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登天似有感叹地道:“世上原有许多想不到的事。”
“不错。”丁不一略有同感地道,“当年想不到候帮主会肯帮我,让青龙帮毁灭在马无良手中,而今咱们在此重新见面。”
候登天叹息道:“过去的事如过眼云烟,无须再提,若说我帮过你,我也害你不浅。”话音突然一低,“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哦!”丁不一扬起了眉。
候登天脸露喜色道:“马无良被华庄主用铁链钉穿手脚锁骨,关在隐君庄水牢里了。”
丁不一扬眉皱起:“他为什么要这样?”他不明白华士杰此举的用意,根据目前情况,此举除了打草惊蛇之外,已无别的作用。
候登天大概是由于复仇的喜悦,答非所问:“这就叫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丁不一默然片刻,突然问:“你以为华天杰真是想立功赎罪,以报答西宫太后来挽救自己?”
候登天没有回答,肃容良久,缓缓地摇摇头:“我不清楚。”
华士杰城府太深,他捉摸不透。
丁不一又问:“翠玉塔真在隐君庆追逐楼里?”候登天想了想,肯定地道:“我想一定在。”
“为什么?”丁不一追着问。
“因为……”候登天愣了一下,毅然地道:“因为徐公子也是这么说的。”
丁不一脸上浮起一层阴云:“请候登天告诉我,徐公子所在的残缺门七妖,究竟是什么人?”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数,此问只是一求证。
候登天抿起嘴唇道:“很快地你就会知道了。”
丁不一再问:“徐公子为什么要雇……”
“丁总捕头。”候登天打断他的话,“送沈素贞回京要紧,在下就此告辞。”
未等丁不一答话,候登天身形跃起,射空不见。
丁不一沉默片刻,弯腰捡起候登天扔在地上的竹笠,戴到头顶上,然后仰起了头。
天空,未被竹整遮住的一半,阳光耀目。
此刻。已是辰未露初时分。
他放下车帘,跃上车夫架座,扬起了长鞭。
马踏四蹄,车轮“吱呀”一声开始滚动。
他低着头,仍在沉思刚才心中的疑问。
华士杰若是真心想赎罪,交出翠玉塔不就行了,为何要如此故弄玄虚?
难道翠玉塔不在隐君庄?
难道华士杰还另有阴谋?
难道西宫密使真能……
车子陡地一震,将他的思路打断。
马车停住了,停在石坪外的石道上。
马车为何会停下来?
他捏着丝鞭的手缓缓松开,抢起了头。
石道中央站着华温倩。
华温倩身闻花裙艳服,肩披红斗,斜背着一只包袱,右手拎着一柄长剑。
她身中的红斗像一团火,灼炽的睁光也像一团火。
丁不一略一思沉,从车架座上飞身而下,立在马车前。
他冷冷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她眼中闪着泪花:“我来找你。”
“找我?”他感到有些惊诧,“你找我干什么?”
她眼中泪水夺眶而出:“我爹把我赶出了庄了。”
“华士杰又在耍什么名堂?”他心念疾转。
他冷着声道:“你爹把你赶出庄,与我何干?”
他在有意试探,揣测对方的企图。
她忿忿地向前跨出两步,忽又顿住脚步,用几乎近似哀求的口吻道:“只要跟你走。”
他不知道她与自己的特殊关系,自然也就不明白她的话。
于是,他断然地道:“不行。”
她扁了扁嘴:“那你跟我走。”
他感到莫名其妙,但为了弄清她的用意。故意道:“去哪?”
她阵子中闪出兴奋的光彩:“去湖南洞庭湖君山。”
他觉得糊涂了:“那是什么地方?”
她翘起嘴唇道:“那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我娘的老家。”
他定定地望着她。
她一付出远门的打扮,眸子中闪露的是喜悦,坚定的目光。
她今天是怎么啦?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得认真地回绝她,否则这个任性的丫头,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
他没想到,她的荒唐事早已在昨夜里做出来了。
他以为他在考虑她的建议,又柔声问道:“怎么样?”
他坚决地道:“我不去。”
她想了想道:“不去也行,我就跟着你,一辈子也不分离。”
这个丫头!他皱眉头:“你有什么理由要跟着我?”
她脸泛桃红,徽微低下头道:“因为我已是你的人了。”
他以为她说的仍是那桩破庙夜宿的事。不以为然地道:“体别胡闹了,那不算数的。”
她瞪圆了眼,眼中闪着怒火。
这种事还能不算数?
她胸中燃超了火焰,但她仍竭力地忍着,淌着泪水道:“我虽然手段卑鄙下流,但我是真心爱你的-…”
他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想起车里躺着的沈素贞,他也被激怒了。
他忿忿地打断她的话:“你用淫毒*针加害徐温玉,逼使她用中淫毒丧命的危险,来威逼我,而又让沈素贞中了无冥*手命丧黄泉,你卑鄙、阴险、下流,无耻!”
他故意夸大事实,加重语气,意在打消华温倩的胡思乱想,他认定华温倩的脾气,决受不了如此的侮辱。
谁知华温倩受到斥骂,居然能沉得住气,低声道:“我已经认错了,还不行吗?”
他被她低下气的神态怔位了,但,这只是一瞬间,他凭经验知道,对这种女人不能心软,否则一辈子就与她没完。
他唬起脸。厉声道:“你以为你认个错,承认自己卑鄙下流,就行了吗?决不行,我决不能原谅你的这种卑鄙行为!”
她的心寒了,眼水簌簌而下。
爹爹说的没错,他果然不肯原谅自己!
然而,她仍不肯放弃。
她颤抖着声音道:“你答……应过好……待我的…我要跟着你……”
他虽然聪明,却没把她这句话,与昨夜自己与“徐温玉”说过的话联天到一起,或许他真爱着徐温玉,所以心中没有这份灵感。
他正色道:“或许我曾经说过要好好待你,但这种好好待你的意思恩,和你所想的意思完全不同,因为我根本没有爱过你。”
她脸色变得苍白,颤声道:“你从……未爱过我”?
他毫不含糊地道:“我早已向你说过了,我不爱你,过去不曾爱过;将来也不会爱,你听清楚了吗?”
她手指在发抖,脸苍自得有些吓人:“不管怎么说,你总该对我负责吧。”
他对她的胡缠乱吵感到很是生气,天下哪有这种不讲理的任性的姑娘?
他铁青着脸道:“我没有任何理由要对你负责。”
她扁着嘴唇:“可是你我已经……”
他毅然截住她的话:“我说过那不算数的,那是你强迫我所做的事,并非我心甘情愿,也不是我有意对你非礼,因此我没有什么责任可负,如果说真正有什么责任,要负责任应该是你自己。”
她泪水如同泉涌。
丁不一原有来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铁石心肠的男人!
她的心在发烧,在淌血。
丁不一嘴角绽出一丝冷笑。
装的倒真像这丫头真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绝活都派上场上。
他冷冷地道:“你快走开,别挡着道。”
她咬了咬牙,忽然,“扑”地跪倒在地,流着泪:“我已是你的人了,请你带我定,就……算是我求你了。”
他怔住了。
他没想到她会跪下来向自己求情,她那模样像是动了真情。
该怎么办?他犹豫了。
她是他遇到的最难缠的姑娘,比疯女江春花还要难缠。
她见他仍没有回答痛心极了。哩地拔出长剑,横勒在自己的脖子上。
她瞪着眼,嘶哑着声音道:“你不答应,我就死在体面脱。”
他目光如刃,脸板得就如一块铁砧。
“你答不答应?”她手一紧,一缕鲜血顺着剑锋往下淌出。
华士杰为什么要逐女儿出庄?
她为什么一定要赖着跟定自己?
她真会为此而自则?
一定有什么阴谋!
结论一出,他冷若冰霜地道:“你去死吧。”
她脑袋嗡地一响,钻心的痛和极度的羞怒,使得她的脸和脖子都扭变了形,她觉得自己民是无地自容,往日的骄傲,自尊顷刻间轰然倒塌。
她想一剑就此割断了自己的脖子,但却不甘心负心郎的羞辱。
她胸充满了恨,燃烧着熊熊的恨的焰。
杀死负心郎,然后自己再自剑!
她突地像蛇一样从地上弹起,一剑挽起九条金龙刺向丁不一。
促使她出了手,但,她的这个举动,不全是恨,而爱恨交织,爱中有恨,恨中有爱。
然而,这一剑却是凌厉无比的,要人命的杀招!
果然有诈,丁不一早有防范,身形一侧,长剑弹鞘而出。
“当!”剑光散剑,金龙消失。
华温倩跌倒在马车门前,丁不一的剑锋抵住了她的咽喉。
凭她的身手,无论怎样也不是早有戒备的丁不一的对手。
“你杀了我吧!”她尖叫着,把脖子往剑锋上顶。
丁不一剑往回一收,沉声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说着,他猛然掀车帘,指着躺在车里的沈素贞道,“为了她,我就可以杀了你。”
她瞪着近似发狂的眼睛:“你为什么不杀我”?
他镇定地道:“杀你这样无耻的女人,我怕弄脏了我的手,你走吧,我不愿再看到你。”
她发出一声撕人肺腑的嚎叫,托地跃起,没入了路旁的林中,丁不一捡起她扔在地上的长剑搁到马车上,重新坐上车架座。
马车又开始行进。
丁不一仍在想,但他想的已是一个新的疑问。
华温倩刚才的举动,并不像是故意做作的,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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