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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中流楫 > 第五章 阳门真言

第五章 阳门真言

程不识道:“以前,家里的钱都被那个垃圾吃喝嫖赌用光了,买不起蜡烛,也没有灯油,每到晚上,天­色­黑暗,却未到睡觉的时候,无事可做,娘亲就教我识字。”

苏寒食奇道:“既然是什么也看不到,怎么识字?”

程不识道:“自然是有办法的,我娘亲是天底下最聪慧的女子,怎会想不出办法?我自小就喜欢在山上跑,那座山就在村子旁边,在山上往下看村子,都是一目了然,比地图还要清晰。我娘亲便想到一个法子,她便对我说;‘你知道王阿宝家在村子里的位置吗?’那时我便叫:‘当然知道!’她就说:‘我们家里穷,买不起纸,你就将我们整个村子当作一张纸,从王阿宝家,到刘狗子家,用一只老大老大的笔连起来,然后再将我们家和村西头的那个旧磨坊,用一支大笔连起来,看看,这是个什么形状呢?’那时候我想了一想,就道:‘这个就像是两个筷子交叉放着一样!’我娘亲便夸我真聪敏,并且告诉我,这个字就是一个‘十’字。”

程不识叹了口气道:“呵呵,‘十’字,这是我学会的第一个字了。”

苏寒食笑道:“你娘亲还真是个女中豪杰,太祖爷当年和刘基对弈,便曾出过一个对联,说是‘天做棋盘星做子,谁人敢下’,而刘基的下联是‘雷为战鼓电为旗,风云际会’,气势之大,令人感叹。可是你娘亲以村落为纸,连地成字,一个村­妇­能有这般气势,只怕就算是太祖爷得知,也要赞叹不已!”

程不识听他称赞自己娘亲,大是欢喜,便道:“是啊!是啊!我娘亲很了不起的,后来她便是用这种方法教我识字,因为这个很有趣,我需要想半天才能辨别清楚字的笔画,所以我识字时就必须仔细地想清楚,这样一来,一个字我只学一遍,就能记得清清楚楚……”

程不识说起他娘亲教他识字的事,说得兴起,又谈到他娘亲怎么教他背《论语》,但他后面所说的话,苏寒食却没能听得进去——他沉浸在震惊和喜悦之中,浑身颤抖,脑海中的思维就像是控制不住了一般,狂跳不止,突然忍不住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时大牢之中已经极是黑暗,苏寒食突然大吼一声,将程不识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苏寒食心道:“原来是这样……呵呵,是我们胸襟太小,唐太宗视野太大,原来阳门图录的秘密是这样……珺楚她若是知道,一定要开心死了……”他激动得想要立时冲出去,将这个发现告诉秦珺楚,这时被程不识一问,方才醒悟过来,拉着程不识的手道:“不错!你娘真可以说是天下最聪明的女子!”

程不识自然喜欢别人夸他娘亲,与苏寒食更显亲切,他失去父母,孤苦无依,遇到一个对他和蔼的人,自然很是亲近,几乎一夜长谈,终于在疲累之中睡去。苏寒食将松滋功渐渐运转开来,全身真气缓缓运转,在这­阴­暗潮湿的大牢之中,他也赖得睡,便进入了师父嘱咐每日必做的内功修行之中。

第二日,程不识睡醒之时,已经日照三竿,他很久没有睡得这般安心香甜,倒像是在大牢里面比外面更加舒适。

大牢中响起脚步声,潘捕头带着两个捕快走进来,苏寒食猛然间睁开双眼,站了起来,潘捕头打开牢门,喝道:“你们两个快出来!跟我上堂去!”说着便伸手来撕扯苏寒食衣服,苏寒食眉头一皱,一撇手将他手臂摆脱,潘捕头顿时心惊,这才意识到苏寒食的本事,远远在他之上。

程不识却以为这恶捕头要伤苏寒食,不由急叫道:“捕头老爷!你要治罪么?我告诉你,昨天那块玉佩是我偷的,是我将那玉佩放在他钱袋之中,嫁祸于他!若要治罪,就来治我的罪好了!”

苏寒食看了程不识一眼,心头感到一种震撼,究竟是一种什么力量,能够让一个曾经嫁祸自己的少年,一夜之后就主动担当所有罪责?

原来这个小泼皮,也是个­性­情中人。

潘捕头瞪了两人一眼,冷哼道:“怎么着,看你穿的人模狗样,是不是给了这小鬼几个破钱,让他替你顶罪来着?”

苏寒食此时已经赖得理会这个潘大神捕,反正上堂见到知府,自会清者自清,程不识还想解释,被苏寒食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们跟着这捕头上堂去就是了,不必解释什么。”

潘捕头听到苏寒食在后面说话,冷哼一声,心中暗暗打算到堂上之后,定要叫他吃些苦头。潘大捕头果然是想到做到,将苏寒食两人带上堂,便开始供述苏寒食的罪状:“秉大人、秦小姐,此人便是偷窃凤凰玉佩的窃贼,不仅目无王法,而且在大牢之中扰乱公纪,诽谤官差,应当在审判之前,先打他一百­棒­……”

潘捕头正得意洋洋地为苏寒食罗织罪名,却发现堂上高坐的王大人神­色­怪异,像是得了什么病一般,脸­色­难看之极,正要询问大人是否安康,便看到这位王大人猛然站起,如狼似虎般扑将过来,将潘捕头吓了一跳。

苏寒食道:“王大人,好久不见喔!”

那王大人连连应诺道:“是啊,好久不见,秦姑爷也该常来鄙府坐坐,同在黄州,就算聊聊天也是好的!”

苏寒食笑道:“王大人不会是怪罪我没有时常来拜谒,便派人招待了我一晚上吧?”

王大人尴尬道:“秦姑爷您昨夜是在……”

苏寒食道:“我是在王大人的大牢里待着,受到盛情款待,虽然没能同王大人聊天,但也算是拜会过王大人尊府了。”

王大人顿时黑了一张脸,恨不得将潘捕头撕成碎片,连忙道:“都是我对属下管教不严,还请秦姑爷恕罪……来来来,请上坐。”

苏寒食也不怎么理他,他被关了一夜,多少有些怨气,自然不能受了罪,还给人家好脸­色­看,总也得让这些当官的受些折腾才是。

秦珺楚也在堂上坐着,看到苏寒食被潘捕头带过来,也是十分诧异,这时才吃惊道:“苏郎,你这是怎么回事?昨夜你没回来,人家还以为你在外面有事,怎么却在这里?”

苏寒食看了眼她腰间的玉佩,苦笑道:“还不是你这玉佩惹得祸,昨天你丢了块玉佩是吧?就是被一个小贼偷了去,然后偷偷放进我的钱袋,而这位潘捕头办事效率当真可称之为神速,二话不说便逮了我两个下狱,虽然我再三强调这玉佩是我内人的,但潘捕头心志坚定,不为他人之言所惑……”

潘捕头只感觉头脑发晕,苦着一张脸不知说什么好,求助般看向王大人,但王大人却是一脸想要杀人的表情,潘捕头顿时感觉到自己后背凉飕飕的。

秦珺楚哭笑不得道:“不会吧?还有小偷会偷了别人东西,却嫁祸给人家丈夫的?更奇怪的是……捕头把人逮进大牢,罪名是他偷了他妻子的东西?”

程不识也是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还真遇上这种事,突然忍不住叫了起来:“你怎么可能是她的相公?你若是她相公,那昨天握住她手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程不识偷了秦珺楚的东西,显然看到了王铭艺握住秦珺楚手的那一幕,于是当时他便当秦珺楚和王铭艺是一对夫­妇­,这时得知苏寒食才是秦珺楚的丈夫,自然大是惊讶。程不识此言一出,秦珺楚脸­色­顿时一白,而苏寒食一张脸却是猛然一冷,不论程不识是不是胡说,但这种有损女子名节的言语,怎么能随便吐露?

潘捕头正苦着一张脸,心中忐忑,听到这程不识不分场合乱说话,顿时叫骂道:“你这个小混蛋在公堂之上,居然也敢胡言乱语,诋毁秦小姐?你是想吃板子了不是?”

苏寒食道:“潘捕头,小孩子胡说而已,没人会当真,其实我还要谢谢你将我关入牢中才是。”

苏寒食心底也当真庆幸自己被关在大牢,和这个小偷聊天,从而发现了阳门图录的秘密,但是这话在潘捕头听来,就是讽刺和责骂了,再次道歉道:“秦姑爷,都是小人的错,小人愧疚难安……也怪这个小泼皮,居然陷害秦姑爷,小人一时没有觉察……”

苏寒食道:“王大人,若是没什么事,苏某还是先行告辞。”

王大人道:“秦姑爷还没有用餐吧?不如就在鄙处,等我设席款待?”

苏寒食道:“不必了,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王大人……嗯,这个少年资质不错,不知我能不能带他回去?”

王大人道:“当然没问题,当然没问题!秦姑爷您请自便就是。”

苏寒食对程不识道:“你跟我走吧,以后就不用流浪,在秦府规规矩矩做人,要是再做偷盗之类的事,我还会将你送到大牢去!”程不识也知道自己方才说的那句话冒犯了苏寒食夫­妇­,也不敢多说,点头便答应了,跟随在苏寒食身后。

潘捕头看着苏寒食夫­妇­出门,立时瘫倒在地,王大人叫骂道:“你是怎么搞的?怎么才上任没几天就­干­出这种蠢事?难道不知道当差的首先就要了解那些名门贵族吗?”

潘捕头无奈道:“小人真的是很细心地了解秦家这几位大人物了,可不是说这位秦姑爷是个跛子吗?可他的腿脚看起来好端端的,小人当时也不可能想到他的身份……”

苏寒食和秦珺楚出来,不由问道:“珺楚,大清早怎么跑这里来了?”

其实秦珺楚在黄州身份极为高贵,这样的开堂听审根本不需要她亲自过来的。

秦珺楚道:“也没什么,那个糊涂官想请我去听审,我也知道这些当官的只怕会为了讨好秦家,给那个小偷加刑,那小偷也怪可怜的,我不想他因此遭罪而已,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你……昨天晚上你没回家,我还担心出什么事呢……”

程不识听到秦珺楚说话,心中颇为感动,她不仅没怪罪那个自己偷东西,反而担心官府欺凌弱小,程不识不由也有些怀疑:“难道我昨天看错了,她怎么可能握别人的手?”

秦珺楚道:“苏郎……你饿不饿?在大牢里,想必不舒服吧,翠微楼还放着些糕点的。”

苏寒食道:“有没有看到这个?”

他提起那只小笼子,秦珺楚这才发现这笼子里的豚鼠,苏寒食道:“听说这豚鼠­肉­吃起来也不错,我在大牢里面好生辛苦,不如珺楚你亲自下厨,做一锅豚鼠汤来犒劳一下?”

秦珺楚急道:“这对豚鼠这么可爱,你也舍得吃?不许你杀生!”

苏寒食不由笑道:“你放心……其实这豚鼠­肉­也不怎么好吃的,你想不想用这豚鼠胡子,做一支毛笔?”

秦珺楚娇嗔道:“不行!这对豚鼠属于我了,你可别再打它们的主意!”

苏寒食点点头道:“我是看到这豚鼠可爱,估计你一定喜欢,便买下带了回来……我们快回家,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苏寒食几人回到秦府,让仆人在秦嵛德的弟子们的房子中清理出一间,安排程不识住宿,而后便遣人去请秦嵛德,苏寒食拉着秦珺楚急匆匆登上翠微楼,还将小庭院的护院支开,秦珺楚感觉苏寒食神秘兮兮,不由甚是奇道:“苏郎,究竟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苏寒食一边从秦珺楚一个锁着的匣子里翻出了阳门图录,一边道:“是关于阳门图录的事!”

秦珺楚浑身一震,道:“有什么发现?”

苏寒食点了点头道:“等岳父回来再说……咦!你什么时候把我那副字给换了?”

秦珺楚想起昨日,王铭艺也是一眼就看出,墙上这幅字虽然以苏寒食的名字落款,却不是苏寒食所作,讶然道:“你怎么就看得出不是你那一幅?难道我临得不像?”

苏寒食想了想道:“嗯……单以字体而论,珺楚的临摹功夫,我可是甘拜下风,不过从用墨之法来看,自然能够轻易看出……我自小就修习松滋功,用墨的方法自然和常人不一样的,所以我才自己磨墨,不过这也只是一种比较奇特的用墨方法而已。”

秦珺楚点了点头,她知道苏寒食所学的武功,和书法有很多联系,正在估摸着以后要苏寒食教她如何用墨,就听见秦嵛德上楼的脚步声。

秦嵛德被苏寒食叫来,听他说到阳门图录,一下子­精­神紧绷起来。

打开阳门图录,秦嵛德和秦珺楚都有些紧张地望着苏寒食,苏寒食道:“这阳门图录是一本地理图录,我们以前研究这东西,不是很奇怪这上面所记载的地方和城池的排列没有规律吗?我们陷入了一个死胡同,这些排列,本来就无迹可寻,我们非要在上面找出什么规律,自然是一无所得。”

苏寒食打开这地理图集的目录道:“这阳门图录份为十六章,每一章又分为好几个小节,每个小节里面讲述两三个城池的地理和风俗,但我们发现每一章里面记载的城池都是没有联系的,也不知道唐朝人修订这个图录的时候是怎么分的章节,可是昨天我在大牢里面,和那个小鬼头聊天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地理图录的秘密!”

秦珺楚急道:“苏郎你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吧!”

苏寒食拿过一张绘制­精­确的唐代地图道:“我们破解不了阳门图录,是因为我们无法了解唐太宗的胸襟。小位面,自然小胸襟,高层次,自然有大气度!唐太宗是俯仰八荒,鞭笞六合的帝皇,他是站在天下的最高峰,所以他的眼光和境界,我们触摸不到,感受不到,也是很正常的。想一想,天地之间,除了像太宗皇帝这般人物,谁能有‘以天下为纸,连城池成字’的气魄?”

秦嵛德自语道:“以天下为纸,连城池成字?”

苏寒食道:“不错,这阳门图录是太宗皇帝编订的,他就是将天下当作一张纸,在这上面写字!你们看,第一章第一节中记录的两个城池,第一个是长安,第二个是柳州,我们将它们连起来!”苏寒食将一张极薄的纸铺在地图之上,隔着这张纸,依旧能看清那地图上的标注,苏寒食提起笔,在天水和长安之间,连上一笔。

然后苏寒食接着道:“看到了吧?这便是一竖,再看看第一章的第二节,记录的是五个城池,我们把这五个城池当作五个点,也将之依次连起来……是个竖折折勾,和刚才那一竖形成一个耳字旁……这样,每一章是一个字,每一小节是这个字里面的一个笔画……看,这是阳门图录蕴藏着的第一个字,是一个‘陵’字!”

秦嵛德激动道:“果然不错!快看下一个,快看下一章!”

苏寒食三人依照阳门图录所记载的城池顺序,将书中一共十六章节里藏的十六个字,全部写了出来,然后写在纸上。

“陵墓为舟,长程做桨;中流太虚,有楫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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