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但仍然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是半年前去的。不过不是游玩,是去杀人。”
“哈,三儿你也会说笑了。”树三少神色僵了下,随即笑着打趣。
白三摇头,极认真地道:“不是说笑。是去杀卿家大少夫人……”她后面似乎还有话,犹豫了下,终究没说。
树三少哦了声,没有再问,片刻后将目光从花园收回,落在她的身上,满眼温柔。
“走吧,我们想办法从这里出去。”他向她走近两步,伸出手握住她的,拉着她往长廊一端走去。
见他恢复如常,白三悄悄松了口气,感觉到他手掌传过来的温暖,唇微微地翘了起来。
长廊往前延伸,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这鬼地方真他妈跟迷宫一样!”树三少暴躁。
话音方落,银光一闪,鬼怜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
“走吧,我送你们出去。”她说,“你们这次来的人真不少,短时间之内我都可以不寂寞了。”说到这,她转向白三,“天陌肯定不会让知道此地的人活着,我看你定然不忍心杀掉这小子,不如由我为你代劳吧……”
她话音未落,突然一掌拍在树三少胸口。这一掌来势极快,两人尚未反应,树三少已萎顿在地。白三惊怒交集,五指屈曲直抓鬼怜脖子,却被她轻易闪过,还将生死未卜的树三少提在了手。那个时候白三才知道,他们差了鬼怜不止一点半点,之前她不过是像猫抓老鼠一样逗着他们玩儿。
“他还没死。”鬼怜淡淡抛出一句话,成功阻截了白三不要命的攻击。
“你想怎样?”从小游走生死边缘,白三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心慌意乱,被恐惧所掌控过。
鬼怜佯嗔地白了她一眼,笑道:“你以为我像天陌呀,虽然我的族人被你们人类所害,但是也是因为你们人类,让我逃过一劫……”说到这,她眼中浮起追思的神色,片刻之后回过神,看到白三难以掩饰的着急,终于扑哧笑出声。
“这小子太聪明了,若就这样带着他出去,定会被他掌握到进入此地的决窍,我可不愿冒这个险。”她解释,然后示意白三也将眼蒙上。
白三迟疑了下,突然道:“能否送我们一样幻帝宫的物事。”她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不想树三少无功而返。
“你真傻。”鬼怜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东西,白三接过,却是一束火红色的毛发,心中不解。
“我知道你们是由燕家人指点而来的。你们人族实在是太过贪婪……你把这个拿给燕家丫头看,顺便带一句话给她:我能让他的家族昌盛,也能让他们灭亡。”顿了一顿,她收起冷厉的表情,冲白三妩媚一笑,“你家主子什么都比我强,可是有一点,我会他却不会,你猜是什么?”
白三闻言摇头,心中担忧着树三少,哪里有心思猜谜语,而且还是一个根本不可能猜到的谜语。如果换着是树三少,肯定会很有兴趣。
“你看好了。”鬼怜也不介意,微微晃了晃头。
白三看着她,觉得有些不对,确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过了半会儿才突然发现,鬼怜原本如同月光一般的银发正由上到下泛起红色光泽,如同血玉一般。
她被这奇异的一幕震住,直到眼中一片火红。
鬼怜一扬满头红发,得意地笑道:“我的发色可以随心而变,你家主人再本事通天,也学不来这天生的能力。”
原来如此。白三想起燕槿初的故事,终于有些明白。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
无视鬼怜期待的眼神,她从怀中掏出手帕,将自己的眼蒙上。
没得到想象中的钦佩眼神,鬼怜有些恼,一巴掌打在手中树三少的头上,见一直伶牙俐齿的他此时如此乖巧,心中闷气稍解。从怀中掏出一截带子,手微扬,便缠上了白三的手。
出宫的路没有想像中的复杂,白三只感觉到拐了几拐,然后便停了下来。耳中响起鸟儿欢快的叫声,风穿过竹林的声音,以及狗吠声。
狗吠声?她心中疑惑,但鬼怜没说话,她便也没动,很久后才发觉不对,问了两声后没有回应,于是伸手取下眼上手绢。发现身处一座山岗之上,四周翠竹如海,隐约可见青色的屋檐。树三少躺在她脚边,鬼怜早已不见。
是已经出来了吗?白三有些拿不准,也无心多想,先俯下身去查看树三少情况。
树三少仍昏迷不醒,却非|茓道被点,她看不出症结所在。
要怎么办?她抱住他,慌了神。
正在此时,一阵风过,带来隐隐的脚步声。白三目光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却是一个背着竹篓的老人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正顺着山路爬上来。
“爷、爷爷……鬼……女鬼……”被白三身周所缠绕的阴冷吓住,小孩子缩在了老人背后,拽着他的手,不敢再往前走一步,老人眼中也流露出些许恐惧的神情。
“你是什么人?”白三无视两人的害怕,冷冷地问。
“我、我……采、采药……”老人使劲挡着自己孙子,结结巴巴地回。
“带我去你家。”白三抱起树三少,站起身。见祖孙两吓得直发抖,更不用说走路,沉默了片刻,不得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有温度一些,“我是人,不是鬼。”
愿意如此解释,已是她的极限。
树三少没什么大事,就在白三忍不住想重返幻帝宫寻找鬼怜的时候,他醒了过来。
是时天已黑尽,夜雨洒在茅舍竹林中,沙沙之声衬得桐油灯微弱的焰苗异常的寂寞。白三坐在桌边,背脊瘦削却撑得笔直,长发掩着侧脸,让人莫名的觉得有些凄凉。
树三少眨开眼,静静地看着她的侧影,眸色深幽。
敲门声打断了这微妙的宁静,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老者端着一个腾腾冒着热气的碗颤巍巍走进来。
“姑娘,荒野之地无甚好物,你且将就将就。”
那是一碗山药炖山鸡粥,山药和鸡肉都炖得烂烂的,汤汁白稠,散发浓郁的香气。
白三接过,目光扫向床,蓦然发现树三少正大睁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双眸登时浮起不加掩饰的惊喜。
老者显然也发现了,赶忙道:“这位爷醒了,老头子再去端一碗过来。”说着急急走了出去,仿佛背后有什么追着一样。
“醒了怎么不叫我?”白三没留意他,端着碗来到床边,递给树三少。“你先吃。”
谁知他竟躺在床上动也不动,耍赖:“我没力气,你喂我。”
白三偏头看了他片刻,在确定他其实没什么大碍后,不由微微一笑,“那你坐起来。”
这一次树三少不说没力气了,也不用手撑,而是像条虫子一样蠕动啊蠕动,最终背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白三由着他,等他一坐起,立即舀了勺粥递过去。
树三少别开脸,不喝,“烫!你先吹吹!”
“你事情真多。”白三低语,没有不满,只是指出事实。却依言将勺子收回,放到自己唇边吹凉了,才又递过去。
树三少喜笑颜开,乖乖喝了下去,末了还咂巴咂巴嘴皮,直嚷真香。
白三脸上木无表情,心中却是甜的。
一碗粥喂下去,老者还没来,白三觉得蹊跷,嘴里却问:“够不够?”
树三少刚要摇头,脸色突然一变,捧着肚子身体蜷缩了起来,额上冒出豆大的汗。
“怎么了?”白三大惊,一把抓住他。
“毒……有毒……”树三少脸色已经发青,呼吸急促,似乎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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