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个极好的天,晴空如洗,万里无云。宁宛然仰首看
了一下天空,长长的吐出一口闷气。毕竟一夜不曾睡好,直到
清晨的时候才勉强睡了一会。
莲儿悄悄的走过来,轻轻叫了一声:“小姐……”
宁宛然转头淡淡的笑了一笑,知她在想什么,却什么也没
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
“随我一同吃早饭去吧!”她柔声道,面上并没有其他的
异常。
莲儿闷闷的点了点头,默默随她一同往前厅去。才只走了
几步,却见到前面上官凭穿了一身白色劲装,从后面梅林中晨
练回来,一绺湿发垂落额上,越发觉得清俊秀雅。
宁宛然向他微微点头,含笑问道:“上官,青衣呢?”
上官凭提及楚青衣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答道:“还在睡
着,她原就爱睡觉,昨儿看灯,回来的又迟!”宁宛然笑笑,
想起楚青衣一贯的性子,倒也并不奇怪。
上官凭略微犹豫了一会,又道:“你的事,能说的我都对
皇上说了,他倒没说什么,他对你,心中也是多有歉疚,当不
会过分为难你……”
宁宛然轻轻笑了下,昨晚见萧青臧的态度,她心中其实已
有了数。萧青从来并不是一个太好说话的人,能有这般的表现
,早已说明了很多。
“多谢你了!”她裣衽,浅浅一礼。
上官凭见她客气有礼,心中不由暗暗叹了一声,知她愈是
有礼便愈生分,怕是再不会回去北霄的了。二人说了几句,那
边却传来一个清脆带笑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地在这里叙旧。还这般多地礼数
!”却是石楠到了。
宁宛然转头向她一笑。问道:“可是要去前厅?”石楠笑
着点了点头。楚青衣不在。她倒也懒得跟上官凭多说什么。只
向他点一点头。便随宁宛然往前厅走去。
宁宛然想了想。她终究不似楚青衣那般地唯恐天下不乱。
于是笑道:“昨儿那第三人。你可知道是谁?”她说这话地时
候。面上免不了带了几分戏谑。
石楠何等地聪明伶俐。见她神色。心中便自明白。苦笑道
:“这下青衣可真高兴了!”平日梅遥不在。她唱着独角戏犹
自兴高采烈地。如今正主来了。那还不更是得趣。
宁宛然扑地一声。笑了起来。道:“其实梅将军也并没什
么不好地!”
石楠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其实叶飘零也没什么不
好地!”
莲儿在一边听了,便即拍手笑道:“正是正是!”一扫之
前的闷闷不乐。
宁宛然怔了一下,不由失笑起来,笑对石楠道:“他倒有
本事,竟连你也收买了。”转手又在莲儿香腮上拍了一笑,骂
道:“我早知你是个内应奸细,如今可不证实了!”
莲儿只是掩了嘴笑,知她只是嘴上说说,却也并不怕她。
三人说笑着一路缓步而行,眼看着便已到了前厅了。宁宛
然也不犹豫,只是拉着石楠径自入厅,厅中此刻犹自空空荡荡
的,并无人在,三人互看了一眼,莫名的都觉轻松许多。因坐
定了,匆匆的吃了几口,各自起身就要离去。这一起身,才又
觉好笑,不由相视一笑。原本仅有四人在的时候,每每吃饭总
是拖延许久,说笑谈天,便吃完了也总要喝几杯茶,略消一消
食,方才离去,想不到今儿竟是有志一同的匆匆离去。
宁宛然出了厅,拉了石楠径往自己所住的院子走去,二人
坐在房中,莲儿便泡了茶来,二人喝着茶,随意聊了几句,终
究是心中有事,都无多少兴致,宁宛然正自暗嘲之时,却见楚
青衣推门进来,见了她们便道了一句:“果然在这里!”
宁宛然叹道:“不在这里还能在哪儿?”
楚青衣耸耸肩,有些没好气,抱怨道:“你们今儿倒是早
,害的我对着萧青臧与梅遥,点心也没吃几口就闷得受不了了
!”口中说着,人已坐了下来,莲儿见了,忙出门给她泡茶,
不多一会的工夫,端了茶来。楚青衣接了茶,叹气道:“还是
我家莲儿最贴心可人!”一面说,便了石楠一眼,以示抱怨。
石楠正闲闲的喝茶,听了这句话本无甚反应,被她平白剜
了一眼,便挑了秀眉,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这个你家的
可是不能随便乱说的,莫要又遇上一个谁谁谁,再送你一句‘
等到下辈子看有没有这个命’可就不好了!”
楚青衣一噎,愤愤的瞪她一眼,正欲反唇相讥,那里宁宛
然已扶额叹息道:“你们两个,再要吵,我可真要赶你们去前
厅当着上官凭与梅遥的面,让你们慢慢吵!”
石楠原已占了上风,得了这句话,自然就坡下驴,笑笑不
再说了。
楚青衣则撇嘴道:“当着上官凭又怎么了,难道我还怕了
他不成!”
宁宛然白她一眼,正要说话,已听见门外有人轻轻叩了下
门,三人心头同时一凛。
楚青衣扬声道:“谁?”
“是我!”好一会,外头响起上官凭无可奈何的声音。
楚青衣正要起身,却被宁宛然拉住,向她摇了摇头,自己
起了身,走到门口,拉开了门。不出所料,门外萧青臧正静静
凝视着她。
她微微欠身行了一礼,温和道:“今儿阳光倒好,请皇上
陪我往后院走走罢!”见萧青臧点了头,她便又回身吩咐道:
“莲儿,将茶送到后院去!”
楚青衣有些担心的起了身,宁宛然却只是向她微微摇头,
,楚青衣闷闷的坐了回去,眼看着宁宛然随着萧青臧缓步而去
。上官凭走进来,拍了拍她的肩。
“不用担心,宛然会说服皇上的!”
“萧青臧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吧?”楚青衣有些不耐的回
了他一句。
“其实并没有你想得那么难……”上官凭思忖了一会淡淡
道:“皇上并非不讲理之人,我倒是觉得,你们与其担心宛然
,倒不如去担心叶飘零!”
楚青衣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道:“有道是好人不
长命,祸害延千年,他还用别人担心,那才叫怪事了!”石楠
在一边听了这话,也不由笑了起来。
上官凭微微一叹,慢慢道:“这次回去,皇上问了我不少
事情,能说的我都已告诉了他,不能说的,我只是让他自己去
问宛然,他也并没多为难我。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我总觉得他在听到叶飘零的名
字时,眼中隐隐有抹杀机,虽不明显,但确是有的,我敢肯定!”
宛然如梦 正文 第五卷 第七十八章 协议
青衣躺在后院门口的软椅上,悠闲的剥着蜜柑,暖阳柔柔
的照拂在她的身上,看似舒适而惬意,虽然她心中紧张已极宁
宛然与萧青进后院说话已说了将近一个时辰,至今也不曾出来
。若不是上官凭死活拉着,又令人在这里安排了软椅,以供她
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她早已冲了进去一探究竟。
石楠则是去向不明,楚青衣心中惦记着宁宛然,倒也无心
去关照她。石楠与宁宛然不同,她毕竟武功高强,无论到了哪
儿,总是别人吃她的亏多上一些的。
巳时正的时候,萧青臧缓步从院中走出,神色是不变的冷
淡,看不出与平日有何不同。
见她在门口,不觉拧了眉,对她的不信任有些不快。楚青
衣则根本懒得理会他,见他出来,便迅速弹跳起来冲进院子,
瞬间已消失了踪影。
院子里,宁宛然有些疲惫的坐着,面色倒甚是安宁。见她
来的这般快,不由抿嘴一笑,调侃道:“你是守在院子门口的
么?”
楚青衣见她此时还有心情说笑,心中不由大石落定,于是
白了她一眼:“我这不是担心你么?你跟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居然还能说了这么半日……”
宁宛然笑道:“若是你,只怕早已对他饱以老拳了,可是?”
楚青衣哈哈一笑,爽然道:“事情处理完了就好,怎么说
的?”
“也没如何说,他只是说,知道我心中不快,我若是不想
回去,便先在中虞住上些时日,他得了空,会常来看看我……
”宁宛然说到这里,不由的摇了摇头。
“看你,有什么可看的,他只少来几次,你也可多活上几
年……”楚青衣口无遮拦道。
宁宛然轻笑起来,拉她坐下,道:“帮我多谢上官罢!”
他必定在萧青面前说了什么,否则萧青臧又怎会如此爽快,自
己几乎不曾说什么,他便答应让自己暂留中虞。
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其实仍有些淡淡地心酸。更多地却是
释然。纠缠了这几年。其实早已身心俱疲。如今终于能够过上
一段自在地生活。即使仍免不了被打扰。但是至少可以过自己
想要地生活。而不是在别人划定地路径中。选择一个对自己稍
稍有利地。
所谓地暂留。她轻轻地笑了一下。他还是老样子。总是过
分地有把握。也并不介意在有限地范围内给予她一些不触及底
线地利益。只是。他这么爽快怕是……
她抬了眼。直直地看着楚青衣:“帮我一个忙!”她极郑
重道。
楚青衣被她突如其来地生分与客套吓了一跳。愕然道:“
你怎么如此客套了。我可真是不习惯得紧。”她二人相识已久
。互相之间已如亲人一般。便是道谢地话也早都省了。
宁宛然摇了摇头。轻轻笑道:“帮我去找叶飘零。让他早
些离开中原。若是三年五载后。他仍想着我。我也依然很是欢
迎他时常来我地小院坐坐!”叶飘零。如今。我心愿已偿。唯
一放心不下地就是你。虽然你武功超凡、人又聪明绝顶。只是
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你要面对地还是两个皇帝。他们手
上能够动用地资源太多了。多得让人防不胜防。
于情之一道。我对他们已再无亏欠。岳漓函如今有了惊鸿
;而萧青。我欠宁馨儿地早已还得清了。可是对你。我不知该
如何做。才能偿清……她想着。心中五味陈杂之余。又觉酸痛
难耐。不由轻轻叹了一声。
耳边传来楚青衣懒懒的声音:“你放心,那个妖孽能出事
才叫奇怪!”
宁宛然叹了口气,知道要说服楚青衣还得再花些工夫了。
萧青臧走出小院,径往前厅,还不曾走到厅中,一听到上
官凭的声音:“你简直是太胡闹了,怎么就跟杜曜廷闹成这样
了!”显然上官凭正在教训宁宇昀。
宁宇昀撇嘴道:“那个死人脸……”一言未了,却见萧青
臧缓步而入,忙住了口,起身躬身行礼,唤了一声:“皇上!
”上官凭也起身行了礼,却没多说什么。
萧青臧挥了挥手,示意免了,淡淡问道:“你们在说杜曜
廷?”
“是!”宁宇昀忙应声回答,对萧青臧,他却是不敢随意
说话。
“他人呢?”
上官凭见宁宇昀噤若寒蝉的模样,心中好笑,接口道:“
刚公主府有人过来,叫他过去!想必是岳漓函到了!”若不是
岳漓函到了,杜曜廷又怎会一言不发,出门牵了马就走。他从
楚青衣口中得知,自打杜曜廷来了中虞,只出过一次门,其他
时候都在小院待着。
萧青臧点了点头,扫了宁宇昀一眼:“等杜曜廷回来,问
问他岳漓函在哪儿,朕要一见!”
上官凭心头一沉,却又不好问话。宁宇昀倒是讶然问道:
“皇上要见岳漓函?”
萧青臧微一点头,道:“你先去长公主府中看上一看吧!
”宁宇昀忙应声出门去了。
萧青臧打发走了宁宇昀,有意无意的扫了上官凭一眼:“
上官,今儿朕忽然手痒,想寻人下几局棋!”他语气平和,却
是不容拒绝的口气。
上官凭苦笑一声,心中已隐隐猜到了几分,道:“皇上有
令,我又怎敢不从!”他虽然已无官职,也算得是皇亲国戚,
萧青臧与他关系素来也甚不错,便也免了他的谦称。
二人缓步回了萧青臧所住的南院,宁宛然知道他必是要来
的,南院打扫得很是清爽干净,布置更是雅致脱俗,淡淡的水
色窗纱,房外几株翠绣扶疏掩映,将几枝竹叶投射在窗纱上,
分外别致清新。
二人进了屋,在靠窗的炕桌上坐了,那里原就摆放着檀木
棋,萧青臧随手拿了黑子布了局。上官凭谢了座也便坐下,默
默相陪。
二人一来一往,下的都甚是轻松悠闲,更无丝毫火药味。
棋至中盘,萧青臧捏棋在手,似有意若无意的说了一句:
“宇昀怎么还没回来!”
上官凭暗叹了一声:终于来了。因开口答道:“此处距离
长公主府路程并不甚近!”这话答得甚是圆滑,将宁宇昀晚归
之事尽数归在了路途之上。
萧青臧“哦”了一声,也懒得掩饰:“叶飘零的事,你最
好莫要Сhā手。”他“叮”的一声将一粒棋子重重落在坪上,面
色冷凝:“此人,必须得死!”
上官凭默然了一会,答了一个字:“是!”
萧青臧冷冷的看着他,又道:“朕知道你因为楚青衣的关
系并不愿意他死,不过他藐视我北霄皇室,竟敢私入内宫,悄
无声息的带走朕的皇后,此人如此胆大妄为,若是留得他的命
在,日后,难说还会作出何等离奇的事来!”
上官凭心头一凛,念及叶飘零的所作所为,不由叹了口气
,心中明白萧青臧的想法也是永绝后患,答道:“此事我只能
两不相帮,不过……青衣若是Сhā手,我却也无可奈何!”
萧青臧点点头,这已是他想要的结果的,他注目棋,只觉
心乱如麻,不由叹了一声。
上官凭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皇上与宛然是怎么谈的?”
“天香女之事,是朕的不是,当日你劝说朕该好好查一查
此事,朕却觉年代久远难以查清,因此并没着力调查……”萧
青臧默然了一会,长长叹了一声:“她如今不愿随朕回宫,朕
倒也并不怪她,她既想留在中虞,就让她先待上些日子,待心
情回复了,朕再差人接她回去!”她人虽活着,在世人眼中却
已算是死了,不过好在她容颜大变,再造个身份让她入宫也并
非难事,只是,她素来是个执拗的,怕是并不容易说服。
她一日不回去,自己也只能常来都了。他不由的想起早间
与她谈话时的情景,她的神情是冷淡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
中说的话却是掷地有声:“皇上若是执意逼我,中虞待不了,
我也只能往南岳去了……”
他忽然有些微微的烦躁,将手中的一粒棋子掷了回去,问
道:“她的容颜还能恢复么?”
上官凭怔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个我却不知,只是听说
叶飘零的手段有两种,一种是能够恢复的,一种是不能的,却
不知他对宛然用的是哪一种!”
萧青臧沉默许久,慢慢道:“不能恢复也罢了!”她一直
不愿自己将她与馨儿联系在一起,如今换个模样,其实也并非
全无好处。
只是……心中终究觉得怅然……
午时的时候,宁宛然叫了莲儿,让人将午饭送到了自己所
住的小院中来,莲儿抿嘴一笑,心领神会的去了。楚青衣一面
磕着瓜子一面笑道:“如今这前厅可是去不得了,见了那几个
人我就烦得慌!”
宁宛然不由一笑,白她一眼道:“你见到上官凭会烦得慌?”
楚青衣嘿嘿一笑,摸摸鼻子,转移话题道:“石楠与梅遥
去了哪儿,这半日还不回来。?”
宁宛然一笑,正要调谑她几句,外面已响起石楠轻柔带笑
的声音:“你们都在,我还能去哪儿,这不是回来了!”话音
未落,石楠已推门走了进来。
楚青衣见了她,顿时眼前一亮,正要问话,石楠已抢道:
“我从前厅过来,听宁小子在说萧青臧与岳漓函约了在公主府
会面!”
宛然如梦 正文 第五卷 第七十九章 会面
主府梅园之中,虽无雪,梅却艳,只是少了寒气,终失了
韵味。
萧青臧走进来时正见着岳漓涵站在一株清香宜人的腊梅下
,听见脚步便转了头来,二人视线一碰,彼此打量一会,各自
颔为意,走至一边的桌旁坐下。
岳漓函伸手提起桌上缠枝莲青花茶壶,给萧青臧斟得满了
,相对饮茶,却是并无一语。院中冬阳灿烂,微风轻拂,刚刚
正月底,竟已有了春风拂面之感。
二人静坐许久,岳漓函才开口道:“萧兄此来之意,我都
明白了!”
萧青臧点头,直接问道:“那岳兄的意思又是如何?”
岳漓函轻轻一笑,不急不慌道:“你既来了,我又怎会拒
绝!”
萧青臧起身一拱手,冷淡道:“既如此,便就此别过!”
岳漓函点了头,起身拱手相送。
萧青臧刚刚离去,右面假山后便转出了一人,一身湖水蓝
锦缎长衫,墨色滚边,身形挺拔,面目俊秀,正是凌云鸿。岳
漓函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笑了一笑,又坐了回去。
凌云鸿摇了摇头,忍不住问道:“难道北霄竟无人可以对
付叶飘零?”以至于萧青臧竟亲身前来寻了岳漓函谋求合作?
岳漓函长眉微微一轩,喝了口茶,问道:“杀了叶飘零,
宛然会如何?”
凌云鸿听了这话。不由怔了一下。道:“不知道!”
“她可会高兴?”
“应该不会吧!”凌云鸿想了一想。念及宁宛然素日地性
情。犹豫答道。
“朕并不知道宛然与叶飘零地真实关系如何。不过。叶飘
零与她相处了好一段时日。想来不会全无一点情谊……”岳漓
函冷笑道:“朕与萧青无论是谁下手杀了叶飘零。她口中或并
不会说什么。心中会如何想却也难说得紧……现今。你可明白
了!”
萧青臧与朕地想法原是一样地。叶飘零固然是必死无赦地
。但是若是因此人而得来怨尤不满。无论如何也是不智地。既
然要杀,便一同下手。这样一来,也不过仍是一个平手,不至让她
过于怨恨某一个人。
凌云鸿默然了一会。不由地叹了一声。道:“皇上当真打
算让她留在渑都!”
岳漓函凝眸注视着杯中清茶,许久之后才缓缓道:“她如
今心绪不宁,便让她安心休养一段时间吧!得了空,朕会常来
都看她!”朕何尝愿意让她留在渑都,只是若是强自带她回去
,她必是不愿的,逼得紧了,不过是适得其反而已。何况,北
霄萧青臧虎视眈眈,宫中又有一个身怀六甲的惊鸿,为今之计
,只能等惊鸿产下皇子后,再做打算了。
凌云鸿沉吟了一会,忽然道:“我想去见见她!”上次几
乎便要见着了,终于还是没能见着,想要见一见她,问一问她
,看看她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
岳漓函挑眉看他,清淡的笑了起来:“朕该相信你么?”
“皇上肯信便信,不肯信,微臣也无法子!”凌云鸿镇定
自若的回答。
楚青衣懒洋洋的推门走了进来,毫无风范的往贵妃榻上一
倒。
“可曾找到?”宁宛然丢下手中的女红,冲口问了一句。
自打石楠来说了萧青臧与岳漓函相约见面一事,她便知自己心
中疑惑并非多虑,当下逼着楚青衣立即出去寻找叶飘零,楚青
衣去了这半日才回来,看那神情怕是不曾找到,只是心中总还
抱有一丝幻想。
楚青衣摇了摇头,道:“你也不用太过着急,他这人奸猾
如鬼,绝不会那么轻易着了道的!”她口中虽是泛泛的安慰着
,心中毕竟有些不落实,毕竟,岳漓函与萧青臧,任何一个都
不是易与之辈,二人若果真联起手,实在让人想着也觉心中寒\。
宁宛然苦笑一声,没有说话,却是忧心忡忡。刚才已问过
了莲儿,莲儿对于叶飘零的行踪也并不知晓,往日叶飘零身边
总是带着翠儿,有任何讯息,只是令翠儿往返通报,此次出门
却连翠儿也不曾带来,她也没有什么好法子能够寻到他。
石楠在一边叹了一声:“你早这么关心他,便随他同去东
海,如今岂非没有这些事了!”这话一说了出来,眼见着宁宛
然面色由青转白,瞬间灰白灰白的,唇也抿得紧紧的。石楠惊
了一下,便知这句话说得错了,只是想要改口,已是不及。
楚青衣感觉气氛不对,忙坐直了身子,急道:“你们这是
在干什么?是不是觉得如今还不够乱,还要添些内讧!”
三人一时沉默下来,都不由叹了一声。
门忽然被人推开了,莲儿闷闷在站在门口:“有人要见小
姐!”
“谁?”宁宛然茫然抬眸看她,难道会是岳漓函?
“是南岳凌云鸿!”莲儿不情不愿的答道。
房中三人互视一眼
宁宛然起了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请他到院子里坐吧
凌云鸿坐在这个熟悉的院子的,熟悉的石桌,石椅上放置
了数只彩竹盘龙绘凤锦垫。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正值盛夏,院
子里郁郁葱葱的,墙角有一株生的极盛的月桂,头顶爬满了清
翠的葡萄藤,绿色葡萄挂满了枝头,却还是生生涩涩,不能入
口。
而此刻,苍翠的葡萄叶早已落尽,满目只余苍劲的藤枝,
院子里一片萧瑟,几株长青植物懒懒的蜷缩在一边,全无精神
的模样。远远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很是熟悉的脚步声。
他忽然有些神思恍惚,这个脚步声他曾听过很多次,曾经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曾经以为今生今世这个脚步声永远都会在
自己身边响起。
“嫂嫂……”他轻轻叫了一声。
有人应了一声,依然清冷而淡定,一如当年。
“嫂嫂……”他又叫了一声,恍惚如梦,仿佛回到了许多
年前曾经拥有的许多个日子。
“九郎!”那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奈:“你怎么忽然来了! ”
“我想见见你!”他闷闷道,抬起头看她,清秀细致的面
容是属于惊鸿的,淡然优雅的气质则是宁宛然的。即使少了惊
世的绝色丽容,她也依然还是宁宛然。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
脸上,柔细的鬓便被午后的冬阳洒上了一层金光,清丽而脱俗。
“你跟叶飘零……”他咽了一口口水,很是艰难的道:“
是怎么回事?”忽然有些想笑,不管自己成长了多少,在她面
前,似乎总还是那个笨拙又有些倔强的孩子。
宁宛然默默的在石桌上坐下:“你今儿来只是想要知道这
些事情么?”
她问,长长的秀眉轻轻蹙了起了。
“嫂嫂,你为什么要留在渑都呢?这里没人能够保护你,
不管是虞朗还是虞嫣,他们又怎敢真的跟南岳、北霄对抗!嫂
嫂……”他轻轻的叫着,很想说一句,你回金华去罢,我拼死
也会好好保护你的!可是……我纵然拼了一死,如今也还是保
护不了你……
宁宛然淡淡的笑了一笑,温和道:“我留在中虞只是一个
姿态,只是想要告诉他们二人,我不想跟他们任何一个人在一
起,他们若是过分相逼,我也只能选择另一个……”
“可是……叶飘零呢?”凌云鸿脱口叫了出来:“他又是
什么?他非南非北,他是第三人……嫂嫂,你想过没有?”他
神色激狂而暴乱,口气急促而强硬。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宁宛然轻轻开口道:“
九郎,我累了,一个人难道不好么!你去告诉岳漓函,你只说
……”她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好一会也没继续说下去。我该说
什么呢,帮叶飘零说好话,帮他去求萧青臧与岳漓函……
这样,不但帮不了他,反而会让他死得更快一些!
凌云鸿沉默了一阵,低声道:“嫂嫂,你错了,皇上要对
付他,固然有你的原因在,但你并不是唯一的原因。叶飘零,
他是东海海寇的太上皇,只凭这一点,皇上就不会放过他,更
何况,他行事荒诞,任性而为……”却又智计出众,让人防不
胜防。
更重要的,是你……你一向是淡定自若的,即使事关自己
,外表也从来看不出一丝的波澜。可是说到叶飘零,你却几乎
失态。
宁宛然深深的吸了口气,控制一下自己的心绪,苦笑道:
“我都明白的!”
只是明白是明白,若是叶飘零真的因此死了,我又怎能释
怀。
我厌倦了,不想逃避似的在三人当中选择一个看来最适合
我的叶飘零,然后躲到东海的岛上去,远远的避开其他两人,
过那似乎是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或三年五年,岛上呆的烦了
,再悄悄改换容颜,偷偷到中原来四处游玩一次,再无声无息
的回去岛上。
我只想要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过一阵子,做一些我感兴趣的
事。
我有一生用之不尽的金钱,还有几十年的大好光阴。待一
切往事在心中了无痕迹的时候,有朋自远方来,我当扫榻以待
,微笑相迎。甚至,一些年过去后,我或会嫁人,或会心甘情
愿的跟谁一起飘然远去,可是……不是现在……
我讨厌躲来躲去,非常讨厌。我喜欢热闹,想要携三五好
友,站在高高的观天台上,吹着冷风,喝着烧酒,看着烟花在
脚下一的绽放如生命之花,绚烂之后悄然逝去。
人生宛如一梦,犹似烟花,寂寞的绽放在夜空,下面或有
人欢呼,或有人拍掌,但那……与我何干,我只是那烟花,绚
烂过后,终归于沉寂……
如此灿烂又如此寂寞,如此而已!
宛然如梦 正文 第五卷 第八十章 大结局(一)
青衣懒洋洋的闭目歪在软榻上,轻柔的海风拂过她的头发
,阵阵如兰似麝的馨香,远处传来鸟儿欢快婉转的轻鸣,越的
舒适而惬意,人也迷迷糊糊,半醒半睡之间
忽然,有人在旁边咳了一声,声音不小,她眼也懒得睁:
“你来干什么?”
那人轻嗤了一声,然道:“楚青衣,睁开你的狗眼,你这
是在谁的地盘上,你这般跟我说话,当真就不怕我将你丢进海
里去!”
楚青衣极不耐烦的睁开眼,没好气的斜睨了对方一眼:“
叶飘零,你比苍蝇还要烦!”
叶飘零依然一身白衣,似笑非笑的立在那里,风吹来,衣
袂飘飘,越觉得出尘飘逸:“楚青衣,你若是在这里住得高兴
了,我是不介意你再住上一年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楚青衣猛然一惊,顿时跳了起来:“可以出去了么?不是
还有几天!”只是一瞬间,她已是满面生辉,不复先前的懒散
,激动得只差手舞足蹈。
这也难怪,似楚青衣这般闲不住的人,能在琅琊岛上住了
一年,不被闷死也算是侥天之幸了。叶飘零冷睨着她,虽然早
先对她莫名其妙的跑到岛上硬是胡混了一年的行径极是不满,
但此刻见她因可以出岛而高兴成那样,心中也自不快。
“我这岛上乃是洞天福地,平白无故的被你糟蹋了一年,
我还不曾说什么,你倒好像是脱离地狱一般!”他冷嘲道。
楚青衣白了他一眼:“你这破地方,也只有宛然能跟你待
得下去。这也就是萧青臧与岳漓函那两个皇帝太没用了,二人
联手也不过让你养了几个月的伤,如今想想,当日你要死了,
这世界也就清静太平了!”
叶飘零挑了眉,戏谑的笑:“我若死了,你却去哪儿找一
个没人笑话你的地方遮羞去!难不成掘地三千丈,不及黄泉,
永不相见!”
楚青衣面色唰的红了,恨恨叫道:“叶飘零……”
她之所以忽然跑到琅琊岛上。自是有原因地。
自打中虞之事告一段落。宁宛然随病愈的叶飘零回了琅琊
岛。才是初具雏形的寒萼书院便丢给了刚与上官凭成亲不久的
楚青衣。楚青衣心中自是万般不愿。然又逃不过去。只得勉强
回了一次中虞。将事情又丢给了檀远悠。自己与上官凭只是挂
了个名,偶尔过去看看而已。
那段日子二人过得确实逍遥无比。更在石楠与梅遥地婚礼
上大闹一场。将梅遥灌地七荤八素,大大出丑。楚青衣眼看着
石楠地面色,更是得意洋洋,兴高采烈。
闹完洞房后。楚青衣拖着上官凭溜到中虞。在寒萼书院待
了几日。眼看着将至中秋。上官凭便硬是拖着她要回临安。一
家团圆。楚青衣原也无所谓。便应了。谁知刚将行囊打点好。
她便忽然病了。不止懒散嗜睡。而且呕吐不止。但吃了便即吐
了出来。
她素来身体极好。莫说大病。小病小痛也都是难得地。这
一病起来,倒把上官凭弄得手足无措,急忙使人唤了大夫来看
。大夫一把完了脉便连声恭喜。恭喜完了还拿了极为古怪地眼
光看了男装的楚青衣半日,几乎将楚青衣气得要吐血。
上官凭得了这个消息,自是欣喜如狂,忙忙地将消息传回
北霄。
石楠闻听消息,笑得花枝乱颤,立即丢下梅遥,兴致勃勃
兼程赶来看楚青衣的好戏。
楚青衣哪里肯给她看自己的好戏,偏偏石楠还做得更绝,
唤了一票江湖上的朋友,号称去看望怀孕的楚青衣,楚青衣一
听了风声,大惊失色,不顾上官凭的百般阻止,愣是一路悄悄
溜回了南岳,冲到东海边上,逼着当时还并不知情的凌云鸿派
人送她前往琅琊岛。
凌云鸿对前因后果懵然不知,对楚青衣又素来是无可奈何
的,倒也不曾多说什么,便寻了人将楚青衣送往琅琊岛。其时
刚逢月圆,楚青衣却也平平安安的到了岛上。
宁宛然听人禀报说楚青衣到了,不由大吃一惊,只以为她
是与上官凭吵嘴了,忙出来,细问情况。楚青衣嗫嚅了半日,
只得将事情尽数说了,倒把宁宛然逗得几乎呛着。
楚青衣在岛上住了数日,不曾见到叶飘零,心中深觉讶异
,忍不住问了起来。
宁宛然摇头苦笑道:“他近来也不知是了什么疯,扬言要
将岛上弄得铁桶一般,要连苍蝇蚊子也飞不进来才好。已忙的
几日不见人影了!”
楚青衣摸摸鼻子笑道:“他对你倒放心得紧,几日不见,
也不怕你跑了!”
宁宛然失笑道:“你呵……”正要调谑她几句,却被外头
春风满面大踏步进来的叶飘零打断了:“宛然……宛然……你
一定不知道我刚刚做了什么?”
楚青衣撇嘴道:“你能做什么好事,必然是损人不利己! ”
叶飘零忽然见了楚青衣,不由一愕,脱口道:“你怎么在
岛上?”
宁宛然笑着指指一边的椅子
他坐,待他坐定,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尽数说了。
叶飘零抬手一拍脑袋,叹道:“楚青衣,托你的福,我果
然是损人不利己!”
“只要不损我就是……”楚青衣不屑的瞄了他一眼,答了
一句。
宁宛然蹙眉道:“这是怎么了?”
叶飘零怒视楚青衣一眼,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茓,苦笑
道:“我刚将岛外的水源阵法给改了……”
“改成什么了?”宁宛然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改成每年中秋月圆左右出入一次!”叶飘零无奈答道,
只觉脑袋隐隐作痛。
琅琊岛四周多礁石暗流,每逢月圆时分,方可通过暗流,
进入本岛。
原本这样也已够了,怎知自宁宛然到了琅琊岛后,周围窥
探之人便一日日的益增多,他心中对这些人极是不耐,索性花
了不少工夫,探测了水流走向,又用了秘法,改变了一些漩涡
暗流,因此才忙得几日不曾归家。
宁宛然愣了好一会,才转头看着楚青衣,二人互相看了好
一会,宁宛然才道:“那青衣不是出不去了?”
叶飘零冷笑道:“我早知她要来,也不会动手动的这般的
快了!”
楚青衣转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撇嘴道:“不过一年而
已,待明年我再出岛,倒也好过被石楠那帮人取笑!”虽然这
一年见不到上官凭,让人有些郁闷,不过总也好过挺着个大肚
子被石楠那一票人指着自己笑得东倒西歪的好。
“怎么你怕被别人笑,却偏偏不怕被我笑!”
叶飘零在一边看她表情变幻,约略猜出她的心思,忍不住
讥笑道。
楚青衣轻嗤了一声,懒得搭理他,扯了在一边捂着嘴儿笑
个不止的莲儿:“好莲儿,给我准备房间罢!我可是累坏了,
好想睡觉!”
她近来晨吐现象已好得多了,只是越发的嗜睡,更是懒怠
动弹。
叶飘零虽说面上口中都是连讥带嘲,毕竟也不曾薄待了她
,次日亲自为她把了脉,开了方子来。一时兴起,便随手也为
宁宛然把了下脉,却不想宁宛然竟也有了身孕。
叶飘零这一喜,可是非同小可,他素知宁宛然一生最厌的
便是喝药,方子也都不开了,自己亲自取了药房珍藏的奇珍药
材,合了药丸,连带楚青衣跟着沾光,也得了一瓶。
楚青衣看着那药丸,真是百感交集,才想到自己怀里也还
有一瓶药,便随手拿了出来,丢在桌上,抱怨了几句。她与上
官凭在一起已有数年之久,之所以一直不曾怀孕,其实都是吃
了宁宛然当日合的避孕之药。她从来性情如同男子,虽与上官
凭恩爱,却一直不曾有充足的为人母的准备。上官凭知她的心
思,私下心中也颇怅然,终究不曾过份相逼。
叶飘零听楚青衣抱怨了几句,不由好笑,讥嘲道:“似你
这般的女子,也只有上官凭那种人能受得了!”他口中说着,
便随手取过药瓶,打开瓶盖,倒出一粒,略嗅了一嗅,不由大
笑起来:“青衣,你这药被人动了手脚了……”
他将手中药丸塞回瓶中,戏谑的注视着楚青衣:“难道这
就是所谓的扮猪吃老虎!”
楚青衣怔了半天,自己好好想了一回,这才恍然,恨恨道
:“是石楠!肯定是她……”
必是自己闹了她的洞房,让梅遥出了丑,她心中不忿,因
此悄悄的换了自己的药,难怪那些日子,她总是似笑非笑的对
自己左摸又捏的,敢情都是在寻药。只是自己素日同她闹得惯
了,倒也不曾多想,仍是嘻嘻哈哈的,拿了她百般取笑。
她将事情一说,宁宛然倒忍不住笑了起来:“石楠这事却
是做得好,其实当日我们三人同在都之时,我便同她商量过这
事,只是后来又出了好些事,这事便一直搁置了……”
楚青衣不可置信的瞪着她:“原来是你们两个商量好的……”
叶飘零见她对宁宛然横眉怒目,不觉甚感不快,开口打断
她道:“你若不想要,如今也还没有几日,我帮你开付方子弄
掉便是,包你毫发无损,如何?”
楚青衣哽了一下,半日才闷闷道:“既有了,我便吃这一
回亏便是,好歹生一个,日后对上官家也好有个交代!”言毕
,闷闷的回房去继续睡觉了。
这边,宁宛然失笑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不由回眸对叶飘
零一笑:“这个青衣呵……”暖暖的秋阳照在她的面上,越觉
得她肌肤晶莹剔透,如冰似玉一般。
叶飘零轻轻一笑,伸手替她拢了拢鬓边碎,抱怨道:“她
一来一年,可不是平白的多个人在我们身边钻来钻去的,想来
也令人烦厌得紧!”
……
宛然如梦 正文 第五卷 第八十一章 大结局(终章)
青衣懒得再与叶飘零斗嘴,起了身,道:“我可走了你继
续窝在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岛上当你的缩头乌龟,一辈
子也都别出去了,我怕你一出去就永远回不来了!”
叶飘零悠闲的倚坐在椅子中,斜睨了她一眼,讥嘲道:“
就凭他们,我若不想被他们找到,便是在他们眼皮底下,转个
九九八十一圈,他们怕也认不出我来!”
楚青衣撇嘴道:“我却是牢牢记得有人前些日子被人追得
七荤八素,砍得浑身血淋淋,最后还是跳了崖……”她忽然睁
大了眼,不置信的瞪着叶飘零:“你是故意的!”
叶飘零轻嗤了一声,不屑道:“你可真是后知后觉得很!”
楚青衣连连摇头,好一会才叫道:“我要去告诉宛然!”
叶飘零叹了口气,很是认真的看着她:“像你这么迟钝的
人都看出来了,难道你以为她到了现在还都不知道!”宁宛然
确实已知道了,只是也并没有开始便看了出来,或这便是所谓
的关心则乱,当局迷。不过自她知道后,自己也是很吃了好些
日子的闭门羹,因此,既然如今有这大好机会可以让上官凭也
跟着吃些苦头,他当然不能放过。
楚青衣怔了下,没好气的又坐了下来,抬手指着叶飘零的
鼻子骂道:“你居然连这种卑劣的苦肉计都能使得出来,你怎
么也不脸红!”难怪,我总觉得以他地能耐不至于才那么几日
就被人揪了出来,更不至于被弄得那么惨不忍睹的……原来……
叶飘零长长的叹了一声,很是悲悯的看着楚青衣。
“青衣,你可知道这世上一向只有两种方法?”
楚青衣撇嘴道:“哪两种?”
“一种是有效地方法而另一种自然就是无效地方法……”
叶飘零拉长腔调慢慢说道。眸中闪过一丝恶意地光芒:“
你与我最大地区别就是。我做事总会采取最有效地方法。而你
做事。向来不用任何方法!”
楚青衣冷哼一声。抬眸看天。对他视而不见。然心中想想
毕竟不忿:“你跟那两个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都不是什么好
东西!”她所说地那两个人当然便是萧青臧与岳漓函。
叶飘零点头笑道:“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我一直都是
这么觉得地……”
楚青衣想也不想。脱口道:“上官凭可比你们好得太多了
……”
“是呵。上官凭也是个聪明人呵。反正总有人会帮他的…
…”叶飘零若有所指地笑着。
楚青衣忽然僵住了,好一会也还是一声不吭。按说,石楠
虽说狡黠手脚也极快,但若是想在自己身上先拿了药,再将药
无声无息的换了送回来,自己却还懵然不知,这之中……
楚青衣恨恨的跳了起来:“上官凭……”她这一声大喝充
盈了内力,一吼了出来,直震得庭院中花树乱颤,花瓣如落雨
一般纷纷飘零,一时姹紫嫣红煞是美丽。
叶飘零看看天色,抬手拍了拍肩上的粉色花瓣笑道:“少
说废话,你若再不走,可就要又多待一年了!”语中不无幸灾
乐祸之意。
楚青衣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我去寻宛然说上一声!”
叶飘零笑吟吟道:“宛然一听说南山的幽昙快开了,就兴
致勃勃的去了……所以,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去了,三刻钟后,
水道就将重新关闭……”
楚青衣愕然,气得无语,这才明白叶飘零怎么忽然便有了
这好兴致,坐在这里悠悠的跟自己东拉西扯,敢情他早都打算
好了。
“你……算了,我走了,等明年,我再来……”她一面说
,一面急急往外跑。
叶飘零闲闲的在后面提醒一句:“别忘了抱上你儿子!”
“谢谢你的提醒……”老远的传来楚青衣带怒的声音。
叶飘零看着她迅速离去的身影,不由轻笑起来。
楚青衣一肚子恼火,愤然冲进婴儿房中,这间屋子是宁宛
然一手建造的,极为精致小巧,一左一右两张婴儿小床并列排
放着,一个小丫鬟正坐在一边做着女工,见她进来,赶紧起了
身,笑道:“楚大侠来了!”
楚青衣正自窝火,也懒得理她,一指那两张床:“哪个是
我家地?”她一向对小孩子没有多大耐性,孩子生下来已满了
百日,她是一天也不曾带过,只是偶尔来看看。
那丫鬟怔了一下,就近抱起一个粉蓝襁褓的孩子,还不及
说话,已被楚青衣劈手夺了过去:“我走了,你们夫人回来帮
我转告一声!告诉她,我明年再来!”
这些话就别指望叶飘零能转告了,看他那模样,便知他是
巴不得自己永远要来了。
那丫鬟点了点头,眼看她飞一般的去了,摇了摇头,重又
坐了回去,安静的做她的女红。房中依然一片安谧,斜阳将最
后的一抹余晖洒在屋里,那个粉红襁褓的孩子忽然睁开了眼睛
,黑溜溜的眼珠子迷惑的转了转,又迷糊的闭了起来。
楚青衣走后不多久,宁宛然疾步走进房中,见了那小丫鬟
不由愣了一下,蹙眉问道:“雪晴,怎么今儿是你在这里?”
因为刚刚怀孕产子地缘故,她略略丰腴了一些,气度神情越显
宁静婉约,眉目间更多添了一份满足与悠然,益清艳夺目。
雪晴忙起了身,笑道:“今儿雪雁有些伤风,怕传给小姐
和公子,这才托了我过来!”
宁宛然轻轻哦了一声,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雪晴与雪雁乃是琅琊岛上土生土长的人,雪雁细心,做事
滴水不漏,她是极放心地。雪晴却是个痴儿,对自己喜欢的事
情极其上心,近来迷上了刺绣女红,更是无论到
总是要带着针线,但凡天不曾塌了下来,她便一心一地,
极少顾及其他。
这种性子让宁宛然既好气又是无奈,也不忍斥责她,只得
由得她去了!
“青衣刚才有跟你说什么没有?”她问道,看到床空了一
只,她心中也自明白了。
雪晴愣了一下,想了想,才答道:“楚大侠似乎有说明年
回来看您!”
宁宛然应了一声,看着这个丫头,心中更觉无奈,暗暗决
定明儿还是再寻一个丫头来与雪雁轮流照看孩子,这丫头就让
她去女红房,也算是人尽其用了。她走到小床前,目光落在熟
睡的孩子面上,不由会心一笑,伸手抚了抚孩子地面容。
楚青衣抱着孩子匆匆上了早已停在岛边的海船,那船甚大
,走了起来也很是平缓。叶飘零对楚青衣地性子了解得紧,船
上早已准备了奶娘,因此一路倒也不曾出什么乱子。
三日后,海船顺利停靠在东海边上,岸边上官凭早已焦急
的等着。
楚青衣见了他,心中不由无名火起,只是旁边还有石楠、
凌云鸿等人在,她却不好当众作,只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上官凭无来由地吃了一记白眼,不由怔了一下,只是一怔,便
被身后的人一把推了开了。
宁夫人春风满面的挤上前来,抢过孩子抱在怀里,欣喜叫
了一声:“我的乖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忙忙的伸手便
去解那小小的襁褓,眼光落在孩子地下三路,顿时愣住了,茫
然抬头问道:“青衣,你生的……是女儿?”
楚青衣心中虽想将上官凭抓了来狠狠教训一通,但在宁夫
人面前却也不好失了礼数,闷闷道:“是个儿子……”心中已
在考虑一会该如何讯问上官凭。
石楠敏锐的感觉到不对,立即凑了过去,只是一眼,已然
哈哈大笑起来,半日才抬手指着楚青衣道:“果然不愧是楚青
衣的‘儿子’,二十年后,可不又是一个活脱脱的楚青衣!”
凌云鸿对那孩子原本无甚兴趣,听了这话,不由乐了,赶
忙上去一看,也自大笑起来。
楚青衣惊了一下,忙上前一步,抢过孩子,只是一眼,不
由跌足叫道:“哎呀,这可弄错了,这是宛然的女儿……”
众人瞠目无语,过了好一会,石楠才捧腹大笑起来:“青
衣,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楚青衣面上难得的有些泛红,恼道:“这个怎能怪我,这
两个孩子原就生的有些相似……”上官凭与宁宛然原是嫡亲的
表兄妹,二人相貌颇有几分相象,孩子生的像倒也并不令人太
过意外,只是楚青衣居然连亲生儿子也认不出来,却也可以想
见她平日地惫懒。
宁夫人无语的瞪着这个媳妇,盼了这许多年,好容易盼到
了孙子,结果忽然之间,孙子转眼就成了侄孙女了,这也实在
是令人有些……
凌云鸿在一边正自大笑,此刻一听这孩子竟是宁宛然所生
,不由愣了一下,脱口问道:“这孩子,是我嫂嫂的?”一时
心中恍惚怅然。
楚青衣产子的消息乃是叶飘零令异鸟翠儿给东海传了消息。
楚青衣被众人看的尴尬,没好气道:“错就错了,难道宛
然还会亏待了那一个,你们也无需这么大惊小怪吧,宛然的女
儿不就是我的女儿了!”
一面说,一面抱了那孩子,极是笨拙的拍了几下,谁知那
孩子却并不承她情,被她抱的难受,竟张了小嘴“哇”的一声
大哭了起来。楚青衣一见她哭,顿时慌了手脚,赶忙就近将孩
子随便一塞,自己忙忙地退了两步以示无辜。
凌云鸿正站在她身边,他早已有了一对儿女,对于抱孩子
,早已熟极而流。此刻极自然的抱住这个孩子,调整了一下抱
姿,轻轻的拍了几下,那孩子便也很快止住了啼哭,张开了水
汪汪的大眼,对了他甜甜一笑,露出一排粉红的牙床,可爱至
极。
这边众人互看一眼,再看一边狼狈无比地楚青衣,心中当
真既好笑又无奈。
琅琊岛上,叶飘零急躁地在屋内走来走去。床上,一个圆
滚滚、白胖胖地孩子咯咯的笑着,开心无比地啃着自己的手指
头。
宁宛然叹了口气:“你别在我面前转了,你转得我头都晕
了!”
叶飘零恨恨道:“楚青衣,这个祸害,我早该知道她就从
来没有好事干!”
宁宛然苦笑,心中很想说一句,若不是你拖着她东拉西扯
,为了不让她在临走时见我一面,直扯到最后一刻,又何至于
搞出这种乌龙来。
“抱也抱错了,等明年再换过来就是了,你这般转来转去
地也解决不了问题!”
叶飘零急道:“我若是生个儿子,抱错了也就罢了,我这
可是女儿,似楚青衣那等性子,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
宁宛然轻咳了一声,忍住笑意,不紧不慢道:“我倒记得
,青衣似乎是你名义上的徒弟,似乎她这性子也是你教出来的
……”女儿被错抱了去,她初时心中自也是焦灼的,只是后来
转念一想,其实也不过只是一年的事,待到明年换了回来也就
是了,楚青衣想来也不会薄待了自己地女儿,这般一想,心中
却也放得开了。
叶飘零摇了摇头,执拗道:“不行,我得找她去!”
“你打算怎么出去?”
“当初改水道之时,我曾留了一条暗道,下水潜行,大约
半个时辰便能出了琅琊水道的范围……”叶飘零不甘不愿的交
待着。他行事素来会习惯性的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因此悄悄留
下了一条暗道,只是这暗道极其隐秘,没有一定的武功,
人能走得通。
宁宛然对他的手段早已习以为常,倒也不以为意,只是问
道:“你能出去,我是相信地。不过这个孩子呢,你打算带了
他一同下水,然后往上官家换了女儿再下水潜回来?”
叶飘零一时语塞,无奈的走到床前,一指弹在孩子头上,
骂了一句:“楚家的臭小子!”那孩子仰起头,望着他咯咯的
笑,抬起肉嘟嘟的小手一下抓住了他的手,笑得舒畅已极。
次年八月,金桂飘香之季,午时将至的时候,楚青衣才得
意洋洋的拖着个泥猴一样的孩子回来了,满身的泥巴,进门就
见上官凭坐在那里看着自己。
“怎么了?”她随口问,叫了丫头来带了孩子去洗澡。
上官凭咳了一声:“快中秋了,咳,该去东海了!”
楚青衣漫应了一声,忽然僵了一下:“你是要去换孩子!
”她跳起来,大叫道。
上官凭闷头喝茶,好一会才无可奈何道:“你看看你把孩
子弄成什么样了,这可是叶飘零的女儿,被你教成这样,他不
定如何说呢!”
楚青衣原本并不喜欢孩子,无奈这个孩子就是喜欢她,又
聪明好动得紧,七个月上就开始满地乱爬四处找寻楚青衣,不
出几日就成了上官家的一道奇景,里里外外无不引为笑谈。宁
夫人原不肯太接近她,怕的就是日后舍不得,却禁不住她三天
两头的爬错地方,没过几日就成了心头肉,一时眼里手里也是
离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