找,但我这里,你少来你那套。我和老三不同,我不会让你乱来的。”
二叔没有和我再说什么,和三叔不同,我不会和他磨什么嘴皮子,那完全没用,他会说到做到,说事情证实了会告诉我,就绝对不食言。
他说他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我可以在这儿等,去其他地方走走也行。不过,以后要随时报告行踪,不让我再乱跑了。
因为惦记着胖子和闷油瓶,我在一个星期后离开村子,去了防城港的医院。云彩和阿贵带着我找到了他们的病房,两人都没事。
医生说,其实两个人受的伤都不算致命,只是失血太多并且发生感染,好在他们的体质都非常好,我用香灰止血也同时又隔绝细菌的作用,所以只输了血就救了过来。那些香灰真的非常关键,如果他们再流多一掌那么多的血,可能就是大罗神仙也管不过来了。
用香灰止血是我听单田芳的评书学来的,没想到真的管用,看样子评书还真得多听听。
看到胖子的时候,我几乎老泪纵横。就这么几天不见,他的身体又肥回去了,一点也不像刚从阎王殿走了一遭的样子。
胖子看到云彩来了,一下又找不着北了,就要下床标榜自己的不死之身。
他们大概问了我之后的情况,我把我怎么把胖子的肠子塞进去,怎么把他们从那里拖出来都说了一遍。
胖子听完后一愣一愣的,说难怪他最近总觉得自己的肠子走向不对,一想大便就打饱嗝 ,说你别给我塞反了。
说着这个,我们开始聊这整件事情,我拿出一张纸给他们看。先前在阿贵家,我按照记忆,吧古寨的平面图画了下来。
但是如此讨论也没有什么结果,胖子就闹着要带我们去吃病号饭。
等了片刻,却不见云彩有动静,回头一看,发现她正看着那张湖底平面图发怔。没有一点反应,显然被什麽吸引了。
有点意外,那平面图画的很容易,其实没什麽好看的。和胖子对视了一眼,胖子问她道:怎麽了,大妹子。
云彩嘟起嘴巴,抬头道:两位老板,这个湖底寨子,和巴乃好像啊!
阴山古楼 第五十三章 很像的寨子
巴乃就是阿贵他们住的那个寨子,也是一个典型的瑶寨,不过我们才住了没几天,对村里的地形没什么概念。云彩这么一说,我真有点意外。
“哪儿像了?”胖子把那图接过来,“你们这儿的村子,不是都差不多吗?”
云彩也不敢说死,把图递给了阿贵,说道:“阿爹,你看看。”我们也立即凑了过去。
阿贵看了看,一开始似乎也不理解,云彩把图换了个方向,然后和他用当地话说了几句,他才恍然大悟,挠了挠头道:“咦!还真是有点像.”
我来了兴趣,到底偶们不是本地人,对于很多细节,不及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敏感。而且女人又特别的细心,就让她也指给我们看。
本来我以为,可能单纯因为湖里的山势和巴乃四周的山势很像,所以导致村子的一些倚山建筑比较相似,但云彩一说,我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被指出的相似的地方竟然是路和篱笆。
云彩告诉我,她看这图的第一眼,就很明显地发现,我画的这个“湖底古寨”中的道路和篱笆的走势,和他们的寨子一模一样。这让她意识到异常,然后才开始发现村子的其他部分,也有很多地方是非常相似的。
我不可能回忆起巴乃寨子全部的青石路和台阶走向,但对阿贵房子附近的路有记忆,一参照,果然如此。只要把平面图换一个方向,立即就能找到阿贵家边上的几条小路,交叉方式和图上的真非常接近。
我的悲伤一下就全是冷汗,这就有点过了。这张平面图描绘的是一个沉在湖下的寨子,距今可能有几百上千年的时间了,但现在却发现,湖底的寨子和一座现实存在的寨子,有着无数的高度相似点,这他娘的是什么事啊?
虽然努力压制那种莫名的毛骨悚然,还是不可避免地打起哆嗦,直觉告诉我,这里可能有大问题。
吸了几口气把鸡皮疙瘩按回去,然后让云彩把所有的相似点都指出来,我必须判断哪些相似点可不可能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合理原因而形成。
可能当时我的面色有点吓人,云彩看我这么认真,害怕起来,不敢说话。胖子拍了一下,让我不要吓到小阿妹,我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我们从村口说起,一直说到村尾,越说我的心底越凉,意识到这不可能是任何的偶然可以做到的。从村口几个装饰牌坊的位置,到里面的大量青石路,篱笆,还有房子的排列,真的极为相似。
要造成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个湖底的古寨和巴乃,是由同一个设计师设计的。
可是,村子怎么可能由设计师来设计?村子都是自然形成的,由千年来所有的村民自发进行调配,寻找最适合建房的地方,寻找最合理的路线,从而慢慢形成道路和房屋的布局。
最让我在意的是道路的高度相似。村子一旦形成,特别是山村,道路是在很长时间内都不太可能改变的东西,因而有“古道西风”一说。对于道路,村民做的最多是返修,不可能把整条路去掉,重新开一条。我们在很多山村里走的道路,大部分在两晋的时候就存在了。即使在杭州,那些山上的石道,也是很早的时候由寺里的和尚修造,现今政府做的,只是不断地返修。
所以,巴乃村子里的古道和湖底古寨的道路高度相似,本身是极不正常的,甚至可以说是诡异。对于我这个学建筑的人来说,更是煎熬,脑子里各种以前看过的东西在不停地翻滚,却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
胖子还没有意识到我想得有多深,问:“天真,你以前听说过这种事吗?”
我摇头让他别问,这不是单纯的“听说过”“南派粉丝”,出现两个相似结构的建筑群,历史上,这种事情只有一个人干过,就是汪藏海。他负责设计的曲靖城和澳门城市完全一样的,但那是城市级的范畴,城市是可以规划的,村庄则完全不同,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哪里有两个完全相同的村子。
而且,如果两个村子都存在,还可以说是奇观,或者是某个隐世高人的恶趣味,然而现在i,一个存在,一个居然沉在湖底。
不管我怎么告诉自己,不要往复杂的方向想,但直觉总是告诉我,这里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单线的。我现在手里掌握的碎片,只不过是那颗“真相”“南派粉丝”洋葱的最外层。
胖子见我没什么反应,又去问闷油瓶。闷油瓶也没回答他,似乎对这个不敢兴趣,只是看着图发呆。
阿贵闪闪躲躲道:“咱们传说过,都说村子原来不在那地方,而在羊角山里。说不定真像和胖老板说的,这下面得寨子就是我们的古寨,村子不是被火烧的,是被水淹了,然后咱们的老祖宗就道外面相似的地方,再按照原来的格局修了一个村子,反正这里的山和我们外面的山差不多啊!”
我对他道:“除非你们的老祖宗对于堪舆学友很深的学问,否则,就算有意仿照,也很难仿照到这种程度。”
要达到这种相似,必须在原村没有被淹没的时候就进行精确的规划测量,当时的瑶民还处于未开化阶段,不可能有如此造诣。
云彩嘟嘴道:“老板,你凭什么看不起瑶民?说不定就真有那么一个人呢!”
我苦笑,不是我想这么想,而是如果真这样,那么这事就复杂了,于是答道:“即使有这么一个人也说不通,因为没有任何必要。瑶文化对于建筑的规划并不苛刻,何必非要搞得和以前的村子一样呢?这个村子的布局,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隐含意义。”
中国有很多村子都是高人建设的,比如说浙江有个俞原村,就是刘伯温根据星象而造,整个村子是一个巨大的星盘。但现在这个湖底古寨的平面图非常没有规划,凭我的阅历,看不出蹊跷。
“你怎么想?”胖子问我道,“你肯定有点什么想法。”
确实,我有一些推测,但推测其实是没有用的,于是摇头:“我只是能肯定地说,这是故意而为的,而且花了大力气,因为普通的人,就是想修也修不到这种相似度。”我感到最难以理解的是,这样明显的事,当地竟没有传说。
阿贵他有好几代的记忆,他们的村子年代也非常久远了。也就是说,这种COPY行为发生的时间在更久以前。但从张家楼里的一些迹象判断,玉矿开采的时间不会太晚。湖水的倒灌,应该是在玉矿开采之后,否则矿坑不可能修起来。
三件事情,COPY 、湖水的倒灌、玉矿的开采,按发生的时间顺序排,应该是COPY早于玉矿开采,湖水的倒灌最后。
也就是说,在玉矿开采之前,那个湖是不存在的。村子没有被淹没,即使已经荒废了,它也在那里。
那么,当地人应该就会知道,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村子。就算其中一个后来被水淹了,但年代如此之远,至少会有传说。
而且,这种传说的辐射范围会很广,就是往外几十里的其他村里,也免不了有流传。可阿贵却说,没有任何传说提到过湖底的寨子。
这个隐秘的古寨就好像是一个意外,在历史的行进中,完全地被人遗忘。
阴山古楼 第五十四章 镜像阴谋
当然,这种遗忘可以是偶然的,事实上,不知道有多少传说湮灭在历史中,但这种湮灭一般都是大规模的,不会单单只有一个传说消失。传说断代,必然随同某一段历史时期的完全空白,没有任何讯息。
我觉得这其中有猫腻,寨子里的传说和老故事不少,不存在明显的断代,却单单没有任何“本来有个一模一样的古寨,但是被水淹没”的相关传说,是否有人不希望这个传说流传? 3
关于这种COPY,我心中其实有种非常强烈的直觉,认为是出“镜像阴谋”。“镜像阴谋”是日本推理小说中的一种常见诡计。诡计的核心就是隐瞒,也就是说,阿贵他们的村子是假的,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真实的村子已经消失,因而特意建造的。
生出如此强烈直觉的根本原因,是盘马说的魔湖的故事。我当时的推测其实也是一种镜像诡计,老的考古队被抹掉,一只来历不明的新队伍神不知鬼不觉地替代,就是“镜像”。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会有大火烧了老寨的传说,当时的寨子肯定不全是在峡谷的坡上,山里的村子会有很多零星的楼房,分布在离存在较远的地方,这些寨子水淹不掉,但一定要毁灭,就可能使用了山火,为了掩盖山火的痕迹,最终使用了这种说法。
这种诡计的背后,就是大阴谋了,并且可能极度的血腥,原本村里的人必然会被全部屠戮,杀人者很可能假扮成村民,住入了假村之中,实行他们的计划,这个诡计发生在很久以前,若干年后,又发生了玉矿的事情,之后,村子被淹没。
一个地方发生这么多的事,显然,这里的村落山川河流中,隐藏着什么。
一切听着实在太玄乎,感觉不太可能,我很抗拒往这个方向思考,反正也无法求证,现在只能压制疑问,等待之后进一步的调查结果。
大脑完全不够用了,刚想喝点东西透透气,胖子却又发出一声啧,指着图问我道:“天真,你这样看看,你画的图像什么?”
凑过去,就发现他拿笔涂黑了一些地方,很快我的平面图就变得斑驳,等他拿起来放到太阳光下面,我就愣了。
被他稍微一加工,整个村子的平面图,竟然变成了一只动物的样子,有眼睛和爪子。再仔细一辨认,立即认了出来,那是一只麒麟。
“越来越好玩了。”胖子喃喃道。
我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直接能看到的是,那麒麟的样子,和闷油瓶身上的很像。我靠!难道真的来对地方了!我心说,脑子里几个概念不停的闪动,麒麟、纹身、平面图,忽然就有了一个横空出世的念头。
拿着图走向闷油瓶,他正在发呆。
我上去对他道:“快快!把衣服脱了!”
他愣了一下,面露不解,我把手里的图给他看,这样那样不停的解释,他仍是不理解,但还是按照我的意思把衣服脱了下来。
我看着他磨叽的动作真是心痒,真想一脚把他踹翻,马上贴上去看,等他脱了衣服我才想起来,他身上的纹身,平时是看不见的。
我问闷油瓶这是怎么回事,他告诉我,这种纹身是用一种带刺植物的汁液纹出来的,平常是透明的,只有体温超过一定温度才会变成黑色。古时候苗人多有湿热病,这种纹身可用来检测小孩子的体温。
当然,要体温超过一定的温度,也可以是因为剧烈的运动,所以闷油瓶在剧烈的搏斗或者激动地时候,纹身便会显现。也由于不同的浓度,对于温度的敏感不同,只有极端剧烈的搏斗,能让所有的纹身图案显现出来。
胖子弄来热水袋,我们逼着闷油瓶烫他的胸部,果然,黑色的纹身慢慢显现。
胖子就道:“我靠!这招好啊!我以前作弊怎么不知道这个。”我则开始仔细看他的纹身和我画的地图。
“你看看这古楼的位置。”胖子道,指了指塔边上路径的走向,“如果巴乃和这个村子是一样的,那么这湖底古楼的位置,正巧在小哥那高脚木楼的位置上,如果贴在小哥身上,就是麒麟的眼睛。”
“哦?”我心中一动,细细一看,果然如此,心说胖子果然心细。
这有什么深意吗?
胖子又道:“这样看来能肯定一点,就是小哥,你肯定和这个有渊源。”
我切了一声,说这不是废话吗?
胖子道非也,这对于我们,指导意义重大。以前只是估计,大概这里会有一些线索,现在可以确定了。估计和确定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我们今后的做法也会改变。
我点头,这倒也是,而且,这个村子的事情才刚刚开始,有的搞了。
胖子接下来和我们讨论了一些指导方向,“这事算是有眉目了,也不用那么急,反正村子不可能忽然又没了,我们肯定得继续待着,做个系统的调查。另外,周围的村子也得一个一个去打听,看看能问出什麽来。这是个很长的过程。我看,得在这里呆上一段很长的时间。整理一下,先回去带点东西过来,接下来可能要常驻。
说着云彩就对他咧嘴笑。
丫头咱们相处的时间长着呢!
云彩也笑笑,眼神却不自觉的晃像闷油瓶。
阴山古楼 第五十五章 不速之客
二叔在五天后离开,我不知道他们在那里是否还找到了什么,总之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但和我约定回杭州后好好聊一次。
胖子和闷油瓶其实没受到多严重的伤,得到救治之后,没两周就出院了。我们没有立即回杭州,而是再次去了巴乃。胖子断定闷油瓶和那里有联系,没有得到更多线索之前,可能要在那里长住。
我们在四天后又去了那个湖边,在湖中心祭拜了那些骸骨,立了土黄丘。
盘马再也没有出现,这让我很是内疚,但想到他的罪巷,感觉也是一种命数。拿着我的专业打捞设备,继续进行细致的打捞,期望得到更多的线索。更多的东西被陆续捞了上来,但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关键的。
接下来,我们准备进入古寨中,仔细地查看那座张家楼情况。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所有的氧气瓶都耗尽了,必须去更换。
也巧,最后一天潜水完成,准备上岸返程的时候,湖边出了变故。
当时我们还在湖中心,刚浮上来胖子就出声招呼,抹了一把脸,指向岸边。我朝岸上看去,发现不止云彩他们,还出现了好多人,竟然正在搭建帐篷。
“我操!怎么回事?”胖子奇怪道,“这里变旅游景点了?怎么又来人?”
我喘了几口,仔细地观察,发现来人中有很多是寨子里的村民,云彩正在和他们聊天,其中另有一些人穿得很城市化,不知道来历。更多的人正从我们来时的小路下来,牵着好多的骡子,上头全是包裹。
这批人我一个都不认识,约翰不是二叔又回来了。
慢悠悠地游回到岸上 ,我越发觉得事情有点古怪,因为那些人带着好多只骡子,大包小包的好多东西。几个大帐篷已经搭了起来,石滩上一片忙碌,几个人只是略带惊讶地看过来,没有谁过多地理会这几个穿着裤衩从水里出来的人。
我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走到云彩和阿贵边上,我忽然看到一个人,在盘马老爹家里碰到的那个满嘴京腔、五短身材的家伙,正在吆喝那些当脚夫的村民干这干那,一脸飞扬跋扈的样子。
这种人我在道上见得多了,想起当时听到的,他应该是跟着一个北京老板来这时原,那么这些人可能都是那个北京老板带来的。难道他们也问出了盘马老爹的故事,准备到这里来找东西?人也太多了点吧!
他看到我们,也算是见过一面,就打了招呼。我也懒得多想,回了礼,从他身边经过,到云彩那里,问这是怎么回事?
轻声说听几个村里人告诉她,有一个大老板雇了他们搬东西到这里,具体情况那些人也不清楚。
这局面比较尴尬,我不希望事情有这么发展,但这湖是公家的,你也不可能说不让别人来。这批人的目标是那种几块,我不知道他们是知道铁块的真相,还是单纯就是为了救赎,没法做出对策。
他们的人源源不断,六七顶帐篷支了起来,所有的人都是一口京腔,让我恍惚间觉得来到了后海边上。
坐下来,一边休息一边警惕地看着他们做事。这其实挺郁闷的,好比你在球场上打球,打着打着忽然来了一堆人,全都人高马大而且人数比你多几倍,这时候你只能乖乖下场休息。
我一边暗骂一边仔细观察他们运来的东西,看看能否发现什么线索。不看不知道,一看心就直往下沉。那些大包裹里,竟然有好几只水肺,好多物资看起来都像潜设备。
“人家是有备而来的。”胖子哼了哼,“他们知道水下面有东西。”
我脑子转了一下,对胖子道:“会不会是北京有什么老瓢把子来这里淘货了?那些人你认不认识?”
胖子道:“北京多的是掮客倒爷,潘家园里没几个是亲自下地的,我想可能性不大。这些人不会是四九城里混的,我看也许是咱们不知道的人。这年头,各地都有新势力。”
“你在北京人脉广,你看,有一两个认识的吗?”我再问。
胖子摇头,“我怎么看没有一个脸热的,你让我再仔细看看,不过这些人的京腔有点怪。你等等,你胖爷我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问出他们老板是谁。”
胖子朝忙碌的营地里走去,用北京话和其中一个人打招呼,不过那人没搭理他。胖子是什么人物?立即跟了过去,他们就走远了。
我想着我能干些什么,要么到他们营地里逛逛,看看有什么,或者干脆去找他们的老板?
最终我什么都没干,因为潜水后的净利润痛让我站不起身,眼睛和耳朵也非常难受,特别是耳朵,又痒又疼,听声音都非常奇怪,看来这样潜水对身体的伤害很大。
正思索着该怎么办,忽然身后的闷油瓶捏了我肩膀一下。
捏得恰到好处,我舒服得一缩脖子,心说这家伙良心发现要给我按摩,却听他轻声道:“你看。”
我把注意力重新投回到营地里,想看那里有无异样,却发现另一边的林子里又来了一 队人,有一个人被人从骡子上被扶下来。那五短身材的很快迎了过去。
仔细观瞧,发现那人年纪弓箭有点大了,下来之后走路踉踉跄跄的,连腰也直不起来。他四周有好几个随从,前前后后朝我们走了过来。
站起来想过去,闷油瓶却按住我。我转头,发现他矮身在我后头,漆漆地盯着来人,对我道:“不要让他们看到我。”
“怎么回事?”我心里一个,挺直了身子将闷油瓶挡住,看着他们越来越靠近。被搀扶着的那个像大人物的人,是一个高大但体形无比消瘦的老头,看得出年轻时肯定非常魁梧。因为被若干人拥簇着,我没能看清他的面孔,只觉得这人非常苍老,走路完全没有力气,应该已是风烛残年。
边上一干人等,有男有女,更加混杂,那个五短身材一路似乎在做介绍。几人边说边走,并没有走到我们面前,拐入了一顶帐篷里。
等他们走进帐篷,闷油瓶才松开捏着我肩膀的手。我被他捏得气血不畅,揉了几下,问他道:“怎么?你认识这个人?”
他点点头,脸色铁青道:“裘德考。”
“裘德考?”我一下愣了,“这老头就是裘德考?”接着几乎跳起来。我靠!这些人同样是阿宁公司的队伍,这老头竟然亲自出马了。
一时间我不知该如何反应。裘德考在我心中有一个既定的形象,既确定又不确定,是一个长着斯文赫定那样一张脸的传教士,但又有些像马可.波罗那个大骗子。而在童年时代,爷爷和我说的故事里,裘德考是一个最坏的坏蛋,我还曾经把他想像成一只大头狼脸的妖怪。真没想到,他本人会是如此形容枯稿的一个老人。
这种预判让我觉得非常古怪,十分的不真实。爷爷的故事就相当于我小时候的童话书,现在,童话书的人物忽然从爷爷的笔记本里走了出来,一时之间,很有错乱的感觉。
他来这是干什么呢?看这阵势是知道湖底下的事的。蛇沼之后,他和我们一样没有放弃追查,也追到这里来了?
可是,我们的调查方向完全是随兴而为,他们和我们没有相同的基础,怎么会碰到一起?难道他们一直跟踪着?
想想又觉得不像,如果是跟踪,他们不可能做出比我们更周全的准备。我们就完全想不到这里需要潜水设备,他们却带来了,肯定知道得更多,至少要知道得比较早。我既有点兴奋,又有点害怕。这老头亲自出现在这里,肯定非同小可。他这样的年纪不适合长途奔袭,这次出现,必然是孤注一掷。
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转念一想,现在的局面麻烦了,我们和他们的关系太复杂了。我的爷爷和裘德考是世仇,虽然现在我没有任何报仇的想法,但这层关系让我不可能对他们有任何好感。而三叔和裘德考之间的恩怨,更是剪不断理还乱。
我们两方之间即使没有敌意,也有极强的竞争关系,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来处理关系。
得走一步是一步。
我压下毛刺刺的心跳,又想起了一件事——闷油瓶不是失忆了吗?怎么会认识裘德考?而且他躲什么?
转过头,我就问他。他还是看着帐篷的方向,答道:“我在医院的时候,见过他一次。”
“医院?是北京还是格尔木?”我们是被裘德考的人从柴达木接出来的,不过不记得碰到过他,他当时受的打击应该比我们更大。
“北京。”他回道,“就在上上个月。”
那就是在北京治病的时候。靠!裘德考见过闷油瓶?胖子怎么没告诉我?
再一想,他娘的胖子这个人要说义气绝对是够义气,但要他照顾人他肯定是不行的。我在杭州时,让他看着闷油瓶,想必是做一半放一半。而且闷油瓶这种人,单独和任何人相处都很困难,没有我在其中溜须打屁,胖子那没溜的性格肯定和他是大眼瞪小眼。闷油瓶见到裘德考的时候,他不知道在哪里溜达,所以不知道。
想起这个我就想骂人,闷油瓶是我们手中的一张大牌,怎么他见过裘德考我们都不知道?也就是说,如果裘德考狠点,闷油瓶被他接走都有可能,那我们上吊都不缺的。胖子真是太不上心了!闷油瓶也真是,什么都不说。
“他找你干嘛?”我问闷油瓶,“你怎么没和我说啊?老大。”
他没有回答,闪回了我身后。
回头一看,裘德考被人搀扶着从帐篷里出来,向四周望了望,戴上了帽子,朝一边的树阴走去。
“你躲什么?”我又问,“被他看到又怎么样?可能他早就知道你在这里了。”
闷油瓶摇头,对我道:“我们不能让他们抢先,必须斤他们的时间。”
“你想干嘛?”我问。
他指了指一边堆着的潜水器械,“我们去抢水肺。”
阴山古楼 第五十六章 使坏
我立即明白了闷油瓶的意思,脑子里灵光一闪,只想了个大概就不由得叫好。
我们没有水肺,如果裘德考他们有任何行动,都只能干看。而回去拿水肺再返回的时间里,人家说不定早就搞定开路了。若这水下有什么关键之处,我们绝对没有任何机会获得先机。
确实如闷油瓶所说,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
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去抢水肺,然后使其报废,这样没有了氧气瓶,他们有压缩空气机也没有办法。这是典型的先下手为强,在别人完全没有想到的时候就行动。
不过,现有的条件下是否能抢到?我抱有疑问。水肺放在河滩上靠湖比较远的地方 ,过去拿了就走,就算闷油瓶能一个打十个,他也不到我们,冲到湖里之前,我和胖子肯定就被按住抽死了。
想了想,我道:“你说得有道理,但这事急不来,人家这么多人,咱们不可能现在就挺着个肚子上。等到晚上,偷偷摸过去偷出来。”
闷油瓶摇头:“我们没有晚上了,一旦安定下业,他们会立刻下水,你看。”
他指向一个方向,那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湖边打充气筏,还有人走入了湖中,显然是潜水夫在观察环境。
“他们为什么这么急?”我很奇怪。
闷油瓶顿了顿,忽然就道:“也许,没有时间了。”
我愣了一下,这句话在他嘴里说出来很有深意,不过目前没工夫细琢磨。
小跑过去把胖子叫了回来,他一听我们的计划,啊了一声,摇头道:“我靠!刚和他们套了近乎就去抢劫,胖爷我的名声不得臭了?”
我说道:“这水下如果有明器,他们下水后可就全摸走了。你是要明器,还是要名声?”
胖子想了想道:“真奇了怪了,我觉得天真你的话特别容易说服人。那咱们就先不管名声了,你说怎么做?”
我再想了想,硬抢肯定是不行,便让胖子去准备小木排,重新上满石头。我们不可能背着负重的铅块冲进湖里,那么只能用石头来负重。之后,必须想一个办法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以便迅速地拿到水肺。
放水肺处到岸边的距离,如果全速奔跑,大概只需要三十秒。但在这条路上有很多在人忙碌,只要略一停顿,就会被人追上。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偷东西,需要相当的技巧和心理素质。
这个我很不内行,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而且经闷油瓶那么一说,觉得特别的紧张,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没机会了。
这时候还是胖子有办法,他看了看那些人,又看了看水肺的位置,突然道:“你们会骑马吗?”
“怎么?”我问。
他指了指一旁的骡子,打了个眼色:“看过蒙古骑手夺羊吗?”
我一下理解了他的意思,皱眉道:“骡子和马不一样,骡子跑不动啊!”
“我靠!我们又不赛马,只要它跑几十米。这东西这么大个子,跑起来谁敢拦?问题只有一个,中途千万别摔下来。”
有门儿!我狂点头。胖子马上就去准备。我们先把木排扒到湖里,然后回来,抑制出钱找到了看骡子的人,说想借去运点东西。
那人先前在村里见过我们,有钱当然赚。
胖子问:“骡子什么时候跑得最快?”
那人道:“发情的时候,拉也拉不住。”
胖子道:“这个难点,有啥需要避讳的?骡子最怕什么?”
打点妥当,我们拉着骡子,慢悠悠地走到他们忙碌的营地里。靠近放水肺的地方,互相看了看,我已经紧张得全身冒汗了。
三个人率着骡子,感觉特傻,跟墨西哥那些农夫一样。不过,倒没有多多突兀,因为四周好些骡子都在那里卸东西。
水肺里在一个大帆布包里,就几个包是连在一起的,胖子把骡子赶了赶,走近了点,给我打个眼色,让我去解绳子。
我看了看,没有人注意我们,刚想动手,却听到后面有人咸了一声:“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条件反射下猛然回头,看到一个女人正朝这里走来,在树下纳凉的一行人也都站了起业。我一下就慌了,心说怎么办?被发现了!
那一刹那,胖子一个箭步,抓起水肺就大叫:“上骡子!”
我一下,也抓起了水肺。三个人立刻上了骡子,胖子用力一抽骡子ρi股,大叫道:“骡子疯了!”
受到惊吓的骡子扬开四蹄,狂奔起来。
别看骡子平时走路慢腾腾的猛地一跑我差点没坐住,加上胖子和我的水肺是连在一起的,我们两个互相拉扯,好像玩杂技一下,十分危险。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后面的女孩子迅速反应了过来,大叫:“拦住他们!”
胖子估计得一点也没有错,这骡子跑起来声势惊人,往前狂冲而去,把前头两个正在搭遮阳棚的人吓得闪开,甚至摔倒在地。
胖子还在叫:“让开!当心!”
三个人狂冲向湖边,后面那女孩的喊声被尖叫完全淹没,而且这种情况谁敢上来?被骡子踩上一脚可是伤筋动骨的事情,一时间,湖边鸡飞狗跳。
我还没反应过来,骡子已经冲到湖边。它们怕水,一个急转身,我们几个都摔了下来。
我的额头磕在石头上,随后被胖子扶起来,骡子继续狂奔。回头一看,那女人带着几个人追了过来,我们连忙转身往湖里冲。
到了湖边,一下就占了优势。这湖的水位下降得非常快,冲入湖里,几下就到了脚够不着地的地方,我们拖着水肺往深水里去。游出好几十米后再回头看,那几个人也下水了。
游到小木排那儿,抱起石头,胖子大叫:“沉!”三个人一个猛子往水里一压,迅速往下沉去。
在水下,只见上面几个人已经游到了上方,差一点就要被他们拽住。有几个人潜水下来捞了一圈,但很快都浮了上去。
我们从容地套上水肺,戴上潜水镜。到底是专业设备,一下四周就清明了。我用鼻排水把潜水镜里的水排出去一半,负上水肺,戴上脚蹼,他们也已穿戴整齐。
裘德考的装备果然是高级货,腰带上还有一条工具带,里面有led lenser的潜水手电筒,潜水匕首和单体氧气罐,一罐可以坚持三分钟。把这些东西运到山里需要大量的手续,此人看来背景不浅。
全部检查完毕,我已经沉到了湖底,有了水肺能潜到两三百米,这点深度我完全不放在眼里。关键是对手没有水肺了,根本不用担心有人下水来撵。
胖子做了手势,指了指前方。这里离之前下水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水深相对较浅,前方幽深一片,古寨就在那里。我们必须离开这个位置,这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游了开去,在另一个地方上岸,他们就只能干瞪眼。打开手电筒,跟着胖子开始前进,最後到达谷寨上方,将铅快和氧气瓶都沉下去,看着它们掉入寨子的中央,然後一路潜泳到达湖泊另一边。
偷偷上岸的同时,就见湖对面一片气急败坏。
后来阿贵和云彩在山中接应,我们心中暗笑,潜伏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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