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这宫中安Сhā人手,怕也并不那么容易。
明嫣无可奈何道:“我见着了瑞雪姐姐,她说楚公子
临去之时也已发了飞鸽传书出去。想要知道叶飘零近年地行为
,只是楚公子并没有说明叶飘零是何人物,只是说此人极为危
险。”
宁宛然苦笑了一下,看来楚青衣与叶飘零虽有关系,
却也已多年不曾联系了。
说了这么一会话,她这才注意到明嫣额上的汗珠,不
由一笑。伸手丢了一块帕子给她:“擦一擦汗,去洗个澡罢!
”明嫣吐吐舌头,可爱道:“胜京真是热,这种天气还是清凉
山上舒服!”一面说一面拭着汗,匆匆的下去了。
宁宛然笑笑,叫秀迎取了冰来镇了一壶酸梅汤给明嫣
送了过去。六月中的天气,依然酷暑难耐,凤仪宫中虽置了冰
,日子也并不好过。殿外声声蝉噪更是吵闹得人心神不宁。
雪球原是生长在长青山常年积雪之地,这种天气,更
是无法忍受,只这一转眼的功夫,居然也就跑到冰盆里趴在冰
块上,呼呼大睡起来。
宁宛然练那种奇异的内力已将十年,虽不能如楚青衣
般身轻如燕,断桌碎石,寒暑不侵却是早已达到了的,因此倒
也不甚惧热。此刻眼见无事。便索性闭了眼歪着榻上静静养神
。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身边似乎有人,于是懒懒
地动了一下。睁开眼来。乍一看到萧青臧。她不由的怔了一下
,苦笑道:“皇上是何时来的?”
萧青臧很自然的抬手替她掠了掠散落的一绺鬓发:“
刚到……”
她闪了一下。他却抬手握住她的肩:“母后已跟你说
得很是清楚了,你何苦还这般执拗……”他回手在袖中取出一
张泛黄的轻绢:“这是文佳皇后留下的。除了前面的几行字,
没有人能看懂后面写地是什么。母后让朕拿来给你看看,她说
,或者你能看懂……”
宁宛然沉默了一会,伸手接过那张轻绢,只是一眼,
她就忽然变了面色,轻绢上龙飞凤舞一色的英文花体字,似熟
悉又似陌生。她默默的扫了一眼,将那张白绢还了给萧青臧。
“这上面说,她不后悔来这里,她很喜欢孩子,可是
终究不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皇帝为她求医问药了很多年
,可惜她让他失望了。他死了,她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
得她牵挂的东西,所以决定陪他一起离开……”
他沉吟的看着她,她也就笑笑,忽然问道:“我若不
能生育,皇上会为我求医问药么?”
他抿紧了唇,没有说话。她又笑了笑,慢慢道:“皇
上是不会这么做的,即使是装装样子,也不会……”没有哪个
皇帝会要美人不要江山,不同的是宗实在很是聪明,他愿意花
心思去哄文佳皇后,哄的她死心塌地,心甘情愿。而她面前的
这个,连装样子都不屑。
他宁可花了心思布了局,引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进去
,也不肯说上一句软话来骗一骗自己。她好笑的摇摇头:“皇
上既然早知道文佳皇后不育之事,为什么不阻止我吃药?”
萧青臧苦笑了一下,她尖锐的让他无法招架:“你的
事情……朕不知该如何解释……”
宁家与皇室早已有了密约,天香女生来体有异香,出
生之后,宁家便会喂服药汁,从此日常便无异香。此外在某些
时候,宁家也会配一些药物定时给她服用,按说根本不会怀孕
,可是宁馨儿却在十七岁那年怀了身孕,让他一度乱了手脚。
好在她本就是个任性地,莫名的便弄丢了孩子,他听
到了这个消息,没有太过于伤心失望,反而觉得很是松了一口
气。
宁宛然靠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地愣,不由自主的叹了口
气。宁馨儿是非常不喜欢吃药地,连带着她闻见了熬好的中药
地气味也总是会不舒服,因此她极少喝药,多数时候都是合成
了药丸吃,记忆中幼时确实有过几次生病,却都偷偷的将药倒
了,没想到反而种下了祸根。
“我累了,不送皇上了!”她淡淡的开口。
宛然如梦 第五卷 第十二章 男宠
楚青衣抬头看了看渑都的高大的城门,掉头看了石楠
一眼,笑得贼兮兮的:“今儿也是巧了,刚刚宿头就在这里,
我们去寻瑞妍,顺便折腾一下段昭!”
瑞妍本是石楠身边的大丫头,段昭却正是中虞绿林盟
的大当家的。
她二人都是存了促狭之心,一心想着看白焕风的热闹
。因此一路之上游山玩水,悠悠的行来,走得不急不缓的,足
足走了二十来天,也不过刚刚的到了渑都。
石楠懒懒的叹了口气:“走罢,也好些年没见瑞妍了
,如今也不知她怎样了?”
此刻正值申时正,街道之上行人正多,二人便索性下
了马,缓步而行。一路直往城东而去,楚青衣走到南门大街之
时,忽然便停了步,指了指那边:“改日带你去看看,那里有
座小宅子,是当年宛然买的,不过从头到尾也没住过多少时日
……”
石楠笑了笑,调侃道:“我看与不看倒是无所谓,你
只带了上官凭多来看看才好!”
楚青衣与上官凭之事,她也约略的知道,他们正是在
中虞才真正开始在一起,那所宅子说起来也算是定情的所在了
。楚青衣面上微微一红,顿时记起当年与上官凭在宅子里讨论
上下问题,还因此很置了一些气。如今想来,却是别有一番滋
味。
“我们走的时候。宛然将那宅子给了原先服侍她地丫
头,如今不知道怎样了?”
她很有些感喟的说了一通,石楠却只是笑吟吟的看着
她,等她说完了,石楠忽然就来了一句:“青衣,你的脸红了
……”
楚青衣一阵尴尬,没好气的骂道:“你这个女人……
”一言未了。石楠已悄悄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笑道:“说
罢!心里在想甚闺房秘事……”
楚青衣呸了她一口,脸上更红,加快脚步,急急往前
走去,身后是石楠放肆的大笑声。
二人进了绿林盟。走不了几步。段昭与瑞妍已急急地
过来迎接。各自寒暄了一阵。眼看已是晚饭时间。段昭便令人
摆了酒席。招待了。吃了晚饭。瑞妍自行拉了石楠进了后院。
楚青衣因素来以男装示人。几个素日好友即便已知她是女子。
却也并无人将她当作女子看待。
懒懒地瞄了段昭一眼。楚青衣调侃道:“怎么。看你
这架势。好似有甚难言之隐一般……说罢。是要金枪不倒还是
合欢散……”
段昭瞠目结舌。汗颜无地。忍不住叹了口气:“自打
知道你是女人。我真是夜夜噩梦不断……”
楚青衣哈哈大笑起来。
段昭成亲之前原是个极风流地人物。寻花问柳乃是寻
常之事。与楚青衣相识之后。二人时常结伴同游青楼。打趣调
侃无所不有。男人间地话题更是说了无数。打从知道楚青衣竟
是个女子。当真是被雷劈了也不会让段大当家地如此狼狈。足
足调养了数月方才缓过神来。
段昭不敢再提这些话题。苦笑道:“我是听说你在查
叶飘零。所以问上一问。”
楚青衣扬眉:“你有他的消息?”
“叶恢。字飘零,乃是虞长公主的面首,近年长公主
掌了中虞大权,他便也挂了个闲职。却是清高孤傲,从不理人
,朝中浊流巴结不上,清流中人对他既是倾慕又恨他自甘下游
……”
楚青衣于后半截话统统充耳不闻,只是用不可置信的
眼神看着段昭:“面首,你昏头了罢,他怎么可能去做个面首
……”
段昭剑眉一扬,眼中顿时有了疑惑:“你认识他?”
他知道楚青衣托了冷于冰在查叶飘零,刚好手边有些相关之事
,今日又遇到了楚青衣,才便说了起来,其实于内情一无所知
。
楚青衣哼哼了两声,不置可否。
段昭笑了笑:“他如今住在公主府,与虞嫣同饮同食
,形同夫妇,不是面首又是什么?”
楚青衣沉默了一会,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喃喃道:
“可怜的虞嫣……”
段昭竖起耳朵,惊讶道:“你晕了头了,说错话了罢
!”
面首即玩物,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豢养面首地公主可怜
罢!
楚青衣撇嘴,没好气道:“废话少说,叶飘零此刻可
在长公主府?”
“该是在的,前儿他下朝归来,还引得东门大街一群
女子痴痴相望,险些挤死了人!”
楚青衣点一点头,长身而起:“我出去一趟……”言
毕也不等段昭回话,飘身出了厅房,身子一折,已然穿檐而去
。
段昭愕然了一会,正欲跟了上去。
远远的传来楚青衣的声音:“你们莫要跟来了,我只
是找他问件事情而已……”
声音虚渺,话音落时,人已不知去了多远。
段昭翻个白眼,自己想了一想,起了身,径往后院。
他与瑞妍成亲不过数载,如今育有一女,才不过八个月大,这
也是瑞妍匆匆用了饭,便扯了石楠往后院的原因。
后院中,瑞妍刚刚哄了孩子睡下,正与石楠谈心,见
他忽然进来,不觉一愣。
段昭一进了门,声音自然的就低了三分:“青衣,去
长公主府了!”
石楠一惊扬眉:“怎么回事?”
“因为叶飘零……”段昭无可奈何的捏着鼻子,将刚
才说给楚青衣的话又说了一遍。
石楠听得完了,不由微微的眯了眼:“这么说,这个
叶飘零生地极其俊美了……”
段昭还不及说话。瑞妍已抢道:“叶飘零倒也不是如
何俊美,只是那种气度与风范,当真是如谪仙下凡,飘飘欲仙
,称得上神采飞扬,见之忘俗八字……”
段昭见爱妻这般夸赞一个男子,一张俊脸早已黑了一
半。碍于石楠在一边,不好表现出来,只得挤出笑容,点头称
是。
石楠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楚青衣一路出了段家,略看了看方向,她毕竟曾在渑
都待过一段时日,对于长公主府自然是知道地,一路轻车熟路
的便摸了过去。
长公主府邸原就极大。虞嫣掌了中虞大权后,更是着
力改建了一番,越发显得屋舍精致、气象恢宏。楚青衣不愿打
草惊蛇,只是一路逡巡,沿途除了在花丛、柴房、假山等处撞
破野鸳鸯数对外,倒也不曾出了其他意外,无声无息的寻到了
主舍。
她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主舍,便已听到房内一
个娇媚轻柔地声音带了几分嗔怒的唤了一声:“飘零……”楚
青衣猝不及防,立时落了一地鸡皮,呼吸也不由微微一乱。
房里沉寂了一下。随即传来一个温柔如水地声音:“
嫣儿,你看今夜月色多么好,若在落花听雨楼上对月弹琴。赏
花观月岂非人生一大乐事?”
楚青衣忽然听了这一句。饶是她心智素来坚定,也不
觉心旌摇荡。心神几乎失守,忙镇定心绪。抱元守一,心中暗
凛的同时更早已骂了无数声妖孽。
门轻轻地被人推开了。虞嫣缓步的走了出来,径自往
南去了。
她离去不久,房内传来一声轻笑:“房顶上是否很是
风凉,竟让你舍不得下来了?”
楚青衣朝天翻个白眼,飞身下了房梁,推了门就走了
进去。
“妖孽,你还真给那女人做面首呵……真是丢尽了我
地面子了!”其实听了刚才的几句话,她几乎便能肯定虞嫣必
是被叶飘零骗的七荤八素,东南西北只怕也弄不清楚了。
房内,叶飘零悠然的坐在七弦琴桌边,神色优雅宁静
,香炉中青烟袅袅,越发衬得整个人飘逸洒然,不似凡尘中人
。有种人,坐在陋室中,也能硬生生的将陋室变为华堂;而身
在华堂之中,周围地华贵却也被他衬成了平淡,一千一万人中
,你也总能第一眼瞧见他。
叶飘零无疑便是这种人。
楚青衣叹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
从很早以前,她便已有了这个习惯,每次面对着这个
人总是不自觉的想要叹气,想要将这个人剖了开来仔细看看究
竟是什么做的,竟能如此之妖孽。
他轻描淡写的笑道:“我记得你早在十三年前就将你
自己逐出我的门墙了,怎么如今又来说我害你丢尽了面子!”
楚青衣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你怎会出现在清凉
山,这么些年不见,你去哪儿了?”
他笑得云淡风轻,对于她的问题却是避而不答:“你
这算是在关心我么?”
“我是在关心天下大众,你这妖孽一日不死,这天下
哪得安宁?”她嘴硬道。
他笑笑,不急不缓道:“我对天香女很是感兴趣,所
以特地去看看……”
楚青衣眉梢眼角微微的跳了跳:“宛然是我的人,不
许你动她……”她瞪着叶飘零,无奈的发现他只是轻笑不置可
否:“至于其他事情,我都不管,你的逍遥楼,我也不问了!”
叶飘零依然在笑,薄薄地唇扬起优雅闲适的弧度:“
逍遥楼不过是我高兴了,偏偏钱又多得让我看着也烦了,所以
随便洒洒而已。你若看着不顺眼,我明儿就派了人去堆上柴垛
,准备好火折子,你只管一间间的烧了便是……”
楚青衣哼哼了两声,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你究
竟想要什么?这个天下么?”
他笑得更为开怀,薄唇弯成赏心悦目地曲线:“或者……”
“我倒不知道你何时品位变得这般地差,连虞嫣这样
的你也要了?还沦为男宠了?”楚青衣被他地轻描淡写、避重
就轻弄得火气上升。
叶飘零扬起眉,伸出白玉般的纤长手指悠闲地拨弄着
琴弦:“男宠,真是个有趣的词……”
楚青衣忍着脾气,最后问了一句:“我在临安见到地
那个长的跟宛然很是相似的女子呢?她现在哪儿?”这才是我
今天来的最终目的。
叶飘零笑吟吟的伸出小指轻轻的勾了一下宫弦,发出
一声轻响。
“逍遥楼中女子实在太也多了些,谁跟谁长得相似,
我哪里记得那般多。不过依稀记得,前些日子刚刚送了几个去
琼都,你若是有兴趣,不妨去琼都看看……”
楚青衣忽然呆了一下,好一会才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你果然是妖孽……”
宛然如梦 正文 第十三章 叶恢?
楚青衣闷闷的回了段家,随便抓了个丫鬟问了,方才
知道段昭已将自己和石楠安排睡在一起了。她苦笑了一下,知
道这必是石楠的意思,看来今儿是莫要想睡了。
依着那丫鬟的指点,她没费什么力气便寻到了住处。
屋中灯依然亮着,显然石楠已备好了种种手段,正等
着自己回来好严刑逼供。
她推门走了进去,迎面而来的便是石楠如花的笑靥。
呻吟了一声,她有气无力的道:“大人在上,今儿本
囚心情不佳,可以明日再审么?”
石楠噗哧一笑,反问道:“你觉得可以么?”
楚青衣长叹了一声,知道赖不掉,索性便认了命了,
走了过去,伸手拿了茶壶,二话不说的倒了一杯茶,仰头一口
喝干了:“叶飘零……是我名义上的师傅……”
石楠扬起柳眉,面上是一种说不出的惊愕:“你师傅?”
与她相交多年,这是第一次听她提及自己的师承。
“只是是名义上的……”她纠正道:“他从没传过我
任何武功,我的武功都是师伯传授的,我师伯就是江湖赫赫有
名的天工老人……”
石楠沉默了一会:“听说叶门从来一脉单传……”
叶门是江湖极为奇异地一个门派。历代弟子大都性格
孤僻古怪却又各有所长。因此江湖人常说“叶门通百艺。弟子
各精一”。说地就是叶门弟子除了武艺高强。此外各有一长。
至于这一长。究竟是长于医术、暗器、机关等百艺中地哪一门
。就全看弟子地兴趣。
天工老人正是出自叶门。所擅长地却是修复、改换容
貌。传闻他能绝无痕迹地去除面上伤痕、胎斑。甚至将奇丑无
比之人变得绝美。
楚青衣笑了笑:“叶门每一代其实都有两位弟子。一
个外门一个内门。内门是家族血脉传嗣。外门则是徒儿。我是
外门弟子。叶飘零是内门弟子……”
石楠蹙起眉:“这么说天工老人也是外门弟子了……
”
“那是自然。但凡不姓叶地。都是外门弟子……”楚
青衣一张俊脸纠结不已:“虽然叶门对我恩同再造。但是若让
我自己选择。我宁可从没认识过那个妖孽!”
她挥了挥手。干脆道:“事情要从我幼时说起了……
”
“七岁那年,我家被仇人灭门,我恰巧不在家中。所
以逃过一劫,从此流落街头,四处流浪。认识叶飘零,是在八
岁那年。他是个极骄傲又睚眦必报的人。只比我大三岁,那天
穿了一件纯白的衣袍。我在集市上偷了几只鸡蛋。被人发现一
路追了过来,不慎被石头绊了一跤,鸡蛋砸了他一头一脸,最
为可笑的是,还有一根鸡毛恰恰粘在了他地额头上……”
石楠扑的一声笑出了声。
楚青衣耸耸肩。忍不住做个鬼脸:“他是个洁癖很重
的人,替我赔了鸡蛋钱后,就很高傲的仰着鼻孔对我说……”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他笑得极为温柔
:“我要每天赏你一百个鸡蛋,不,一千个……”一抹蛋清忽
然从他地发上滑落,黏住了他的眼……
那一幕,真是终身难忘。
“他抓着我去找师伯。要求带上我。师伯不肯,说不
能带着一个不相干的人。他就面不改色的对了师伯扯谎。说我
是他刚收的徒弟,又转过头来瞪我。我那时正想着每日一千个
鸡蛋,就可耻地点了头……”
石楠瞠目,随即捧腹笑得东倒西歪,眼泪都下来了。
楚青衣叹了口气,斜睨了她一眼:“你不是一直都想
知道我的轻功是怎么练出来的么?”
石楠点头,随即恍然,大笑道:“该不会是被鸡蛋砸
出来的罢!”
楚青衣哼哼了两声:“他从没教过我武功,只砸我鸡
蛋,别人走的是梅花桩,我走地是鸡蛋桩,整整砸了三年鸡蛋
,他终于玩腻了……当然,主要原因是……他也砸不中我了……”
石楠笑得歪在椅子里喘气,眼泪汪汪,两腮都酸痛了
。抬头却见楚青衣满面怒色,显然是对自己拿了她的血泪史当
作笑话大为不满,忙忍笑作出一副愤慨的模样:“那后来呢?”
“后来我武功渐渐好了,也便不怕他了。他其实不爱
练武,只爱那些杂学,可是为了对付我,他也开始拼命练武…
…我们两个互砸鸡蛋,在对方床上放蛤蟆、蜈蚣、青花蛇……”
楚青衣叹了口气:“一直到师伯过世……师伯下葬的
那天,我跟他大吵了一架,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算是断绝关系
,再不往来……”
石楠敛去笑容,深思的看着她:“既然如此,你为何
对他这般上心?”
楚青衣沉默了一会,慢吞吞道:“他姓叶,他不是南
岳人不是北霄人更不是中虞人。”
石楠茫然地看着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
道他是草原人?”
“他姓叶……他是先朝烨辉最后的一滴血脉……”
楚青衣笑了笑,一字一句道:“叶恢,字飘零……”
宁宛然慵懒的舒展了一下四肢,睁开眼的时候,看到
明嫣正自坐在软榻边上,认真的绣着手中的红色枕套,彩绣锦
线,金碧辉煌。她忍不住笑了一笑:“仔细熬出眼病来!”
这个丫头,这些日子是一门心思的扑到刺绣上了。明
嫣抬了眼,抿嘴一笑:“我答应了七妹的,可不能不算!”
宁宛然伸手掩住檀口,遮住一个哈欠,起了身,她懒
懒道:“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也睡不足!”这话一说出口,
她自己倒先怔了一下。
明嫣不曾在意,只是低头打量着手中地绣活,拿了针
线约略地比划了一下。随口道:“可能是天气太热了些……”
宁宛然微微的笑了笑,眸底闪过一丝轻痛,却是一闪
即没,快地似乎从来不曾存在过。
秀迎匆匆的进来,将宁宛然正歪在榻上跟明嫣说话。
便笑着上前禀道:“娘娘,季七姑娘来了!”
“请她进来罢!”宁宛然看着满面欣喜地明嫣不觉一
笑,吩咐了一句。
秀迎应声下去后不久,季晗便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因着她的婚事,她地父母已亲自过来胜京。因此这些
日子她一直都住在胜京的燕府中。
季家原本是并不满意这桩婚事的,燕谦循毕竟出身寒
门,因是赐婚,却又不敢不奉诏。季晗的母亲进京第一日,便
去了燕府。出了燕府后,换了装束便赶来宫中谢恩。当时宁宛
然偏偏便在当场,自然看得出来季母对于燕谦循是多么的满意。
她笑着指着一边地锦凳:“在我这里,只是随意就是
!”相处日久,她便愈加喜欢季晗。季晗是个聪明而不外露的
女子,有一些些的小心机,却并不让人讨厌。含蓄内敛又温存
,说话又总是恰到好处,温润熨贴。
季晗行了礼坐下,笑着问候了几句,才向明嫣道:“
我这枕头也不是甚大事,只是素日与你交好。使你做了一副。
将来留个念想,你可莫要魇住了。反使我心里不安。”
明嫣吐吐舌头,抿嘴一笑。因女子本是柳絮命。远近
不由人。出嫁后,近在咫尺的尚且不能时常归家,那嫁的远地
通常好些年方能归宁一次,闺中好友数十年不能一见的也在所
多有,因在成亲前夕,常央着亲密之人做些小玩意,日后也好
睹物思人。
宁宛然倚在那里,淡淡的看着,心中便也有了主张。
“明嫣,这宫里虽置了冰,其实也还热得紧,你去冰
库要些冰来,做些酸梅汤罢!”
明嫣一愣,抬眼看了宁宛然一眼,不好推拒,只得起
了身,出去了。
她一出去,季晗便觉得有些尴尬,又知宁宛然支开明
嫣必定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心中越发七上八下,惊疑不定。
宁宛然沉默了一会,起了身,走到妆台前,取出一只
小小的匣子,递给季晗:“七妹,你与明嫣素来交好,这个东
西,你且收好了,他日我若有事牵连到明嫣,你便将这只匣子
交给皇上,只说是我的意思,求他放了明嫣出宫……”
季晗心头惊了一下,抬了头看她,宁宛然神色安然如
常,从腰间解下一面小小地令牌:“持此令,可以随意出入宫
闱,若是皇上并无牵连明嫣的意思,又肯放她离开,你便将这
只匣子毁了罢!”
季晗听她语中之意,不由轻轻颤栗了一下,低声道:
“皇上与娘娘素来恩爱,何以娘娘今日却会说这等丧气话儿。”
宁宛然浅浅一笑:“七姑娘,你是明白人,未必不知
道,又何须在我面前装傻。”
皇上将于重阳佳节之日选妃,已是胜京人人皆知之事
。自己自打回京之后,连宫中事务也尽数推说身体不适,尽数
交了给三妃,宫里宫外谁不知道。
季晗惊了一下,她原本心中就有事,被这般一说,立
时唬的跪了下来:“娘娘……”
宁宛然将锦匣与令牌一同交了给她:“我原本并不想
连累你,只是如今看来,这宫里也委实再无合适的人选,少不
得还是请七姑娘多多费心了……”
季晗沉默了一会,终于伸手接过,低声道:“娘娘的
懿旨,季晗怎敢不遵。”
宛然如梦 正文 第十四章 决心
季晗心事重重的出了凤仪宫,袖中的小小匣子与令牌
咯得她生疼生疼的。
她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压抑与后悔,早知如此,今日本
不该来的。
她垂着头,慢慢的前行,她是有些畏惧宁宛然的,这
个皇后娘娘有一双沉静安详几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眸,更有一种
千帆过尽的寂寞,这种深沉的寂寞与伤怀自己明明是可以解开
的,因着某些原因自己却不敢去解这个结。
这是一个早已延续了数百年的结,这个结若是解的不
好,便是不测之祸,即便解的好了,也无人会感激自己,不怪
罪只怕已是开恩了,因为她早已知道了,却直到今日才说……
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声忽然在耳边响起,她惊了一下
抬头,入目的是明黄的衮袍。她无声的退了一步,端端正正的
行了一礼:“季晗参见皇上!”
那人沉默了一会,慢慢的问道:“你从凤仪宫出来的?”
她有些惊疑不定,垂首恭声应了一个是字。
“她还好么?”一如既往的平淡声音,隐隐的含着几
分几乎察觉不出的关切。
她的心不争气的跳了几下,有些莫名的紧张,仔细斟
酌了一番后,她慢慢道:“皇后娘娘身体还好……”这是一句
极聪明的回答,我看着觉得她身体还好,至于其他,我一概不知。
她无声的从浓密低垂的羽睫下悄悄地观察着他,他地
面色平淡的不起一丝涟漪,瞳孔却轻轻的收缩一下。显然有些
心神恍惚。她心中越发的不安。还有丝丝的歉疚,鼓足了勇气
,她低声道:“皇上既挂念娘娘,为何不去看看她?”
她从不是个多嘴的人,此刻却忍不住说了这话。实在
是,那位素来清冷自持地皇后娘娘今日的表现太过诡异。她的
一言一行,竟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
萧青臧看了季晗一眼。她地眼神微微闪烁。他一眼便
能看出她所言不尽不实。她不敢也不愿扯进来。肯说了后面地
一句。已算是违背了她地初衷了。
“去罢!”他淡淡道。不意外地看到眼前地少女行了
告退礼后。悄无声息地快步离开。
看她。其实并不能改变什么。她一向是执拗地。所有
地真相。
该知道地不该知道地。如今她都已知道了。如今。放
在面前地。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逼着她吃药。只是……她是绝
不会肯地;另一条,便是装作什么也不曾发生。冒着她可能怀
孕地危险继续与她在一起。直至,她真地怀孕。然后……永远
地决裂……
她是个看似平和其实激烈地人。他难以揣度。若真是
到了那一步。她会如何应对。
他在心底长叹了一声。忍不住向南看了一眼:岳漓函
。你若是朕。又会如何做呢……
荣瑜在身边轻轻地叫了一声:“皇上……”
他回过神来,有些眷恋的看了一眼凤仪宫方向:“去
春晖宫……”
石楠策马追着楚青衣一路狂奔,大声吼道:“姓楚的
,你疯了,一会子不着急,一会子又像是身后有狼追着一般,
你就是铜浇铁铸的,马也不是啊!”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楚青衣便出人意表的起了身,毫
不客气的将她也挖了起来,匆匆吃了早饭后,抬腿就出了段家
,一路策马直奔南岳。
楚青衣勒了马,这才发现**的马儿早已浑身大汗淋漓
,疲态尽显。她叹了口气,当日从胜京出发之时,她就并没有
要赶路的心思,因此特意挑了两匹性情温驯、品相极佳的马儿
,至于脚力,倒不曾考虑太多,如今一旦赶起路来,立时便觉
力不从
她跃下马来,在道边寻了一株大树直接的坐在了草地
上,石楠便也走了过去靠了她坐下。
“总是国家之事,你何必这么放在心上,这天下由谁
做皇帝,又与我们有何关系……”更何况,这南皇北帝哪个也
不是省油的灯,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楚青衣摇了摇头:“你不了解叶飘零,他做事……”
她蹙了眉,有些头痛,勉强在心中寻了个词来形容:
“他做事素来虎头蛇尾,一时有了兴致,便会努力去做,到了
结尾,往往也便不了了之……”
石楠疑惑的看着她,有些不能理解。楚青衣转头很是
认真的看着石楠。
“这个天下不是我的,也轮不到我去担心,我只是担
心宛然……”
叶飘零既然对她有兴趣,只怕无事也会生出事来,还
有那个酷似宛然的女子,他直言那个女子在琼都,只怕便是将
那女子送了进南岳宫中了……
若是这般解释,想来岳离轩之所以会在逍遥楼中,也
正是为了接那个女子回去南岳……
既然南岳已有安排,我很难想象,北霄宫中,他会毫
无动作……
我甚至怀疑,这几年的风风雨雨,其实一直都有一只
幕后黑手,不过大家一无所知而已。
楚青衣叹了口气,将自己心中所猜测的一一对石楠说
了。
“我要去找上官回来,宛然在宫中,只怕随时可能出
事……”
石楠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二人在树下稍事休息
,便又翻身上马,匆匆赶路。雨,有风,是个难得凉爽的夏日。
当一切锣鼓喧嚣平定的时候,季晗被两个喜娘一左一
右的扶进了喜房,默默地坐在婚床上。听着遥远地地方传来隐
约的觥筹交错的声音。她的面上不自觉的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心跳也慢慢变得快了起来。
她只在清凉山行宫地时候,与燕谦循见过一面。只记
得是个俊秀的男子。不年轻了,却自有一种少年人身上所没有
的沉静与干练,看到自己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慌乱与无措。却
又很快沉稳下来,只是眸中依然浮动着某种不安。
于是便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觉得他是可以托付终生地
,所以不曾索回锦囊,甚至悄悄的寻了季曦打探了一下他的情
况。一目了然的一个人,寒门学子。品行端良,从来不曾娶过
亲。
其实在西皖猎场之时,已然见过他了,只是当时不曾
注意到他而已。也曾很是好奇的想着,为何皇后娘娘总是有意
无意的为他张罗婚事,先是媚儿。然后是自己。
可是最后总是释然地笑笑。不愿去深思多想。她原本
就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是不会自寻烦恼地。她所要的。只是
一个温善地丈夫,只要他将来肯一心一意的待她。那也就够了
。有很多事情,不是求就能求到地。她也有足够的信心,她相
信自己能够做到。
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有人踉跄着走了进来,步履有
些不稳。
她的心一下子拎了起来,七上八下的只是不安的跳动
着。耳中响起喜娘含笑的声音:“谢姑爷的赏……”吱呀一声
,门响了,接着是轻轻的脚步声,两个喜娘已相偕出了门。
她正襟危坐,却紧张的连手也在发颤。
耳中响起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眼前一亮,那人已抬
手揭开了她的盖头。
她怯怯的自睫下抬眸,悄悄的看着他,正是那日溪边
的男子,穿了一身喜袍,俊逸而清朗,面上因带了几分酒而微
微的泛着红,眼神却是明亮如星子。
她忽然便觉得有些安心,是他,没有错。旋即便好笑
起来,因着自己的这份小小心思。
他注意到她的视线,却并不说破,只是笑了笑:“折
腾了一天,也该饿了,吃些东西吧!”声音宁静而温和。
她心中微微一热,有些欣然,于是点了点头,站起身
来,走到桌边。
明晃晃的喜房,入目都是喜庆的大红,绚烂而夺目,
让她有股晕晕乎乎的幸福感。
他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将一碟桂花莲子糕推到她
的面前。折腾了一日,还真是有些饿了,她没有过份的拘束与
客气,安然的坐着,一连吃了几块,又喝了一杯茶水。
他坐在那里,只是默默的看着她,她于是抬起头,向
他浅浅的笑了一笑。
她看到他明显的怔了一下,眼中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
明的意味,很久很久,他也便淡淡的向她笑了一笑,那是一种
释然的笑,似乎放开了什么。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我会好好待你的!”
他的掌心有些微微的粗糙,不像是文人的手掌,却宽
大而温暖。
往事已如浮云,本就是一厢情愿之事,又何苦将自己
苦苦的纠缠其中,徒增困扰。
明嫣悄悄的走进凤仪宫的时候,宁宛然正懒懒的靠在
软榻上打盹。最近她越发的懒散了,心中的牵挂与不舍也已慢
慢的洇了开来,明明此刻已经可以将事情透了出去,可是却总
心有不忍,她垂着眸,默默的盘算着,想要寻出一个两全之策
,却总也想不出。
明嫣走过去,轻轻叫了一声:“娘娘!”
她抬了眸,淡淡的一笑:“喜酒喝完了么?”
明嫣点了点头,有些兴奋:“今天很是热闹呢,皇上
虽不曾去,也派了人送了贺礼……”她叽叽喳喳的说着,谈着
新奇的见闻,俏丽的小脸上有着激动的光芒,更闪动着一些希
冀。
宁宛然看她雀跃的模样,不由一笑,伸手捏了一把她
的俏脸:“我的明嫣也想嫁人了呢?”
明嫣俏皮的吐了吐香舌:“我才不要那么快嫁人,我
还想多陪娘娘几年!”
宁宛然微微一笑,慢慢道:“我怕你是陪不了几年了
……”
明嫣只道她是在调谑自己想要嫁人了,倒也不曾放在
心上,只是嘻嘻的笑。
宁宛然神色倦怠的叹息了一声,对于萧青臧,她早已
是死了心了,甚至连敷衍也都懒得了。相安无事他不愿意,在
一起了又总是顾虑太多。你怕我断送了萧家的江山,我却恨你
寡情薄幸,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不够深、不够厚更不够……无
怨无悔、相偕终老。
宛然如梦 正文 第十五章 越酸越好
楚青衣飞身下马,信手将缰绳丢给门房,沉声问道:
“大当家的回来没?”
那门房也是见惯了她来来去去,早已熟悉了的,接过
缰绳,低声回了一句:“楚爷进去再说罢!”眉目间隐隐的现
出几分忧色来。
楚青衣掉头与石楠换了个眼色,眸中都有了焦灼之色
。
她二人沿途换马,连赶了十多日,方才赶到琼都,一
入南岳便开始打听白焕风的下落,所得消息却总是语焉不详,
含糊其辞。
如今到了琼都,看了这门房的面色,更是心中惴惴不
已。
二人快步入内,走不多远便见有人匆匆迎了过来。楚
青衣举目看时,见那人微黄面皮,长方脸蛋,满面精干之气,
正是南岳绿林盟三当家的祝潜。
祝潜见了她,不由苦笑了一下,指指身后的客厅道:
“进去说话罢!”
楚青衣也懒得客套,随他疾步入内,劈头问道:“这
是怎么了,风哥竟还没回来么?”
祝潜苦笑,答道:“原本是一直都有消息的,谁知到
了雍州,忽然之间就没了消息,我们初时想着大当家武功高强
,身边几个护卫又都是得力的,即便遇到宵小之辈,又何惧之
有,也就不曾放在心上。谁知……”
楚青衣听了这话,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讥嘲道:“我
看你们是太平茶饭吃太多了……”
石楠一抬手掩住她的口:“青衣,此刻不是相互抱怨
的时候……”转向祝潜道:“他们是在雍州何处没了消息地,
雍州也不算小。可曾找人查过?”
雍州是南岳重镇。背山靠水。自来便是著名地鱼米之
乡。极是繁华。楚青衣与石楠沿途抄了进路急急赶来。却是过
雍州而不入。
祝潜脸上难看。口中发苦。无奈道:“只差不曾把雍
州翻了过来。只是毫无消息……”
“上官凭呢?他可曾到?”石楠又问了一句。
祝潜点头道:“上官公子比你们早到十一天。一听大
当家地在雍州失踪。二话没说就去了雍州。”
楚青衣忽然Сhā口道:“他只比我们早到了十一天么?
”
祝潜肯定地点了点头。楚青衣看了石楠一眼。蹙眉道
:“按照我们地行程。他至少该比我们早到二十天以上才是!
”
石楠点了点头,她二人一路游山玩水。缓缓行来,而
上官凭心系妹妹,必然是一路急赶,无论如何不该只早十一天
才是。
“据上官公子所言,他一路追着大当家的过来,也是
在雍州地方忽然失去了大当家的消息。他心中奇怪。因此在附
近找了些日子,但是一直不能找到。只得赶到总舵来问个究竟
。”
楚青衣沉默了好一会,才淡淡道:“我们赶了好些路
程。先安排我们休息吧,明日我与石楠赶去雍州。”
祝潜楞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了楚青衣一眼,他与楚
青衣也算多年相知,知她素来是个急性子之人,如今这般沉得
住气,想来必有原因。只是他深知楚青衣若是不肯说,你再如
何询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的,只得摇了摇头,唤了人来,安排二
人住下。
楚青衣在南岳绿林盟原就有自己的院子,她虽难得来
上一次,一次也住不上几日,院子总还是一直为她留着的。进
了院子,二人分别沐浴,洗去一身风尘,石楠便已匆匆过来楚
青衣房中,只是看着她。
楚青衣叹了口气,看着石楠的面色,便知她今日不将
砂锅打破,是势必不肯罢手的。伸手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将
其中一杯推给石楠。
“风哥忽然下落不明,南岳这里也还查不到丝毫消息
,只能是叶飘零……”
石楠静静地看她:“你不担心?”
楚青衣冷静道:“若是叶飘零亲自出手,我反而能够
放下心来。因为……叶飘零是不会杀人的,更不会杀与我有关
的人……”
“若不是他亲自出手呢?”
“风哥武功极高,江湖阅历丰富,身边的侍卫又都是
精心调教出来的。普通之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要想做得天衣
无缝,更是难上加难!”
“你又怎么知道叶飘零能?”
楚青衣苦笑:“他武功不在我之下,下毒功夫不在你
之下,移容换貌地手法更在我师伯之上……”
石楠撇了撇嘴:“你倒是将他夸成了一枝花,倒似大
有奸情地模样……”她忽然怔了一下:“你是说他也会移容换
貌,那你当初……”
楚青衣点了点头:“我当日说的正是他,只是现在…
…”我那日在清凉山上惊鸿一瞥地见了他,之所以去寻找他的
下落,正是想着要为宛然改容换貌。可是后来,我自己仔细想
想,实在不能将他地忽然出现只是归其因为清凉山避暑,那么
……他的出现,可能便是为了宛然。
脑中灵光一现,她忽然怔住了,掉过眼来看着石楠:
“他出现在清凉山上,若是为了宛然,那么风哥地事情……”
她忽然一拍桌子,大叫了一声:“叶飘零……”
一把扯住石楠,她匆匆道:“我要赶回胜京去,宛然
那里可能会有事情……”
石楠被她搞的一头雾水,没好气道:“你在扯什么?
怎么又跟宛然扯上了!”
楚青衣匆匆的将猜测说了一遍,石楠细细的梳理着事
件,慢慢道:“你是说,他之所以抓了白焕风是因为想要引开
我们,不希望我们在胜京?可是,青衣。你想过没有。他要宛
然做什么呢?宛然手中并没有他所需要的东西,难道他会蠢到
拿了宛然去威胁萧青臧么?”
楚青衣愣了愣,没有说话。
“以萧青臧的性情,难道你会以为他肯为了宛然放弃
江山?”
楚青衣无语,半日苦笑道:“或许是我错了……”可
是心中隐隐地总感觉不安。
石楠沉默了一会,慢慢道:“我们明日先赶去雍州看
看。若是当真查不出什么来,就兼程赶回胜京去。宛然一日在
宫中,就不会出什么大事。萧青臧为人精细,在他眼皮底下,
叶飘零就是有再大地能耐,也翻不了天!”
楚青衣叹了口气。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快下来
,宫中四处弥漫着丹桂的幽香。
宁宛然懒懒的坐在桂花树下的圆形挂椅上,圈椅散漫
的摇晃着。自打从清凉山回宫,她就不曾出过一次凤仪宫。对
外只说身体欠佳。需要静养。凤仪宫外谣言纷纷,明嫣有时会
愤怒的在她面前提及。她却总是托了香腮漠然地笑着。
这具圈椅乃是她亲手绘的图,令工房的人照样做的。
其实却是做了一个藤编的半圈椅,她每日只是闲闲的半靠在椅
内。看看风景,或者便是在凤仪宫地小小花园中走走。
至于凤冠礼服,那是久已不曾上身的了,凤仪宫闭宫
已久,人人只以为皇后娘娘是得罪了皇上,却也无人来做那雪
中送炭之事,倒省了她再花心思来敷衍人。
明嫣悄悄走了过来,低低的叫了一声:“娘娘……”
她懒散的抬了眼,笑了笑:“你这几日不是很有兴致
的忙着中秋么?”
明嫣扁了扁嘴,无可奈何道:“娘娘根本就没有兴趣
,我忙着也觉得无趣……”
中秋佳节在北霄原是极重要的节日,宫中早在八月初
地时候,便开始忙碌起来,忙到现在,已然是万事俱备。只是
敬事房总管来征询宁宛然意思地时候,却被她眼也不抬的一句
身体不适便回绝了。
宁宛然注意到明嫣意兴索然地神情,心中不由泛起了
一抹微微的心疼,拉住明嫣地手,她笑道:“你有兴趣就好,
今年中秋,我同你两个人过罢!”
明嫣明净的眼闪了闪:“真地?”
“真的……”她笑起来,伸手捏了下明嫣粉嫩的脸庞。
最近一直在犹疑不决,难免影响了心境,想来明嫣也
被自己弄得有些郁闷了。
罢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若舍得,自己又有什么
可舍不得的……
她起了身,拂去早已落满肩头的桂花,笑道:“陪我
出去走走罢!”
明嫣欣然的点头。
春晖宫中,上官媚儿柳眉轻扬:“皇后娘娘在御花园?”
“是!”小太监谄媚的笑着:“奴才刚才正在御花园
里给小姐折花,一眼便瞧见了皇后娘娘和她身边的明嫣……”
上官媚儿点了点头,轻轻的笑了一下。好些日子不曾
见了,去了凤仪宫几次,却都被拒之门外,心中隐隐约约的知
道她的反常估计正是因为那药起了效果了,只是若不能亲眼见
着,难免有些不着实,也不好凭白的就随便说。
她含笑出了春晖宫,往那个小太监所言的方位走去。
走不多远,便看到宁宛然正携着明嫣闲闲的立在一丛掬花面前
。穿了一身淡雅的浅水色高腰襦裙,越发觉得娉婷袅娜,清浅
的秋阳照在她的身上,有一种静谧安详的感觉,空灵沉静。
上官媚儿默默的看着她,忽然便觉得有些伤感,心中
也空落落的。她缓步走了过去,弯腰行了一礼:“许久不见娘
娘,娘娘风采依旧,媚儿心中实在欣慰得紧!”
宁宛然浅浅的笑了一笑,温和道:“承媚儿的情,几
次来凤仪宫探视我,只是我身体实在不好,不能相见,心中也
实在愧疚得紧!”
上官媚儿的目光在宁宛然腹上打量了数眼,眼见并无
任何征兆,只得笑着寒暄了几句天气冷暖,赏菊观桂之类的话
语。此刻恰恰有个春晖宫的女官赶了过来,言道太后要寻上官
媚儿议事,二人这才停止闲话,上官媚儿笑吟吟的作别去了。
宁宛然眼看她远远离去的背影,忽然就笑了笑:“明
嫣,今儿晚上,你令御膳房做些酸梅汤来罢!顺便多取些蜜饯
,越酸越好!”
明嫣愕然了一会,忍不住低声叫道:“娘娘……”
她原就会些医术,这些日子下来,宁宛然的身体状况
别人不知,她岂能不知。只是宁宛然既然不说,她心中虽疑惑
至极,也并不曾说破。
宁宛然拂了拂衣袖,冷冷道:“有人已等不及了,我
若再不给点症状,岂非急坏了别人,何况拖来拖去,拖的却是
我的身子,我又何苦来!”
宛然如梦 第五卷 第十六章 天意
季晗静静的坐在房里,端详着手中的枕套,极精致出
色的绣工,清逸圆润的字迹。她忍不住低声念道:“苍松隐映
竹交加,千树玉梨花……”心中没来由的便是一阵酸痛。
成亲已经一个月多了,燕谦循待她自是极好的,只是
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园中掬花已然盛开,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燕谦循的目光便不时的落在院子里,盛满了深沉和依恋的光
芒,却又远远的透了出去,不似看菊,而似看人。似乎那绚烂
的掬花丛中有一个透明的人影,发丝翩跹,身影袅娜……
季晗叹息了一声,手指不自觉的抚过自己的腹部,素
来极准的葵水已然迟了,只是她素来并非妄言之人,所以并没
说出来。这只枕套与一只略微发霉的枕头是她在整理秋季衣裳
的时候从一个箱柜中寻出来的,枕头散发出浓重的霉味,隐约
中仍可以闻到一丝掬花的香气。
她忍不住笑了笑,燕谦循于生活细节并不极为看重,
所以才会将这种明显的定情之物随意乱放,自己或者可以自我
安慰的说,他并不在意这两样东西。
吱呀一声,门被人轻轻推开了,她抬头看时,却瞧见
燕谦循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她面前的两样物事上,有一瞬间的
尴尬与无措。
她笑了笑,觉得他的反应倒像是被捉奸了一般。他微
微的犹豫了一会,才慢慢走进来。
“呃……那个,是西皖的时候,冉镜殊送给我的……
我那时,犯了头风,彻夜睡不好……”他解释着,眼神闪烁。
“冉镜殊?不就是楚青衣么……”
她笑,有些苦涩,忽然便记起了凤仪宫中的侧颜如玉
,沉静安详的那个女子。
他局促起来。低声道:“跟她没有关系的,真是楚青
衣送我的……”
“我明白地……”自然不会是那个女子。她是个极仔
细地人。怎会轻易地将自己地东西赠人。也只有楚青衣这种人
。才会毫不顾忌男女之别。也不在意私相授受。
更何况。宫中那个男人岂是个摆设。若他们真有什么
。只怕再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地。
“她对你的事情很是关心……”她道。忍住心中地酸痛。
“皇上曾让她为媚儿选婿。我亲眼看到那份名册。你
的名字下面注了八个字:人品温雅。可堪托付……”她慢慢地道。
他抿了唇。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明嫣惊喜地迎了出来。笑道:“七妹。怎么今儿忽然
想到进宫来看我了?”
季晗抿嘴一笑:“这不是快到中秋了,我特意带了些
节礼来送你……”她笑着指一指内殿:“皇后娘娘可在,我有
些事情想要向她讨教一二?”
明嫣苦笑了一下,低声道:“娘娘近来嗜睡,刚刚睡
着了,怕是还得一会才能醒!”
嗜睡……季晗心中惊了一下。忍不住试探地问了一句
:“那怕是要恭喜娘娘了。可曾寻太医来问问脉?”
明嫣摇了摇头,毫无戒心道:“我也不明白娘娘是怎
么想的。皇上那里怕还不知道!”
季晗默默了一会,这才想到以明嫣地身份。自然不会
知道天香女之事,而以她的性情。宁宛然也绝不会将此事说了
给她知道。她定了定神,不动声色的转开了话题。
二人在外殿闲聊了好一会,内殿才传来宁宛然懒散的
声音:“明嫣……”
明嫣吐吐舌头,笑道:“娘娘醒了,走罢,我带你去
见她!”携了季晗地手一路进了内殿。
内殿之中,幽幽的暗香袭人而来,重重幔帐因风而动。
季晗一眼见了宁宛然,心中不由一颤。宁宛然在宫中
一直仪容端庄雍雅,每每见她之时,总是发髻一丝不乱,神色
宁静优雅,今日却是大不相同,非但鬓发散乱,面上犹且睡痕
隐隐,一副慵懒艳媚之态。连她身为女子,乍一眼见了,也觉
怦然心动。
宁宛然本也没料到明嫣会将季晗带了进来,忽然见了
季晗,倒唬了一跳。
明嫣噗哧一笑,道:“今儿七妹进宫,说是中秋到了
,带些节礼来,顺便还有事要请教娘娘,我就带了她进来了!”
宁宛然淡淡的笑了一笑,抬手示意季晗坐。
明嫣便走到她身后,俐落的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宁宛然笑着伸手将桌上的蜜饯碟子推了一推:“我这
里也无甚好的,你若合口味,就吃些罢!”明嫣扑的一声笑起
来:“都是些酸掉牙地东西,七妹可得小心着些!”
季晗抿嘴一笑,果然伸手拈了一粒,放入口中,只觉
酸甜可口,倒也吃地津津有味。
宁宛然忍不住笑了笑:“看来倒该恭喜七妹了……”
她斜斜的歪在榻上,神色安宁,笑得温雅,眸中却隐隐有些失
落。
季晗心中没来由地酸了一下,低声道:“娘娘……”
很多原先想说的话,如今却再一个字说不出来。
宁宛然伸手拍拍她,含笑道:“你既爱吃这些,过一
会子,我叫明嫣去给你包上几包,其实我倒不是很爱吃,只是
应个景儿……”
她说着应景地话,眸中便有了一丝冷冷的寒意。季晗
默默地看了一眼桌上的蜜饯碟子,那碟子几乎是满的,显然宁
宛然确实并没怎么吃,那么……她……
她忽然觉得身子有些发寒,脸色也微微的泛了白。
明嫣一直站在宁宛然身侧,却并没注意到她的面色,
只是笑道:“我先去包蜜饯罢,很快的,一会子就回来!”
宁宛然也就点了点头:“去罢!”
季晗看她去了,沉默了一会,轻轻道:“或者不会那
么糟的……”她声音极小,离着稍远,便不能听清。
宁宛然微微的笑起来:“或者罢!”
季晗不敢再提及这个话题。只是露出一个极勉强的笑
容:“前儿听谦循说,他素有头风,时常睡不好,去年用了娘
娘的掬花枕,倒觉得好些,因此我今儿却是向娘娘取经来了!”
宁宛然愣了一下,有些茫然,自己想了好一会子。才
苦笑道:“敢情又是青衣拿了我的东西做了人情去……”一面
说,毕竟笑起来。却也懒得磨墨,只是随手拿了螺黛,取了张
纸,将掬花枕的方子抄了下来。自己略想了想,却又在下面抄
了几行字。
“这时节掬花多,以前在西皖之时,燕大人曾到我们
府上吃过几次饭,我也抄几个菜单一并给了你,只是掬花乃是
寒凉之物,你却须忌讳一二,莫要动了胎气……”
季晗脸上一红。低声道:“还不确实知道是不是真有
了……”
宁宛然笑着将方子递了给她:“既然疑心着。却还是
小心些地好……”
季晗点了点头。二人又随意的聊了几句,宁宛然顾自
拿了茶喝。却给季晗倒了杯酸梅汤。
季晗犹豫了一会,忍不住提醒道:“娘娘该少喝些茶
才是!”
她自幼在大家庭中长大。人又仔细,于这些鬼蜮伎俩
知之甚深。眼见宁宛然口口声声的令自己注意,自己却随意而
为,禁不住出言制止。
宁宛然轻轻的扬了眉,淡淡一笑,有些无谓,却还是
放下了杯子:“劳七妹烦心了!”
二人又说了一回话,明嫣已拎了几个小包回来,季晗
便也起了身,谢过宁宛然,辞别了出去。斜阳已将西沉,烧的
西天一片血红,季晗忽然抬头看了,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心中
没来由的生出些极其不祥的预感。花畔,默默地看着西面烧天
的红
酸梅汤与蜜饯……她恍惚了一下,记起那个清艳无双
地女子曾经站在一株半凋零的李树下微笑着说:这天下的昏君
或者各不相同,明君却大抵相似……我有时候真觉得,这个世
界昏君实是太少了些……
花早已凋零,果实也已成熟了,自己却忽然之间不忍
心去摘下那果实,因为明知道那个人会作出怎样的选择……
只是……如今摘与不摘,早已不是自己所能决定地了
……中,神色怅然而疲惫,口中也酸酸涩涩的。
“去查上一查罢……”他一字一字的慢慢道。
阴暗的角落里,传来轻轻的一声应诺。
算算时间,该是在清凉山行宫的时候有的,他不由自
主地想起楚青衣离去地那个晚上,宁宛然坐在烛下,静静的看
着手中那粒药丸,她地面上是一种奇异的凄婉。看过很多次她
吃药地情形,却都是随手捏破了腊层,那么满不在乎的丢进了
口中,从来不会迟疑那么久……
他武功地造诣不浅,历来北霄皇家最为鄙弃的便是手
无缚鸡之力的皇上。北霄原就是以武立国的,虽然经历了四百
多年的风雨,如今已不会重武轻文,但也一直没有放松过对皇
室子弟武功上的教导。他清晰的记得那个晚上,那瓶子里曾传
出轻轻的药丸撞击的声音。
他苦笑起来,那药其实并不是最后一粒,他知道,只
是……却问不出口。一直有些疑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拿
了那药丸来说事,如今总算是知道了……
原来她只是第一眼便看出那药丸已被人换了,所以迟
疑了一会,可是终究还是吃了,或者……她是想要赌上一把,
看看最后的天意……
如今这个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她所想要的……
或者,她后来也想通了,不想再继续考验什么,所以
一再的拒绝自己……
只是……天意弄人……
原来最后……终究还是,只能决裂……
宛然如梦 第十七章 她死了
楚青衣和衣歪在草地上,不想动弹。_石楠靠在一棵大树上
,也是累的一句话没有。
这一路过来,波折不断,到了雍州,才发现上官凭与二当
家的丘进竟已去了廉州,于是二人捏着鼻子只得继续赶往廉州
,刚到廉州,才又发觉二人竟又不在廉州而去了兖州。楚青衣
气得站在绿林盟廉州分舵指天大骂叶飘零,吓得廉州分舵人人
自危。
楚青衣令人急传飞鸽传书给兖州分舵,叫上官凭与丘进不
许乱跑,天大的事情也等二人来了再说。谁知到了兖州,二人
又早不在了,分舵的桌上只留了两件物事,分别是白焕风与上
官嫣儿的随身之物。楚青衣气得跌脚,火气上来,还要再追,
发誓要将叶飘零剁碎了喂狗。
石楠却终于觉得不对,硬生生的扯住了她,二人略一商量
后,急匆匆的赶回胜京。
谁知往胜京这一路之上,走的更是困难无比,匪夷所思之
事层出不穷。
忽而出现一个妇人,哀哀戚戚的指着楚青衣,满口的相公
,拖着拽着,满地打滚,又指着石楠叫着狐媚子,淫妇,一把
鼻涕一把眼泪,惹得街上人人侧目,更引来几个自命不凡的武
林中人拔刀相助,没来由的打了一场,搞的鸡飞狗跳。
过不几日,又来个粗壮汉子,嚷嚷着楚青衣诱拐他的娘子
私奔,站在客栈门前,拿了厨刀只是撒泼。被早已烦躁不安的
楚青衣一脚踢了出去后,竟还跑到官府,击鼓鸣冤,楚、石二
人瞠目结舌,若不是跑得快,险些被抓去吃了牢饭。
再过几日更是好,不知从哪儿弄了多少的小孩,眼泪鼻涕
齐下的呼爹喊娘。几乎吵炸了楚青衣的脑袋。二人气了个半死
,为免再生事端。只得捏着鼻子挑了荒山野岭一路行来。
谁知叶飘零是铁了心拖着二人了,那两匹马儿不是拉稀就
是腿软,一日也行不了几里路。
楚青衣一怒之下,索性弃了马儿,她虽轻功绝佳,但是毕
竟不能长途而行。石楠轻功较她更是差之甚多,行程便愈加缓
慢。
石楠想着这些日子的赶路生涯,不由自主的叹息了一声。
楚青衣听她叹气。心头不觉火起,磨着牙,恨恨道:“叶飘零
,将来他若是犯在我手里,我定然要灌他一肚子的辣椒水!”
石楠累地眼皮都抬不动了。更不说还有甚精力来痛骂叶飘
零:“青衣。这路我可实在是赶不了了。你自己先回胜京去罢
!”
楚青衣微微犹豫了一会。没有说话。
石楠知她心有顾虑。怕自己出事。又开口道:“我也想通
了。叶飘零不过是想要拖住你。不让你及时赶回胜京。你若是
走了。想来他也不会花费太多地精力在我身上。这样我们都能
早些到胜京。也省地这般活受罪……”
楚青衣细思这话也有道理。于是叹了口气。有气无力道:
“叶飘零。等我此事办完了。必然跟他没完。我若不将他地事
情搅成一锅稀粥。我……我就跟了他姓……”
石楠扑地一声笑了起来。想想这一路上所发生地事。实在
也甚是好笑:“此人倒真是个妙人。若不是此刻是敌非友。我
还真是愿意与他好好结识一番……”
楚青衣冷哼了一声。
石楠笑了笑,拿了手去推她:“去吧去吧,别磨蹭了,早
些赶到胜京,你也好安心。”
楚青衣挪动了一下身躯,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忽然问了
一句:“今儿是什么日子?”
蔚蓝明净的天空中,一轮冰月皎洁如玉,缓缓升上中天。
石楠默默的掐指算了一回,仰头淡淡的苦笑了一声:“是
中秋了……”已向晚。自与石楠分手后,路上再没出过什么问
题,她心中反而愈加的不安,赶路赶的也愈发急躁。
天空飘着细密地秋雨,缠缠绵绵的,黄落的叶片被秋风卷
起,漫天的飞舞着。她心中微微的松了口气,略一思忖,她直
接向宁家走去。直接进宫,于她虽非难事,但是难免让宁宛然
为难,毕竟皇宫不比行宫。燕谦循如今又已成了亲了,虽然季
晗也算是朋友,但是贸然打扰毕竟不好。而且想要知道宫内发
生的事情,自然还是去寻宁宇昀来得快些。
宁宇昀的宅子并不大,地点却不错,离着宫城极近。宁家
的几个小厮也都是认识她的,便很自然的给她安排了住处。楚
青衣赶了这么些天路,早已累得紧了,倒头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半夜,正是迷迷糊糊地时候,门忽然被人重重地
撞开了,她悚然一惊,顿时坐了起来,宁宇昀已然神色古怪的
快步进来,也不管其他,脱口就道:“你可算是到了,快随我
进宫!”
楚青衣心头一颤,顿时便知是出事了,心中不觉又惊又悔
:“是刚才出事地么?”
宁宇昀苦笑了一下:“已有好几日了,只是宫里一直密不
发丧,外面倒还没几个人知道!”
楚青衣抿了唇,她毕竟有底,听了密不发丧这四个字,到
觉得心中安定了些。
“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宁宇昀见她神色宁定,毫无惊惶之意,倒愣了一下,好一
会才道:“只是听说四姐怀了身孕又忽然落胎,伤心之余,仰
药自尽……”
楚青衣心头一凉,隐隐地便知道是怎么回事情了。“萧青
臧呢?”她冷冷的问了一句。
“皇上此刻正在凤仪宫里,凤仪宫闭宫已有三日……”宁
宇昀沉默了一会,低声道:“皇上三日水米不进,连门也不肯
跨了一步出来。太后娘娘已快急地疯了,却又劝阻不住……”
楚青衣冷笑道:“三日不进水米也死不了人,他若有能耐
,殉情而死,我才佩服他……”言毕径自躺在床上:“滚出去
罢,我近来赶路早已累得要死了。这些鸡毛小事别来烦我!”
宁宇昀瞠目结舌的看着她,忍不住叫道:“那是我四姐。
是宁宛然啊!”
楚青衣冷嗤了一声,厉声喝道:“滚出去!”
宁宇昀僵了一下,终于恨恨的出了门,还不忘将门重重的
阖上。
楚青衣闭了眼,被宁宇昀这么一惊,毕竟已是睡不着了。
她翻来覆去了一会,心中默默的想了一会。宁宛然虽然不曾对
她说起具体的事项,可是依她的性子。这种事情怕也是能做得
出来地,其实自己倒也不须太过担心。只是……她忽然想起叶
飘零,不由的打了个冷战……若是在一个原本已经谋划好地事
件中加上叶飘零,只怕事情便很难如预料一般……
而且……这一路之上,叶飘零所做的种种事情,也处处显
示,他早已Сhā手其中……
她愈想愈觉心中不安,终究还是起了身,悄无声息的出了
宁家,直往宫中行去。北霄皇宫。她原本便混过一些时日。对
于其中情况自是了如指掌。一路行来,直往凤仪宫而去。
凤仪宫中灯光昏暗。宫外的假山阴影出,有人正在轻声的
闲聊。楚青衣原本已过去了。忽然听到隐约传来的落胎之语,
不由自主地便停了步子。
“这宫中这些日子邪气是旺了些。非但是皇后娘娘出了事
,就连季家的七姑娘也忽然就落了胎……”
“可不是,跟皇后娘娘还是同一天落的……”
先头说话地那人低声的叹了口气:“你说这季家七姑娘这
不是自找的么,黑灯瞎火的,都啥辰光了,还往宫里跑,自己
也是有身子的人了,还一点不知道顾惜……”
楚青衣心中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季晗……
那两个宫女依旧在低着声说着:“如今可不是皇后娘娘,
是先皇后娘娘了,真是可惜了的,那般的容貌,这天下怕也找
不出第二个来了……”
楚青衣无心再听,悄无声息的滑入了凤仪宫,俐落的自侧
殿直入内殿。
重重地帐幔之中,隐约见到有人安静地躺着,楚青衣心中
越发的不安而发虚,她悄悄走了过去,感觉自己地心脏在胡乱
的跳动着,紧张到手心直冒冷汗。
宁宛然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平静而安详,若是胸口仍在起
伏,她几乎便要以为那是一个睡着的人,而绝非尸体。可是那
地确是一个睡着的人,她默默的安慰着自己,只要睡上一个月
,她便能醒转过来,依然悠闲的在花中行走,闲适的靠在榻上
或做着女红或敲着棋子,嘴角挂着一丝淡然的微笑,明净如水
的眼眸笑吟吟的看你的时候,便漾起层层涟漪……
有人淡淡的开口:“不用看了,她已死了……”
她惊了一下,冷冷的瞪了过去,却是一愣。萧青臧静静的
坐在榻上,面色清冷而憔悴。不过数月不见,他竟已老得多了
,眉心蹙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眼角纹路也深了许多。
“不用看了,她已死了……”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僵硬而
冷漠。
“我北霄宫中能人虽不多,死人与活死人总还是能够分清
的,一颗假死的药丸,我若是不想深究,抬抬手也便过去了,
我若是想要深究,谁又能瞒得过去……”
他疲惫的笑笑,低声道:“她死了,是真的死了,莫要说
一个月,一年十年一百年,也再不会睁开眼睛了……或者二百
年后,这世上还会再有一个天香女,只不过,我们都看不到了
……”
宛然如梦 第五卷 第十八章 是她
上官凭与石楠双双踏进胜京的时候,看到的依然是满城的
平静。可是二人的心里却无法平静下来,早在七天前,他们已
收到了楚青衣的飞鸽传书,上面只有三个字:她死了。
石楠原是并不着急的,忽然看了这几个字,却不由得面色
大变,一路急急的赶了过来,在路上恰恰撞上了也在赶路的上
官凭。
胜京大事抵定后,白焕风与上官嫣儿自也没有了价值。
于是某一日的早晨,一辆马车载着两个人停靠在琼都绿林
盟的门前,扶下来的,是两个神情恍惚的男女,带着黑色的面
纱,面纱下的面容却是极普通而陌生的,陌生到整个绿林盟没
有一个人认识他们。车夫将那两个人抛下了,顺便留下了一瓶
药,说是治疗臆疾的。
绿林盟众人茫然不知何谓,只得请了祝潜出来,祝潜一眼
便觉得那男子身材与白焕风极为相似,却又看不出究竟来,只
得将二人收留了下来,匆匆以飞鸽传书询问兖州的情况,
数日后,兖州传来讯息,白焕风所带的随身护卫已然尽数
找到,尽皆安全无虞,只是寻不到白焕风与上官嫣儿。祝潜叹
了口气,心中已隐隐明白了几分,当下传讯兖州,不必再寻了
,速速回来琼都商议。
果不其然,车夫所留的瓶中之药慢慢用尽的时候,那男子
也渐渐的恢复了神智。
当他眼神清明的看着祝潜的时候,祝潜无语的发现,这位
果然正是他们大当家的。
那女子则是在照了镜子后,发出了一连串的尖叫声,然后
一间屋子被砸得精光。
上官凭与丘进匆匆的赶回了琼都,众人面面相觑,却都是
相顾无言。
白焕风与上官嫣儿同饮同食同居达数月之久,虽无夫妻之
实,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门亲。上官嫣儿则抱着上官凭又
哭又闹。吵嚷着宁可出家做姑子也不要嫁给白焕风。
她的房中不能放一面镜子。因为她每每见到镜中平平无奇
地面容。总是要大哭大叫。
上官凭被妹妹弄得手足无措。只得暗暗与白焕风等人商议
好婚事。带着上官嫣儿匆匆赶回临安。将此事尽数告知了宁夫
人。请她定夺。
棠胜苑中。瑞雪快步迎了出来。满面愁容。神色疲惫而无
奈。显然被楚青衣折腾地不轻。
“她每日里只是喝酒。喝够了就撒泼。苑里已经被闹得不
得安宁。”
上官凭与石楠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站在门前。石楠犹豫了一会。看了上官凭一眼:“还是你
进去罢!”
上官凭点了点头,伸手推开了门。房内,酒气冲天,楚青
衣伏在桌上,正睡的昏天黑地。
他苦笑了一下,走过去。伸手一抓。敏捷的扣住了她的脉
门,以防忽然生变。不出所料的。她的手几乎是反射性地拂了
出来,只是脉门被抓。绵软无力而已。
她抬了头,满眼戒备的看过来。却在看到上官凭的时候傻
傻地笑了一下,手也垂了下来。上官凭叹了口气,知道她毕竟
还没迷糊到不认人的地步。
他揉一揉楚青衣的头,问道:“怎么回事?”
楚青衣睁大了眼,发了一回楞,嘿嘿的傻笑了一声道:“
宛然死了……”
“我知道……”上官凭拧了眉,耐心的又问了一句:“究
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楚青衣与宁宛然背地里的约定,他多少知道一些,关于那
粒药丸的事情,他也大略知晓,所以见楚青衣如此悲戚,心中
发寒的同时也知道事情必然远超想象。
楚青衣默然,慢慢道:“我不想说,你自己进宫去问罢!”
上官凭哪里放心得下她,只是用力的抱一抱她,低声道:
“别想得太多,白大当家的与嫣儿都已平安无事,果如你所说
地,叶飘零只是耍了我们一记而已……”
楚青衣听了这话,忽然便惊了一下,抬起头,眸中迅速闪
过一丝震撼:“叶飘零……”
上官凭怔了一下,没有料想她反应竟这般强烈。
楚青衣喃喃道:“我真是傻了,怎么却忘记了这个妖孽……”
她唰地一下便起了身,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大声叫道:“
瑞雪瑞雪,给我备马,我要去中虞……我要扒了叶飘零的狐狸
皮……”中气十足地声音在寥廓的庭院中回响着。
只是一瞬间地工夫,她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石楠紧蹙双眉地走了过来,毫不客气的拿手在鼻端扇了扇
:“楚青衣,你若是觉得能臭死叶飘零,我自然不反对你这样
去,不过你也得为路上的行人着想不是……”
她口中说着打趣的话,眸中却有着沉沉的伤痛,楚青衣一
见了她,早已欣喜如狂,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她:“石楠石楠
,我想宛然还没有死,她一定没有死……我怎么忘记了叶飘零
了呢,他费了那么多的精力把我们调开,绝不会是想让宛然死
的……”
石楠惊了一下,还未及说话,楚青衣忽然身子一软已倒在
她身上。
石楠愕然抬眼瞪着上官凭。上官凭苦笑了一下,伸手抱住
楚青衣:“她一时大悲一时大喜,又急着要赶路,我怕于她身
体伤害过大。所以才封了她的|茓道。你请瑞雪帮她打点一下,
我先进宫去看看,具体情况待我回来再做定夺罢!”
石楠叹了口气:“我随你一同去罢,我想去看看宛然,顺
便把明嫣带回来!”不管宛然是死是活,明嫣是自己送进去的
,总不能就此丢在宫中不管了。
上官凭点了点头。石楠便唤了瑞雪来,又想着楚青衣内力
深厚,深恐她万一冲开**道又来蛮干,所以索性又给她加了一
帖“海棠春睡深”。
摸摸楚青衣带了几分憔悴的面颊,她慢慢道:“这样怎么
着也能睡上个十个时辰了……”
二人匆匆出门。上官凭便又将适才之事说了给石楠听了,
石楠蹙眉思索了一会。才道:“青衣说的也有道理,叶飘零花
了那么多的精力拖住我们,应该不会想要宛然出事……”
上官凭无奈道:“可是宛然不出事又于他有何好处呢?”
石楠沉默无语,她也实在弄不清楚叶飘零究竟想要做什么。
“反过来说,宛然若是出了事,于他才是大有好处。起码
皇上心中必然痛悔……”
石楠不听这话犹好,一听这话却不由冷笑了一声:“痛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管宛然有没有出事,我总是再不许
她跨进宫廷一步了……”
上官凭忽然被她顶了几句,也觉有些尴尬,不由低声的叹
了口气。
石楠冷冷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就问了一句:“上官凭
,你难道不恨他?”
上官凭怔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我恨他作甚?”
“他处处压制上官家,于你尤为不公,你就没有感觉不忿
?”
上官凭仰首看了看天空。神色宁淡道:“我自幼长在上官
家。富贵荣华早已看得淡了……”他笑笑,反问道:“目下天
下也算太平无事。难不成我还能起兵造反,改朝换代?”
石楠轻轻的笑起来。有些无奈:“说的也是。”
二人一面说着话,已到了宫墙外。上官凭取出腰牌递给门
口地侍卫。
那侍卫接过牌子,看也不看,只笑着躬身行礼道:“统领
久违了!”
双手恭敬的又将牌子送了回来。
上官凭微微一笑,温和责备道:“卢之道,你又在徇私了
……”
那卢之道呵呵一笑,作个手势道:“统领请,改日有空,
属下做东,还请统领赏光才是!”
上官凭心中有事,哪有心事多做盘桓,匆匆说了几句,便
拱手作别,带了石楠匆匆往里走去。走不几步,便刚刚地碰上
宁宇昀。
宁宇昀见了上官凭,忙疾步的走过来,叫道:“凭表哥!
”又向石楠拱拱手。
上官凭对他自是不必客气,也不叙旧,开口问道:“皇上
现在人在哪儿?”
宁宇昀苦笑了一下:“我这几日急的要死,你可算是回来
了,前儿皇上在春晖宫大发脾气,若不是太后死死拉着,险些
就把媚儿活活打死了!”
他瘦了好些,显然这些日子,这宫里的日子实在是并不好过。
上官凭面色微微一变,转头看了石楠一眼。
石楠蹙了眉,道:“依我之见,我们先去凤仪宫,看看明
嫣再说!”
上官凭点了点头,事涉上官媚儿,让他心中更添一份焦躁。
宁宇昀低声道:“我先过去春晖宫,太后知道表哥来了,
心中必然安定些,你们快些!”
上官凭点了点头,领了石楠快步向凤仪宫而去。
伊人已去,再不复返,凤仪宫的黄|色琉璃瓦却依旧在阳光
下发出变幻流离的绚丽光芒。
石楠觉得自己地双目有些疼痛,她伸手掩了一下,苦笑道
:“这琉璃瓦实在有些刺目……”
上官凭默然了,轻轻的叹了口气。
二人很快的内殿寻到了明嫣,她面色憔悴,双目红肿,怀
里紧紧地抱着雪球,蜷坐在棺木边上。内殿门窗皆关的紧紧的
,灯火通明,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宁宛然出事后,笑笑与秀迎早被萧青臧遣回明华宫,这内
殿之中更是等闲不让人进。
殿中放置了一具水晶棺木,透明的水晶在明亮的灯火的辉
映下闪动着七彩的光芒。
殿内因长时间的门窗紧闭,弥漫着一股近乎腐朽的味道,
不浓,却刺鼻,石楠忍不住伸手掩住鼻子。
水晶棺之中,有人安静的躺着,一身素淡地白衣,却越发
衬出绝尘地容姿。只是一眼,石楠便别过头去,再不肯看,眼
眶早已红了。
上官凭忍住微微的心酸,走上前去,细细地看了一回。
石楠低声问道:“是她么?”声音早已哽咽了。
“是她……”她听到上官凭极为肯定的声音。
宛然如梦 第五卷 第十九章 真相
“我不清楚,娘娘似乎早已料到了,那天晚上荣公公带了
东西来,说是皇上赐给娘娘的,娘娘就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
,叫我出去候着,又对我说不用害怕,她早已安排好了……”
石楠的眉心跳了跳,不由转头看了上官凭一眼。
上官凭开口问道:“皇上几时过来的?”
明嫣摇了摇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滚:“荣公公是二更过
一刻的时候过来的,三刻不到,皇上急匆匆的过来了,那时候
娘娘已经咽气了,地上好大的一滩血,还有个娃娃……”
她伏在石楠怀里,放声大哭起来。石楠双目通红,低头抱
着明嫣,脸色冷如冰霜。
上官凭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滋味,苦笑了一下,又问道:“
皇上可曾说什么?”
明嫣只是摇头,泣不成声。
石楠冷着脸,尖刻道:“关于这个问题,难道上官公子不
该去问萧青臧么?”
上官凭被她一句话堵的面色发青,一阵尴尬。
被冷落在一旁的雪球转动着灵动的黑眸,疑惑的看着众人
,随即轻轻一跃,窜进了上官凭怀里。上官凭抱着它,想起它
的主人,不由伸手摸了摸它柔软的皮毛,叹了口气。
雪球见他温善,便吱吱的叫着,伸出小爪子,去扯他的衣
袖。上官凭带了几分的疑惑的看着它,它于是抬起另一只小爪
子,指着南面的多宝格,叫个不停。上官凭心中一动,随着它
爪子所指的方向一路行去,在多宝格前站定,打开抽屉,取出
其中的一只玉匣子。
雪球便吱吱地叫地越发开心。黑溜溜地眼中闪着激动地光
芒。石楠也不觉抬了眼去看这小雪貂。满眼疑惑中又带几分希
冀。上官凭屏气凝神。极为小心地打开玉匣子。目光落在匣子
里。有一瞬间地呆滞。石楠见他神色有异。脱口问道:“是什
么?”
话音未落。她也已瞠目结舌。只因雪球已然恶狠狠地扑向
了那只匣子。上官凭一个不当心。玉匣子已掉在地上。发出一
声轻响。碎成几块。匣中地雪莲落了一地。
雪球欢叫一声。跳下地来。捧起一朵雪莲。大口地啃了起
来。
石楠气得倒跌。指着雪球骂道:“畜生果然就是畜生……”
上官凭苦笑起来。暗骂自己糊涂。居然去指望一只小畜生。
“我去寻皇上问个究竟罢……”他开口道。心中毕竟叹了
口气。事已至此。其实已无多问地必要。可是隐隐地却总存了
一丝侥幸地心理。希冀着宁宛然还有一线生机。
石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上官凭出了凤仪宫,在外面寻了个侍卫。得知萧青臧如今
正在御书房中,便快步向御书房而去。御书房外。荣瑜默默的
守着,他也瘦了一圈。精神更是萎靡不振,看到上官凭,不由
现出几分惊喜的意思。
“上官大人,您可终于回来了!”
上官凭有些无奈地发觉自己已俨然成了多数人心中的救命
稻草,不由暗暗摇了摇头。
“还请荣公公帮我通传……”
荣瑜摇头道:“皇上已交待了,若是上官大人来了,请您
直接进去即可!”
上官凭点了点头,伸手推了门进去。只是一抬眼,他便怔
了一下。
萧青臧平静的坐在书桌后,神色淡定中有着说不出的憔悴
与疲惫:“不用多礼了,坐罢!”他慢慢的道,声音暗哑。
上官凭施了半礼,安静在下首坐好。
“她死了,我很是后悔,当初我若是听了你的话,如今就
不会这样……”
上官凭怔了一下,一时竟想不起来自己当初曾说了什么。
“当年你说的不错,事涉夺嫡之事,其中未必没有隐情,
只是朕一直不愿去深究,又觉得已过了这么些年了,当年的事
情,哪里还查的出来……”
上官凭心中大震,面上顿然变了颜色。
萧青臧注意到他的面色,不觉淡淡地叹了一声:“朕已答
应了季晗不会怪责季家……”
这么多年了,当年的罪魁早已过世,季家除了季晗,根本
无人知晓事情的真相,她最后也终于说了出来,该承受地她已
承受了,剩下的,却是自己应该承受地……
中秋夜,是个冰月如盘,月华似水的好日子,多少年,没
有见过这般好地月色了,照的宫里宫外一片通透明净,恍如白
昼一般。
喧嚣过后,他毕竟还是忍不住去了一次凤仪宫。宁宛然跟
明嫣两个人对面坐着,桌上却摆了四套碗筷。他听到她说:“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然后举杯一口就喝干了。
他走过去,明嫣就唬了一跳,赶忙起身行礼。
见他过来,她便叹了口气,说道:“皇上难道连今儿也不
能给我一个安宁么?”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苦笑的叹了口气,转头叫明嫣退下了
,自己在桌边坐下,却是半晌无语。只是取了一边无人使用的
酒盅,斟满了,慢慢的啜了一
她便也静静坐着,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二人对面坐着,一
言不发,一个饮酒一个看着,从三更天一直坐到五更天,终究
没有说一句话。
五更既过,天色已白,他起了身,默默不语的去了。
又过了几日,宫里忽然传出喜讯,出嫁不久的季晗已怀了
身孕。
太后便唤了他过去,看了他很久,轻轻的叹了口气,只是
低声的说了一句:“越是往下拖着,怕是于她的身体反越是不
好……”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出门的时候却几乎撞上季晗
,她的面色也是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俏丽的面容上愁
云惨淡。毫无将要身为人母的喜悦之色。
当夜,他坐在书房里发了很长时间地呆。叫荣瑜置了酒来
,默默的喝了很久。屋外雷霆闪电,一串串地劈了下来,他终
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唤了荣瑜来,交给他一个瓶子。
上官凭打了个冷战。只觉得口中又苦又涩。
萧青臧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笑了笑:“后来朕就想,或者
一切都是天意。若是朕再多犹豫片刻,只需要再多犹豫一会子
的工夫,这一切便都不会发生了……”
“是季晗……”上官凭脱口道。
“上官,你应该知道,我北霄元宗陛下乃是高祖德妃所出
,德妃正是姓季,她的长兄季简,便是当时钦天监的监正……”
上官凭无语,自家天下以来,历代皇朝。后宫风云、夺嫡
风波。从未停止过,只是一句简单地乩语便影响了传承四百余
年的北霄皇朝。甚而流毒至今。
萧青臧涩涩的笑:“季晗对朕说,她也是身怀有孕之人。
这几日总是噩梦不断,她害怕自己地孩子会遭受报应。所以终
于忍不住……”
可是当朕匆匆赶去凤仪宫,已是迟了……
“皇上难道没有想过,她可能会有的反应……”许久之后
,上官凭低声问道。
“朕知道她与楚青衣的约定……”萧青臧黯然道。
“朕知道在她宫中的某一个角落里,藏着一粒可以假死的
药丸……”
上官凭一阵心寒,忽然就明白了,萧青臧之所以终于下定
了决心,是因为他知道宁宛然并不会当真去死,她留恋这个世
界,她只是厌弃了如今的生活,她想要离开皇宫,抛却过去,
重新开始。假死之药,只不过是令她沉睡一个月而已,她希望
在这沉睡的一个月中,结束很多事情,以后也不会再有人虎视
眈眈的逼着她。
可是她却并不知道,早已有人洞悉了她的想法,她依然还
是出不了这个宫门。
对于萧青臧而言,只要人还在,世上本没有什么东西是不
会改变的,水滴犹可石穿,何况人心。更何况,宁宛然从来也
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地人。
上官凭走出御书房地时候,轻轻的叹了口气,凤仪宫中的
人必然是死了,这点再无疑问,如今最后的一线希望便在叶飘
零地身上,只是……叶飘零当真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悄无声
息地将宁宛然偷出宫去,又当真能够安排一个天衣无缝的替身
么……
他这么做……为的……又是什么?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茓,向春晖宫走去。
上官太后看着自己的侄儿,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
哀家也无话可说,你去看看媚儿罢!”上官凭苦笑,自己的姑
母也瘦了许多,苍老憔悴的厉害。
上官媚儿神色安宁的坐在自己的房内,见他进来,只是淡
淡的扬了扬眉。
她面上浮肿的厉害,清晰的印出两个掌印。上官凭的心揪
了一下,这两个妹妹虽然并不是他的亲生妹妹,可是他一直以
来都更为疼爱嫣儿一些,因为嫣儿活泼好动,总爱缠着他;媚
儿外柔内刚,安静贴心又守礼,平日却要生疏的多。
“你这又是何苦?”他皱了眉,有些无奈的道。
“你也觉得是我错了么?”她昂起头,倔强的看着他,眼
中是不屈的光芒。
“我错了么?我根本没错……”她大声叫着,平日温善的
双眸中透出尖刻的光芒。
“他亲口答应过姑姑,他亲口说的,他说……他会补偿上
官家,他会立我为后……”
上官凭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抱住上
官媚儿:“他是皇上,而且……宛然的身份也不同……”
她抱着他,放声大哭:“自然是不同的,当年,你在边关
浴血苦战的时候,谁又知道,谁又看到……可是如今,宁宇昀
的官职也不过比你差了半级,宁家算是个什么东西……”
上官凭变了面色,厉声喝道:“住口,娘养了你这么多年
,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
宛然如梦 第五卷 第二十章 天香之谜
楚青衣睁开双眸,有些迷惘的转动了一下眸子,有一瞬间
的迷糊。柔软的床榻,温暖的被褥,房内飘着淡淡的安息香的
味道,清雅而宁定。
有人走过来,伸手轻轻的压住她:“再睡会吧……”
她疑惑的瞪着眼前的人:“上官凭?”依稀记得昨天似乎
曾经见过他……
她发了一回呆,才终于在混乱的脑中寻到思绪,忽然道:
“对了,我要去找叶飘零!”她伸手抓住他的手,一下子就坐
了起来:“去叫瑞雪备马,我要去中虞……”
上官凭苦笑,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先不急
,如今大家都在等着,等着一个月期满,看宛然究竟能不能活
过来……”
楚青衣怔了一下,点了点头,迷迷糊糊的歪在上官凭怀里
,低声道:“那就先等等吧!”她心里恍恍惚惚的,又有些害
怕,若是一个月到了,宛然活不过来,若是叶飘零果然只在一
边看着热闹,然后捧着肚子哈哈大笑,那该怎么办……
叶飘零绝不是大善人,他从不杀人,只是因为他有洁癖,
不好见血,他一向只借刀杀人。
上官凭心头何尝不是沉甸甸的,事已至此,宁宛然活过来
的可能几乎并不存在,虽然大家都在等着,却都知道众人等的
不过是那虚无渺茫的一线生机而已。
而且,即使天香女真有重生之能,那醒来的也未必便是宁
宛然。
他已去过了燕府,在燕府见到了同样疲惫的燕谦循,二人
互视了一眼,看到的都是对方眸中面上掩不住的深深疲惫,于
是相视一笑,苦涩而无奈。
季家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家族,季简更不是一个普通人。他
通天晓地,本是高祖皇帝最为得力的幕僚与军师。立国以后。
他居功不傲,力辞相位,做了钦天监的监正。
他说:臣无治国之能。所知者无非天文、地理。愿为监正
。与天为伍。与地为友。
高祖一笑。允他所求。对季家恩遇封赐更重。对其妹加封
德妃。宁皇后薨逝三年后。高祖薨。死前遗旨册德妃为后。
这是一场天衣无缝地夺嫡。隐瞒了天下人数百年之久。造
就了宁家一直以来表面风光内里虚乏地现状。这场夺嫡的背后
。其实只是一个爱而不得地故事。
他与宁皇后原是一对情人。他们是一同长大地青梅竹马。
他最爱吹笛子。而她。最爱听他吹笛子。可是到头来。她却因
为那惊世地一箭不得不嫁给了另一个男人。
他求着她。想要与她私奔。可是她最终却拒绝了。父母地
深恩。让她无法背弃。她不能让自己地父亲成为笑柄。背上骂
名。于是注定了他只能独自伤悲。默默地吞咽着苦果。
他背负行囊。独自悄悄地远走了。她却含泪嫁给了另一个
男人。然后时移世变。她成了皇后。他却成了皇帝最为信任地
幕僚与军师。
他以为,只要能在暗处悄悄的看着她,他就能够满足了。
可是他最终发现,其实他不能,他不能看着自己心爱地人站在
另一个男人的身边,温柔淡雅的笑着,眸中却带着落寞。因为
她的丈夫已是皇帝了,而皇帝,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地,更
何况,她韶华已去,不复当年。
若是她能幸福,他或者也就这样的看着她,然后悄悄的过
完一生,可是她并不幸福。
他因为她眼中的落寞而伤怀,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找到
她,问她,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若是如今再给你一个选择
,你可还愿意随我一同远走。
她沉默了很久,慢慢的摇了摇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十数年的夫妻,有一段时间,他们是那么的恩爱,何况,她还
有儿子,那是她最大的希望。
那个孩子,那么聪明而张扬,他站在人群中地时候,如鹤
立鸡群;他微笑起来,连冬日最为煦和地阳光也不如他的笑颜
让人感觉温暖。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开了。
这天下没有多少人知道,他远走的那几年,其实是拜入了
天机宗。天机宗是一个极为神秘地门派,甚至有传言说,很久
以前,这个门派中曾经有人白日飞升,成就仙缘。
几年后,他妹妹的儿子也长成了,那个孩子聪慧而内敛,
不如她地儿子艳阳初升、锋芒毕露般的出众,却远比她的儿子
沉稳有心机。
她的妹妹于是哭着向他倾诉,倾诉着那个孩子是如何的张
扬,如何的欺负着他的弟弟。她一次次的哭着说,如今皇上还
在,那孩子已是如此的嚣张霸道,若是将来皇上不在了,我们
呣子岂非要死无全尸。
他的心在一次次的哭诉中渐渐软化,而且那个孩子也确实
是有些跋扈,待人尖刻,说话偏又一语中的,直刺人心。可是
皇上很是欣赏他,他说,做皇帝的,岂能没有霸气。
他越来越讨厌那个孩子,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骄傲尖刻目中
无人,还因为……他是他的儿子,而她,正是因为这个孩子,
才最终不肯随他离去。
按照先朝惯例,立太子之先,需要高台扶乩以承天命。他
心中犹豫不决,他不希望那个孩子坐上太子的宝座,可是那个
孩子的身后却是她。
他的妹妹看穿了他心中的犹豫,她满口的承诺着,说她有
一个办法,能够保住她,而且她的儿子也绝不会被立为太子。
他听信了她,于是悄悄的设了法坛,法坛是内外各一的,在里
面的沙盘中写字,外面的乩盘便会照着你的字迹依样画葫芦。
当那句乩语传进他的耳中的时候,当真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顿时便将他打晕了。他愤然的去寻了他的妹妹,他妹妹却只
是淡淡地笑了一笑,道:她如今已与江山关联,即便是抄家灭
门,皇上也绝不会动她。这难道不是哥哥所想要的结果么?
他哑口无言的退了出来,心中一片冰凉。这是欺君的大罪
,又涉及夺嫡,若是捅了出去,季家必然是要抄家灭门的,他
知道,他的妹妹也知道,所以他只能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皇帝派了人来叫他前去议事。商议的却是宁家。
他已老了,不再有当年地雄心壮志。他只想要醉卧温柔之
乡,安享权势荣华。如果人终究难免一死,那么他只想要将他
一手打下的江山千秋万代地传承下去。
而宁家,手握大权。宫中有皇后,又有身孚众望、朝野归
心的皇子,他坐卧不宁。
他小心翼翼的斟酌的言辞,可是皇上却并不满意,他担心
、他害怕,他怕自己辛苦了数十年,却只是为宁家做了嫁衣裳。
他不得已,只得提出。兹事体大。是否再上高台占卜一次。
皇上点了点头。
又一次扶乩,他又一次地动了手脚。皇帝依旧相信了。
他毕竟是老了。人一旦老了,便愈加的相信天命。相信天
意。何况,他原本就出身低贱。若无天意,他怎能一步步的坐
上这个位置。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宁家被打压,太
子猝死,她过分哀痛,以为国祈福之名,远离深宫,常年住在
祈宁庵中,诵经念佛,不久抑郁而亡。
她是在祈宁庵中亡故的,他悄悄的去了庵中,满怀愧疚的
看着她,却不敢将真相告知她。
她于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如今真是后悔,当日
我若是随你走了,今日又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这话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他施尽了法力,在她魂魄消散
地最后时刻,收走了她的一魂一魄。离开祈宁庵后,他挂印弃
官而去,在长青山上苦修数十年,终于得悟天道。
他引天地之灵气将她地一魂一魄补足后放置于遥远的时空
中,以备将来若有一日,她遭了横祸,莫名身死,可以召回那
一魂一魄,重新再活一次。
这就是天香女转世之谜。
他不能背弃家族,唯有用这最后地办法来补偿她。他在生
命的最后时候,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自责与歉疚,将自己的所
作所为书写下来,悄悄的藏在了家族浩如烟海的藏书阁中。
他在书函中自欺欺人的写着:后人若得此函,便是季家气
数已尽之时,必将此函送达上听。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若当真
是季家的人看到了这封书函,又怎会冒着抄家灭门的偌大危险
,去为宁家正名。他这般做法,说到底,不过是聊以zi wei 罢了。
可是数百年后,却终于出了一个季晗,她看到了那封书函
。而她,又偏偏遇上了宁宛然,偏偏嫁给了燕谦循,偏偏这么
巧的怀上了孩子。
于是,在一连串的巧合之下,这一场数百年前的夺嫡终于
掀开它最为真实残酷的一面。
季晗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对燕谦循倾诉了这个秘密
。她是害怕的,她害怕报应,报应可以应在她的身上,却不能
落在她孩子的身上……
于是她深夜进宫,将一切事情和盘托出。她在说出真相前
,请求萧青臧不要祸及她的家族,不要祸及她的丈夫,若是真
要惩罚,她愿意在生下孩子后,饮鸩自尽。
可是她终究没能保住她的孩子,她日夜煎熬、心力交瘁,
又被雷雨所惊,还未及说完一切,就已小产,好在宫中的小太
监见机的快,终于还是救回了她的性命。
宛然如梦 第五卷 第二十一章 重返金华
她睁开眼,迷惘的打量着这间屋子。
房间不大,房内也没有过多的摆设,离床不远的地方,有
一座精致的楠木镂花梳妆台。梳妆台上,一只锦匣半开着,匣
内隐隐透出珠光。床的正前面,是一张楠木方桌,堆放了一盘
金黄|色的橘柑。淡淡的青色窗纱,衬得整间屋子愈加素净温雅
。
墙边的多宝格上,随意的放置了几件器物,并不显眼,却
透出别样的雅致。只是远远的一眼看去,她莫名的就知道那几
样东西价值不菲。
她坐起来,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素白的缎子里衣
,泛着浅浅的银色光芒,柔软、光洁而细致,这料子很名贵,
她知道。床架是沉香木打造的,隐隐透出柔和的香气来,这床
也很名贵。那么我呢?她拧起纤秀的眉,试图想起什么,却惊
讶的发现脑中空空如也。
站起身,扶住有些发晕的头,腹内传来轻轻的响声,真饿
,我有多久没有吃饭了。
走到梳妆台前,她坐了下来,静静的凝眸看着镜中的人。
发髻有些微微的凌乱,却乌黑油亮,为并不如何出色的面容平
添了几分秀色。肌肤莹白而细腻,泛着玉一般光泽,眸子是极
美的,清而亮,顾盼之间,若水波轻漾,或者这便是这张面容
上最为动人心魄的地方了。
这是一张平凡的面容,她想着,莫名的便松了一口气,似
乎这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她托着下颌,看着镜子里的人,
笑了笑。于是铜镜中的女子也向她微微一笑,表情若有所思。
她闲闲的伸手拨了一下匣中的珠宝,成色不错,只是做工
似乎还能再精致些。
有人推开门进来,她微微的惊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
走进来的是一个绿衣小婢,梳着双丫鬟,生的很是水灵俊
俏。她转头看看镜中地自己,再看看走进来的小婢,两厢比对
,不由扑的一声笑了起来。
那小婢怔了一下,疑惑的看着她:“小姐,您醒了。”忍
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容。
她于是笑笑。安然问道:“你是谁。我……又是谁?”她
问地很是随意而漫不经心。似乎这个问题与自己毫不相干。
“奴婢是莲儿呀……”语气里便带了几分迷惘。
“那我呢。我又是谁?”
莲儿于是睁大了眼睛。好一会才道:“小姐是叶宛瑜呀…
…”
她点了点头。| -首发|重复了一遍:“叶宛瑜……”这个
名字似曾相识却又确定以前不曾听说过。不过她却并没有深究
地意思。只是笑笑:“莲儿。我饿了。”
莲儿神色古怪地看着她。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过了好
一会。她才提着一只红漆食盒走了进来。打开食盒。取出了一
盅青花炖盅。放在叶宛瑜地面前。
“这是少爷令厨下炖的燕窝粥。已炖了很久了,少爷说了
。您昏迷了很久,还是先吃些流食地好。”
她应了一声。打开炖盅,轻轻的执起小勺。虽然很饿了,
依然吃得很慢,姿态文雅而优美。香滑的燕窝粥填入了辘辘的
饥肠,她觉得脑筋清楚了很多。
吃完了,放下小勺,虽然还没有很饱,她也并没有再要地
意思。
“少爷是谁?”
莲儿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少爷……是您
还未成亲的夫君呀……”
她的眸中便闪过了一丝的迷惘,轻轻的哦了一声。
“小姐想要见少爷么?”莲儿问道。
她直觉的摇了摇头,平和道:“我累了,想睡觉!”我不
想见他,在我还什么也没想起来之前,心中隐隐约约的感到在
什么地方有着一些些的牵挂,可是不会是在这里。
莲儿看着她,眼中透出了些许地怜悯,然后点了头,收拾
了餐具放入食盒中。
“那小姐就再睡会吧!”莲儿低声道。
她坐着没动,只是点了点头,看着莲儿提了食盒缓步出门
,她才起了身,依旧走到妆台前,随手拿起一只檀香木梳,慢
慢地梳理着一头长发。
以前的事情都已不记得了,潜意识里,她也并不是那么地
愿意去想,只是觉得似乎忘记了一些很是重要的人。心中有些
淡淡地失落却又有更多的释然,叹了口气,她撇开这些心事暂
且不去想他。脑中晕晕地,一旦试图想起些什么,就越发的针
扎一般的疼。
其实没什么睡意,只是莫名的不想见莲儿口中自己的那个
未婚夫君。
她无意深究,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窗外落叶飘零,满园
的秋菊早已凋零过半,几枝翠竹倒是苍劲如故,只是经了秋天
的风霜,已不复春季初到之时那种翠绿欲滴的色泽。
她的目光倏然凝住了,只因在几枝翠竹之间忽然出现了一
个白衣的男子,宽袍大袖,翩然欲仙,嘴角是一抹清清淡淡的
笑容,眸中是温柔而诚挚的光芒。
这个人,似熟悉又陌生,昔日我应该曾经见过……只是,
究竟在哪儿见过呢?
她静立窗前很久,忽然就生出一种微妙的冲动,抬了手,
她砰的一声阖上了窗户,阻绝了窗外那人温柔的视线。耳中随
即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轻而淡,却能钻进你心里一般
,许久也还是袅袅不绝。
她有些烦躁,在屋里走来走去,终究还是忍不住走到窗前
又推开了窗,那人却已不在了。
傍晚的时候,莲儿又过来了,提着食盒。食盒里放了三菜
一汤,一小碗碧梗米饭。
她一面从食盒里拿出饭菜,一面低声道:“小姐您也太任
性了,少爷也是不放心您的身体,这才赶过来看看,也不过就
是想要在窗外看看您而已……”
她微微的侧了头,原来那个人就是自己的未婚夫婿呵……
用完了饭,她忽然开口道:“那个人……我想要见见他…
…”
莲儿一面收拾着碗筷一面叹了口气:“少爷是生意人。很
忙的。今儿下午江宁忽然出了些事,他已急急的赶过去了,临
去的时候还不忘嘱咐我们要好好照顾小姐,您呀……”
她于是又轻轻的哦了一声,没有太多的失望,心中倒似是
放下了一块石头。
去江宁办事,她想了想,问道:“这里是哪儿?”
莲儿又一次地睁大了眼:“这里……这里是金华呀……”
金华。她慢慢的咀嚼着这个名字,心中泛起了一丝清清淡
淡的喜悦。这里是金华么,我又回金华来了么?上,懒洋洋的
。一个月已过了,宁宛然没有醒。
事实上,这早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天香女可以转生,可是
并不是无限次的转生,这在季简的信笺里也说得很是清楚了。
而宁宛然,是早已转生过地人了。
国母薨逝,举国挂孝,胜京城中一片沉肃的雪白。楚青衣
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扯了上官凭就走。既然宫中已再无希望。
那么唯一的希望便在中虞,在叶飘零的身上。
萧青臧终究还是没有怪罪季家。那毕竟是数百年的事了,
皇室因夺嫡而出地这些事件。究其实也并非光彩之事。他也想
过要处死上官媚儿,只是太后死死的护着。
这件事情。其实归根结底错的最多的却是他自己,他以为
自己能够掌控好一切,所以明明能够制止的事情他却没有及时
的制止,以为事情总会朝着自己所安排的方向发展,可是待到
最后才发现,这其中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Сhā了进
来,打乱了一切进程。
楚青衣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见到叶飘零,她想要揪着他地衣
领,让他将事情全部说了出来,若是宛然当真不能再活过来,
那么她所想要做的便是痛殴叶飘零一顿。
上官凭暗暗地叹息了一声,他不敢告诉楚青衣,其实他已
暗地里叫明嫣检查了那具尸体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检查地结果
处处显示,宫中的那具尸体确实是宁宛然无疑。
他不敢说,楚青衣与宁宛然感情深厚到让他害怕,他害怕
确实了这件事后,楚青衣当真会拆了北霄地皇宫,她本就是个
胆大妄为之人。
身后有得得的马蹄声急促的传来,二人同时掉头看去,却
是燕谦循。楚青衣冷哼了一声,丢下一句:“我在前面等你!
”一抖缰绳,**马儿放蹄疾奔,瞬间便已去得远了。
虽然季晗终究说出了真相,可是毕竟也还是迟了,因着这
个,楚青衣对她便存了几分怒意,连带着对燕谦循也不若从前
那般亲善。这些,上官凭自然是知道的。
他翻身下了马,对着燕谦循拱了拱手,却觉得有些无话可
说。
燕谦循也下了马,叹了口气:“若有消息,还望上官兄通
知一二,我们夫妇才好心安。”
上官凭苦笑了一下,应道:“那是一定的!”
二人对望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聊尽人事的黯淡神色
。
“不管如何,贤夫妇甘冒大险将此事说了出来,宁家世代
都感恩于心,于下代的天香女更是恩同再造……”上官凭勉强
找出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说着,试图安慰。
燕谦循涩涩的一笑,下代,那是二百年后的事了罢,那又
于我有何关系……
我所想要的,只是那个在西皖明净苍穹下静静吹箫的女子
能够安然的活着,希望那个女子能够时时展露她的笑靥,一如
在胜京小巷那般,笑得开怀而恣意……
他拱了拱手,叹息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请代
我向楚兄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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