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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女儿楼之五更钟 >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她的声音虽小,卿溯还是听清楚了。“你想看看谁,我去给你找来。”只要是她的心愿,他就一定会为她达成。

白三闻言,眼中希冀一闪而逝,再次恢复黯淡。“没…… 回吧。”找谁?连她也不知道要找谁。那个孕育她的人吗?找来做什么呢?她是死人生的孩子,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那个人…… 那个人自是死了的。

卿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用脸蹭了蹭她的额头,转身往回走。

经过这许久,太阳不知在何时已落了山,青蒙蒙的雾气由白桦树间弥漫出来,薄薄地浸透周遭一切。

卿溯凭记忆往来的方向几番起落,却始终见不到外面的乱石与平野,更别说远处的小镇,待停下,赫然发现竟仍然站在原地。心中暗叫一声糟糕,不敢停留,又纵身而起。

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白三勉强提起­精­神看了看四周,然后轻轻道:“鬼打墙…… ”她小时候生活在这里,自是没少遇到过,只是那个时候并不急着出去,便在原地睡上一觉,待到第二日天亮自然便好了。但是今夜如果出不去,她想她永远也可能出不去了。

卿溯背上冒起冷汗,心口怦怦直跳。他不是怕鬼怪,他怕的是白三受不了此地的­阴­寒,当下手按着她的背心,缓缓催动内息,源源不绝地输进她体内,而脚下并不停歇,只希望能胡乱闯出去。

白三得他内力,原该有所助益,然而此时却如泥午入海,入体即消,竟再起不了丝毫作用,人依旧恍恍惚惚,越来越没了­精­神。

“树三…… 别…… 别再…… ”她想让卿溯别再给她输真气,可是脑子浑浑噩噩,竟是一字两顿,半天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卿溯哪里会听她的话,反而催快了真气输入的速度,不料脚下因此一踉跄,人直直摔入荆棘丛中。他害怕伤到白三,忙扭腰一翻,将自己做了­肉­垫,又用手臂护住她的头脸,避开荆棘上的刺。

经此一震,白三茫然瞪大眼,看着卿溯呲牙裂嘴地从荆棘中挣扎起来,在查觉到她的注视之后,又立即变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心口一阵剧痛,眼中扑簌簌地掉下泪来。

“别哭别哭…… 好三儿,别哭,我没事…… ”黑暗中被她的泪烫到手,卿溯心中又急又痛,忙一边手忙脚乱地为她拭泪,一边安慰。白三不过是片刻的清醒,转眼便又陷入昏迷当中去了,哪里听得到他的话,只是眼泪仍在无意识地直往外涌。

过了半会儿,卿溯才发现,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抬头四顾,努力寻找着出去的方法。

只见在深沉而苍茫夜­色­中,在靠近白桦林的方向,不知何时亮起了一点昏黄的灯光。

顺着灯光的指引,行到近前,卿溯才发现那是一座小小的草茅。这里竟然会有人住,他不解,却无心多想,径自叩响了柴扉。片刻后,只见灯光晃动,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声,岐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拉了开,一人手持油灯立于门内。

卿溯乍见那人长相,不由呆了一呆。暗忖,难道又是幻狼族的人?

原来那人银发银眸,与中原人殊异,即便是身着粗麻布的素白长袍,亦掩不住他神抵般的高贵和俊美。在卿溯曾见过的人中,只有幻帝宫外神庙壁画上的人物堪与他媲美。

那人对着卿溯的狠狈以及他手中所抱的白三视若无睹,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像是面对的是知交好友一般。

“请进。”他微侧身,声音清越柔和,听在耳中,像被和煦的春风拂过心子一般舒服。

卿溯回过神,亦不客气,就这样抱着白三走进了屋。茅屋简陋,分一里一外,外间煮食,里间睡卧。卿溯只是大体看了眼,便将白三放到了里间的竹榻上。

直起身,他这才发现原来那个男子竟然一直举着油灯为他们照亮,正想要说明他们到此的原因,并请教离开的方法,男人已将油灯凑向了榻上的白三,仔细地打量起来。他一怔,有些不喜别的男人这样看白三,身子微侧,隔开了那人的视线。

那人并不以为意,转身将油灯往桌上一放,然后走到竹榻一头,翻出个药箱。

“这位姑娘气息不大稳,我助她一助。”他道,随意得像是在说家长里短,然而手指间不知何时竟夹了四根银针,在开口的同时,隔着衣服刺进了白三胸口的四处要|­茓­,那动作即优雅又从容,如同他说话的语调一般。

卿溯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针刺上白三的身体,竟来不及反应。

“你做什么?”男人收回手,准备往外间走时,卿溯才回过神,挡住他怒声质问,却不敢去拔白三身上的针。

男人微微一笑,“自是去做晚饭招待二位贵客。”显然,他是有意答非所问。

卿溯大怒,正要发作,榻边突然传来白三的呻吟,立时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男人趁机绕过他走了出去。

“三儿,你觉得怎么样?”也顾不得再去理会男人,卿溯赶紧走到榻边屈膝半跪下,关切地问。

白三茫然睁开眼,看着他半晌,才喃喃道:“我刚刚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你不要我了…… 我受了很重的伤,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卿溯一怔,心中突然一阵恐慌,竟不知要怎么对她说这一切都是事实才好。

“咦,我怎的躺着…… ”白三赫然发觉自己睡在榻上,不由有些尴尬,忙要做起来,身子一动,立即发觉浑身虚软无力,胸口处一阵抽痛。卿溯忙按住她,强笑道:“你累了就先歇歇。”

白三倒也不再动弹,只是抬起手覆上眼,轻轻道:“原来是真的…… 我总是这样…… ”她的声音有些伤感,而更多的却是落寞。

“嗯。”白三觉得胸口暖洋洋的,气息顺畅,竟是说不出的舒坦,正要挣扎着起来,身子一动,但觉眼前银光一晃,仔细瞧去才赫然发现自己胸前四处要|­茓­竟Сhā着四根明晃晃的银针。

见她目光落在那针上,卿溯赶紧道:“那是、那是住在此地的世外高人为你扎的,你别乱动。”他这话说得顺溜,不乏有阿谀之嫌,盖因自这针扎下去后,白三便­精­神了许多。只从这一点,便知那男子不简单。而他,觑到了这一线希望,自不会轻易放过。

不料话音方落,身后立即传来一声轻笑,“世外高人也是要吃饭的,尚幸我今夜煮的是小麦粥,这位姑娘也能吃点。”那声轻笑无讥嘲,有几分调侃,显然是针对卿溯之前防备的态度。

闻声,两人齐齐看过去,只见那银发男子正手端一冒着热气的砂锅往里屋走来。

白三看到他微愕,似是诧异在这荒僻之地竟然有如此出­色­之人,随即凝神细思,总觉得此人有些熟悉。

“如此,倒要叨扰了。”卿溯赶紧起身,一端卿家三少的架式,立即礼数周全,进退得宜。

银发男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温和地道:“既是相遇,便是有缘,何来叨扰之说。”

卿溯仔细观察男子神­色­,却见那银­色­的眸子似清澈实深邃,让人极难捉摸,不由笑了笑,放弃去猜想对方的真实心意,老实地尾随其后帮忙。

到外间拿了碗筷,刚踏进内间,突听到白三对先端着两碟小菜进去的男子道:“阁下是明昭先生罢。”脚下不由一滞,心提了起来,暗暗祈祷男子应承。若是相识,那么自不会见死不救。事实上他并不知道明昭是谁,若知道,恐怕早已扑了过去扒着不放,直到对方答应救白三为止。

没有让他失望,男人笑了笑,虽然没有承认,却也没否认。

“听说这里闹鬼…… 穿红衣的女鬼,在下来瞧瞧。”被问及住在此地的原因,明昭并不隐瞒。

“可瞧见了?”卿溯一边喂白三喝粥,一边问。暗忖这人好奇心比自己还重,竟然为了一个传言而跑到这种地方居住。

明昭夹了一筷红笕菜放在粥中,看着汤汁将粥­色­染红,垂眼淡淡笑道:“来的不是时候,镇里的人说她每年只在某夜会出现,每次出现必会带走一条人命。”说不上为什么,他明明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却让人觉得有些落寞忧伤。

“是八月二十罢。”卿溯随口道。

“饱了。”白三低声道,看到还剩下大半碗粥,神­色­间 有些不安。因为小时挨过饿,她素来不浪费食物,若非实在吃不下,定不会如此。“那回去我再给你做好吃的。”卿溯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这些日子她粒米不进,粥食下腹,尚未喂暖便即吐出,只能靠着点汤水以及他的真气续命,此时见她多少能吃点,他只觉整颗心快活得几乎要跳出胸腔子,恨不得抱住开始还看不顺眼的明昭大亲一口。

“兄台如何得知?”明昭搁下了筷子,专注地看向卿溯。

看到白三好转,卿溯对他心存感激,闻言笑道:“在下卿溯,明昭兄直称在下名字就好。说起白石镇的红衣女鬼,我和三儿倒是亲眼见过。”他一边说,一边端起白三吃剩的麦粥,三两口喝了个­干­净。

白三见了,先是一怔,而后眉眼舒展,一抹温柔浮现在眼底。

卿溯喝完,并不客气,自去桌边盛满,然后坐下,一边吃一边将三年前在白石镇的遭遇毫无保留地说了一遍。他见明昭心胸坦荡,便以诚相待,并不将这做为救白三的交换条件。

明昭听罢方举箸,神­色­有些失落,“若是如此…… 便不是她了。”他声音极低,显是在自言自语。

“鬼泣族是怎么回事?在下尚是首次听说。”突然,他扬眼,问。

卿溯被他银眸中的光华一摄,有瞬间的失神,待他垂下眼才清醒过来,不由暗骂一声妖孽,脸上却摆出不容人怀疑的诚挚:“怨魂无归,百鬼哀泣。”

明昭依然一脸的不解。

卿溯笑了笑,放下碗筷,起身坐到竹榻边缘,将白三抱进自己怀中。

“鬼泣族是一个很神秘诡异的民族,很少有人听过。我只知道他们并不能完全算是人…… ”说到这,他顿了下,像是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据说只有三分人气,剩下那七分,是鬼魂的怨气。”

“死过的人,活着的鬼。”白三突然幽幽接口,那声音在这乱葬岗的小屋中听起来,分外地让人心寒。

“三儿…… ”卿溯知勾起了她的心事,一时无语,只能紧了紧抱着她的手。

明昭看着相拥的两人,见卿溯自己明明一身的狼狈,身上多处见血,却浑若不觉,一心全挂在了白三的身上,心中感叹,不由默默祈愿自己族中的女子亦能遇到此等真心之人。

“三姑娘的伤并不难医,只是需要些时日,另外尚有几味药材,这白石镇却买不到。”他主动开口,算是应承下救治白三一事。他是医者,治病救人本为份内的事,加上想为族中女子积些福德,广结善缘,因此从来遇到危难之人都会顺手扶上一把。卿溯自是大喜过望,赶紧将找药材的事揽在了自己身上。白三见他高兴,心中也高兴,对于自己的伤反不是如何在意。

两人出来时间已久,为了不让兄长担心,卿溯决定先回镇上知会一声,想带着白三一起,但是看到她胸前的针,不由又有些犹豫。明昭看出他心思,取笑道:“便是这短短的分离也不舍吗?”

卿溯一扬下巴,直认不讳,“当然。”虽是如此,却仍不得不暂时与白三告别,然后拿着明昭给他的灯笼,按其指点,往不远处的小镇奔去。

明昭则回转身,开始仔细地为白三探脉,并思忖治疗的方法。

然而过了一个时辰,明昭已用针打通白三几条阻塞的脉络,并取下了Сhā在她胸口的银针,卿溯却还没回来。

白三开始渐渐不安起来,她勉强撑起身,“他可能又迷路了,我去看看。”她如此说,然而自己其实并不相信这种猜测,只是不敢去想别的可能­性­而已。

明昭坐在桌边,正在捣药,见状也不拦阻,只是道:“这样都能迷路,那么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他才好,不然早晚得被他害死…… ”白三不语,勉强站起身,扶着墙往门边蹒跚地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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