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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一个人的极光

“喜欢,我现在觉得,其实我很幸运,”他注视着墓碑上的容颜,“因为我从来没有拥有过她。”

得到之后再失去,比从未得到要痛苦得多。

“我从来都不知道妈咪有这样的病。”她咬­唇­,水气冲上眼眶,在他面前,她总是如此软弱。

“不要内疚,”他叹气,抚了抚她的头发,“瞒着你是怕你担心。”

“也不要哭,喜欢,”他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要笑,你笑起来和你妈咪一模一样。”

喜欢望着他,无比心酸。

父亲喜欢她笑,他也要她笑。

他知不知道他有多残忍?

当她想哭的时候,他要她笑。

当她笑的时候,他却说因为她笑起来像母亲。

十六、你在看谁

乍暖还寒时分,空气里有微微的凉意。

她把身体蜷起来,埋在被子里,不想睁开眼。

有人坐在旁边,呼吸平稳而舒缓,偶尔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轻而脆地,一下,又一下,莫名其妙地拨动她的心弦。

“好吵。”喜欢拉下被子,望着床边的那人。

“你睡得够久了。”蓝眸饶有兴致地与她对视,发现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是全然的理直气壮——真是个古怪的孩子,好心送她到医院,她一醒来却连句谢谢都没有,反而不满他影响她的睡眠。

“多久?”喜欢坐起身,打量手臂上包扎的地方。

“一天一夜,膝盖上还有擦伤,也处理过了,医生说你过度劳累,严重缺乏睡眠,”男人凝视她,“我很好奇,你晚上都不睡觉的么?”

喜欢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从英国回来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在­操­场上狂奔,不停地练琴,明明人已疲惫到极点,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遍遍地想起母亲温暖的微笑,父亲冷峻的表情,还有一个人望着她时哀伤的眼神。

下床从口袋里翻出钱包,她抽出几张放在床上:“这些是医药费,还有谢谢你,苏先生。”

“叶喜欢,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在她打算开门出去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冷笑。

她转过身,静静仰视已走到她面前的男人。

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深蓝的,蓝得像夜­色­下的大海,可此刻,却有怒浪翻滚。

他松手,那几张钱轻轻地滑过她的发,她的颊,她微微眯起眼,他却在那一刻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惩罚­性­的碰触,很轻的力道,却重重地烫伤了她。

十四岁那年,喜欢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本该留给另一个人的初吻。

“Berry Margarita,”喜欢将装满红­色­液体的­鸡­尾酒杯放在吧台上,微微一笑,“要盐吗?”

被问话的客人则恍神于她魅惑的笑容之中,久久反应不过来。

“你怎么又玩酒?还未满十八岁呢,”Alex走过来,把喜欢从自己的位置上拉起,“让苏看见,我又得挨骂了!”

“亲爱的Alex,”喜欢搂住他的肩,不知悔改地大笑,“已经来不及了。”

玻璃门轻轻地合上,一个伟岸的身影已走向他们。

“嗨,苏,”Alex汗颜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我刚才就上了下厕所,这丫头就过来了。”

“你过来。”苏皱眉看了喜欢一眼,往角落里那桌走去。

喜欢托腮凝视对面沉默的男人。

明明是深蓝的眼瞳,却又是如墨的黑发,和她一样的混血,中文名苏绪,所有人都叫他,苏。

她原以为她会讨厌他的,可是这三年来,他们相处愉快,她甚至十分欣赏他。

二十五岁那一年就成了作曲界的黑马,钢琴水平同样出­色­却不屑于任何台前的演出,不管别人说他如何狂妄不羁,他径自选择经营自己的酒吧,偶尔在母校教几堂课。

虽然她从未将他当作老师来看待,事实上,他也懒得计较她是什么态度。

——我知道黑桃代表卫兵的剑,我知道梅花是战争的炮枪,我知道钻石象征着财富,但是那并非我心的形状,并非我心的形状。

墙面的投影上,斯汀在深情地唱。

“苏,《Leon》里你最喜欢哪句台词?”

“I dont wanna lose you。”

“我喜欢那句,Hes not my father. Hes my lover.”

在心底深处,有一个人,像父亲一样对待她的男人。

“喜欢,你在看谁?”苏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怔住,讷讷道:“什么意思?”

“你不在看我,喜欢,”苏嘲弄地一笑,“你常常盯着我发愣,其实,你不是在看我,对吧?”

他一直记得,初遇那晚的天台,她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步步地走到他面前,可怜兮兮地说,是你吗?

喜欢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

为什么他要说出来?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迷人的凤眸,修长的眉,眼前的这张脸,和记忆中的容颜如此相似,如果不是截然不同的眸­色­,如果不是苏要年轻一些,她真的很容易迷失。

那一年,苏吻了她,对他而言,那是一个生气的惩罚,他是向来我行我素的­性­格,所以即使知道她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也不会道歉。

她没有回他一耳光,也没有愤怒地谴责,而是忽然掉泪,然后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她不知道是自己是怎么了,眼泪从身体里四面八方涌出来,怎么也控制不了。

她曾经以为,也固执地以为,那个吻一定是给那个人的。可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这样失去了,跟着破灭的还有那些美丽的憧憬,那一刻,她的心里有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

苏却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泪眼朦胧中,苏的样子那么像另一个人,于是她骗自己,就当是他好了。

只是为什么,她是那样地难过。

十七、我回来了

喜欢的手指习惯­性­地抚上胸前那条蓝蓟项链,仿佛这样才能驱逐心里的慌乱不安。

“从来没见你摘下这条项链,”苏盯着她缓缓开口,“对你而言很重要?”

“我满月时别人送的礼物。”

小时候她骗同学说是玻璃,长大了骗人说是水晶,但事实上,那是李少豪爽奉上的全钻项链。

只是又如何呢,她可以毫不迟疑地确定,如果可以,他愿意倾尽身家来换取父亲指间的那枚婚戒。

蓝蓟,六月二十六日的生日花。

公元十三世纪,苏格兰城堡遭到丹麦军队的突袭包围,这支丹麦军队在行进 的途中,不小心误闯蓟花丛,由于遭到蓝蓟花的刺扎疼痛不已而发出哀叫声,结果被苏格兰军察觉,随即起来反击,最后大获全胜。苏格兰人为了纪念这场胜利战争,而把蓝蓟花视为国花,所以蓝蓟花的花语是——老天保佑。

据说在这一天出生的人,受到老天特别眷顾,不管在学业、事业或感情方面都是一帆风顺。

真的会受到老天特别眷顾,一帆风顺吗?实在是有点讽刺——蓝蓟向来是为花境作贡献的,放在花坛里,只不过是布景而已。

“送你项链人出手倒是阔绰,”苏意味深长地一笑,“可是喜欢,你根本就不该是蓝蓟。”

“嗯?”思绪被他的话打断,喜欢顿时一怔。

“你是玫瑰,”深蓝的眸紧紧地锁住她,苏的声音低沉动听,“带刺的玫瑰。”

美丽,明艳,骄傲,敏感,固执,脆弱。

喜欢愣住,随即自嘲地一笑:“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

她是蓝蓟,而她的母亲才是被簇拥的玫瑰。

就连她的名字,也在说明这一点——叶喜欢,叶听风喜爱冷欢。

“是我认定的唯一,更好。”苏微微一笑。

喜欢凝视他的笑容,忽然间有些忐忑:“苏,你今天怎么了?”

“我以为应该我问你,”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冷淡,“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在他紧迫的注视下,喜欢叹气,乖乖招供:“我的课都已结束,我要回英国了。”

“什么时候走?”

“下周一。”喜欢低头回答,听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我是最后知道的人?”

喜欢迎上他的目光,嗫嚅道:“怕你生气。”

“为什么你认为你的离开会让我生气?”过了许久,他轻轻问道。

喜欢一怔,不知如何作答。

“笨蛋,”苏嘲讽地瞥了她一眼,“下周一我送你。”

就这样?喜欢有些惊讶,他的反应太过平淡,倒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谢谢。”她讪讪地。

苏却没再说话,只是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歌声仍在继续——如果我告诉你我爱你,你也许会觉得不适应吧……但是那并非我心的形状,并非我心的形状。

And I love you so

The people ask me how

How Ive lived till now

I tell them I dont know

歌声入耳时,李乔杯中的酒明显地一颤。

抬眼望去,有个年轻的男生抱着吉他在轻轻弹唱,声线动人。

忽然想不起是哪一年,自己也曾如此,为谁伤心,为谁吟唱。

一阵香风扑面,有人埋在他肩头娇媚地笑,吐气如兰:“Jonathan.”

他低头凝视怀里的容颜,熟悉又陌生——忍不住自嘲一笑,总是如此,弱水三千,过­唇­齿而无味。

“忘记我了?”他茫然的表情让女人不高兴地皱眉,点着他胸口埋怨道:“真想看看你这里面装的什么。”

“这里面是空的,”他微微一笑,推开了她,“你信不信?”

深夜在马路上飞驰,风在窗外呼啸而过,而哀伤的歌声如魔魅般一遍遍地往心头绕,难以止息。

古罗马人相信苏格兰是最靠近世界尽头的地方,那么这样一路开下去,会到哪里?

天涯也好,海角也罢,不过是一个人的风景。

Dāvid逗弄着宝贝儿子对他说,你也三十九了,别这么下去了。

他凝望那副天伦之乐的情景,笑而不答。

什么是美满的人生呢,事业有成,结婚生子?

他拥有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身家,却已不知道怎样再去喜欢一个人。

家门前的壁灯竟是开着的,李乔有些疑惑,缓步走上前,鹅黄的灯光里,有种淡淡的馨香。

入目的是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而台阶上,有个人抱膝倚着门。

“嗨,李乔,”轻柔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喜欢看着缓缓走向她的男人,“我回来了。”

他穿着卡其­色­的风衣,站在清冷的月光下,和她只隔了一步的距离,可就是这么点距离,她花了七年的时间。

他比以前瘦了一些,英俊依旧,眉眼间却依稀有了沧桑的细纹。

李乔注视眼前娉婷的身影和娇俏的容颜,有一瞬的怔忡。

“喜欢?”他迟疑地唤道。

“是我。”喜欢轻轻地回答,有些心酸,她知道他为何会忽然间怔住——随着年龄增长,她越来越像母亲。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有些惊讶。

“刚下飞机就过来了,等了你好久。”她嘟嘴,不满地控诉。

“怎么不回家?”他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放柔。

“老爸在曼城,”棕眸有些哀怨地望着他,“而且我很想你啊。”

叹了口气,李乔边打量她单薄的穿着边开门:“天还很凉,你就穿这么点也不怕冻感冒,快点进去吧。”

“不要。”她­干­脆地拒绝。

李乔不解地看着她。

“你背我进去,好不好?”她轻声地央求,“就像小时候那样。”

他静静地看着她,然后无可奈何地一笑,弯下身子。

她利落地攀上他的肩,紧紧地勾住他,得意地发出清脆的笑声。

他的背,一如记忆里那样宽厚温暖,喜欢趴下去,听到他的声音沉沉地传来:“喜欢,你长大了,高了好多,也重了好多,我快背不动了。”

她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一颗颗,滚落在他的风衣上。

十八、以父之名

“下来了,喜欢。”像从前那样,李乔在沙发旁放下她。

喜欢却跳下沙发,扑进他怀里,紧紧地靠着他。

“怎么了?”李乔有些错愕,伸手向抬起她的脸,她却把脸深深埋着,执意不肯抬头。

他怀里,依旧是熟悉的气息,­干­净清爽,带着淡淡的香水味,有种温暖的感觉。喜欢贪婪地呼吸,将泪水偷偷地蹭在他的胸口上,只是不知,她的眼泪可否从衣服一直渗到他心里,这样他就可以懂得她这么多年的思念。

“说话啊,喜欢。”他的声音那么轻柔,仿佛情人间的呢喃,“你过得好吗?”

“我好累,”她轻轻摇头,“好累好累……”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像长途跋涉,有时真的很苦,很想放弃,可抬头看向前方,希望似乎在那里,所以,又不甘心放弃,咬牙再继续走下去。

十一岁那年,他看透她稚­嫩­的心思,残忍地要她放弃,只是,她如何才能放弃?那夜的拉普兰德,漫天的星辉,辽阔的冰原,瑰丽的极光,都已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伴随着他的容颜,深深镌刻在她心底。

于是,她选择离开,只身飞往美国,在异国他乡倔强地成长,只是不想在他印象中,她永远都是个孩子。

李乔听着她委屈的声音,心里有些疼痛,她还这么年轻啊,不该有那么沉重的心情。

“你还小,喜欢,”他抚着她的头发,耐心地诱哄,“再不开心的事,也会过去的。”

“真的会过去吗?”喜欢苦涩地一笑,望着他的棕眸里尽是迷茫,“就算感觉时间像停止了一样也会吗?”

“李乔,书上说七年之痒,再相爱的人经过七年也会彼此厌倦,甚至变心,可为什么七年之后,我看着你还是这么难过?”

“喜欢……”李乔狼狈地躲开她的视线——为什么她就是不懂放弃?

“我不能——”他僵硬地开口。

“为什么不能?因为我年纪小吗?”喜欢咄咄逼人地望着他,一颗心因为他的逃避而焦灼,“我马上就到十八岁的生日了——”

“喜欢!”李乔咬牙低喝,狠下心肠,“我不可能答应你的要求!”

“是吗?”喜欢难过地开口,眼睛微微泛红,“那至少请你不要忘记妈咪的话。”

李乔闻言惊愕地望着她:“你知道?”

她点头,心中无限酸楚。

听风的­性­格比较冷僻,想什么做什么也很少放在表面,所以我怕他们父女俩难免有些隔阂,喜欢一向都粘你,以后还麻烦你多照顾她。

——尤记得某个午后,她听见母亲对李乔这样讲,当时她不明白为何母亲要这样交待,后来才明白母亲早知自己的病情,所以将她托付给李乔。

只是母亲大概不会知道,这番叮嘱会成为她要挟李乔的手段。

有点悲哀,是不是?只有这样她才能勉强挽留他,而在他眼里,也始终只有母亲。

“我会照顾你,喜欢,”他的声音冷静而残酷,“像一个父亲一样,仅此而已。”

“我不要这样!”她睁着泛红的双眼,倔强地低喊。

他静静地望着她,完全无动于衷的样子,仿佛把她的抗议视为无理取闹。

“行李还没拿进来,我去拿,”他淡淡地开口,“你飞了这么久,该早点休息了。”

--

“叶先生,您的咖啡。”

原本伏案的男人闻声抬起头,深邃的棕眸凝视眼前的少女:“你还知道来找我?”

“父亲大人,你可有想念我?”喜欢顺势坐在他膝上,搂住他的脖子娇俏微笑。

“我倒想问你,你有没有想过我?”叶听风轻哼了一声,向来冷峻的容颜浮现一丝柔和。

“自然是非常想啦,”喜欢朝他作了个鬼脸,打量着桌上厚厚一叠文件,“很忙,累不累?”

“累又怎么样?”叶听风喝了一口咖啡,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能替我分担吗?”

“如果你愿意并且信任我的话。”

“我记得你好像读的是音乐不是商科吧,”叶听风嘲弄地一笑,“你还是算了,没准连你爷爷的老本都能亏光,指望你未来老公还有点可能。”

驰骋商场的青年才俊虽不多,但要找出几个出­色­的也非难事,只是不知谁能治得住他这个宝贝女儿。

“问你个问题,老爸。”喜欢望着他,面有难­色­。

“说。”

“男人通常会在什么情况下拒绝一个女人?”

叶听风闻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个话题从她嘴里说出来,实在有些诡异。

“你回答我嘛。”喜欢不依不饶地晃着他的手臂。

叶听风叹了口气——她撒娇的神态实在像极了冷欢。

“为什么拒绝很难讲,只是女人被拒绝也未必是坏事,不知取舍,来者不拒的男人才可耻。”

“不管女人有多伤心?”

“爱一个人是自己的事情,没有人逼着你非得去喜欢谁,所以别人也毋须对你的感情负责,”叶听风有些好笑地看着一脸茫然的女儿,“如果男人必须对每一个倾慕他的女人有求必应的话,喜欢,你现在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兄弟姐妹了。”

喜欢却没有被他的戏言逗笑,反而怔在那久久没有说话。

叶听风盯着她,表情一点点地凝重起来,伸手抬起她的脸,他的目光无比锐利:“告诉我,你喜欢上谁了?”

十九、舍不得放弃,那就一定要得到

“爸,如果我说,从十一岁开始我就喜欢上一个人,你会怎么想?”

“李乔?”叶听风一针见血。

“是。”喜欢勇敢地承认,注视父亲微微蹙起的眉。

“如果你用了七年去喜欢一个人,那你忘记他的时间就会远远多于七年,”良久,叶听风沉静的声音传来,“舍不得放弃,那就一定要得到。”

喜欢震住。

这就是他的父亲,异于常人的冷静和敏锐,他既没有反对她,也没有支持,只是告诉她,不要左右为难,不要患得患失,要么放弃,要么就得到。他并不是一个温情的父亲,却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教她成长。

忍不住靠进他宽阔的胸膛,她感触地呢喃:“老爸,如果我不是你的女儿,一定也会爱上你的。”

这七年来的辛苦挣扎,心酸甜蜜,从来没有人与她分享,仿佛一个人走夜路,心中仓皇却看不到前头的光亮,而父亲却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心思,忽然间,喜欢觉得自己的心里变得温暖而充实。

“还是算了,”叶听风的颊边露出一丝浅笑,“你不是我喜欢的那型,我跟李乔也相差太远。”

--

空阔的靶场里枪声响过,飞碟被准确地击成碎片。

“击剑我不如你,­射­击你就不行了。”李乔利落地收回枪,朝身旁的好友从容一笑。

“你是欺负我视力不好。”霍远微笑,装弹瞄准。

嘣。

枪声绽开的时候,飞碟也跟着碎裂。

李乔有些讶然地望向他,却见后者脸上也是同样的惊讶。

“我没开枪。”霍远缓缓开口。

两人同时转身望向身后,却看见几步远的地方,年轻女子正放下手中的猎枪,朝他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穿着一件白衬衫,黑­色­的背心衬得人格外英气,墨镜下的肌肤欺霜赛雪。

“­射­击其实不难,和爱情有一个共同点——时机,”她一步步地走近,微笑看着霍远,“已经错过的目标,不会再回来,不再流连忘返,就能看清后面的了。”

霍远静静地注视她,笑而不语。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就算不知道这点,­射­击也很好。”她转身,略微嘲讽的目光落在李乔脸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李乔看着眼前倔强的容颜,无奈地一笑。

喜欢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目光挑衅地望着他:“要不要比一下?”

密集的枪声有序地响起,一个个飞碟绽放如橙­色­的烟花。

“平手,”霍远笑着宣布,鼓掌看向喜欢:“厉害。”

“有那么一个老爸,她摸过的又岂止猎枪。”李乔瞅着喜欢轻哼一声,但眼里还是掩饰了一下。

“谢谢叔叔夸奖,我是叶喜欢。”喜欢向霍远礼貌地点头,莫名地,她对这个男人有好感,他身上那种淡定之气,如远山浮云

她的名字印证了霍远的猜测,他微笑点头:“你好,叶小姐。”

“他是我学长,你叫他叔叔,该叫我什么?”李乔悠然开口,促狭的目光凝望喜欢。

“李、乔。”喜欢咬牙切齿地瞪视他,“你休想我叫你叔叔。”

霍远眼神微微一闪,觉察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息:“你们先聊,我去拿点饮料。”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李乔看着他走远,视线落在喜欢脸上。

“你最好习惯我以后经常出现在你面前。”喜欢仰视他,透过墨镜,他都能感觉到她不依不饶的目光,如夏日的艳阳。

李乔撇开脸,将她的话置若罔闻,低头装弹。

“啪。”枪栓扣动,声音却不是从他手中那枝猎枪上响起,李乔缓缓地抬起头,却见喜欢举枪瞄准了他。

“要我,还是要命。”她一字一句地出口。

这样的话语,听起来像孩子气的耍赖,可是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狠狠地盯着他,仿佛是被惹怒了的小豹看着自己的猎物,下一刻就会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黑漆漆的双筒枪口,近得几乎可以碰到他的眼睫,他却静静地看着她,眉毛都没动一根。

“说话!”她失去了耐­性­,几乎低吼出声。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表情风轻云淡。

喜欢握枪的手一点点低垂下来,直到失去全部的力气,颓然地垂于身侧——他是真的无所谓,她有些绝望地想,就算她真的要杀他,他也一样无动于衷。

“喜欢,别闹。”他慢慢地走向她,声音温和而平静。

发梢传来他轻柔的掌触,小心翼翼却又似无限疼惜,他总是喜欢抚她的头发,在她开心或不开心的时候。

是内疚还是关心?她不想去猜测,也无力去猜测。

他能给她的亲昵,也就这么少。

五月的天空,蔚蓝如上好的丝绒,远处白云悠悠,轻轻飘过。他们的身旁,是茂盛的青草,望去绿茫茫的一片,如波浪一样随风招摇。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和他牵着手,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走在这茫茫的天地间,与风光同老。

忍不住伸手,去碰触他温暖的手掌,轻轻地,再紧紧地握住。

他震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抽开手。

她难过得想掉泪。

父亲说,舍不得放弃,那就一定要得到。

只是这一刻,她的眼里有初夏的明媚风光,有他。

而他的眼里,却只有从前的­阴­雨绵绵。

二十、爱情只是假设

你永远是我最爱的人,无论以后遇见谁也好。

在我心里始终给你留下一片空间,将来当我想起你的时候,一定仍会哭泣,但在你记忆的里我,一直会是笑着的。

李乔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那个弹琴的女孩。

清幽的琴声中,时光仿佛倒流七年,彼时她还是一个调皮的孩子,桀骜不驯,他教她弹李斯特的那首《钟》,她弹得不好就生自己的气,漂亮的眉毛拧成一团,于是他心软地手把手指点她,当她可以毫无窒碍地弹出来时,她得意地说,看,李乔,我聪明吧,然后像个小疯子一样笑倒在他怀里。

那个时候,什么样的曲子到她手里,全都成了欢快的调调,他不满于她总是这样乱改一气,她却说,我很开心啊,为什么要弹悲伤的曲子?

而此刻,她的琴音却沉重了许多,连空气里也多了淡淡的哀伤味道——是什么让她改变了?

他不想去猜,也不敢去猜。

“什么曲子,很好听。”在她停下来的时候,他轻轻鼓掌。

“First Love.”喜欢抬头看他,壁灯在他脸上投下光影,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哪里学来的?”他问。

“苏教我的。”

“苏?”她没有发现他因为这个陌生的名字而微微蹙眉。

“我的老师。”

“噢。”李乔点头,心头莫名一松。

喜欢想起那一年,她站在走廊的尽头,轻扬而忧伤的琴声和梧桐叶一起来飘落,她一间教室一间教室地找过去,然后看见苏坐在那里,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一片炫目的金黄。

流畅的音符从他修长的指间泻出来,他转头朝她淡淡一笑,表情柔和得不可思议。

于是她问,这是什么曲子。

他答,First Love.

First Love——她在心里轻轻念,忽然间有种落泪的冲动。

原本她一直对那个吻耿耿于怀,可从那刻起,她原谅了苏。

如今想来,苏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冷峻孤傲的人,并不怎么爱说话,也并怎么搭理人,他们之间也没有太多的交流,但奇怪的是,很多时候,总是他的寥寥数语,轻而易举地触动她的心思。

脑海里浮现那双深蓝的眼眸和清冷的微笑,她忽然间有些难过,这一生,也许再无机会重逢。

“在想什么?”李乔望着她,眼里带上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很少在他面前走神,那种飘忽的表情,是他所陌生的。

“没什么。”迷蒙的眼神恢复了清明,她看着他轻轻一笑。

“早点休息。”他走回自己的房间,没有再看她,在她的注目下关了门。

“晚安。”喜欢对着那扇门平静开口。

十一岁的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赖在他的床上,霸道地拉着他的胳膊当枕头。

十八岁的她,已被他拒之门外。

她对他说过,以后最好习惯她经常出现在他面前。

她想她的预警是有效的,当他看见她好几次堂而皇之地敲他的门说要留宿时,他并没有拒绝,也没说什么,索­性­给她安排了一个卧室,甚至备齐了洗漱用具,仿佛完全不在意她经常的进驻。

她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在告诉她,他不在乎她这些举动,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把这些孩子气的把戏放在眼里,他在消磨她的耐­性­,在等她有一天终于按捺不住时自动放弃。

可是,他休想。

她不能让老爸看扁,更不能让自己看扁。

--

“你还要我等多久?”有些沉怒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已经到门口了。”李乔挂断电话,嘴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老头子现在不怎么管公司,却开始闲得算计他的终身大事了。

商业联姻有什么新意?就是见个女人,吃顿饭而已,小题大做!

人约在日式料理,他拉开门进去时,李荣生转头瞪了他一眼。

李乔仍是挂了一脸满不在乎的微笑,视线落在对面那对男女身上时,他不由一怔,随即伸手过去:“人生何处不相逢,齐小姐,久违了。”

齐雅也是一愣,然后也回想起眼前这张令人过目难忘的俊逸面孔,于是同他握手微笑:“是你。”

“你们认识?”李荣生显然是有些意外,不由朝齐雅身旁那个男子笑道:“还真是巧哪,齐先生。”

齐京微微一笑。

李乔望着他,眼里掠过一丝挑衅:“你好,齐先生,你这么年轻,当初真没看出来你是齐小姐的养父。”

“你现在知道了?”低沉的声音带着迫人的气势,“我想我的年龄也不至于影响到我们的合作吧。”

“哪里,”李乔闲适地一笑,“就是想到如果有幸成为你女婿的话,有一个这么年轻的岳父还真有点不自在。”

齐京没有说话,一旁的齐雅却微微一颤。

“爸,我想和齐小姐单独相处一会,行不行?”

李荣生有些适应不了他今天突然转­性­,但仍是欣喜地看向齐京:“齐先生,你看——”

“去吧。”后者吐出两个字,语气淡淡的。

齐雅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跟着李乔出门。

初夏的夜风缓缓吹过,两人并排在街道上缓缓往前走。

“每次看见你,都像一个游魂似的。”李乔突然出声,看着显然神游太虚的女子。

齐雅怔了一下,看着他没说话。

“他真的是你养父?”他眼神犀利地盯着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要不然你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齐雅嘲弄地一笑,“我以为我们应该谈的是我们的婚事。”

“你觉得我会同意?”李乔微笑,这桩联姻似乎比他想象中有趣。

“为什么不?”齐雅静静地看着他,从容出声。

“你爱我吗?”

“不。”她利落地答,“对于婚姻而言,爱情只是假设,不是必要条件。”

爱情只是假设,成立不成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爱我吗?”她问李乔。

“不。”他答,“你很像一位故人。”

所以这么久他还能记住她。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忽然间,两人同时笑起来。

有路人匆匆经过,不由地好奇观望,以为是一对情侣遇上了什么高兴的事,笑得这么开心,然而,谁都没有看见他们心里的悲伤。

二十一、忘了她不好吗

十八岁生日。

父亲送了她一栋别墅,说从此她可以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李乔送了她一辆跑车,说从此她可以自己想去哪就去哪。

父亲向来是低调的人,只邀请了相熟的亲朋好友,可慕名而来的宾客还是络绎不绝,大大小小的礼物堆在那里,也许她要花很久时间才能全部拆完。

她应该是幸福的,是不是?

可为何,在心底某个角落,却空荡荡的,有些难受。

拉上身侧的拉链,她缓缓走出门。

“天哪,喜欢——”柳若依盯着她,眼里满是欣喜和惊艳,“我就知道这件礼服适合你,只是没想到你穿上会这么漂亮!”

“是柳姨你眼光好。”喜欢微笑,转身看向镜中的自己。

无肩带的红­色­小礼服,紧紧地包裹出年轻姣好的身材,惹火而炫目,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清纯又妖冶。

就这副模样,不知要令多少男人神魂颠倒。

喜欢浅浅一笑——那她的王子呢?

镜中的自己,看起来笑得很开心,也很美,是谁说过,她笑起来和母亲一样?

“柳姨,我和妈咪比,谁更漂亮?”她轻轻问。

柳若依一怔,随即笑道:“不好比,也许在你爸眼里,你妈最漂亮,可在爱你的男人眼里,你才是全世界最漂亮的。”

“哦。”她淡淡地应。

她只希望一个男人爱她,而那个男人的眼里,最漂亮的却是她母亲。

--

打扮完毕下楼,刚走到楼梯转角,就瞧见一个久违的身影。

“顾姨?”她兴奋地叫出声,匆匆地奔向那人,“你从美国回来了?”

“好久不见,喜欢。”顾言诺望着眼前美得叫人惊叹的女孩,眼眶忽然泛上微微潮气,依然记得那一天冷欢坐在她对面,表情幸福而倔强,她说,就算他会生气,她也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这一晃,多少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敛住思绪,她从包里小心地掏出一个­精­致的封套放在喜欢手里:“这是别人托我给你的礼物。”

喜欢迟疑地拆开,里面是一张影碟。

“可以播吗?”她好奇地问顾言诺,后者点点头,眼里有难以抑制的激动。

“已经开始录了吗?糟糕,我表情都没准备好呢!”

音响里忽然传出一个人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正与人交谈的叶听风脸­色­一变,猛地转过身,盯住眼前的电视墙。

正走进大厅的李乔也忽然间停住脚步,怔在原地。

“嗨,喜欢,生日快乐,”屏幕上的女子有些局促地一笑,“妈咪很开心你终于是大人了,一定变得更漂亮了对不对?从今以后你有能力也有资格可以做更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一定要加油哦。”

“告诉爸爸,拥有你们两个是我此生最幸福,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她微笑,眼里却有泪光闪耀,“我会一直想念你们。”

记忆中的笑颜,此刻近在咫尺,温柔的声音隔着时空传来,回响在耳边,仿佛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妈咪……”喜欢哽咽,泪如雨下。

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母亲就给她准备了一份最好的成年礼物。

默默地将影碟退出来,她小心翼翼地装回封套收好,放到父亲手边,却不敢去看他此刻黯然神伤的表情。

而角落里,有一个人缓缓地退开,脚步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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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把自己藏到哪里去?”喜欢看着花园里那个寂寥的身影,静静地开口问。

李乔没有答话,目光落在遥远的天际,那里,月朗星稀,云卷云舒。

正是良辰美景,他却不知如何自处。

他是很想藏起来,可是他逃不出,也躲不了冷欢的声音,冷欢的笑。

“忘了她不好吗?”喜欢坐上他身前的圆桌,双臂勾住他的脖子,亲昵地抵额诱哄,“求求你忘了她。”

“松手,喜欢,”他握住她的双腕,脸偏向一边,声音平淡:“不要这样。”

“我偏不松手,”喜欢咬牙,几乎恶意地,一字一句挤出口,“你还看不明白吗,妈咪是我和老爸两个人的,从来都不曾属于你。”

“我早就看明白了,那又如何?”李乔冷硬出声,眼里闪过一丝­阴­郁。

“看着我!”喜欢捧起他的双颊,逼着他看向自己,“你的眼里看不到我的吗?我只要你看我!”

月­色­下,她气怒的姣颜酡红一片,棕眸里泛着盈盈水光,明艳得不可思议,又柔弱得让人心疼。j

红­色­的小礼服衬得她胸口的肌肤白­嫩­胜雪,而那里正因为她的激动而剧烈起伏,无意中制造着致命的诱惑。

李乔的呼吸不由一窒,猛地撇开视线,可靠得这么近,隔着衣物他都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曲线。

“喜欢,我的年纪足以做你的父亲。”他咬牙提醒,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的年纪也足以做你的女人。”喜欢毫不避让。

“放手!”

他失去耐­性­,烦躁于她此刻带给他的影响力,她却越挫越勇,拼命地想缠住他,忽然间,空气里传出一下轻微的声响,两人顿时都愣在那里。

她礼服身侧的拉链就这样滑开,丝柔的衣料顺着她的肌肤滑向腰际,仓促间她愣得来不及遮挡自己的身体,只看见那双深沉的黑眸里,映着一个赤­祼­的自己,那样地无助不安。

“该死的,遮上!”李乔猛地甩开她的手,脱下西服盖在她身上。

“我——”

“闭嘴!”他低吼,呼吸急促,眼里跳动着不知名的暗焰。

Shit! 他在心底咒骂——他是疯了吗?竟对一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女孩有反应?方才入目的情景,几乎让他把持不住。

二十二、苏的玫瑰戒指

“你在害怕,”相对于他的慌乱,喜欢根本不急着整理自己的衣服,反而大胆地欺近他,盯着他的眼睛,“你在怕什么?”

“胡扯什么!”李乔下意识地往后退,却在瞥见她身上那件外套滑落的时候不得不出手拉住,而她却顺势偎进他怀里,笑得得意又娇媚。

他的眸­色­微沉,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气息扑上他的下颚,芬芳而温暖,带着薰人欲醉的诱惑。

“你喝酒了?”他蓦地瞪住她。

“一点点,”她笑,菱­唇­在灯光下闪着柔柔的光泽,慢慢地靠近他的,“你想不想知道我喝了什么?”

“够了!”他猛地钳制住她的双肩,厉声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这个该死的小妖­精­,她上哪里学来的这些魅惑伎俩?让他很生气,很生气,却又心烦意乱,无法招架。

可是他的严厉根本就吓不到喜欢,她伸手,轻轻地按在他的胸口,感觉到他的身体瞬间紧绷。

“你心跳得好快呢,”她眯起眼睛微笑,像个最纯真的孩子,“一、二、三……呀,越跳越快了!”

“我让你心动了,对吧。”她凝视他,轻轻地笑。

他瞪着她,呼吸乱了节奏。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坦言,努力维持镇定,“这不代表什么。”

“我还想问你要个礼物,好不好?”她丝毫未觉挫败,反而有隐隐的得意。

“说。”他迫切地想摆脱她的纠缠。

“吻我。”她纤细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唇­。

他微微一震,冷然回绝:“不行。”

喜欢不满地瞅着他——这个男人的自制力好得让她痛恨。

“喜欢,”李依然推开门,完全无视两人的此时的状况,“有人给你送来一份礼物,要亲自交到你手上。”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东西就抛了过来。

喜欢下意识地去接,身上的外套彻底地掉落。

“该死的!”李乔咬牙,恨恨地拉回她的身子,将她困在自己怀里,以最快的速度替她拉上礼服拉链,指尖滑过她的肌肤时,他的手竟有些颤抖。1

抬眼望向门边的李依然,却见那家伙毫不避讳地看着他俩,放肆地笑着,吹了一声口哨。

喜欢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而是好奇地打开手中­精­致的小盒子。

忽然间,她发出一声情不自禁的轻叹。

是一枚戒指,漂亮得难以形容。

红宝石雕琢的玫瑰,晶莹夺目,金­色­的枝蔓缠成一环,别具匠心地用碎钻点缀着,就像是花枝上的尖刺。

——喜欢,你根本就不该是蓝蓟。

你是玫瑰,带刺的玫瑰。

低柔的声音忽然间闯入心头,她激动地望向李依然:“他在哪?”

“真的?”喜欢跳下桌子,离开李乔的怀抱,匆匆地跑向客厅,没有注意到后者的身体微微一僵。

李乔站在原地望着她跑开的身影,有些怔忡。

人走了,可那满怀的馨香还在,烦扰着他的思绪,忽然间胸中无名火起,他是宠坏她了,才让她变得这么任­性­,前一刻还拼命地撩拨他,下一秒却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想起她看到那枚戒指的眼神,那么惊喜,那么兴奋。

究竟是谁送了她那枚戒指?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她的,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可是这一刻,他忽然发现他似乎并不知道全部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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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前,倚着一道修长的身影,姿势闲散而帅气,那人正和父亲举杯交谈,间或微笑,不卑不亢。

“苏!”喜欢开心地喊,冲到了他的身前,“真的是你!”

难怪她走的时候他反应那么平淡,原来早已预谋和她再会,害得她耿耿于怀了好久。

苏微笑,不露痕迹地顺势将她搂进怀里:“喜欢我的礼物么?”

沉浸在惊喜中的喜欢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在别人眼里有多么亲昵,只是爱不释手地再次打量手中的戒指:“喜欢,简直爱死了!”

“那就戴上。”苏把戒指拿过去,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套上她的手指。

璀璨的玫瑰,悄然绽放在她洁白的指间,美得动人心魄。

喜欢抬头看向苏,他则是淡淡地笑,与她对视:“看,这才适合你对不对?世上仅此一朵,就像你一样。”

喜欢的喉间忽然梗住,莫名地鼻酸——他说的,是她内心的渴望。

叶喜欢就是叶喜欢,这世上唯一的一个,不要像任何人,只想要被人单纯地爱着。

落地窗边,彼此依偎的两人相视而笑,男人握着喜欢的手,她的指间闪耀着那枚戒指的光芒。

喜欢的脸上,一半是夜­色­,一半是灯光,她的笑有种甜蜜的哀伤,而她凝视那个男人的目光,那样地激动而热烈。

——李乔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二十三、他不在乎

你猜猜,这个几克拉?小小的身子裹着她的粉­色­浴袍,扑进他的怀里,空气里顿时弥漫她沐浴液的香甜草莓味。7

他当时正忙着,视线从电脑屏幕上转向她的指间,匆匆瞥了一眼,你哪里弄来的戒指?

她笑,随即把那颗晶莹剔透的钻石含着嘴里,咔嚓就是一口。4

他被吓了一跳,差点删掉好不容易打出来的文件,她却得意地哈哈大笑说,笨蛋,是戒指糖啦。

那种变态的糖果,他后来被她逼着买了一盒,各种颜­色­各种式样,她一枚枚地吃掉,然后把那些塑料指环放在她的藏宝箱里。

她那个藏宝箱,真是什么都有,他曾经好奇地打开来看过一次,然后发现自己莫名失踪的很多东西都在那里。

他的万宝龙笔套,她说她要用来当发夹,他的袖扣,她说钉在她书包上挺好看。

最后他无奈地骂,叶喜欢你这个小强盗。

她神情傲慢地瞅了他一眼,­干­脆锁了她的宝贝箱子,把印着卡通图案的信用卡放在他手里,为了证明我不是,我的钱你随便花,给你养老都没问题。

而如今,她不再是那个迷恋糖果的孩子,已经成为一个美丽动人的小女人,开始懂得欣赏真正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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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不给大家介绍一下?”柳若依好奇地望着姿势亲密的两个人。

“苏绪,”喜欢这才注意到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不仅脸一红,微微退开身,“我在美国的钢琴老师。”

李乔望着她身旁那个男人,眸光微微一闪。

他想起她弹得那首《First Love》,她说,苏教我的。

柳若依调侃地一笑:“苏先生真是好老师,这么远飞过来给学生过生日。”

是人都能看出他对喜欢的心思不单纯,而这男人站在喜欢身旁,却是丝毫都不逊­色­。

“我想起来了,”Dāvid忽然开口,有些激动地盯着苏,“你就是那个古典音乐大师赛的年轻冠军,轰动作曲界的苏绪?”

苏只是点头淡淡一笑,神­色­间丝毫未见骄矜。

“你目前有没有合作的公司?有签约的打算吗?”Dāvid一副挖到宝的表情,急忙询问。

“苏要回美国的——”

“我不回,会先留在英国,”苏平静的声音打断了喜欢的话,他微笑地看着Dāvid,“您如果觉得方便的话,我们可以私下里聊一下。”

苏却低头看着她,眸里带着一抹她看不懂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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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男人看着心仪女人的眼神。

李乔深思地望着苏,胸口没来由地一窒——是个出­色­的年轻人,配得上喜欢。

他看着喜欢的神情,他对喜欢说话的语气,他搂着她的姿势,他为她的生日从美国专程飞来,他选择留下来,都明明白白地表明着他要喜欢,并且势在必得。

从喜欢的态度,他也看得出来苏对她而言是特别的,在美国的那几年,他该是和她最亲近的人。

他应该觉得欣慰的,如果这样的男人成为喜欢的归宿。

从此她也许会渐渐地远离他,不再纠缠他——这样很好,他想,可是为何此时看着她灿烂的笑颜,他却觉得心口像被打了一拳,闷闷地疼。

周围的人因苏的话而猜测他留下来的原因,发出善意而暧昧的笑声,连叶听风都瞅着女儿,淡淡一笑。

喜欢也察觉苏的眼神有种不同以往的热烈,不禁窘迫地转过头,却又忍不住看向李乔的方向。

她希望他能有一点点在乎她,在乎苏对她的态度,可是没有,他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们,表情风轻云淡,然后她看见,他对着苏点头微笑。

这一个笑容,让她整晚雀跃的心瞬间凝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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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不喜欢这边的菜?”齐雅不动声­色­地注视对面有些心不在焉的男人

“还行,”李乔回神,脸上是一贯潇洒不羁的招牌笑容,“和我的水平稍微差了那么一点。”

“哦?”齐雅惊讶地一笑,“你做饭很厉害?”

“还行吧。”他毫不谦虚地。

那我以后跟你混。

“你说什么?”他突然盯着她问。~

“我没说什么啊?”齐雅有些奇怪,她根本还没来得及开口。

李乔的脸­色­忽然一僵。

齐雅是没说什么,他听到的,是记忆力那个清脆的声音,兴奋地说,那我以后跟你混。

他懒得理她,只是催促她快点准备上学。

那天的早晨,医院长廊的风有点冷,她很吃力地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子,却执意不肯挣开和他握着的手。

慢一点,她央求,光洁的额上有细密的汗珠,望着他的眼眸里满是担心和忐忑。

那一刻他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坐在车里,她拿纸巾替他擦颊边的伤,她问,痛不痛?_

然后小手又按上他的心口问,那么这里呢,这里痛不痛?

他是怎么了?8

李乔强迫自己敛住思绪,神情­阴­郁地盯着咖啡杯上腾起的白雾,朦朦胧胧地,迷了他的视线。

恍惚中他觉得,自己的心里也弥漫起一场大雾。

二十四、他的未婚妻

“我吃完了,走吧。”齐雅放下手中的纸巾,静静地望着他。

“这么快?”李乔有些讶然。

“我以为你秀­色­可餐,谁知却让我消化不良,”齐雅嘲讽地瞅了他一眼,“还是出去走走吧。”

李乔有些歉意地微笑,知道她是看出自己没什么心情。

凭心而论,齐雅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外表柔美,行事却帅气,譬如今天她邀他吃饭,也只是打了个电话问他——我很无聊,在你公司附近,有空陪我吃饭么?没有半点矫柔的口气,也不像别的女人揣着刻意的心思,仿佛和他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毫无顾忌,和她在一起,他觉得很放松。

走出餐厅,难得的晴天,初夏的风凉凉地拂面,街边的露天咖啡馆坐满了人。

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走了过来,女孩穿着短裙,蹦蹦跳跳地倒退着走,似乎正兴高采烈地跟对面的男人说着什么,男的则是不时看着她点头微笑。忽然间,女孩脚下一绊,整个人都往后倾倒,幸好被男人即时拉住,护进怀里。

李乔的心跳因刚才惊险的一幕瞬间加快,眉间紧蹙——她怎么回事?这么大了还是不会好好走路。

“你好,又见面了。”苏看见他和齐雅,率先打招呼。

喜欢好奇地转过头,看见眼前的两个人,顿时一怔。

已经几天没有见到他,想到那晚,她总是会沮丧,她殷勤的投怀送抱和他看着她和苏的淡漠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真的让她觉得有些难堪。

“还记得我么?”齐雅望着怔忡的喜欢,目光中带着深思。

她记得,当然记得,那晚李乔为了这个女人生了她的气,动手打了她,还一夜未归,只是,为何她又出现在他身旁?1

喜欢望着并肩而立的两人,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我的未婚妻,齐雅。”李乔语气平淡地对苏介绍,喜欢却像被雷打中一样,瞬间僵在原地,脸­色­苍白地盯着他们。

他在说什么?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静止成不动的布景,所有的交谈声,街头艺人的琴声,商店里的音乐声在这一刻都沉默,她的耳里只有他说的那几个字在疯狂地回响——未婚妻,我的未婚妻。

“你们……一直在一起?”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地问。

很奇怪,她竟还能站在这里静静地问他。

“是。”李乔淡淡地答,望着她的黑眸波澜不惊。

那一瞬间,他看见那双总是清亮带笑的眸里弥漫起一片沉沉的灰­色­,她盯着他,死死地盯着,然后那片灰­色­的云里,渐渐凝出泪意,就在他以为她会哭出来的时候,她却蓦地咬住­唇­,转身就走。

她走得那么急,那么快,跌跌撞撞地,根本不顾前面是什么,脚下是什么,苏连忙追了上去,而李乔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齐雅注视着他:“为什么骗她?”说他们一直在一起?

李乔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齐雅想起多年前,小女孩站在自己面前,眼神倔强地说,他是我的。

方才那女孩转身的时候,李乔的神­色­分明有一丝慌乱,仿佛想要追上去。

望着他那张绷紧的侧脸,齐雅不由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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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以为,他心里有母亲没关系,他游戏人间也没关系,毕竟,母亲已不在人世,而她总会有长大的一天,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当她长大了,他也会变老,也会想安定下来,和别的女人结婚。

她用了七年的时间去想他,憧憬彼此相爱的可能,却不知道,他和另一个女人共有同样的七年。

十八岁的人生,她第一次觉得这样无助,这样茫然,这样绝望。

她不停地往前走,在十字路口急急地张望,那么多路,哪一条才能到达她想去的地方?

眼泪终于快掉下来的那刻,苏紧紧地拽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回怀里:“你怎么了,喜欢?”

“没事,”她望着他,笑容柔美而脆弱,路边的餐厅奏起悠扬的歌谣,她一点点地眨去眼底的泪花,“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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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当劳的French Fries,她总是百吃不厌。细细长长的薯条,外脆内软,不同于英国传统Fish&Chips那种粗笨的样子,她叼在嘴里,学着好莱坞老电影里的女星,微微仰着头,眯起眼做了个吐烟圈的诱惑姿势,李乔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吃这么多,小心变成肥妞。

她不以为意地反驳,你不是喜欢丰满的么?

他打量了她一下,目光中带着侮辱­性­的审视,就你,现在这小豆芽样,估计也是光长肥­肉­,不长胸部。#

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突然抱着胸部指着他鬼叫——­色­狼,变态!

周围人的目光先是齐刷刷地看向样子柔弱的小女孩,然后纷纷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警告和鄙夷。

他额上的青筋跳动,恨不得掐死她,却又无可奈何。

那天回家的路上很多人都看她,然后就微笑,于是她很臭屁地问他,我今天是不是很美,怎么那么多人看我?

他表情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洗澡时她才发现自己脸上有一道滑稽的番茄酱印,显然是他替她擦嘴时故意抹上的。

她冲出浴室,无比羞愤地大吼,李乔我讨厌你讨厌你!

回应她的是从他房间里传来的肆无忌惮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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爽朗的,得意的笑声,直到如今,还在她心里一遍遍地回荡。

餐厅里的老歌悠悠地唱,Those were such happy times and not so long ago, how I wondered where they gone.

究竟该怎样悼念,从前那些时光?

她一根根地吃着面前的那份薯条,在心里默念,爱他,恨他,爱他,恨他……

最后一根,恨他。

是该恨他的,恨他走进她生命的最初,以那样温柔那样深情的样子,轻而易举就蛊惑了她稚­嫩­懵懂的心;恨他此后的种种宠溺种种呵护,再无别人可以取代;恨他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拒于心门之外,想方设法地逃避她的感情。

她是恨他的。

可却始终无法放弃。

二十五、不要和别人结婚

门锁轻轻扣动,在深夜里听起来格外清晰,刻意放低的脚步声从客厅一路蔓延到他卧室的门口,然后停止不前。

黑暗中李乔盯着那扇门,呼吸似乎也跟着凝滞。

门被打开的时候,他合上眼,胸口骤然一紧。9

有人在他床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熟悉的香味钻进鼻腔,是他用过的Hugo Boss——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他用什么香水,她就用相同的。起初她是偷偷地去他浴室里拿他的香水喷在她床上或者玩具熊上,后来她就­干­脆明目张胆地去买一样的牌子,一样的香型,不管那些都是男用的。问她,她说闻着他的味道,就能感觉他在身边。

“你今天没有锁门,是以为我不会再来了么?”娇柔的声音忽然间响起,不知是问他,还是自语。

心中千头万绪,他不知该怎样面对她,于是依然闭着眼装睡。

“你知道吗,苏问我,你是我什么人,我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径自说着,似乎是自嘲地一笑,“像我­干­爹一样的人?我叔叔?还是我一直以来喜欢的男人?后来我告诉他,你是我父母的朋友,说完这句话我突然觉得很害怕,才发现其实你我之间的关系那么浅,浅得如果有一天你决定转身离开,我连阻止的理由都没有,而事实上,我感觉你已经开始要离开我了……”

她的声音里,有茫然,有惶恐,有忧伤——那么阳光开朗的人,她伤心了吗?她应该伤心的,他一直记得她在街头转身的那刻,眼里的一抹灰­色­。

她猜到了,他是要离开她。四十岁以前,最刻骨铭心的那段爱情已埋葬在那一年的圣安德鲁斯,从此他内心深处一直­阴­雨绵绵,没有信心也无能为力去栽养一株崭新的花朵。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女孩脸上一抹熟悉的笑容勾动了他胸口那处柔软,从此他情不自禁地宠她,疼她,却不知自己惹起一段不该有的情思。可是他拿什么去回应她?又有什么必要?与她相比,他的身心都已开始苍老,而她正值豆蔻,家世,美貌,才华——任何一样都可以保证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你不要结婚……好不好?”她压抑的声音轻轻地传来,“我不要你和别人结婚……”

她在求他,放下了骄傲在求他——她哭了吗?她是个倔强的孩子,其实很少哭,几乎从来不在他面前掉眼泪,就算是他告诉她齐雅是他未婚妻时,她也是红着眼狠狠地盯着他,咬­唇­忍住快要夺眶的泪水。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的心骤然一抽。

“我以后不会随便进来了,钥匙我留在鞋柜上,”她似乎是缓缓站起身望着他,短促而轻声地开口,“我怕以后再来的时候,你房间里是两个人……”1

一个蝶扑般的轻吻落在他的­唇­上,温暖而柔软,却几乎灼伤了他。

脚步声渐渐远离,关门声响起的那刻,李乔猛然从床上坐起,呼吸紊乱。

空气里还弥漫着她身上淡淡的香,他蓦地握紧了拳——那款香水,是七年前彼此分开时他用过的款式,她却一直坚持用着没有变,七年如一日,是不是每次当她想念他的时候,就会重温他当日的气息?7

——李乔,书上说七年之痒,再相爱的人经过七年也会彼此厌倦,甚至变心,可为什么七年之后,我看着你还是这么难过?

又想起她问,一切真的会过去吗?就算感觉时间像停止了一样也会吗?

这一刻,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他的胸口起伏不定,然后起身下床走向客厅。

——我以后不会随便进来了,钥匙我留在鞋柜上。

按开灯,客厅里一片明亮。

他盯着鞋柜上那把钥匙,僵在原地,表情­阴­晴不定。

泫然若泣的声音依旧在耳边缠绕,我怕以后再来的时候,你房间里是两个人。

她已经被他成功地打击到了,这样很好。

这样应该很好。

为什么他会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忽然间空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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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的另一边,有个娇小的身影静静地隐匿在树下。

喜欢看着对面的那幢房子,灯火通明的客厅,落地窗清晰地映出一个男人的剪影,久久地伫立。2

于是,她的­唇­边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异常妩媚。

他是在乎她的,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二十六、既无情可言

李乔与齐雅的订婚宴。

夜­色­未临时,李家豪宅外已是名车云集,灯光点缀的花园里,衣香鬓影,人来人往。钻石华服包装下的男男女女,恍若争奇斗艳。

李乔挽着齐雅穿梭人群中,微笑应对一­干­艳羡的目光,不时和人寒暄招呼。

好不容易得了个空,李乔拿了一杯酒走到僻静的角落,有些无奈地一笑:“我大概是老了,以前这种场面是游刃有余,现在都觉得眼花缭乱。”

“我能说真话吗?”齐雅穿了一身银白小礼服,纤秀的香肩毕露,整个人无比雅致,望着他轻轻笑道,“我觉得你根本就是心不在焉。”

“哦?有吗?”李乔看似不经心地一笑,黑眸微黯。

“来来来,我们跳舞,”齐雅双臂勾上他的脖子,巧笑倩兮,“我喜欢这首曲子。”

巴赫的小步舞曲。

简单明快的调子,用钢琴演奏的时候,像泉水一样,叮咚地流淌。

他弹琴,喜欢就跟着节奏蹦蹦跳跳的,从沙发跳到地毯,乱蓬蓬的头发扑在红艳的小脸上,明亮的眼眸盛满了盈盈的笑意,他越弹越快,她也越跳越快,像个快乐的小疯子,然后她摘了桌上的玫瑰,叼了一支在嘴上,大笑着扑到他怀里,姿态骄傲地勾起他的下颚,我喜欢这首曲子。

他微笑凝视她,那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小美人?

她说,卡门,我叫卡门,你愿意带我私奔吗,先生?

“在想什么,亲爱的?”齐雅玩笑地瞅着他,眼里有一丝探询的意味。

他摇摇头,思绪微敛,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望向远处的夜空。

苍穹辽阔处,依旧是当时明月,清朗如斯。

--

黑­色­的轿车缓缓滑进大门,李乔的神­色­微凝。

下车的是叶听风,他亲手从一旁的秘书手里把礼盒交给齐雅,朝李乔微微一笑:“祝贺你们。”

“谢谢。”李乔颔首,目光瞥向他身后,司机正将车开走。

叶听风注视着他的表情,不动声­色­地淡笑。

李乔眼里闪过一丝犹豫,欲言又止。

她——没有来吗?自从那夜她留下钥匙,他已有很久没有见到她。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是不是还在伤心?

“叶先生,怎么不见喜欢?”齐雅突然问。

李乔的胸口居然有一刻的紧绷。

“她么,最近常往外跑,也不知道忙什么,我这些日子在南部,一直没时间管她,听家里佣人说,她常常夜不归宿,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叶听风似乎有些头疼地苦笑,棕眸看向李乔,“不过我想她应该多半在你那里住,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李乔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她没有在我那住。”他僵硬地开口。

她常往外跑?夜不归宿?她到底去哪里疯?又住在哪里?一大堆疑问在脑海里冒出来,他觉得心里蹿起了一团火,烧得他气怒无比。

“她没去你那住?”叶听风惊讶的表情无疑是火上浇油,“那她住在哪里?我赌场和酒店的人没有告诉我她有搬过去。”

“她有没有说今天会过来?”李乔脸­色­越来越沉。

“先生,小姐好像有给你留言提到她会去看苏先生的演奏会。”一旁的秘书适时解答1

苏先生?想到那个男人注视喜欢的眼神,李乔心里有些发堵,下一刻手已经情不自禁地掏出电话,才按下她的号码他又迅速切断。

算了,她自己玩得开心就好,他叫她来做什么?2

齐雅却笑吟吟地拿过他手中的电话:“我来和她说。”

李乔没有阻止,只是看着她拨了电话放在耳畔。

齐雅凝神听着那边的反应,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忍不住笑出来。

“怎么了?”李乔纳闷地瞪着她的反应,把电话拿了过来再次拨通。

没人接听。

漫长的等待后,电话转入语音信箱,有一道甜美的声音传来:“hello,我是正在生气的叶喜欢,如果你不是李乔,请在‘嘀’声后留言,如果你是李乔,请立刻挂断电话,谢谢。”

Shit!他在心里暗咒,脸上闪过一丝狼狈,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天底下大概也只有她才能做出这种事情。

“正在生气的叶喜欢”么?她果然是怨着他的,所以不愿意过来,也不想接他的电话,这一刻,他说不出心头的滋味。)

--

一阵张扬的马达声划破夜­色­由远及近,红­色­的跑车在路口嚣张地急转弯,直到门口才放慢了速度,缓缓停下来。

黑眸危险地眯起,李乔盯着那辆车——他送给喜欢的生日礼物。

她活腻了是不是?学人家开快车!

车门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钻了出来,轻巧地迈着步子走向他们。

“嗨,晚上好。”喜欢甜甜地笑着,挥手朝他们打招呼。

她戴着一顶白­色­的­棒­球帽,穿了一件帅气的格子衬衫,直筒牛仔裤紧紧地包裹着修长的双腿,脚下是一双简单的白­色­匡威,在盛装打扮的人群中,因为那份独有的青春朝气而显得格外出众。

纤巧的脖子上挂着一副大得夸张的耳机,MP3上别出心裁地拴了一条银链,随着她走路的节奏轻轻拍打着腰际,晃出一道道闪亮的光芒。

“我想你,老爸。”她踮起脚,在叶听风颊边印上一吻。

“以后车别开这么快。”叶听风皱眉轻轻责备了一句,眼里却是无可奈何的宠溺

“开跑车不快有什么意思?”喜欢撒娇,偷瞅了一眼旁边的男人,“你得怪买车的人。”

李乔盯着她,额上青筋跳动。

“订婚快乐,两位,祝你们能幸福美满,天长地久。”喜欢注视着面前的这对男女说道,语气慵懒。

明明是祝福的字句,到她嘴里,却怎么听着都有点不是味儿,仿佛她说的是“节哀顺变”、“好自为之”之类的话。

被“祝福”的某位仁兄表现也好不了哪去,一张脸­阴­沉得仿佛他不是在订婚,而是奔丧。

“你过来,”他忽然捉住喜欢的手,拉着她往前走,“我有话和你说。”

喜欢却没挣扎,由着他紧拽着疾步穿过花园,走廊,来到寂静无人的后院。

“把你未婚妻晾在那,不好吧。”她喜欢闲闲地开口,坐上秋千悠闲地晃荡。

他盯着她,试图从她的笑颜里找出一丝蛛丝马迹,可是她的笑容那么明媚,那么纯净,不带一丝悲伤。

这一刻,他忽然怀疑起那夜她在他耳畔委屈的轻泣低语是不是他的幻觉。

“看够了没有?”她轻轻地笑,歪着脑袋望着他,样子乖巧可爱,“是不是以为我会哭闹,发脾气?或者逃避着不肯过来?”

脚尖一点,她飞得高高的,像一只快乐的雀儿,在他眼前展翅,纤巧的身影在他眼前晃着,晃着,仿佛要飞走了一样,他突然觉得心烦意乱。

下一刻,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拽住秋千的绳子,硬是将她制在自己的掌下。

他的强横动作让她身子失去重心,顿时倒向一边,她惊呼,却被他及时搂在怀里。

帽子在慌乱间掉了下来,李乔望了她一眼,顿时怔愣。

她剪短了头发。

细碎的短发让她看起来像个清秀而俏皮的小男生,明眸清澈如月光如泉水,他看得竟有些恍惚。*

“为什么剪掉了长发?”他问,声音有些低哑。_

很小的时候,她就有一头柔软的长发,很有光泽的棕­色­,衬着白瓷一样无暇的肌肤,让她看起来像个洋娃娃。*

可是她很懒,每次晚上洗完澡,她都不想吹那头长发,只想快点上床睡觉。

他怕她感冒闹头疼,只好连哄带骗地帮她吹,这一吹就成了习惯,那一年的寒假,他几乎成了她的专业发型师,晚上负责帮她吹­干­梳顺,白天还得照着她的指示编发辫,烫卷或者弄直。

接触过的女人,各种发型,各种发­色­,可当初指尖流淌过的那份丝滑柔软,却一直留在记忆里,无可比拟。

“蓄发言情,剃发明志,”她凝视他,依然是恬淡的笑,让他分不清她话里的真假,“既无情可言,蓄发做什么?”

然而对于感情之事,她终究是年轻而沉不住气,叫他看出了她在试探他。

李乔退开身,声音顿时冷了下来:“随便你。”

二十七、怎么不娶我

乍离他的怀抱,喜欢忽然觉得有些冷,她抬头望向他的侧脸,夜­色­下线条英俊而清冷,这么多年,依旧让她百看不厌。

记忆中最初的他,总是喜欢一身川久保玲,纨绔子弟的气息,却又十分优雅,彼时他风华正茂,笑起来时一双漂亮的凤眸勾魂摄魄。如今见到他,几乎都是正装,成套的三件式,从袖扣到领带都搭配得无懈可击,眉间已有一道褶痕,看人的眼神也是越来越深,她知道这样的他,会让更多女人动心不已,而她却更怀念当初那个笑容如阳光般和煦的年轻男子。

又或者,她是害怕的,害怕随着时间的改变,他会变得让她觉得越来越陌生。

“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她开口问,莫名地就有些烦躁。

他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在她脸上:“你这阵子都住在哪里?”

“我住在哪里你介意么?我以为你巴不得我离你远远的,”水眸略带嘲讽地看着他,她的语气轻描淡写,“我住家里啊。”

“撒谎,”他的眼里隐隐有怒气,“你爸说你根本没在家住。”

她站起身,仰着头与他对视:“我住哪里你管不着!”

既然她走的时候他没有挽留,现在又何必­操­心她的去向?

“是!谁也管不了你!”他的嗓音顿时提高了几分,“叶喜欢,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觉得凡事这样随心所欲很了不起是不是?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整天到处闲荡,夜不归宿,和街上那些不务正业,只会喝酒泡吧厮混的鬼妹有什么差别?你才十八岁,有没有认真想过以后做什么?难道你准备一辈子就这样下去吗?”

他严厉的指责顿时惹火了喜欢,下意识地,她反­唇­相讥:“那你呢?你十八岁时想做的事情和你现在做的是同一桩吗?为什么你床头永远放着当初乐队演出时的照片?我刚到纽约跟不上课程,情绪最低落的时候,你给我写的唯一一封邮件你还记得吗?还是,你根本已经忘记了钢琴有几个琴键?”

是一个深夜,她坐在电脑前读他的邮件,上面只有几句台词。

——拿一部钢琴来说,从琴键开始,又结束。你知道钢琴只有八十八个键,随便什么琴都没差。它们不是无限的。你才是无限的,在琴键上弹奏出的音乐是无限的。

于是在异国他乡那些日子,她总是一遍又一遍地看那部电影,白天或黑夜,然后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笑着流泪。

电影里的人,固执地不肯下船,习惯于他的钢琴,他的音乐,有限的悲欢,即使是欲望,也不会虚妄到超出船头和船尾,外面的世界对他而言看不到尽头,有无穷的选择太多的不确定,所以他宁可一辈子都留在船上,守着他所有的热情和希望。

她想,她也有这样一艘船的,李乔就像她的那艘船,承载了她一路上的喜怒哀乐,她习惯,也心甘情愿留在这一片并不广阔的天地,如果离开,不是纵身汪洋而溺毙,就是从此登岸永不回头。+

她的话显然是刺痛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他脸­色­有一点苍白:“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是啊,都过去了,”喜欢在气头上不依不饶,“我看你对自己的现状满意得很,枯燥的黑白键盘哪比得上华夏建设在各地兴建的高楼大厦,你李总裁银行户头上的数字?如今还嫌开拓的疆土不够广,­干­脆连自己也卖了来个商业联姻,真是牺牲到底。你和齐雅在一起七年?你以为我真是三岁小孩?不要告诉我,你和她见了两面就深陷爱河,非她不娶!”

李乔的脸­色­骤然一变,­阴­沉的黑眸盯住她:“你调查我?”

“是又怎样?”她无畏地直视他的目光,嘲讽地一笑:“齐氏崛起得再快,终究只是一个金融投资公司,说不定哪天经济危机,资产就来个大缩水,你真想找个‘合作对象’,怎么不娶我?反正我对老爸的庞大家业没兴趣,他也没有别的继承者,我们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够了!”他咬牙,喝住她那些几乎刻薄的言辞,“我选择怎样的人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要因为我在感情上拒绝你就幼稚到恣意迁怒,就算我现在只是市侩重利的商人,那叶大小姐你呢?你可有自己亲手挣过一便士?你可曾去Primark挤在人群里挑选廉价衣服?你知道本市的公车票是多少钱?你的一个­唇­膏需要街头艺人吹几晚风笛?”1

喜欢被他抢白得怔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他眼里,她就是那样一个不知疾苦的幼稚小女孩,眼眶有些热,她紧紧地握住拳,指甲都深深地陷进掌心,才能抑制住不争气的泪意。

月光下,她的小脸苍白到近乎透明,李乔看着她颓然的样子,心里一阵酸软,隐隐地疼痛,他叹了口气,伸手想去抚她的发,她却偏开头,往后退了一下。

“我走了。”她冷淡地开口。

“去哪?”他有些诧异。

“苏的演奏会,我答应他要去的,”她注视他,语气里透着些微的恶意,“我现在和他住一起。”

李乔蓦地望向她,目光瞬间冰寒:“那你还是快去,别让我的铜臭影响了你欣赏艺术的心情。”

喜欢抬头瞪住他,眼里有什么迅速凝聚起来,在月光下一点点闪亮,下一刻,她转过身飞快地奔离。

李乔眼神­阴­郁地盯着她远去的背影,独自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缓缓往前走去。

二十八、我,绝对不说我爱你

一道娇小的身影飞快地奔过,下一刻跑车的轰鸣声已经响起,以飞快的速度绝尘而去

齐雅走过去,将草地上掉落的东西捡起,放进自己的手袋。

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转过身,看见一双棕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荣幸之至。”她伸出手。

“叶先生舞跳得很好。”齐雅抬头看向那张不动声­色­的俊颜,微笑着有意找话,面前这个男人并不是好惹的角­色­,她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哪里,我怎敢班门弄斧,”叶听风淡然一笑,以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回答,“只是齐小姐还得多花心思保养下自己的手。”+

他的手指,似是无意地擦过她虎口的指根,看着她的眼眸里,却藏着一丝犀利。^

不带情yu的轻触却让齐雅骤然一惊,她的手微微颤抖——那一处硬茧,是长期握枪留下的

“六年佣兵学校,三年Sandhurst,”叶听风迎着她的目光,声音依旧是轻轻淡淡的,“令尊对齐小姐的培养真是别出心裁,相信应付家庭暴力绰绰有余。”

齐雅凝视他,气息渐渐平稳:“叶先生请放心,我不会伤害您女儿。”

在这个男人面前,识时务者为俊杰。她相信以他的能耐,该知道都已知道,她坦白才是最好的选择。

叶听风闻言低笑出声,夜­色­下棕眸清亮得慑人:“若是你真想伤害她,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叶先生,”齐雅明白了他的意思,镇静出声,“如果你要确定不牵连到喜欢,抱歉我无法给你承诺,我是李乔的未婚妻,将来也会是他的妻子,只要喜欢对他痴心不改,那么我就不能保证她能完全置身事外。”

叶听风眯起眼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她勇敢地直视着他,没有一丝惊慌的表情,然后他微微一笑,松手退开身:“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齐氏,记得来找我。”

这个女人,是个可用之材。

齐雅站在原地望着叶听风离开的背影,胸口尤不能平息。

叫她震动的,是他最后那句话——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齐氏。

离开齐氏么?

就是离开他——那个在心底藏了很久很久的身影。

--

那一年的南太平洋小岛,阳光明晃晃地叫人晕眩,海岸线上白沙晶莹蔓延,他把躲在棕榈树后的她拉出来,黑眸静静地盯着她。

你叫什么。

阿雅。她答,瞅着他高大的身材,晒得古铜的肤­色­,心里有点害怕。

我姓齐。他说,在她细­嫩­的手心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从今以后你跟我姓。

他给她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双鞋,红­色­的软皮,有漂亮的丝带系在细细的脚踝上,她开心极了,穿着它们在街上奔跑,得意于小镇里其他女孩嫉妒的眼神。

那时候,她天真地以为,他是她一生的依靠。

十七岁的一个雨夜,他难得地醉得一塌糊涂,她赶走了他带来的妖艳女子,却买下了那女人的连衣裙。

劣质的薄纱,却是那么纯净的白­色­,就像那时她的心,白纸一样等待他的画笔。

被他撕裂的白纱落在她的身旁,像雪花一样。她从没看过雪,可却记得他说过,仰头看雪从天上飘下来的感觉,是窒息一样的美丽。

她不知道第一次是那样痛的,紧抓着床单的指节几乎泛白,她听到他灼热的呼吸拂过耳畔,眼泪流了出来,她不害怕。

他醒了之后,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

她倔强地咬住­唇­,死也不肯叫他父亲。

他冷酷地说,你可以不叫。他把她拉出门外,将她的鸟笼和匕首同时扔在她脚边,杀了它。

那天,她杀了她的鸽子,只用了一刀割喉。

她木然地盯着染血的雪白翅膀,没掉一滴泪,她终于学会了他的残酷。

我 绝对不说我爱你

这是我们仅剩的默契

我连眼泪都埋在眼底

我对谁都是孩子气

唯独对你最理智

生命有好多的道理没道理

看不见的未来我竟然不在意

--

——我,绝对不说我爱你。

“电话响,怎么不接?”李乔看着眼前失神的女子,诧异地提醒。

齐雅按断了铃声,没有接,李乔看见她低头的瞬间,眼角有依稀的晶莹闪亮。

“对了,这个给你,”她从手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他手上,“刚才捡到的,她跑得太快,我来不及追。

李乔接过来,掌心里躺着的是喜欢那部银­色­的MP3。y7

二十九、各自的梦想

她并不是第一次站在人群里看苏表演。

刚到纽约的时候,她其实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十分消极。她不喜欢遮住阳光的高楼大厦,不喜欢懒散的美式口音,不喜欢那些幼稚的男生自以为很酷地刻意从眼前经过,她只是想找一个地方自己一个人待着,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快点成长。9

彼时苏对于她而言,只是学校一名年轻的老师而已,她没兴趣去八卦那些关于他如何出­色­的传闻,也不屑于其他女生看着他时的花痴眼神,只记得自己总是在他的课上走神。

苏有一双深蓝的眼眸,可当他转过身的时候,那挺拔的身形,浓密的黑发常常会让她想起从前某个人陪她练琴的日子。

后来苏问她,你常常盯着我发愣,其实,你不是在看我,对吧?

天可怜见,曼哈顿人熙熙攘攘的街头,满目金发碧眼,竟没有一个相似的身影可以让她的思念有所凭借,而她爱的那个人,一直在海角天边。

在她有一次神游太虚的时候,他点她上去弹曲。

她选的德彪西,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弹错了,可她没有停。

她想起以前李乔总是看着她无奈地叹气,小丫头,你又开始乱弹琴了。

但他也不会管她,反而静静地听着,然后在结束时微笑点头,还不错。

她本以为世界上只有他才会这么纵容她。

可那天苏走到她身边,伸手在琴键上轻巧地敲击,蓝眸镇静地看着她:“其实这段你这么改更好听。”

她微微讶异。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么相安无事,平淡如水地过下去,但那一天,他却以一个半真半假的吻,强行进入了她的生命。

决定原谅他,是秋日黄昏里的那首First Love.

开始欣赏他,是学校新年校友音乐会。

那么多如雷灌耳的名字,那么多世界瞩目的面孔,她却看见他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独酌,表情索然,然而当他坐在台上敲出第一个音符起,所有的视线仿佛只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恣意,看似漫不经心却又饱含感情,有如印象派的画作,旋律是画中的线条,和声是光影和­色­彩。2

忽然间,周围掌声如潮。

喜欢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剧院的过道里,不远处,是苏熟悉的身影,他微微一笑,仍是矜冷的样子,欠了一下身从容退开。

光柱依然照着舞台上的钢琴,喜欢怔怔地望着,旁边的人纷纷退,擦身而过,而她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整天到处闲荡,你才十八岁,有没有认真想过以后做什么?难道你准备一辈子就这样下去吗?

她承认,她该死地在意李乔的那些话。

而此刻,混入嫉妒的羡慕在焦躁不安的心中蔓延——她是怎么了?

“为什么迟到?又躲在这里?”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喜欢一愣,回过头,空荡荡的剧院里,只剩两个人,苏坐在她身后右侧的座位上,蓝眸静静地瞅着她:“我记得给你留了票。”

“站在这里听也挺好,”喜欢俏皮一笑,“反正你给我留的也不是什么好位置,还有点偏。”

“那位置不是让你看我的,”苏深深地注视着她,“而是我能看得最清楚的观众席。”

喜欢讪讪一笑,有些尴尬地找话:“演出很成功。”

苏望着前方的舞台,表情仍是淡漠的。

“其实我不喜欢台上的感觉,”他忽然开口,“感觉很烦,很累赘。”

喜欢有些愕然:“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蒙上一层迷雾:“六岁的时候,我父亲带我去马特宏峰,他背着我疾速地在雪山上一路下滑,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顶上是湛蓝的天空,脚下是茫茫无际的雪原,眼前是亘古不变的万年冰河和巍然耸立的雪峰,我趴在他背上,听见他爽朗的笑声散在风里,他问,喜欢这样的生活吗?我说,我以后就要这样生活。我进音乐学院读书的那年,他给我寄了张明信片,上面写,乞力马扎罗山上,我没有找到海明威笔下雪地里那只永久孤独的豹子,但遇见了我自己。绪,凡人在世必定要选择一种生活方式,顾此失彼。”

“既然那才是你梦想的生活,那为什么……”喜欢怔怔地看着他,第一次发现他也有这样茫然的时刻。

苏没有说话,笑容里有淡淡的苦涩。

为什么——从始至终,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想得到一个人的关注,那个人,是他的母亲,尽管他的存在对她来说微乎其微。

“喜欢,你有什么梦想吗?”他轻轻问。

她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我羡慕你。”

“你羡慕我现在的生活?”

“是的。”

——想站在舞台上,聚光灯照着,有很多很多人看着我,这样的话,也许有一天,我一直寻找的那个人就会发现我。

记忆里的某一天,谁曾对她说过这句话,然后她一直记得,一直都记得。

母亲曾说,她的梦想是父亲,而她的梦想是,替喜欢的人完成他的梦想。

“如果我能帮你达成心愿,你如何谢我?”苏忽然看向她,淡淡一笑。

三十,直接叫你爸

“左拐,去你家。”齐雅倚在车窗边,貌似不经意地开口。

“你确定?”李乔挑眉,玩味地一笑。

“确定,我生是你李家的人,死是你李家的鬼——”

:行了,行了”,李乔笑着打断她,“这话你还是留到我爸在的时候说吧。”

视线落在自己的那栋洋房上,他的表情微微一凝。房间里亮着光,似乎是有人在。

泊好车,拾级而上,门被推开,正有人走了出来。

李乔抬起头,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两人,视线从喜欢的脸上移到苏手中的箱子上。

“我还有一些东西没有带走,回来收拾一下。”喜欢平静地开口,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就和他擦身而过,往大门走去。

苏朝他和齐雅点了一下头,也跟着往前走。

“站住,”李乔冷然出声,她的态度让他莫名的的有些生气,“你要搬到那里住?”

喜欢转过身看着他,一双眼睛灿如星子:“你管不着。”

李乔脸­色­一沉,上前捉住她的手臂:“不要任­性­。”

苏伸手打断将喜欢拉向自己的身旁,李乔却看着他:“苏先生,你是她男朋友吗?”

苏楞了一下,摇了下头。

“那不用你管。”

“你又是我什么人?”喜欢气急反驳。

“你妈交代要我照顾你。”他冷静出声。

“她早已经不在了!"喜欢用力的挣扎,言辞尖锐,"你再这样显摆自己的痴心不可笑吗?你未婚妻现在可还在你身边呢!”

李乔愕然瞪着她,脸­色­瞬间有些苍白,手上劲道不自觉的微松,放开里她的手臂。

许是他颓然的样子并没有让喜欢觉得痛快,反而心里揪了起来,她咬­唇­,轻轻地开口:我要去皇家音乐学院特训一阵子,得住宿舍。”

“哦,”李乔静静的应了一声,“不用住宿舍了,我让人安排个合适的地方让你住。”

“好啊,音乐学院旁边有个城堡,你能不能让我住进去?最好管家用人司机备齐,又不会有游客随便打扰。”

李乔望着她淡然出声:“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试试。”

“谢谢了,李大总裁,”喜欢忽然笑起来,明亮的棕眸里火气弥漫,“你真是比我爸还尽职,要不你­干­脆问他要我的监护权,然后我直接叫你爸好了。”

李乔脸­色­­阴­郁,不说话。

喜欢不再看他,转身拉着苏往门外走。

“要酒么?”齐雅做到吧台前,倒了一杯酒望着李乔,眼里带着一丝探寻。

李乔摇头,眉目间有着淡淡的疲倦:“不用。”

“那喝杯牛­奶­吧,”齐雅微微一笑,打开冰箱替他倒了一杯,“要热吗,半分钟还是一分钟?”

不许喝酒,我帮你热牛­奶­,半分钟还是一分钟?

脑中蓦然浮现喜欢明灿灿的双眸。

四十三秒。他嘴角噙着笑,故意矫情的回答,态度一本正经。

变态,她骂,却还是伸手按了4和3。

温热的液体滑下喉咙,胸口顿时一暖。西服口袋离是她的MP3,他拿在手上轻轻拈玩,齐雅却抢了过去连在音箱上。

“听听,”她浅笑望着他。

李斯特的《钟》,他教她的第一首曲子,捉着她细­嫩­的手指按键,她弹错的时候,皱眉一言不发,弹对的时候,会回眸一笑,有时还会调皮的在他脸上啵一下,惹来他愕然的瞪视。

第二首,DonMclean《And I love you so》

And I love you so

The people ask me hour

Hour Ive lived till now

I tell them I dont know

究竟念念不忘的人,是他还是她?不知不觉中,她也如当初的自己,纠结于一段无望的感情而不可自拔。

一切归于静止,这夜静的连自己的呼吸都那么清晰。

“它的MP3里,只有这两首歌?”齐雅有些惊讶的叹息,不知是陈述还是疑问。

李乔闭上眼睛,胸口微酸,他几乎不敢想象当他一遍遍的听着这两首歌曲时,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有你家的钥匙?”齐雅忽然问了一句。

李乔怔住,随即望着她,­唇­边缓缓溢出一丝笑容,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释怀,但有种愉悦而轻松的感觉,渐渐慢上心头。

那夜,她明明留下她的钥匙,怎么今天还可以进来?大概早给她自己留了备份。

他被喜欢骗了,这个小坏蛋。

三十一 他本来就是我的

“Stupid!喜欢自骂了一句,抵额在车窗上,忍不住呻吟——她又做了一件蠢事,李乔现在应该察觉她留了备份钥匙,想想刚才自己故作冷酷的样子,她就好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一丝细碎的短发被挠的蓬乱,她郁闷的想尖叫出声。

苏侧首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的:“怎么了?”

她摇头,不知从何解释。

“是他么?”夜­色­透过车窗笼在苏脸上,她的眸子越发的深蓝。

“嗯?”喜欢呼吸微窒。

“我见过的那么多人里,他对你而言是不同的,”苏的目光任然注释在前方的路面,但声音却带着着隐隐的压迫感。

“任何人对我而言都是不同的。”喜欢故作轻松的笑脚边的回避他的质疑。

一个急刹车,汽车停在路边,喜欢没有防备,差点撞到额头,刚抬起头,苏高大的身躯已经欺了过来,他的脸离得那么近深邃的蓝眸紧紧的锁住她。

“不要说谎,喜欢,”他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脸,“我会生气”。

喜欢望着他,双手不安的抓着座椅两侧,心里有些莫名的慌张。

“你喜欢他?”他问,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

喜欢沉默了许久,才咬住­唇­:“是”

“他对你呢?”

她摇头,“我不知道。”

“哦?”苏微微蹙眉,语气诱哄,又带着一丝危险地气息,“未知的感觉很不好受,对不对喜欢?想不想知道一些确定的事情?比如——”

喜欢慌乱的盯着他,下意识的捂住耳朵,有些孩子气的嚷:“我不想知道——”

苏却捉住她的手,握进自己的掌里,盯着她笑得深沉:“比如,我喜欢你。”

“嗯,不只喜欢,”他微微偏了一下头,仿佛在仔细思量,表情英俊的叫人不敢直视,“我要你,一个只属于我的喜欢。”

喜欢怔怔的盯着他,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可当他真开口表明他的心思,他还是震惊到不知如何回应。

“不要这样,”喜欢摇头,挣开他的手,深吸口气,“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讨厌我?”他又逼近了一些。

“不是,”喜欢难得紧张的涨红了脸,“我挺喜欢你的,可是这种喜欢不是那种喜欢——”

她支吾的试图解释,却讲的乱七八糟。

“小笨蛋,”苏瞅着她,忽然低笑出声:“还是第一次有女人这么回应我。”

他坐直了身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听见她在一旁松了一口气,嘴角忍不住又弯了起来。

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看来,他的多花点时间和她周旋了。

———————————————————————

“柳姨,祝贺你。”喜欢拿起手中的香槟和柳若依碰杯。

“谢谢,宝贝——”柳若依笑声清脆,亲昵地在她颊边吻了一下。

“这个香水别墅太漂亮了,我看世上没几个香水师能有这样的排场,”喜欢环视四周,“修然叔叔真是宠你到极点。”

“呵,”柳若依轻笑,掩不住眉目间的甜蜜,“你怎么不问我当初追他追的多辛苦,坑蒙拐骗,三十六计无所不用。”

喜欢不由得哈哈大笑:“好,那再次庆祝你修成正果!”

“你自己先玩着,我去招待别的客人.”

喜欢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眼前是一个别致的圆形的小水晶瓶,浅金的液体装了八分满,瓶盖上有几朵­嫩­黄|­色­的小绒球,毛茸茸的,既可爱又别致。

“人人都知道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却总是忽略那里的另一种美丽植物。”有人在她的身后出声,“Mimosa,金­色­合欢。”

喜欢转过身,看向说话的人,微微一笑,“有什么特别?”

齐雅将瓶盖按了一下,顿时一阵淡淡的馨香弥漫开来,甜甜的,却有隐约哀伤的味道。

“据说Mimosa是一位船长从澳大利亚带到法国南部的,在澳洲,Mimosa在夏季开花,可当它被移植到法国时,它仍牢记它开花的月份,二月。所以每当春天来临之前,普罗旺斯是漫山遍野的金­色­Mimosa.于是许多人认为合欢开花代表着恋人的等待,即便隔着半个地球,它还是在同一时间开放,在遥远的地方与恋人默默呼应,静静地期待着重逢的可能。

等待喜欢轻轻地念出香水的名字。

爱一个人,有时就如异国他乡的合欢,纵然开得寂寞而孤独,却依旧为了心之所系而绽放美丽,相信着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始终能守得云开,幸福圆满。

“你喜欢这款,就拿走吧,我跟柳姨讲一声就好了。”

喜欢看她爱不收手的样子,开口说道。

“香水可以让给我,就是男人不行对不对?”齐雅看着她,悠然一笑,语气里有股调侃的意味。

“对于你说的‘男人’,无所谓让不让,”喜欢静静地望着她,明亮的棕眸里是全然的坦荡,“他本来就是我的。”

三十二 你吻我

“所以,你很清楚问题并不在我身上。”齐雅又是微微一笑。

喜欢看着她,点了一下头。

眼前的女子正姿态悠闲地喝茶,洁白的瓷杯,纤长的指,帅气的小西服袖子微卷露出条纹衬衫的一小截,样子十分雅致。她的一举一动都别有一番利落的风情,平心而论,喜欢是欣赏她的。

“但你要清楚,他确实是我的未婚夫,以后是我的丈夫,这个状态目前看来还没有任何改变的迹象。”

喜欢胸口有些发堵:“你们并不爱彼此。”

“那又如何?”齐雅有些自嘲的一笑,“一杯红茶,你可以加糖,也可以加­奶­,其实都取决于你自己的选择。”

“那你呢?”喜欢看着她,目光里有一丝犀利。

“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让李乔这么头疼了,”齐雅有些无奈的望着她,“还真是有点让人招架不住。”

“人生又很多事情,有开头,未必有结尾。有希望,未必有机会。再次之间,总是会有摇摆不定的时候,但最后,你还是得去面对现实的残酷。

水晶灯下,齐雅的侧脸有种莫名的哀伤,让喜欢看的不由一怔。

“我妈咪从前很爱看一部电视剧,她最喜欢女主角的一句话——恋爱这东西,有趣的是在与参与,即使失败了也是很有味道的。因为,你爱上一个人的那个瞬间,是会永远留在心里的。这瞬间,便是生活得勇气,便是黑夜里点亮的一盏明灯。”

齐雅闻言有些讶异的看着他,随即轻轻的笑起来:“那么,祝你好运。”

“谢谢,”喜欢仰头瞅着她,故意做出很高傲的姿态,“我会不遗余力的打扰你的婚姻生活的。”

“你又在做什么?”李乔走了过来,刚好听到喜欢后面半句,不悦的蹙眉望着她。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喜欢缓缓走近,抬起头看着他的样子天真而无害。

齐雅望着他们淡淡一笑:“你们慢慢聊,我去别处走走。”

李乔瞥了一眼气压的背影,眉心的褶痕更深了些:“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怎么,你心疼了?”李乔轻声唤她,伸手似要触上她的脸,却又慢慢收了回来,他的眼里的无奈,似潮水一样在那双深深的黑眸里蔓延,向来英俊的容颜,竟有清晰可辨的疲倦。

忽然间,喜欢的心微微抽痛。

“你——很累吗?”她迟疑的问,像小时候那样,双臂环住他的腰,侧脸依偎在怀里,“是因为我吗?”

她语气里的小心翼翼,让李乔不忍心推开她,而事实上,他怀恋她在他怀里的感觉。

“你知道吗,喜欢,”他低头闻着她发间的馨香,笑得有些苦涩,“有时候,我希望你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泪水涌上眼眶,努力隐藏自己声音里的颤抖:“我只知道,从我遇见你的那天起,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靠近你。”

所以请不要怕,不要逃避,不要推开我。

垂在身侧的双拳骤然握紧,李乔因她的话而动容。深吸一口气他握住她的双肩,轻轻地推开她。

“可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他凝视她,声音暗哑,“你发现了没有,不知从哦那个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总是在争吵,冷战,以前我们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时光,很开心也很轻松,所以,我们回到最初好不好?”

如长辈一样关心她,爱护她,若有什么牵绊,也是因为亲情的缘故——这样,才是他能负担的关系。

“我们可以以另一种方式和平相处。”喜欢咬­唇­,倔强的望着他,不肯退步。

“我爱你。”她说,直接了当的宣布她的心意,在他震惊的眼光中又一次逼近。

他眸­色­微沉,不留痕迹的退后一步:“我不爱你。”

喜欢静静的瞅着她,忽然一笑,那样狡黠而妩媚的笑,看得他心里有些烦躁不安。

“你笑什么?”他蹙眉问,全然没有她的镇定。

“你吻我,要情人间的那种,”她明亮的棕眸直视他,“你吻了,我就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

“无聊。”他瞪视她润泽的红­唇­,心绪大乱。

“瞧,你不敢,”喜欢轻轻一笑,“你、害、怕。”

“我没有。”他否认,口气不佳。

“那你为什么不敢吻我?”

“你初吻的对象不该是我,应该留给真正值得你喜欢的人。”该死的,说出这种话,他都在鄙视自己的道貌岸然。

喜欢骇笑:“花名远扬的李少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真让人吃惊。”

“可是,已经晚了。”她的目光有些莫名的迷茫和哀伤。

“什么意思?”他的心口蓦地一紧。

“我曾经以为,那是属于你的,”她低头轻轻一笑,

声音却无助的让他心痛,“妈咪去世的那年,苏吻了我,那一刻,我从来没有觉得那么伤心过。你知道,我不喜欢哭也不能哭的,老爸和你都爱看我笑,可那天我哭了很久,好丢人,苏都被我吓到了——”

“喜欢——”

她听着他异常沙哑的声音响起,抬起头,那双熟悉的黑眸里,溢满着心疼。就在他失神的瞬间,她踮起脚尖,欺上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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